第798章 你往日很嚣张
宇文皓和元卿凌闻言都震惊了,与红叶公子勾结?那岂不是勾结外敌?
宇文皓想起他问宝亲王的时候,他说过的迫不得已选择的第二个计划,或许真有这个可能。
他羽翼未丰,且过早暴露了无法私铸兵器,没能发展规模的战斗力,以他之力谋反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要他放弃报仇,只怕也不能够,能给北唐沉重打击的,便是通敌,把兵舆图给鲜卑或者北漠,如此一来,北唐就会得罪了大周,再面临北漠与鲜卑两国劲敌,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
如果他要与鲜卑勾结,那么他应该早就留了这一手,与红叶保持着联系,去年红叶来的时候,曾和老四接触,当时他只防备着老四,没想到与红叶接触的有可能不是老四,而是他。
王妃看到元卿凌的担忧,便道:“你祖母的安危大可以放心,雪狼跟着去了,危机的时候,雪狼能救她,且她踏入西浙地界,就会有人盯着,无人能伤害她的。”
“但我听闻下西浙是走水路,雪狼未必能跟上。”元卿凌担忧地道。
“跟去了,如今就在船上。”王妃说。
元卿凌一怔,“您怎么知道?船上有您的人?”
王妃微微一笑,“每一头雪狼,都自带gps。”
“这怎么可能?”元卿凌愕然,再能耐,这里也不可能有定位系统,就算她能从什么地方掏到芯片植入,可这里全无现代文明,怎么可能定位?
王妃微笑,“打个比喻罢了,我是它们的母亲,自然有法子与它们保持联系。”
宇文皓正兀自想着红叶与宝亲王的联系,脑子还没回魂,乍听得此言,一时有些怔然,“雪狼……是您生的?”
同时接收到三人的诧异眸光,他才回过神来,讪讪地笑了,“气氛太紧张,活络活络。”
虽然有了王妃的保证,但是元卿凌心里还是很担心,奶奶身体本来就不好,走水路去西浙,船上都能颠她半条命。
还有,雪狼纵然跟着去又能如何?能对付这么多高手吗?能确保奶奶在危险的时候全身而退吗?
宇文皓知道他担心,所以在安丰齐王夫妇走后,再叫徐一去找笑红尘,让她多派人手到西浙去。
宇文皓听了安丰亲王的话之后,也十分的忧虑,因为兵舆图一旦落在了红叶的手中,北唐与大周就必定反目成仇,人家好不容易研发出来的新武器,转了个手就到了鲜卑人的手中,大周如今又面临着北漠鲜卑结盟的危机,真不敢想象后果会有多严重。
还有,靖廷到底出什么事了?
种种事情,困扰着宇文皓,翌日一早得知老四回来了,就直奔安王府去。
当初派人盯着老四,他曾与红叶接触过的,但是两人私下有否达成什么协议,也并不知道。
安王刚从皇陵回来,还不曾梳洗,孝服脏得不成样子,刚擦了把脸,宇文皓就到了。
“查得如何了?”安王还没得到什么信息,见宇文皓来到,便忙问。
宇文皓道:“偷走兵舆图,偷走晖宗帝的遗体,还有带走大兴来的老夫人,都是他做的,他已经承认。”
“抓了吗?”安王问道。
“不曾,他以兵舆图和晖宗帝的遗体作为威胁,要见安丰亲王,”宇文皓扬袍坐下,看着他,“你给我一句实话,当初我被册封为太子的时候,鲜卑的红叶和北漠的秦将军曾在京中逗留一段日子,私下与你接触过,你们之间可曾达成什么协议?或者说你可知道他们有什么图谋?”
安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派人盯着我?”
“你不也派人盯着我么?你防着我,我自然也防着你,正当防卫嘛,此事休提,你只管告诉我,红叶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安王用热毛巾擦着手,垂下了眸子,“当时红叶确实是接触过我,但是并未细谈过什么,我便是冲着太子之位去,也不会私通外敌,你不必借此疑心于我。”
宇文皓看着他,正色道:“我不是疑心你,只是安丰亲王说宝亲王有可能私通鲜卑,我想知道那红叶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你仔细回想一下,那红叶可曾跟你透露过什么?”
安王讥讽一笑,“他会跟我透露什么?老五,你到底是问话还是试探?如果我说出他透露过什么,大概你要向父皇参我一本了吧?想借乱除掉我吗?”
宇文皓道:“你防备心不要这么重,我如果怀疑你,只会暗中调查你,怎么还特意过来问你呢?”
安王耸肩,“谁知道?如今局面乱糟糟的,父皇对我又不信任,怎知道你会不会趁着这乱局对我下手?如今不比往日,我身边可用之人去掉五六了,你要是真与我为难,我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你,自然要防备一些的。”
为了换取父皇的信任,自打阿汝的事情之后,他就遣走了许多人,真心实意地做一段日子的忠臣孝子。
宇文皓见他这么小心翼翼,便知道红叶必定是透露过什么信息的,红叶在老四这里下不了手,最后转为去动员宝亲王,这样的猜测,很合理。
“这样吧,你提供的信息如果能帮得上忙,在父皇面前,你记头功,如何?”宇文皓道。
安王把毛巾丢在桌子上,坐下来看着他,看神色是有些心动的,他如今迫切地需要立功来洗掉原先的污点,“老五,我能信得过你吗?”
“你和我一起调查此事,就算不是头功,父皇也定记你的功劳。”宇文皓道。
安王眉目稍霁,“当真?”
宇文皓道:“我不求有功,只求无过,若这事办不好,父皇定算在我的头上,所以,此番算我跟四哥做个交易。”
安王看着他,眉目里透着几分得意,“你说这话受用得很,老五,其实你平时如果没这么嚣张,我还未必会一直跟你作对。”
宇文皓一怔,“我什么时候嚣张过?”
“一直嚣张,自打你立下军功回来,态度就倨傲得不得了,我最是看不惯你那副样子。”
宇文皓无语,“行,我以后低调一些,那就烦请四哥这一次帮帮忙。”
第799章 未必就不是事实
安王这才道:“当初红叶确实是私下找过我,但其实他没说过什么要紧的事,只仿佛是为了和我结交。当时大周与北唐开始联盟,他却仿佛丝毫不担心结盟之事,甚至还给我一种乐观其成的感觉。”
“这怎么可能?”宇文皓愕然。
安王侧头想了一下,“其实我也摸不准我的感觉会否出错,我与他的对话还记得很清楚,我原话说给你听吧,当时提起两国结盟,是我先提起的,我对他颇有敌意,所以先用此话来堵住他的后路,殊不知,他却笑着说,两国结盟是好事,至少,可使得北唐与大周暂时可立于不败之地。我便回了他,说立于不败之地是肯定,有了大周的武器,北唐甚至还能把鲜卑给蚕食了,你洪烈家族,也会因此瓦解。当时我这样说,是因为当时他给我一种很轻蔑的感觉,我便说了重话来威胁他的,可你知道他后来怎么回我吗?”
“怎么回你?”宇文皓问道。
安王哼了一声,“那厮竟然笑着说迫不及待地等这一天的到来,他要不是说反话那就是疯了。”
宇文皓诧异地道:“他迫不及待地要等这一天到来?说的是反话吧?”
“问题就在于这里,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是真的充满期待的,所以此人我也摸不透,但凡看不透的,我不能与之结交,免得回头被他卖了都不知道。”
安王为人是十分聪明谨慎的。
“他找你的意图,可说明白了吗?”宇文皓问道。
安王摇头,“不曾说,不过关于大周研发的兵器,倒是问过两句的,他对这个很有兴趣。”
宇文皓眸子一闪,“所以,他绝对有可能找上了宝亲王,这与老王妃说的就对得上了,他们是在这一年多里头才筹谋的。”
安王问道:“你怀疑是红叶在背后策划?”
“我怀疑红叶已经渗透进北唐了。”宇文皓浓眉深锁,红叶在大周放了很多细作,这把戏是他专长,且要从宝亲王处入手,绝不是他说三言两语就行,必定布局完整。
“不会吧?”安王笑笑,“你疑心太重,此事就是宝亲王所为,安丰亲王肯定是为他找借口的,到底是自己身边养大的人,怎么也得护着他,才会推了红叶公子出来做挡箭牌,依我看,此事跟红叶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就算再能耐,也不可能在北唐京中渗入细作。”
安王如此淡定,但是宇文皓却不乐观,也不多说了,转身告辞而去。
安王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内室有一人出来,是他府中的谋士,一直在里头听着两人说话,“王爷,您为何不告诉太子红叶公子已经渗透南疆了?”
安王慢慢地摇头,“不能说,南疆和红叶,或许是本王以后的退路。”
谋士一怔,“爷,为何这样说?”
安王脸色微微苍白,“因为红叶布置在京中的第一名细作,是本王命人安排的,此人如今去了何处,渗透到哪里,连本王都不知道了。”
“这事,卑职并不知道啊。”谋士大吃一惊。
“你自然不知,是阿汝安排的。”安王恨恨地咒骂了一声,当初他在军营,府中内外事宜都是阿汝安排,阿汝死后,虽然他极力扫清阿汝的布置,但唯独这一件,他扫不了,因为连他都不知道那人的身份。
他皱起眉头,宇文皓方才是猜对了,红叶的人是渗透进来了,宝亲王此举也大有可能是红叶的手笔,但是这件事情他万万不能说,一旦说了,则让父皇知道他曾与红叶交易,那就是通敌的死罪。
而且,这一次的事情,未必就不能牵连到他,他隐隐猜测,以宝亲王这般执狂的模样,与南疆脱不了干系,如果查到南疆,当初他与故知勾结陷害老三的事情……
想到这里,安王顿时后怕起来。
安丰亲王在两天之后,到了宝亲王府。
这两天,宝亲王府安静得很,朝中乃至京兆府都无人前来打扰。
他就在府中等了两天,才等到安丰亲王的到来。
安丰齐王是只身前来,甚至买没他的标配金虎,一身青衣,面容冷漠。
宝亲王站直了身子看着他,眼底充满了仇恨。
安丰亲王扬袍坐下,看着他,“要见本王?”
宝亲王暂不说话,只是依旧用那充满仇恨的眸子盯着他,然后拍了手掌三下,听得脚步声整齐划一地响起,不过片刻,整个院子外边站满了府兵,个个手执长剑,威武凛然,只等宝亲王一声令下。
安丰亲王只是淡淡地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眸子问道:“对付本王的?”
宝亲王面容肌肉绷紧,他是紧张的,毕竟眼前此人虽是兄长,却长兄当父,不过复仇的火焰盖过了一切,他从牙缝里头迸出一句话,“你还真敢来?今日,要你还我全家的性命!”
安丰亲王看着外头的府兵,指了一下,神色间有些轻蔑,“你打算用他们来讨回你所谓的公道?”
宝亲王冷冷一笑,“收起你的狂傲,我自然知道你的能耐,这些人未必能对付你,但是,你既进得来,想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整个宝亲王府都淋满了火油,你进得来,就出不去了。”
“那你也走不了。”安丰亲王说。
宝亲王冷冽道:“我和你同归于尽,算是还你这么多年的抚养之情。”
安丰亲王淡淡地道:“你没欠本王的,对你耗费心血拉扯你长大的人不是本王,本王不贪这份功劳。”
宝亲王脸上有狰狞之色,“你休要提她,她欺瞒了我几十年,心肠何其歹毒?可我始终念在当初的养育之情上,没要求她来,放过她一马也算是还了欠她的情分。”
安丰亲王摇摇头,轻叹一口气,“她本是要来的,是本王阻止了她,若她来了听到你这番话,怕是要伤心了。”
宝亲王断然怒喝,“别在这里假惺惺的,我看到你们伪善的嘴脸就想吐,说什么为了我的身家性命着想,不许我入朝为官,我空有一身的抱负,却落得个庸才的名声,当初我还真以为你们为我着想,可谁想到你们是千方百计打压我,隐瞒当年的真相,让我心甘情愿被你们利用了这么多年,看到我为宇文家做牛做马,你们是不是背地里都笑我傻?”
安丰齐王看着他,深邃的眸子里有了一丝疑惑。
第800章 对话
他很快就恢复正常的神情,“换言之,本王现在跟你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
“你想说我是被蒙蔽的?”宝亲王冷笑。
“红叶骗了你,我知道红叶公子找过你,他是鲜卑洪烈的小儿子,他的话,不可信。”
“他的话不可信,难道你们的话就可信了?你敢对天起誓,当初对我说的全部是真话?”
安丰亲王沉默了一下,道:“跟你说的确实有所隐瞒,并非欺骗。”
宝亲王盯着他,咬牙切齿地道:“是啊,只是隐瞒,你隐瞒的是当初你曾和晖宗帝一起陷害我父王,你们父子倒是同心,同心协力谋害我们父子,最后还要施恩给我,为我父王平反,封我亲王之位,让我感激你们一辈子。”
安丰亲王看他神色癫狂,眉头再皱起来,“看来,对于红叶的话你真是深信不疑,本王实在不明白,你自小聪慧,明辨是非,为何红叶和你说几句你就信了个十足?本王说的,你都当是砌词狡辩之言?本王以为今日你要见我,是为了求证。”
“我只为杀你,这也是我父王的心愿!”宝亲王生出冷狠之色,甚至没有去反驳安丰亲王提到的红叶公子。
安丰亲王淡淡一笑,仿佛胸有成竹,“你真想陪本王死在这里?抑或,你还有其他要求?你偷走晖宗帝的遗体和拿走兵舆图,不会只为了要本王的命吧?”
宝亲王脸有不甘之色,却也慢慢地坐下来了,他整理着自己的领子,调整着脸上的表情,想努力地甩掉方才的癫狂,做出极致的体面来。
他看着安丰亲王,眸光坚定,“没错,你猜对了,两个要求,只要做到这两个要求,我会把兵舆图和晖宗帝的遗体还回来。”
“说!”安丰亲王看着他道。
宝亲王眸光里透出一股执狂的光芒,缓缓地道:“第一,把我父王追封为天启孝武皇帝,把他的灵柩移入西陵主殿,把晖宗帝移入侧殿。第二,我要你亲自送我父王入西陵,再从皇陵三跪九拜到享恩殿,在享恩殿里为他守七七四十九天,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若是做不到,那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安丰亲王冷冷地笑了起来,“武皇帝?开朝太一祖是文皇帝,你父王要追为武皇帝,岂不是要凌驾于圣帝和献帝之上?”
宝亲王狂道:“我父王文治武功盖世,若他不被诬陷,得取帝位,未必就比不得圣帝和献帝。”
“你这话何其的矛盾?你说你父王是被构陷的,他没有谋夺帝位的野心,你现在又说他若能取得帝位,本王问你,他无端怎地怎么会取得帝位?献帝压根没想过要把帝位传给他,不是谋反是什么?”
面对安丰亲王的质问,宝亲王也不过是冷冷一笑,“你当我真不知道么?当年献帝朝时,太子薨,你父皇与我父皇都是亲王,献帝属意我父王,是晖宗帝使了诈,以我父王结党营私为由参奏了他,献帝晚年糊涂,竟信以为真,献帝仁慈,并未取我父王的性命,可我父王因此也不能竞逐太子之位,才叫晖宗帝得意了,殊不知他登基之后,怕我父王声威过盛,竟诬陷我父王兴兵造反,将裕王府满门抄斩,”
宝亲王眸子森冷,语气也渐趋疯狂,“奉旨抄斩裕亲王府的就是你,将近两百条人命啊,你午夜梦回,莫非就没有冤魂前来找你索命吗?你睡得心安理得吗?你还有人性吗?”
连番诘问,声声悲痛沉怒,眸子仿佛也染了血般的通红,似乎眼前就是当年灭门惨剧。
安丰亲王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道:“当年确实是我奉旨去办这案子,但是,旨意并非晖宗帝下的,而是献帝下的,换言之,裕亲王府一门是献帝在位的时候,就被满门抄斩了。”
“你尽管编!”宝亲王双手握住椅子的扶手,仿佛看透了安丰亲王那些骗人的诡计胡话,有着深深的讽刺与不屑,“我知道你定要把一切都推给献帝,可惜啊,这些话编造得太没水平,三岁孩儿都哄不过,我父王乃是献帝的亲生儿子,做儿子的便是犯下了天大的错,也绝不会把他满门抄斩,那满府里头,除了他亲儿,还有孙子孙女,虎毒不食子,天下间任何一个父亲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眼泪从他的眼眶里跌出,他扬起头,仇恨在燃烧,烧得他面容扭曲狰狞。
安丰亲王看着他这般,想起了当年的事,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之中,最后,他道:“你这第一个条件,本王不可做主,必须要与太上皇和皇帝商议,过两天本王会再来。”
宝亲王抬起了头,冷冷地道:“不着急,你们便慢慢商议,本王可以等。”
安丰亲王看了他一眼,背着手往外走,方要跨出门槛,身后忽然传来他声嘶力竭的质问,“你难道就没半点愧疚吗?”
安丰亲王脚步没有停滞,仿佛不曾听到这句话,一直往外走,府兵拦住,他眸子一沉,强势凌人,“退下!”
这一声退下,仿佛是千军万马狂涌而上的气势,竟逼得守在前头的府兵脚下一软,有要马上跪下的冲动。
府兵两边退开让出了一条道路,安丰亲王扬袍大步而去。
宇文皓就在府邸门口外头候着,也叫楚王府的府兵在巷口埋伏,怕里头一旦出事,可以马上攻进去。
见安丰亲王出来,他有些意外,这么顺当就让他出来了?
他也不及细想,迎了上去,“伯祖父,如何?”
“回府再说。”安丰亲王道。
“好!”两人遂打马回了楚王府,路程不远,没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两人下马之后,安丰亲王便让宇文皓把元卿凌也请出来。
宇文皓也不问为何,叫人去请元卿凌,安丰亲王妃也在里头,一同出来了。
四人关上了门,一并入座,安丰亲王先不说其他,只问元卿凌,“你精通医术,可曾听说过有什么药可使得人入魔痴狂?”
元卿凌道:“我对中医实在不是太懂得,但是入魔痴狂的药,也知道一些,控制人心智的迷一幻一类的草药,那曼陀罗花便可办到,您为何这样问?”
第802章 南疆黑巫
安丰亲王今日入宫去了,在乾坤殿里头。
太上皇的伤势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但是结发之妻走了,对他也是有一定的打击,加上摔伤失血,显得十分的憔悴疲惫。
安丰亲王把明元帝也请了过来,三人在殿中说了宝亲王的要求。
明元帝还没发话,太上皇便已经冷冷地道:“乱臣贼子,怎可追封为皇?当初父皇为他正名,已经是忤逆了献帝爷的旨意,如今断不可受他威胁。”
明元帝虽然同意太上皇的话,却不免犯愁,“但是如今兵舆图和晖宗帝的遗体都在他的手中,伯父,父皇,您们二位认为,该如何?”
太上皇激动地道:“宇文家的子孙,绝不可受胁迫,莫说遗体,便是他把刀架在孤的脖子上,要取孤的这条命,也绝对不能同意,此举是不孝,可仔细想想,横竖也是不孝,怎可叫他如愿?”
“那……第一个条件不答应,第二个自然也不成立了,”明元帝偷偷地看了安丰亲王一眼,“伯父,你是否有办法让他平息怨怒?”
“怎地?你要本王去给他赔罪道歉吗?”安丰亲王看了他一眼,面容沉肃。
“朕没有这样的意思。”明元帝说。
太上皇问道:“太子那边,查得如何了?”
明元帝道:“太子已经派人去了西浙,但是到了西浙顶多是救回老夫人,兵舆图和晖宗爷的遗体肯定不在西浙。”
太上皇严厉地道:“老夫人必须要营救回来,一旦老夫人出事,则会得罪大兴,为了给宇文君洗脱偷盗兵舆图的罪名,你利用了人家,对外宣称她参与大周兵器铸造,才会害她被贼人惦记,落入贼寇之手,不惜一切的代价,必须救回老夫人。”
明元帝道:“是!”
安丰亲王道:“你且放心,老夫人那边有雪狼跟着,不会有事,眼下得让一人主办此事,是否把重任交托给太子?”
明元帝迟疑了一下,“只让太子去办,怕他经验不足,此事牵扯太大了。”
“本王对他很有信心。”安丰亲王遽然道。
明元帝看着太上皇,太上皇闷闷地道:“看孤作甚?他是老大,听他的。”
明元帝不大情愿,因为兵舆图的事情和晖宗帝被盗的事情,现在是暂时瞒着,可大张旗鼓之后,也不可能遮瞒得来。
大周会追究兵舆图的事情,大兴会追究老夫人的事情,皇室亲族乃至文武大臣会追究晖宗爷遗体被盗的事情,换言之,全权交给老五去办的话,他若办好那自然是最好,立下了大功。
可若办不好,他便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太上皇和安丰亲王的意思都是交给老五,他一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信赖,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旨意下达到楚王府,圣旨中说宇文皓可调动一切甚至兵力去处理这件事情,务必要三方归位。
这是明元帝第一次放了大权给宇文皓,甚至兵权都可以交到他的手中,这让宇文皓倍感压力。
他连夜召集顾司冷静言和汤阳一同商议,京中宵禁,城门限制出入,各大客栈酒馆茶肆都要严查,京中所有寺庙,废墟,偏僻村落,乃至小坪村周边的山脉,都调派了兵力调查。
此举自然造成人心惶惶,但是,衙门和宫中三缄其口,很多官员都不知道此番为何,开始频繁走动打听。
至于安王那边,宇文皓知道他有所隐瞒,因此,“不择手段”地让元卿凌去找安王妃,叫安王妃从枕边打听。
在宇文皓有了所有的部署之后,由安丰亲王妃带着蛮儿去了宝亲王府。
宝亲王府也有人暗中守着,但是没派多少人,其目的也只是盯着而已。
安丰王妃来到宝亲王府,前脚踏入,便已经有人迅速去告知宝亲王了。
安亲王妃进到前院的时候,便见宝亲王的身影飞快地跑向后院去,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模样。
他不见安丰王妃。
府中老管家上前,躬身对王妃道:“老主子回来了?您请里头坐。”
“他跑去哪里?”安丰王妃看着回廊的方向,问道。
老管家笑笑,“您看错了,王爷不在府中。”
“躲吧!”安丰王妃带着蛮儿进去,冷冷地道:“告诉他,尽管躲,看他能躲几天,你给我收拾好房间,我回来住几天。”
老管家愁了脸,“您……您怎地忽然回来住呢?”
“怎么?这宝亲王府,我是住不得吗?”安丰王妃冷下脸来。
“那自然是可以的。”老管家原先是王妃身边的人,宝亲王封王赐府之后,安丰王妃便派他来伺候宝亲王,为他打点家里府外的事情。
“那就行,奉茶!”安丰王妃进了正厅坐下,打发了老管家出去。
“是!”老管家犹豫了一下,只得转身出去。
安丰王妃看着蛮儿,问道:“你闻一下,可有下幻术的药?”
蛮儿其实进门的时候就嗅到了,福身道:“回王妃的话,是回魂香的味道,这回魂香是黑巫用的秘门香,可使人产生幻觉,对幻觉仿佛亲身经历亲眼目睹一般,从而使人深信不疑,这香和昔日故知用在魏王身上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有解药?”
蛮儿摇摇头,“奴婢不会制解药,只有黑巫才有解药,这香不寻常见,且也不寻常用,因为这香十分昂贵,小小的一盒子便值得千金,且用了此香,对方的身份就暴露了,这香只有黑巫有。”
“只有解药方可解得此幻术?”
蛮儿道:“此香渗入皮肉气血里头,若不用解药,是不可能解的,所以,这比当初故知用的要高深许多,不过……奴婢之前听婆婆说,曾有一人不服用解药也能解开,只是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
“你婆婆在哪里?”安丰王妃忙问道。
蛮儿轻声回答:“奴婢的婆婆已经死了。”
“在京中有多少南疆人你知道吗?”
蛮儿说:“那不少的,估计没一千也几百人,或许王妃可以找其他的南疆人问问,有些年纪大的,对黑巫比较了解。”
蛮儿说着,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安丰王妃看着她,道:“有什么不妨说。”
第803章 他呢?还躲着不肯见我么
蛮儿上前压低声音道:“王妃,奴婢虽不知道这种回魂香的解法,但是,听说黑巫许多幻术巫术都可以用黑巫女的血来解。”
“黑巫女的血?”安丰王妃皱起眉头,“黑巫女不是在南疆么?要找她来,怕得一月半月的。”
蛮儿声音再低一些,“故知就是黑巫女的传人,她受礼的时候服下过圣药,她虽已经死了,可她有一个孩儿,孩儿与她血脉相连,想来也可以一试。”
安丰王妃对这事也略知,“你确定可以吗?”
蛮儿不敢保证,“这事也是听奴婢的婆婆说的,至于回魂香是否可以,又或者用那孩儿的血是否真的凑效,奴婢都不知道,只能是试试的。”
安丰王妃道:“事到如今,什么办法都要试一下,你回去吧,把这是告知太子妃,她会安排的。”
“是!”蛮儿福身,又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站立成行的府兵,略有些担心地问道:“您一个人在这要紧吗?”
安丰王妃冷冷一笑,“他最好敢动手杀我。”
蛮儿道:“王妃,这中了黑巫术的人,心性不比以往,会陷入自己的执念之中,若不解开是走不出来的,他未必会念你们的情分。”
“你去吧,我有分寸了。”安丰王妃多看了她两眼,这丫头倒是牢靠,外头这么多府兵守着,也敢说这么多。
蛮儿福身告退。
老管家前来奉茶,还送上了点心,宝亲王府里的厨子都是从各地请来的,擅长做各种的美事,宝亲王素日里爱遛鸟,古玩,还爱美食,尤其最爱点心,他一直过着天家富贵的日子,不遗余力地享受。
若不出这事,他这种生活会一直延续到死去。
“宝王妃和世子呢?”安丰王妃喝着茶,问老管家。
老管家不敢怠慢她,恭谨地道:“王妃早些日子便带着家眷回了西浙,至今未归。”
“倒是安排得很妥当,他呢?还躲着不肯见我么?”
老管家讪讪地道:“您误会了,王爷今日一早便出去至今未归。”
“那方才我进门的时候看到一个人跑向后院,是何人啊?”
老管家嗫嚅了半响,“是府中一名……府中的家臣。”
安丰王妃吃着糕点,食不知味,“你告诉那位家臣,不必躲,明天晚上之前若不愿意自己出来,我总有法子叫他出来见我的。”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老主子,老奴实在不知道王爷为何变成这样,老奴劝说过,但是他不听老奴的。”
“你只管去传话。”安丰王妃把糕点放下,擦拭了一下手,“收拾好房间了么?我进去睡一会儿,为了他的事,我已经两天晚上没有合眼了,如今来了这里,心便定了许多,睡一会儿才有精力跟他耗。”
老管家躬身,“已经叫人收拾好了,还住东雅苑如何?”
安丰王妃往日离京之前,在宝王府里住过,一直都是住在东雅苑的。
蛮儿离开宝亲王府之后,便马上跑了回去,把王妃的话转告给元卿凌听。
故知的孩子,也是静候的孩子,想来如今都一岁左右了,一直被照顾得很好,元卿凌偶尔也派人去问问的。
虽然蛮儿不确定,但是元卿凌也赞成可以尝试一下。
所以,她派蛮儿和徐一去一趟,取孩子的一滴血在酒里,回来之后再给安丰王妃送过去,安丰王妃肯定有办法让他服下的。
安丰王妃还真踏踏实实地在府中等了宝亲王一天,等到翌日,他还是不愿意出来,安丰王妃亲自去院子里头找他,却被府兵团团堵住,不许她踏入院子里一步。
这些府卫,一年前全部撤换过,其中不乏狠人,受了宝亲王的高薪,对宝亲王死忠,谁都不认。
如今几十人堵在门口,莫说王妃要进去,就是一只苍蝇要飞进去都难。
王妃对着里头喊了一声,“要躲到什么时候?”
里头无人应答,倒是老管家一味地打圆场,说王爷果真不在,让老王妃回去。
王妃听得里头没动静,自己又被拦住不许进去,倒也不着急的,从袖袋里取出了一只哨子吹起来。
哨子的声音很是尖锐刺耳,叫人耳膜生痛,但是这等雕虫小技,如何能吓退府卫?他们像石雕一般守在门口,愣是半步都不退。
府卫的首领更是用轻蔑的眼神看着王妃。
王妃吹了哨子之后,没有离开,叫老管家命人去张罗茶桌椅子,说要在这里守着。
老管家劝说:“这院子里头风大,您仔细身子啊,要等便回东雅苑等吧,等到王爷回来了,老奴会告知您的。”
安丰王妃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越发啰嗦,叫你去便去。”
老管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以为她要在这里守着,只得依言摆下茶桌,奉上点心,然后忐忑不安地在一旁候着。
安丰王妃慢慢地喝着茶,看着院子里一株高大的梧桐树,如今深秋,叶子许多飘黄,翩翩飘落,美不胜收。
“我记得这院子里有一株枣树的,怎么如今却瞧不见了?”安王王妃转着茶杯问老管家。
老管家上前回答说:“王爷说枣树遮蔽了窗户,便叫人移到了后院去,这会儿刚好结了枣子,您想吃么?老奴叫人给您摘过来可好?”
“也好,如今的枣子正是甜的时候,今日厨房里头买了多少肉啊?”
“肉?您想吃什么肉?”
“不打紧,是肉就成了。”
老管家道:“好嘞,老奴便命人给您做,今日这肉可新鲜呢。”
“多吗?”安丰王妃问道。
老管家笑了,“旁的不说,肉是管够,府中一天两顿正餐,府兵连同奴才们在内,上两百口人,这肉岂能不备多一些?二三百斤是肯定有的。”
安丰王妃道:“都搬来吧,把地面清扫干净,肉丢在地上。”
老管家一怔,“这……是为何啊?这肉丢在地上,谁……谁吃?”
“办去!”安丰王妃把手中转动的茶杯放在桌子上重重一敲,把老管家都吓了一跳,不敢再问,忙按照她说的去办。
肉搬来了,按照安丰王妃的吩咐,二百多斤的肉全部丢在地上。
第804章 他的满肚子委屈
不止府中下人,便连那些府卫都觉得诧异,这二百多斤的肉那是他们今日的伙食,都丢在地上算什么意思?
这安丰王妃行事可真是有些古怪和愚蠢。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便见门房连爬带滚地跑进来,吓得是脸色苍白,冒汗如豆,嘴里惊呼道:“外面……来了好多狼啊!”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得外头响声震天,仿佛马蹄声,又仿佛不是,茶几上水杯里头的茶水被震得圈圈晃动,竟有种大敌来临的感觉。
紧接着,一头雪狼迈着稳重的步伐进来,这头雪狼很是高大,通体雪白,耳朵竖起,尾巴垂下,行动矫健,颇有王者的姿态。
太进来之后,便见身后紧跟着一群雪狼,粗略估计,约莫有三十头左右,它们的步伐竟然是整齐划一,如雄师降临,气势如虹,红色的眼睛里统一都是锐利阴沉的光芒。
进入之后,全部都站在了安丰王妃的面前,没做出任何攻击的行动来,全体也没发出一点的声音,连呼吸声都仿佛训练过,十分统一,地上的肉摆在面前,也没狼上前去吃,视若无睹。
府兵们看在眼里,都暗暗吃惊,这哪里是狼群?这简直就是狼军啊。
他们都有些不安了,狼的本性穷凶极恶,与狼厮杀,未必能占太多便宜,就算能悉数歼灭,也会耗费功力。
安丰王妃捏着茶杯,看着领头狼,下令道:“击散。”
此令一下,领头狼顿时发出一声低吼,狼军随之跟着低吼,那吼声震天动地,蓄势待发,叫人震骇。
府兵纷纷按剑相待,在场众多都是高手,且有上百人,自然没太把雪狼放在眼里。
所以,当看到第一头狼窜起扑来的时候,府兵脸上还淡定自若,挥剑出鞘,剑还没曾在空中画出一个弧度,三十头狼已经凌空飞来,且没一头狼十分精准地扑住一人,压在了地上,统一朝着拿剑的手臂撕咬一口。
它们的动作迅速得叫人震骇,咬了一口之后迅速扑向第二人,府兵都惊呆了,几乎不能相信眼前所见,狼可以扑,但是,竟然可以窜飞得这么高,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百余人,不过片刻,都被雪狼咬了手臂,一口到肉,撕咬出来之后肉就吐在地上,雪狼没吃,完成这一系列,全部俯蹲,呈观察状,谁若有攻击的意图,马上扑上去就撕咬第二口。
而狼撕咬的第二口,是朝着胸口去的,生生地拖出一块肉来,顿时惨叫震天。
方才还淡定自若的一群人,如今全部倒在地上,因为肉是被生生咬着撕下来的,痛楚厉害,竟一时之间,无还手之力。
而雪狼把这些人悉数放倒,却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若说来的是高手,还能周旋几百个回合。
府中奴才都不敢动,有些都吓得尿了裤子,老管家直接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双眼珠子死死地看着与他相隔不过一步之遥的领头狼,就怕自己动弹了一下,那狼会扑过来咬他。
全场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惊恐的呼吸声此起彼落,痛楚也得死死地忍着,不敢呼半声。
便见安丰王妃手里拿着一条手绢,招呼了领头狼过来,领头狼蹲在她的面前,露出了讨赏的神情。
安丰王妃温柔地擦拭着雪狼嘴边的鲜血,微微笑,然后指着地上的肉,道:“乖,吃去!”
领头狼发出一声吼叫,便见所有的狼都齐刷刷走在一起排队,一头狼叼了一块肉之后,便迅速退开,让第二头狼上前叼,动作一模一样,训练有素。
安丰王妃站起来,走到管家的面前,俯身弯腰看着他,把老管家吓得一个哆嗦,惊恐地看着她。
“去,”安丰王妃温柔地说,“给我准备一壶酒,我和王爷喝一杯。”
老管家这一次可不敢说王爷不在里头了,捣蒜般点头,“是,是,老奴这就去。”
安丰王妃慢慢地走上石阶,站在两扇雕花木门前,伸手一推,里头是上了栓,没能推开。
“阿大,把门撞开!”安丰王妃回头,冲领头狼道。
一道雪白的影子倏然闪过,仿佛一道闪电般,在场的人几乎都看不清楚,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了,门栓断裂落地。
领头狼摇着尾巴,慢条斯理地走下石阶,继续去吃肉。
安丰王妃走了进去,屋中本有些漆黑,窗关闭着,厚厚的青色绣花帘子遮蔽,门撞开之后,才有光线照入,却依旧觉得有些沉暗。
宝亲王就坐在里头,安丰王妃进来的时候,他站起来,木木地站在一旁,不说话,不行礼,甚至也没看着安丰王妃,站得仿若一座石雕。
他有一种气势的,头微微地抬着,孤傲得很。
安丰王妃见他这样就来气,一步上前便揪住他的耳朵,逼着他把脑袋转过来对着她。
宝亲王的脸是转过来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是眼睛却没转过来,倔强地,死死地把眼珠子定在眼角,斗气一般别扭着。
安丰王妃的手一转,扭着他的耳朵旋转了差不多三百六十度,宝亲王终于是端不住了,呀呀地叫了两声,“掉了,耳朵掉了!”
“跪下!”安丰王妃厉喝一声,一脚踹向他的小腿逼得他噗通一声下跪。
宝亲王浑身的骄矜孤傲都被这一声下跪击溃得分崩离析,他跪着,悲愤地看着安丰王妃,“嫂嫂,你们何必欺人太甚?”
安丰王妃坐下来,看着他委屈万分的脸,“怎么?还要哭鼻子了?”
宝亲王听这话气得发怔,却也不敢发火,只是那么倔强地跪着,脸转了出去,很不忿。
因为他真有想哭的冲动了,见了安丰亲王,他心里只有愤怒,整件事情策划的时候,他心里也只有愤怒和仇恨,唯独是见了她,这满心的委屈才一下子爆发出来。
从小到大,但凡遇到什么事,为他出头的一定是她,她护着他几十年了,哪怕夫妻二人闹得不痛快,给她去信,她也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偏帮他。
但是现在,他发现所有的保护都是虚伪的,所有的温柔柔慈的背后,都是包藏祸心,满嘴谎言。
他满腔的委屈,如今没人在乎了,他的委屈更多了一份悲伤。
第806章 王妃服毒
宝亲王嘴唇哆嗦了一下,脸色依旧惨白得吓人,“你……你胡说。”
“我若有半句谎言,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安丰王妃回想往事,依旧怒气冲冲,“当年我救你之时,多少人劝我,说斩草不除根,只怕日后会酿成大祸,我不听,认为一人做事一人当,念你稚嫩生命之无辜,不该受你父王连累,因此我得罪了不少人,得罪了那些曾被你父王害过的人,我叫你不入朝,你以为真是打压你吗?是因为当时朝中憎恨你父亲的人很多,你入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如做个闲散王爷,为皇室尽一份力,做母亲的,哪个是真盼着儿子成龙成凤?不都是盼着他们能平顺一生吗?”
最后一句话,安丰王妃实在是忍不住再度落泪。
宝亲王听得此言,顿觉心如刀割,嫂嫂这辈子雷厉风行,顽强坚韧,鲜少会落泪的。
“此番,若因你导致生灵涂炭,便是我的责任,你万死难辞其咎,我也一样,我得对天下臣民交代,所以,这杯酒,我陪你喝下。”
她说完,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放到了唇边。
“不!”宝亲王肝胆俱裂,上前抢却已经太迟了,安丰王妃已经把毒药吃了下去。
他扑过去,双眼通红地吼,“解药,解药啊,拿解药出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毒,也知道这毒无药可解。”安丰王妃看着他,眸子灼痛难安,“方才你喝下去的那杯酒,不是毒酒,我只是试探你是否还愿意听我的话,也好,至少不曾忤逆我,我已经安排好了,明日会有人接你离京,往后不要再回来,死也死在外头,你所犯下的罪孽,我来为你赎罪。”
她嘴角有一抹黑血溢出,脸色已然苍白一片,慢慢地站起来深深地看了他那悲痛欲绝的脸一眼,慢慢走了出去。
“不……”宝亲王凄厉一叫,追着出去,被领头狼拦住,只能在门口透过泪眼看着她被几头雪狼拥着渐行渐远。
胸口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吐出,便觉得眼前一黑,直直地往前栽倒下去。
“王爷吐血了……”
安丰王妃带着雪狼离开了宝亲王府,上了马车,由十余头头雪狼带着离开,阵仗吓人,街上人人躲避。
回到楚王府,元卿凌早就在府中等候,一下子见到这么多雪狼,也震骇得要紧。
安丰王妃下了马车,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她忙上前扶着,“您还好吗?”
“不碍事,服过解药了,一会就能缓过来。”安丰王妃的嘴唇已呈紫黑色,由着元卿凌搀扶进去。
进了正厅里头,元卿凌扶着她坐下再给她倒水,紧张地问道:“如何?”
“好多了!”安丰王妃放下杯子,眸色里透着几分锐光,“他服下了血酒,我再以服毒相逼,希望能冲开咒术。那血始终是隔代了,不知道效果如何,若冲不破只怕会更加执迷癫狂,唯有行此险招,我服下的毒他知道厉害,往日不曾研究出解药,是近两年才有解药的,应该能瞒得过他,我离去之时,听到下人惊呼他吐血了。”
元卿凌舒了一口气,“问过蛮儿了,吐血就好,我一会儿就过去。”
“我留了一部分雪狼在王府里拦住他不许离开的,你小心一点,不知道是否解开,若没解开的话,你接近他会有危险,得小心行事。”安丰王妃叮嘱道。
“放心,我心里有数!”元卿凌回头吩咐蛮儿准备马车,她得带上她和阿四一块去才行。
元卿凌刚出门口,就见宇文皓策马奔来,见到她便急匆匆下马,道:“我马上去一趟西浙,那边有消息来了,你放心,我会把奶奶安全带地回来。”
看着他行色匆匆的模样,元卿凌是真心疼,“好,你路上小心点。”
“嗯,没事,千里马备下了,这会儿出发翌日响午便可抵达西浙。”他匆匆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我进去收拾些东西,马上就去了,你在京中行事也小心一些。”
“知道……”元卿凌还没把话说完,他便已经旋风一般跑了进去。
元卿凌轻叹,他啊真是劳碌命,自打当了这太子就没安生歇过一天,她心疼不已却也只能摇摇头,与蛮儿和阿四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抵达宝亲王府门口,阿四下马车去对门房道:“去禀报你们王爷,就说太子妃求见,安丰王妃的情况不好,太子妃是来配制解药的。”
门房听得太子妃驾临,便忙去禀报了。
宝亲王早便想出去,奈何府兵都伤了,无法与雪狼奋战,他被迫被困在王府里头,心急难耐。
听门房禀报说安丰王妃不好,他的心顿时堕入冰窖,“让她进来。”
元卿凌一进来,他便扬起阴鸷通红的眸子看着她,虽然是坐在椅子上,但是双手握住扶手,手指关节发白,可见是强行忍耐,“她如何?情况如何?”
“不好!”元卿凌盯着他,慢慢地走过去,领头狼亦步亦趋地跟着,防着有什么不测,“此毒厉害得很,并无解药,但我有办法可延缓发作,就是制作解药需费时,也需要取王爷身上几滴血,请王爷配合一下。”
宝亲王猛地站起来,动作迅猛,差点把茶几撞倒,他浑然不顾,眸子锁紧元卿凌,“你说真的?”
“我把握不大,但是可以一试。”元卿凌看着他,心里有些发憷,实在是见过他和善的样子,再看他这般的偏执狰狞,反差太大。
宝亲王盯着他,眸子竟似染血般,比原先更通红了些,“如果你救不了她,本王要你陪葬。”
一听这话,已经知道此刻他的思想无法用常理来理解,她心中微沉,看来蛮儿说的这个办法,不大凑效啊。
“总要一试的,王爷以为呢?”元卿凌说。
宝亲王看着她从阿四手中接过药箱,开始慢慢冷静下来,问道:“为何要拿本王的血?本王的血有什么作用?”
元卿凌早就编造了说辞,道:“这毒十分霸道,王妃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连吐了三次血,要压制此毒不大可能,但是可以催发此毒强行逼出一部分,如此残留在体内的毒就不足以伤害肺腑心脏,为何要取王爷的血,是因为王爷如今心怀仇恨,气血便是人的精魂,以仇恨的血作为药引,可以催发毒素的排出,再采其他人的血输入,这般她体内的毒便会被稀释,剩下的毒就不足以致命,到时候,再用灵药压制她体内的毒,不许毒液运行,可达到抑制和暂缓发作的效果。”
第807章 黑巫的看家本领
宝亲王似乎是相信了,不过,就算他不相信,也必定会按照元卿凌的说法去尝试一下。
他自小跟在王妃身边长大,知道那是什么毒,也知道这毒有多霸道,并无解药,一旦服下,七天之内,便会七孔流血而死,死前,更会经历各种痛楚,到最后死状可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所以,他看到嫂嫂服毒的那一瞬间,肝胆俱裂。
她不念情分,他总归是记得她的养育之情。
他取出匕首,“要多少血,本王亲自来。”
元卿凌忙喝住,“不,王爷别乱来,既然是要仇恨的血,自然采的是王爷心头血,不需要多,只要几滴就够,我有专门采血的工具,王爷只需要平躺好便可以了。”
宝亲王眸色阴郁地盯着她,“一派胡言!”以血入药他听过,却没听过还分哪里的血。
元卿凌镇定地道:“王爷若不信,我走就是。”
宝亲王阴冷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放下防备让她接近。
麻醉药,得以顺利注入,阿四眼明手快,马上把门关上,回头就见蛮儿一手扯开宝亲王的衣裳,她诧异,“蛮儿你对剥男人衣裳这事倒是纯熟得很那。”
蛮儿如今混得越发胆大了,道:“别说那些,过来帮太子妃。”
阿四知道要迅速,便也不说废话了,马上过来帮着把宝亲王抬到地上,让他平躺。
上衣扯开,靠近心脏的位置果然有一块指甲大模样的鼓包,蛮儿舒了一口气,“没错,是回魂咒没错了。”
昨天取得故知孩儿的血,蛮儿便推测可能未必能把这咒解除,所以昨晚商议便是先让他服下,再叫王妃言语相激甚至采取一些会让他激怒悲痛的方法,让血液翻涌,当血液迅速运行的时候,会遇上解咒的血,慢慢积聚,在心脏上方的位置形成鼓包,只要割开鼓包把血引流出来,便可解咒。
外头见忽然关了门,叫了几声王爷,声声着急,便听得一声狼吼,一切安静。
元卿凌动作娴熟地割开皮肉,阿四按照蛮儿所说的那样,两指压住上方与下方,使劲往鼓包的方向推,便见一道鲜血飞溅而出。
血液飞溅的同时,一粒朱红色的东西从皮肉里头被挤了出来,那东西仿若米粒,甚至还小一些。
蛮儿轻声道:“太子妃,就是这个,快毁掉。”
元卿凌手起刀落,竟能把那东西切了个粉碎。
那米粒碎掉之后,竟还流出血来,蛮儿舒了一口气,“血不多,看样子养了一年左右。”
“这是什么东西啊?”阿四觉得瘆人,那小小的米粒,怎地会流出这么多血来。
“回魂咒的虫子!”
“虫子?天啊?这回魂咒是蛊毒吗?”阿四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蛮儿道:“南疆大部分的咒术幻术,都是用蛊子做引啊。”阿四没想到她不知道,这事在南疆人人都知道的。
元卿凌飞快地为宝亲王缝伤口,也有些诧异,“蛮儿,方才那个是蛊虫吗?你不是说回魂咒只需要引流出血来么?”
“是的,一般是这样,但是如果虫子长大了,就得把虫子挖出来。”蛮儿用手绢擦拭掉地上的血,再拿出火折子烧掉,“虫子很顽强,若不烧了会再生的。”
关于这些什么蛊毒之类的,元卿凌在现代所了解到的就是细菌,但是却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弄,为何人为可以控制细菌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体活动。
缝好伤口之后,元卿凌问蛮儿,“这样他就会清醒么?”
“会慢慢地清醒,不过他到底是被回魂术控制过,身体里会残留这种东西,再等过几天,会彻底清醒过来。”
“只要还有分辨是非的能力,那就行。”元卿凌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大凉天的又刚动了手术,一直躺在地上也不好,便道:“我们走吧,让人进来扶起他,等晚些再叫安丰王爷过来。”
阿四擦了擦手,看着蛮儿道:“蛮儿,你仿佛懂得很多,之前你不是都不大清楚吗?”
蛮儿自己怔了一下,“奴婢原先确实不大清楚,只是听婆婆说过,不过方才见了,心里忽然就知道要怎么做。”
阿四道:“那可真奇怪。”
三人打开门出去,老管家和府兵在外头,因有雪狼守着,不敢靠近。
元卿凌对老管家道:“王爷身上有一个小小的伤口,注意一些。”
老管家惊问:“伤口?王爷受伤了?”
“不碍事的,过两天就恢复了。”元卿凌说完,带着人和雪狼迅速撤出。
这件事情,牵连颇大,实在让人忧心忡忡。
宝亲王如果是被红叶控制的,那么鲜卑人的野心实在是太大了,以弹丸之地,妄图侵蚀大周与北唐两个大国,给他一双翅膀,怕是要上天了。
马车回去的时候,蛮儿也坐在马车里头,她趴在窗口往外看,神情有些怔惘。
“蛮儿,你怎么了?自打出了宝亲王府,你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阿四问道。
蛮儿回过头来,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阿四问道。
“家里的事情。”蛮儿用两手轻轻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过,就像是做梦一样,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阿四笑了,“是真是假你都不知道,你脑子是被撞过吗?”
元卿凌把手术刀搽干净之后也转过头去看蛮儿,“你想起什么事来?”
蛮儿听得元卿凌正儿八经地问,便道:“奴婢想起回魂术除了黑巫便无人懂得了。”
元卿凌一笑,“这事你早说过,你说这回魂术就是黑巫女的看家本事。”
蛮儿有些不安,“是的,但不知道为何,奴婢却忽然懂得如何用回魂术。”
阿四吃惊,“你怎么会懂得?你是黑巫女吗?”
“不是啊。”蛮儿自己都挠头了,“可奴婢方才看到那虫儿,就想起怎么下这蛊,是不是鬼上身了?”
元卿凌见她纠结,安慰了她,“可能是你年幼的时候见过,后来慢慢地忘记,到如今见到又想起来了,这不奇怪,不必纠结,你或许只懂得一些,并不真正了解各种精髓。”
“会这样吗?”蛮儿问道。
第808章 我们又见面了
阿四说:“有这个可能的,有时候我们看到一些场景很熟悉,总觉得不知道在哪里见过,这或许就是元姐姐说的,小时候见过,但是不记得了,等看到的时候触动了记忆深处,又想起来了,你现在大概就是这个情况。”
“哦,原来是这样。”蛮儿恍然大悟。
元卿凌虽然这么安慰,却也留了心眼,想着等事情平息之后,叫汤阳查一下蛮儿的过去。
安丰亲王夫妇在翌日一早便再去了一趟宝亲王府。
这一次,三人总算可以心平气和地对话了。
当年的事,安丰亲王一字不漏地告知了他,那是另外一场惊心动魄的夺嫡之战,因裕亲王的野心残毒,差点导致生灵涂炭,最后虽力挽狂澜,却也导致了许多人因此丧命,妻离子散。
宝亲王听完之后,浑身颤抖,嘴里说着不相信,但是,双腿却跪了下来,脸色惨白。
他交代了晖宗爷遗体的下落,遗体没有带出皇陵,而是丢在了殉葬沟的角落里,上头再覆盖已经破烂的绸缎,因此并未引人注意。
“兵舆图呢?”安丰亲王问道,“是否已经交给红叶公子?”
宝亲王摇摇头,白着一张脸道:“和红叶公子无关,他不曾参与此事,是北漠的秦家,他们派人拿走了兵舆图。”
安丰亲王一怔,“怎么会是北漠秦家?不可能。”
与南疆有勾结的人是红叶,而他所中的也是南疆的回魂术,且红叶分布了一些人在北唐内,秦家反而是没有的。
“是北漠秦家没错,我亲眼看过秦家的令牌,与我接头的,是秦家的亲信。”宝亲王笃定地道。
安丰亲王夫妇对望了一眼,都很是诧异,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可调查所知,秦家几乎不曾参与此事,北漠和秦家都没有人在京中活动,怎么可能是背后控制者?
“兵舆图呢?”安丰亲王连忙问道。
宝亲王苦笑,“我本打算铸造兵器,但自打别院被狗咬了之后,我知道自己暴露了,所以,与秦家做了一个交易,兵舆图送给他,他为我复仇,可惜的是,不曾交易兵舆图已经丢失了。”
“丢失了?”安丰亲王皱起眉头,“这是你用以威胁朝廷的重要机密,怎会轻易丢失?在哪里丢失?何时丢失?”
“何时丢失,我不知道,兵舆图偷回来之后便叫人临摹一份,正本藏于密室之中上了锁,只等风声过了再送回西浙,后来得知太子那边怀疑我,便想着马上转移与秦家交易,打开密室却发现藏着兵舆图的盒子不翼而飞,可我已经跟秦家谈妥,没了兵舆图如何交易?没办法之下,只得叫人掳走老夫人,她参与了兵器的铸造,她便是一幅活着的兵舆图。”
安丰亲王看着他,有些不相信,“丢失了兵舆图,你不曾调查过是何人取走的吗?你王府守卫森严,能轻易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把东西偷走,你竟然毫无察觉?不大可能。”
安丰亲王抽抽嘴角,眸光甚是无奈,“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曾培育自己的亲信,府兵是自打与秦家接触之后才开始培养的,所谓的培养,也不过是用银子收买为我所用,未必都全部信得过,甚至,有可能一个都信不过,否则何须我自己亲自动手去兵部偷兵舆图?再说了,若我能周全所有的计划,必定会尽力做到滴水不漏,以我的能力,太子怎会发现?”
这倒不是他自傲,事实上,他确有这智慧,只不过,像他所说的那样,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培植势力。
而这点恰好也说明,他并非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
但是,他的话却让安丰亲王很是困惑,甚至觉得这事还没摸到底。
从表面上看,红叶是已经渗入北唐了,与他接触最大的可能是红叶,可偏生他说是北漠秦家的人。
他这一辈子的前三十年,都一直在和北漠秦家打交道。
秦家不擅长阴谋诡计,只信服武力和战斗力,像这样玩渗透不是秦家的手笔,秦家也干不来这事,因为需要很长日子的铺垫与潜伏,还要摸透几十年前的事情,拿这事来做文章,实在不可能是秦家。
但是,看着宝亲王那张颓然惨败的脸,又感觉不像是说假话。
这其中必有阴谋!
“你所犯乃是滔天大罪,如何处置你,皇帝自会决断,你自己犯下的事必须承担后果。”安丰亲王看着他道。
宝亲王看向安丰王妃,跪地磕头,声音充满了悲凉与悔恨,“我认罪,伏罪。”
安丰王妃闭上眼睛,忍不住泪水滑落。
片刻,她睁开眼睛对安丰亲王道:“你先回吧,我在府中住两天,院子里的枣子熟了,我惦记着这个味。”
安丰亲王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默默点头,起身走了。
宝亲王依旧跪在地上,安丰王妃还坐在椅子上,她没看他,只看着门外透进来的阳光,一寸寸地漫进正厅里。
“起来吧!”她最终转头看着他,“南疆的巫蛊幻术,以心底执念作驱,其实这么多年,你一直未曾完全相信我说的话,才会叫人有机可乘。”
宝亲王身子颤抖了一下,面如死灰。
安王与魏王去了一趟皇陵,果然从殉葬沟里找回了晖宗帝的骸骨,骸骨被摔得七零八碎,头骨更被捏碎。
因此事还要保密,所以并未大张旗鼓地请高僧法师过来诵经超度,只寻常安葬回去,只等来日寻个由头做一场大的法事。
宇文皓去了西浙接老夫人,殊不知,刚抵达西浙便遇到了一辆马车,一袭红衣就坐在车头,马儿飞奔而过的时候,惊鸿一瞥,看到了那一抹殷红。
他立刻策马回头,拦下了马车。
他眸色冷凝地一扫,便见红衣男子已经跳下了马车。
他袍子宽松,御风落地之时仿佛谪仙,眉目温润,眼底是浅浅的笑意,唇角微勾,竟叫人感觉明月清风一般的悦目。
微风拂面,墨发轻扬,他说:“太子,我们又见面了!”
第810章 和你接头的人是谁
一路回京,深秋的景致十分美好,官道两旁多半是半黄的树,微黄的叶子在秋风掠夺下,掉下一层又一层的金灿。
马儿是可以跑得很快,但是,元奶奶身子受不住颠簸,因此,宇文皓叫徐一放慢,徐徐而行。
红叶公子仿佛特别喜欢北唐的景色,沿途贪看,有时候竟耽误了马儿行路。
尤其到了回关,他看着漫山遍野的微黄半绿,赞不绝口,“殿下之前说我若客死异乡,听着好生悲凉,可看着这美妙景致,死在此地,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宇文皓看着他痴迷山水的模样,一点都没有掉以轻心,反而愈发觉得此人居心叵测。
“公子如果觉得死在此地很幸福,本王不拦着。”宇文皓收回眸光,徐徐策马。
红叶公子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明元帝对宝亲王的第一个惩处下来了,褫夺亲王封号。
宝亲王是当初晖宗帝封的,在他年少的时候便许了亲王之位,按照规矩,皇帝的儿子方能被封为亲王,当年裕亲王就算不曾谋反,宝亲王也顶多只能封个郡王。
晖宗帝对这个侄子的皇恩浩荡,并未换回他的忠心虔诚,反而被破坏皇陵挖坟掘尸,怎不叫明元帝震怒?
杀了他也不为过。
但是兵舆图还没找回,且此事调查还没有一个完整的结果,所以明元帝暂时留他一条性命。
宇文皓一行人到了梧州,顾司带人接信报来到,交换了一些信息之后,宇文皓把元奶奶和红叶公子交给顾司,他则与徐一先策马回京。
回到京中直奔宝亲王府去,虽然安丰亲王问了一些事情,但还有很多疑点,他需要解惑。
宝亲王听得说老夫人已经安全,松了一口气,“本王对她很抱歉。”
宇文皓淡淡地道:“这话留着对陆源说吧,他被你所伤,至今还没醒来。”
宝亲王面容沉寂,“陆源虽是我所伤,但是我并无意杀他,导致这个结果我也比较意外,他武功那么高,按说不会伤得这么厉害。”
“你无意杀他?”宇文皓丝毫不相信,“他见到了你,你如果不杀他岂不是暴露了自己?”
宝亲王淡淡地道:“真看见了吗?当时漆黑一片,他或许有敏锐的观察力,但是只要我否认,谁会相信他的话?我当时倏然出手击他,只是为了抢夺他的马儿逃出去,不至于要杀人,在这整个布局里,能不杀人,我绝不杀人。”
“说得倒是悲天悯人,花艇上的姑娘呢?你不是狠下杀手了吗?你设下这一系列的圈套,差点让老七都栽进去,用心何其险恶?”
宝亲王面容沉寂,幽幽地道:“没错,那主仆二人是我杀的,至于陷害老七,倒不是有什么险恶用心,我知道他会没事,只不过那会儿局势能乱就再乱一些,能牵扯的人越多,我就越安全。”
“那铁牌呢?你故意留下铁牌,让父皇缚手缚脚,难道也是为了让局势更乱麻?”
宝亲王叹气,“那铁牌我早就拿到了手中,当时想着万一有个败露,这铁牌能救我家人,所以轻易我不会拿出来用,不过,我知道你们追查到我当晚逃跑的路线,知道我上过花艇,虽然我已经杀了那见过我面容的主仆,我却不得不妨。”
宇文皓冷冷地道:“可惜你并不知道,当天接待你的是春娘没错,可她的侍女因病没来,是柳儿的侍女代替了她,所以,你纵然杀了春娘主仆,可柳儿的侍女才是真正见过你的人,她还捡起了你留下的铁牌。”
宝亲王看着他,淡淡地笑了,“你真以为是这样吗?”
宇文皓也看着他,忽地脑子里灵光一闪,“不,春娘主仆确实是亲眼见过你的,至于柳儿的侍女是被你收买的。”
宝亲王露出了一丝赞赏之色,“太子果然聪慧,没错,当天晚上在花艇上招待我的确实是春娘主仆,只有这么两个人我若也认错,着实不配办什么大事,我带着兵舆图不便潜水逃走,所以,我给了她们银子,让她们帮我把兵舆图带上岸,带回她们的家中,承诺给她们重金,秦楼女子重利,自然答应,我逃出去之后翌日便去取回兵舆图,且把她们二人灭口,后来知道老七查到花艇去,便收买了柳儿的侍女,且留下一块铁牌,说到时候会有人来找东西,只管给他就是。”
“所以,你是事后才留下铁牌的?为什么?警告?还是挑衅?抑或是威胁?又或者是像你说的那样,把水搅得更浑一些?”
“都有,”宝亲王毫不否认,“当时你们怀疑的人越多,就越要分散人手去追查,便能为我腾出时间来转移兵舆图和在西浙秘密铸造,因为,在这么多接近皇上的人当中,我是最不值得怀疑的,你们未必会派人监视我,可我还是错估了太子的谨慎,便是闲散如我,你们还是盯上了。”
宇文皓不得不佩服他的深思熟虑,“所以,你把假的兵舆图放在宇文君的书房里,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两个原因,第一个,你们从纪王府搜出兵舆图,他就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自然能为我分去很大一部分的注意力。第二个,兵舆图到手之后,我并没有看懂,当时我没有太担心,因为大周肯定会派人来注说,因此我一直在等这个人的出现且掳走了他们,我从他们的身上得知了大周出了事,换言之,我手上的兵舆图,便是独这天下一份,讽刺的是,此人并不懂得注解兵舆图,换言之,掳走了他我也是白费心思并未换来实质的帮助,兵舆图我还是看不懂。”
“所以,你也是要透过纪王府这件事情观察到底谁能注解兵舆图。”
宝亲王轻叹,“这也是无奈之举了,许多事情筹谋得比较仓促,不能尽如人意也是可以理解的。”
宇文皓点点头,盯着他,“最后一个问题,当初是何人告知你纪王府的书房要失窃?你又是如何混进去把兵舆图放置在密室之中?和你接头的这个人是谁?”
第811章 锅从天上来
宝亲王道:“北漠秦家的密探,纪王妃自诩聪明,殊不知府邸早被人渗透,宇文君因为要与江南富商结盟,以自己女儿婚事作为交易的条件激怒了纪王妃,他们内讧是迟早的事,我恰好是赶上了这个时机,牺牲一个宇文君,一点都不可惜,他又蠢又坏,不栽在我手里,迟早也得栽在其他人的手里,我何不利用了他呢?”
“宇文君的侧妃褚明阳和你可有来往?”宇文皓再问。
宝亲王摇头,不屑地道:“和她来往作甚?她能帮得了什么?”
宇文皓道:“纪王妃要设计书房失窃一事,是她命人送消息出去的,你们如果没有接头,那么她对接的就是和你勾结之人。”
宝亲王一怔,“是她?那这便不知道了,北漠人总有他们的办法,即便是找上褚首辅的孙女……”
宝亲王眸色沉了沉,“所以和与我接头的,真不是北漠人?”
“如此弯弯道道,铺陈大局,又渗透各层各处,你觉得会是北漠人吗?”
北漠人并非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只是他们崇尚武力,战斗,他们认为没什么不能用打一仗来解决,耍心机,他们自己首先就耐不住,更不要说向大周首辅的孙女褚明阳下手,招笼她为内应。
“是谁?”宝亲王下意识地问道。
“你再想想,会不会有可能和你接头的人是鲜卑的?”
宝亲王摇头,“那人与我接头,拿的是秦家的令牌,还有秦大将军的亲笔书,绝对不会有错的,秦家令牌我是亲眼见过的,你被册封为太子的时候,北漠和鲜卑都来了人,皆由我带领鸿胪寺的人接待,金石玉器这些东西,我把玩了大半生,那令牌是否造假,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还能和这个接头人联系吗?”宇文皓问道。
宝亲王讽刺一笑,“怎么可能?这些人比鬼还精,我出事了,他们怎么还会与我联系?平日我们见面,也都是他安排的,甚至到现在,我对他的长相都记得不十分清楚。”
“蒙面?”
“倒不是,只是他的长相……”宝亲王皱起眉头,想了一下,“怎么说呢?他的五官眉目都很淡很木,瞧不出年岁,也瞧不出悲喜。”
“那兴许是带着面具,”宇文皓顿了顿,抬头看着他,眼底有精光倏闪,“我怀疑和你接头的人是鲜卑红叶公子的人,他如今已经来到北唐,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能和他联系得上的证据,证明是他在背后控制这一切的?只要你能说出来,我便可以马上拿下他再与鲜卑交涉。”
“没有,鲜卑从头到尾都没露脸,我与那接头人谈论也不曾提起过鲜卑,实在是沾不上半点干系,我北唐与鲜卑如今还有外交往来,只要他拿着通关文进来,又不曾在北唐境内干下犯法之事,你抓不了他。”
宇文皓想起红叶公子那张眉目淡淡的脸就生气,“所以,我这不是叫你好好想想,只要有丁点的证据,就是合理的怀疑,我便有办法把扣查。”
宝亲王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下,最终无奈地摇头,“实在是没有,事实上,这一年多里来,我都没跟鲜卑人接触过,就算我强行要诬陷他,也经不起调查。”
宇文皓摆摆手,“罢了,罢了,如果真的是他,在京中布下这么大的一盘棋,怎么会给我们露出破绽?他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京城,证明他有把握全身而退,对了,平日你和接头人联系都是他找你的,你如果有要紧事找他呢?”
“在门口挂红灯笼,他便会来。”
宇文皓沉吟,如今事情基本败落,便是挂红灯笼也不会来了,不过,倒是可以看看挂上红灯笼之后会不会有可疑的人在附近转悠。
所以,宇文皓走的时候,叫宝亲王府的老管家在门口挂上红灯笼,叫红梅门的人盯着。
但是盯了两天无果,反而顾司带着红叶送元奶奶回了京中,马车送抵门口,宇文皓亲自出去迎接,红叶笑盈盈地看着他,“冒昧来到,也没准备什么好礼,今日就先不进去打扰了,且等过两天把大礼备下,再拜访太子殿下。”
宇文皓看着他那张俊美无害的脸,心里知道他是这一切的幕后指使,偏生没有任何证据,“大礼就免了,倒是公子一场来到,本王要略尽地主之谊,便派两个人去伺候公子吧。”
红叶施礼,眉目灼灼,“再好不过,在下就住在海福客栈,多谢殿下了,对了,大礼还是要送的,殿下等着收便是。”
说完,施施然而去。
宇文皓回头吩咐汤阳,安排两个探子去红叶身边盯着。
本来褚明阳这条线是要留着的,但是如今对方毫无破绽,没办法之下,褚首辅亲审褚明阳,但是她死活不招,十分嘴硬。
褚首辅铁了心要从她嘴里挖出点什么来,便动用了家法,褚明阳这才怕了,杖责下去,她尖声大喊着““太子,太子救我……”
首辅府邸的人急匆匆地去请太子,宇文皓来到的时候,正院里所有的下人都撤出,首辅坐在廊前的太师椅上,神色冰冷。
褚明阳则跪在院子里,全身伤痕累累,跪得摇摇欲坠,见到宇文皓来,她擦去满脸的泪水挣扎站起来,踉跄着往宇文皓扑过去,口中哭着道:“你可来了,不是我故意要供出你来,是我实在受刑不过……”
她是径直往宇文皓怀中扑过去的,但受了伤,踉跄扑了几步之后就跪倒一把抱住了宇文皓的双腿,放声大哭起来。
她身上的血液染在了宇文皓的撒曳上,血混着地上的泥土尘埃,脏了那白色的衣摆。
宇文皓下意识地踢开她,厌恶地道:“你说什么?供出本王什么来?你”
褚明阳被他踢倒出一边去,慢慢地直起腰,瞪大眼睛骇然地看着他,惊慌地道:“你……你说过,一旦事发,你会力保我的,你不能不承认啊,我是为你办事的啊,你说你最大的威胁是纪王,只要除掉纪王你就再无后顾之忧,只要事情办妥,你就会娶我,你不能食言,不能弃我不顾啊,我腹中已有你的孩子了……”
“你……”宇文皓听得这番话,惊得无以复加,真是人在路上跑,锅从天上来,这锅还很大,“你胡说八道什么?本王什么时候和你有孩子了?本王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他见褚首辅眸子阴沉地看着他,疾步进去,“首辅该不是相信她的话吧?”
褚首辅看着他,道:“已经找人看过,确实已经怀了身孕。”
“怀孕又怎么样?又不是我的,我没碰过她。”宇文皓见首辅仿佛信了一般,顿时火冒三丈,回头狠狠地瞪着褚明阳,“你诬陷别的可以,别诬陷这个,本王惧内,这是拆天的大事,不可胡言乱语半句。”
第812章 你就是孩子的爹
褚明阳听得此言,满眼的心碎,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浑身颤抖悲愤地道:“你好无情啊,你怎可不承认?得知我怀孕的时候,你还说等时机成熟之后为我办妥婚事,让我风风光光地入门,你竟都是骗人的?”
宇文皓真是恨不得掐死了她,怒道:“你瞎说什么?你现在还是老大的妾,休书没下,你们名分就没解除。”
“要休书可不简单吗?”褚明阳哭着道,“我去找他,这封休书到手你是否马上娶我?”
“不是这个问题,是我绝对不可能和你有什么瓜葛,你闭嘴!”宇文皓爆吼一声,褚家命人去请他的时候只告知首辅严审了褚明阳,还以为问出什么,所以他急匆匆地赶过来,没想到半点信息没有,反而被泼了一身的脏水。
褚明阳又悲又怒,伸手指着他,“你以为撇清就无人知道吗?我们在明月楼相会,明月楼里的人都知道,你如果不承认,找他们过来问问就一清二楚了。”
“找,马上找!“宇文皓真是一刻都不想看见她,但是这误会若没能洗清,首辅那边过不去。
因为首辅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首辅请宇文皓进入正厅,把门关上,连褚明阳都被隔绝在外头。
宇文皓气呼呼地坐下,“首辅,本王再三说,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
首辅坐在案几旁边,往煮茶的炉子里头添了一块银炭,然后双手笼在袖袋中,眸子眯起露出一道缝,淡淡地道:“用刑之前,老夫给她下了鬼影卫用的逼供药,这种药对付内力深厚的人无用,但是对于她这样的柔弱女子,甚是凑效,太子应该知道这种逼供药的功效。”
宇文皓倒吸一口凉气,“所以,首辅相信她?”
首辅眸子锁紧他,“殿下去过明月楼吗?”
“自打成亲就没去过,贵!”宇文皓寒着一张脸道。
明月楼是京中很昂贵的雅苑,等同休闲中心,集吃喝玩乐赏于一身,在里头玩一天,连同吃住在内需要十五两银子。
“那殿下认为,需要去一趟把人请过来问话吗?”褚首辅盯着他问。
“问,为何不问?不问怎么还本王的清白?”宇文皓怒道。
首辅站起来,亲自走出去吩咐人,要低调地把人带过来问话。
明月楼里来了两个人,明月楼里头若招呼贵宾,都是三对一的服务,有两个人专门伺候打点,还有一个侍女在里头伺候。
按照褚明阳说的,每一次去什么雅间,什么人伺候,都是一清二楚,宇文皓也给过银子收买,不会轻易对外透露。
那两人是被蒙着眼睛带进来的,进入正厅之后,褚明阳也被带了进来。
首辅指着褚明阳问那两人,“认得她吗?”
那两人都点头,“回老爷的话,认识。”
“那这位呢?”首辅再指了一下宇文皓。
宇文皓坐在椅子上,眸光如电扫过来,气势凌人,那两人顿时一滞,“这……”
“如实说,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首辅厉声道。
褚明阳也哭着道:“你们说啊,认识不认识?我与他去过几回,你们不都知道吗?都看见的,说啊。”
那两人见褚明阳也这么说了,便点头道:“回老爷的话,这位是五爷,见过的,每次来都是和这位小姐一起来,在雅间里头待大半天才走。”
宇文皓一掌击在案几上,怒道:“好大的胆子,竟敢诬陷我?”
明月楼的两人吓得一个哆嗦,“五爷莫怪,小人也只是如实直说。”
他们因是被蒙眼睛带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知道褚首辅是谁,更不知道眼前这位五爷的身份。
“你们所说都是真的?”褚首辅看着两人,轻描淡写地道:“若发现你们有半句谎言,叫你们人头落地。”
那两人一听这话,就知道应该是官家人了,马上就跪下惶恐地道:“小人不敢说谎,明月楼是有记录的,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走,都记录下来,老爷若不信可以叫人到明月楼里头查,还有,在房间里头伺候的侍女红梅也可以作证啊,她如今回了乡下,过两天就回来了,老爷可以再问问。”
宇文皓听这话甚是狂怒,“你看清楚一点,她带去的男人,是不是本……人!”
那两人抬起头看着他,虽不敢与他眼神相接,却也瞧了个真真切切,“是……是您啊,五爷,您还给小人打赏过的。”
褚明阳嚎啕大哭起来,“祖父,您听,您听听,我没有诬陷他,我腹中孩儿是他的,宇文皓,你好狠的心啊,你身为太子为何敢做不敢当吗?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吗?”
那两人听得褚明阳这话,吓得瘫软在地,天啊,五爷是太子殿下?那……那他与这位女子的事情,天啊,他们要被杀人灭口了。
“闭嘴!”褚首辅眸色一冷,“你神智昏聩,已然疯癫,来人,拖下去。”
褚明阳被拖了出去,一路尖叫着宇文皓的名字,大骂他狠心负心。
宇文皓气得发昏,“这真是无稽之谈,我从未去过明月楼。”
那两人见他面容几乎狰狞,再想起他的身份来,吓得差点都要尿裤子了,一个劲地磕头,“是,是,小人看错了,小人没看仔细,不是您,是另有其人。”
宇文皓激怒不已,他们这样说,岂不是等同被吓噤声了?
首辅亲自上前扶起两人,亲切地在他们的手背上拍了一下,笑容可掬地道:“好了,老夫只是想了解一下,既然二位看错了,那以后眼珠子就放亮一些,莫要胡乱错认别人,今日这事胡闹一场,好在知道的人也不多,按说是不会传出去的,是吗?”
那两人见他亲切温和的面容下暗藏杀机,虽是安抚却是威胁,忙点头如捣蒜,“是,是,小人今日没去过任何地方,小人也没见到任何人。”
“很好!”首辅微微笑着,“下去领赏吧,回去好好吃一顿定惊,不过酒便少喝了,免得酒后糊涂,说了不该说的话连累这颗脑袋。”
那两人一听这话,吓得差点昏过去。
第814章 先卸锅
临走之时,他对首辅千叮万嘱,此事不可对外泄露半句,尤其不能让楚王府里头的任何人知道,免得遭灭顶之灾。
因着这个事情,宇文皓回到府中都小心翼翼,心中虽然烦躁,但是对谁都温柔亲切,唯恐一时激怒露了把柄。
元卿凌今日已经为奶奶检查过,身体一切健康,倒是松了一口气,对包子狼也是大加赞赏,给它额外多吃了两斤肉。
她留意到宇文皓的不正常,道貌岸然的笑容之下蕴藏的心虚是瞒骗不过她的,但是并未点破,只等晚上回到寝室的时候,才拉着他坐下来问。
宇文皓已经忐忑了许久,不敢直视元卿凌的眼睛,“哪里有什么事?就是累了。”
“夫妻之间贵在坦诚。”元卿凌说。
宇文皓看着她,女人的嘴骗人的鬼,多少夫妻就死在坦诚上?
“真没事,”他顿了顿,保险地添加了一句,“便是有事,也是假的。”
“那就一定有事,说不说?如果你有把握瞒骗我一辈子,那就不要说,如果不行,最好还是早说为妙。”元卿凌笃定得很,夫妻两年多,她最是清楚他小动作匹配的心理活动。
他还是沉默不语。
“又是桃花?”元卿凌试探地看着他。
宇文皓伪装冷静的脸顿时崩溃,陡然抬头,指天誓日地道:“这一次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连碰都没碰过她,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元卿凌慢条斯理地倒茶,“嗯,这个她,是谁呢?”
“褚明阳那疯婆子。”宇文皓咬牙切齿地道:“她竟然说我与她私会,把她肚子给弄大了,我何时碰过她?见了她都得倒胃口。”
元卿凌给他倒了一杯茶,“换言之,她诬陷你?”
宇文皓端着茶喝了一小口,神色怔忡,“这……看着也不像撒谎,言之凿凿的,还十分悲愤地说我负心。”
“那真是奇怪了。”元卿凌也有些出神。
“你信我吧?”宇文皓拉回思绪,有些微慌,“你千万不要误会啊,我没有做过。”
元卿凌笑着道:“别傻,我怎么会信那些无稽之谈?我最厌恶你的那些烂桃花,你砍断都来不及怎么会主动招惹?一定别有内情,好好调查。”
宇文皓大松了一口气,一手抱着她,感动地道:“老元,你真是太能理解我了。”
元卿凌把头伏在他的肩膀上,微笑着,幽幽地,“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他猛地推开她,瞪大眼睛。
元卿凌眉目弯弯,“开个玩笑嘛,别当真。”
遂主动伸手抱着他,“知道你委屈了,我信你,信你的,便真与她有什么,也是她勾的对不对?”
宇文皓几乎吐血。
这般解释,那边解释,好不容易元卿凌才没有阴阳怪气地说话,与他正儿八经地分析起这件事情来了。
“会是红叶吗?”
“肯定是他,你今日是没听到,他说给我准备了一份大礼。”宇文皓说起此人就咬牙切齿。
“好,知道了他的行动我们就找他的动机。”
宇文皓啐了一口,“还有什么动机?不就是为了扮作我的模样哄骗那疯女人为他办事吗?学你父……我老丈人那一招,要女人对他死心塌地为他办事就得那啥人家呗。”
“是这么理解的,但是,避孕应该不是难事吧?为何要留下个孩子呢?你好好想想!”元卿凌意味深长地道。
“要我俩闹矛盾?”宇文皓还真没好好想过其中动机,只是分析了大局。
“要我们闹矛盾的话很容易,只要让我知道你跟褚明阳有过一腿,我们之间就过不下去了,不必弄这孩子出来,因为孩子会出生,到时候按照这里的习惯滴血认亲或者看模样不像你,基本就能撇清嫌疑。”
“破坏我的名声么?”宇文皓实在是被最近的事情纠缠得脑子发僵。
元卿凌点点头,“这大概也是其中一个目的吧?北唐的太子竟然勾嫂子,这传出去你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宇文皓眸锋冷冽,“只怕这也不是最终的目的,最终的目的是要我与褚家翻脸。”
元卿凌赞叹,“这红叶做事,除了滴水不漏之外,还十分环保,一箭能射好几雕呢。”
宇文皓瞧着她,“你是赞誉他吗?”
“我只是提醒你要冷静,对付这样的人,急躁不得,一旦你心急了,就会自乱阵脚,”元卿凌轻轻叹气,瞧着他的纠结的川字眉头,“这局看着做得那大,其实只不过是他为自己到来北唐的欢迎礼,且等着看吧,只怕日后没个太平的日子了。”
宇文皓虽然不愿意同意这话,却不得不同意,一个搅和得京中几乎翻天覆地的阴谋,把一位老亲王搭进去,都只为他的到来而做铺垫。
红叶,你的阵仗真够大啊。
“他这番来,怕是为了兵舆图,看来宝亲王说得没错,兵舆图真的丢失了。”宇文皓说。
兵舆图丢失,那会是谁的手笔呢?
卷进来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孩子的事情,你得解决啊,肯定会公开的,不是首辅和褚明阳守住秘密就可以,对方既然是冲着我们来,这事就必定要掀开。”元卿凌说。
宇文皓晦气得很,“这些女人啊,孩子啊,都是内院的事,怎能让我处理呢?叫喜嬷嬷给首辅施压,让首辅处理就是了。”
他这些日子奔波得都没剩几口气了,父皇把此事全权交给他调查,就算没有一个完美的结果,也必须要给一份答卷的。
“我倒是有一个计策!”元卿凌微笑。
“说!”
“不过,这事啊要瑶娘子出一下面。”
“愿闻其详!”
元卿凌问道:“你说,褚明阳肚子里的孩子只要有人认了头,自然和你就没关系了,但是,孩子的父亲不能乱认,除了一人,其他任何男人出面认都会损了褚首辅的面子和皇家的面子。”
“你说让老大出面认了?”宇文皓摆摆手,“不可能,老大绝对不会认的,他恨褚明阳都来不及,怎么还愿意背这黑锅呢?”
元卿凌很淡定,“此事对他有利有弊,看他怎么理解了,而我相信瑶娘子能说服他,毕竟,知夫莫若前妻嘛。”
第815章 你别哭啊
宇文皓相信女人的直觉,顿了顿,道:“先不着急找瑶娘子,等消息披露出来再办这事不迟。”
元卿凌有些诧异,“为什么?如果此事闹开了,辟谣效果也不如现在让宇文君承认了好。”
宇文皓哼道:“不,不,名声不打紧,我倒是想看看,消息是从哪里开始披露,吃了这么大的一个哑巴亏,也得叫他们暴露一点啊。”
元卿凌点头,“那好,我卸妆沐浴。”
她起身坐在妆台前,拆下满头的珠翠,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说,褚明阳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呸,别说她,小爷这暴脾气压不住!”宇文皓一下子又火大起来了。
“我明天去找她问问,那人既然与她都有了肌肤之亲,想必能从她嘴里得到些什么有用的信息,最重要的当然要她知道,和她一起的那个男人不是你。”这才是最重要的目的。
“别去,听了脏耳朵。”
“不妨,我挺得住,严格地说,在这件事情上她算是受害者的,她再可恨,也是被利用的,最恨那些贱男,利用女人的感情和身体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卑鄙贱格。”
声讨贱男,宇文皓不得不附和,“对,对,贱男!”
褚明阳被首辅关押在府中夏至院里头,由婆子看管,不许她踏出夏至院门口一步。
府中女眷也不得接近她,免得有什么风声传出去。
褚明阳哭了很久,她没想到宇文皓会这么负心,种种甜言蜜语言犹在耳,他却翻脸不认人了。
从昨天被关回来夏至院,她就没停过眼泪,她很愤怒,但是比愤怒更让她崩溃的是伤心。
她以前曾嘲讽过褚明翠,为情所困,才会导致连番算计落空,没想到褚明翠尸骨未寒,她却又步了褚明翠的后尘。
宇文皓啊宇文皓,你装得何其无辜啊!
元卿凌一早就带着喜嬷嬷和蛮儿来到了褚府,褚首辅昨晚本千叮万嘱要保密,但是后来想想也觉得不简单,保密是不可能了,因此也有此意让她见见褚明阳,因为那些过程他作为祖父的不好过问。
求生欲很强的他,在喜嬷嬷面前极力撇清,尽力维护宇文皓的清白。
元卿凌带着蛮儿去了夏至院,两人进去之后,褚首辅就遣走了看守的人,蛮儿一人可以保证元卿凌的安全。
褚明阳悲愤绝望之际看到元卿凌的到来,恨得满脸扭曲,几乎要冲上去和元卿凌撕扭在一起。
“你赢了,来看我的笑话是吗?”她力竭声嘶地朝元卿凌吼叫。
蛮儿拦在了她的面前,警备地看着她。
褚明阳指着蛮儿,状若疯癫,“你……你是我的奴才,给我杀了她,杀了她。”
蛮儿对着她还是有些心怯的,长久的心理压迫让她面对褚明阳震怒的时候依旧腿软,不过,她还是稳住心态拦住了她,免得太子妃被她所伤。
元卿凌看着狼狈不一堪的褚明阳,想起她往日那精致嚣张的模样,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看来最伤女人的还是感情啊。
褚明阳见蛮儿不动,一巴掌就朝她的脸上甩过去,“你这个贱婢!”
蛮儿不敢躲也不敢反抗,眼看着这一巴掌就要落在她的脸上了,元卿凌倏然从蛮儿身后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住手!”
褚明阳懂得点花拳绣腿,如今盛怒之际,这一巴掌自然是下了大的力度,但是好在元卿凌练了些日子也不是白白浪费时间的,略有所成。
握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推,“净会迁怒那些无辜的人!”
褚明阳瞪着她,美丽的眼睛喷着愤怒的火焰,咬牙切齿地道:“元卿凌,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吗?他不过是迫于局势才不得不和我撇清的。”
她那狰狞的脸上露出了森冷得意的笑,“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有多眷恋我的身体,你怕是不会知道,他亲口跟我说,他不休你是因为太上皇喜欢你,你这贱人,你什么手段都没有,不过是懂得几分医术哄好了太上皇,否则你早就被他休弃下堂了。”
元卿凌眼底波澜不兴,“这样的话你也信,真可怜,我很肯定说一句,和你在一起的绝对不会是他。”
褚明阳哈哈哈地仰头大笑,“好,好,你自欺欺人不要紧,但是自个把自个当傻子,别以为天下人和你都是一样,我腹中孩儿,千真万确是他的骨肉,等孩儿生下,过了这一劫,他自然会迎娶我入门,到时候太上皇驾崩,你便等着休弃出门去吧,到时候看谁可怜谁。”
“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吧?我认识的褚明阳,聪慧果断,比你姐姐褚明翠出色多了,怎么连这些蹩脚的谎话也拿来跟我显摆示威?好,你说那人是太子,你倒是跟我说说他的身体特征,你既与他有肌肤之亲,总不会连他的身体特征都不知道吧?”
这个人的面相是不必问了,能让褚明阳认为是老五的,必定和老五长得十分相像,唯有在身体特征下手。
褚明阳抬起下巴,冷傲地道:“我们在一起,彼此沉醉,心中欢喜,怎会留意这些?再说你又何必问这些?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吗?我虽想看你伤心欲绝的模样,却不愿意把我们一起的点滴告知你,你不配知道。”
元卿凌坐下来,蛮儿便马上走到她的身侧站着,唯恐褚明阳再扑上来。
“是不愿意告知还是一切都是你杜撰的?昨天老五回去我便问过他了,他矢口否认和你在一起过,还说这一切都是你凭空捏造出来的。”
“你休要用激将法,如果一切都是我凭空捏造,我肚子里的孩子从何而来?他这样哄着你,还是看在太上皇的份上,暂时不愿意和你交恶,可悲至极的女人。”褚明阳听了她转述太子的话,心里很痛,可骄傲如她,在元卿凌面前怎么也不愿意露出半分悲痛的神色来。
元卿凌耸耸肩,“谁知道呢?你以纪王侧妃的身份长期住在娘家,虽然后来回了王府,可也不甚得宠,你要出去找个男人玩玩,幻想着那人是老五来填补心灵创伤,想来一点都不奇怪,毕竟你之前可是喜欢过老五的,要用这种手段来慰藉自己的心灵,真可怜啊!”
褚明阳眉目森寒,冷冷地道:“虽然你还用激将法,可既然你不怕难受,我也就不妨告诉你,他是如何对我穷追不舍,乃至死缠烂打的,只不过,听完之后你可不要哭啊。”
第816章 差点吓死蛮儿
元卿凌一扬袖子,淡淡地道:“哭?我不会哭,凭空捏造的谎话,我为什么要哭?”
褚明阳冷笑着,也慢慢地坐下来,两人相对而坐,相隔不足一丈,气氛充满了敌意。
“你说得没错,我昔日确实是喜欢过他,那样英武的男子,哪个女子不爱?”褚明阳眼底蕴含着几分嘲弄,“你不一样也深爱着他吗?只不过你用了肮脏的手段得到了,便以为是最后赢家?我原本也以为他那样护着你,心里定是有你的,可他与我接触之后,听他说心里的委屈,才知道他所承受的压力和苦难,元卿凌,你知道自己面目可憎吗?”
“愿闻其详。”元卿凌说,压下了即将冒起的鸡皮疙瘩,“不过,说真的,就算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也定是你先勾了他,他不过是玩玩罢了。”
褚明阳嘴角噙了一抹冷笑,“你真这么认为吗?你这么想可就错了,当初我回了娘家,是他先千方百计叫人送信给我,邀约我出外见面,我原先对他憎恨至极,以为他别有用心,因此他所给我的信笺,全部烧毁了,唯独那最后一封,还留在身上,他的字迹你是认识的。”
她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信笺来,那封信被折叠仔细,打开之后可见纸张折痕严重,应该是被无数次翻读无数次折叠过的。
蛮儿上前想取,褚明阳却是一扬手,冷冷地道:“想毁灭证据吗?你能看到,就这么看吧,短短几句话而已。”
她绷直信笺,在下巴附近的位置展开给元卿凌看。
“阳妹妹,我并无冒犯之意,只想亲口对你说一声对不起,若你肯原谅我,请于明日午时到明月楼一聚。”
落款是一个皓字。
没有日期,没有他的印章,属于私信。
字迹确实和他的十分相似,因不能接过来好生研究,因此不知道和他的字迹有多大的分别。
“你认识他的笔迹吧?”褚明阳见她神色怔忡,以为她伤心了,得意一笑慢慢地把信笺藏好,冷冷地道:“他给我写了不下五封信,我都不屑一顾看完就烧掉,我身边侍女皆可作证。我居于娘家实在也苦闷,最后一次便想着听听他有什么好说,才会到明月楼里赴会。到明月楼之后,我对他的态度依旧冷慢,真可惜你没看到他的殷勤,你没看到他坐在我的对面一直与我解释,他说当初来褚府也不是为了褚明翠,是为了我,不过被人误会了,他一直想找机会说清楚的,可惜那时候被你设计了他,害得他名声尽丧,他也心灰意冷觉得配不起我,才会消停作罢。”
元卿凌看着她说起这件事情时候的沉醉痴迷,甜蜜中却带着一丝苦涩,得意的笑容里也有无奈凄怆,怕是想到当时的甜蜜如今已成伤心。
“所以,你们误会消失之后,便持续相会?”元卿凌问道。
“没错,”褚明阳显然还没从那段甜蜜的回忆里走出来,喃喃地道:“那时候他跟我承诺了许多,让我继续回纪王府里监视纪王府中上下一举一动,他说我做此事最合适妥当,因为谁都不会怀疑我,我想想也是,谁会注意我呢?于是,我一直为他监视着纪王府的一举一动,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告知他。”
她抬起头,眼圈发红,面容执恨,“我怀了他的孩子,他说无论如何都会给我名分的,让我安心等待,他就会休了你,把我迎娶过门,你为什么不死啊?元卿凌,你去死吧,你死了,他就再不会有什么顾忌,他就可以把我娶进门了。”
她恶毒地诅咒着元卿凌,仿佛是因为元卿凌才会导致他现在前后态度大变,可她理解啊,帝位肯定是最重要的,元卿凌深得皇上和太上皇的看重,又得了民心,在这个时候休了她会对他影响很大。
元卿凌对这些信息显然是不满意的,道:“可除了这一封信之外,实在无法让我信服一直和你相会的人就是太子。”
褚明阳伸手压了一下已经松散的发髻,娇容桀骜,“你就继续自欺欺人吧,你认出笔迹了,你就是不承认又能改变事实吗?你便是否认所有,也没办法否认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的血脉,如果太子得登大宝,他就是天潢贵胄,未来的帝王,这是太子一口允诺的。”
元卿凌听到这些话,不免有些意外,褚明阳不是那种理想化的女人,她对很看重现实,怎么竟然会信了那些话?
退一万步讲,就算和她在一起的是老五,可有嫡长子在前,什么时候轮到他的孩子当什么未来的帝王?就算有竞争的可能,但这么轻飘飘的一句承诺,她竟然深信不疑?
“便你说出花儿来,可我也不信。”元卿凌摇摇头道。
褚明阳冷笑,“好,便让你死心,他与我欢好之时,背上有一道伤疤从左肩胛骨到右下腰部,这一道伤疤,是他在大捷的印记,我若不曾与他好过,怎会知道?你可死心了吧!”
元卿凌听到这里,心下大宽,与她周旋了这么久,总算知道那人的一个特质了,她看着褚明阳,道:“老五背上确实有伤疤,大大小小不下六七道,但是,没有一道有你说的那么长,最长也不过半截手指左右,不过呢,他倒是有一个伤疤,很多人都知道的,你既与他好过,应该也知道,这道伤疤在腿间,是在京中遇刺那一次所留下的疤痕,那伤曾发炎起脓,又处理不大好,所以伤疤十分明显,只要他曾于你坦荡相见,你就一定会看到。”
褚明阳气息急促,面容愠怒,“你以为这般胡诌我会信吗?”
元卿凌淡淡地道:“是真是假,你要打探不难,当初他伤势除我处理之外,曹御医也处理过,你祖父也知道,这伤差点让他不能人道,宫中肯定着紧的,若还不信,去问问宇文君,当初这场刺杀是他策划的,伤了哪里自有杀手回去禀报,他最为清楚的。”
褚明阳的面容顿时变得十分狰狞,眼底掀起了惊天巨浪,她霍然站起来,拿起案几上的杯子就朝元卿凌砸过去,怒吼一声,“你胡说,你胡说!”
杯子被蛮儿打飞,元卿凌也不与她纠缠,站起来看了她惨然失色到近乎骇然的脸一眼,与蛮儿快步离开。
身后传来她野兽一般的吼声,充满了绝望与狂怒,蛮儿对这种怒吼有心理阴影,听得差点没软下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