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8章 老父亲
宇文皓道:“当初判定他谋逆,主要就是偷走兵舆图,兵舆图是大周给予制造强劲的杀伤力大的武器和战车,应用于战事,他若没有谋反之心,自然没必要偷走兵舆图,如果说不存在这个事实,谋逆罪名自然也不成立的。”
元卿凌神色一松,催促道:“那你要不要快点入宫跟父皇说?虽然宇文君不值得同情,可看在纪王妃和两位郡主的份上,我们还是不能不管的。”
宇文皓却苦笑一声看着她,“但是,我说是假的,就是假的么?得拿出证据来啊,总不能我去告诉父皇,太子妃说是假的,然后父皇就会相信了,你在父皇心里头虽然有些位置,可事关国家大事,他是很谨慎的,不能用人品和人格作证。”
“那倒也是!”元卿凌一时没想到这份上去,且不说那兵舆图没有人见过,就算见过,这二图对比并非十分明显的错漏,也不一定能发现。
总不能说她认为是假的,父皇就会相信。
宇文皓兀自沉思了一下,道:“这事我回头去找首辅商议一下,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首辅会相信吗?”元卿凌问道,褚首辅为人也很多疑的,未必会相信兵舆图是假的。
“他就算不相信,也会暂且假定你的说法是对的然后给出一些办法来,他熟知父皇的性子,知道怎么与父皇沟通最理想。”
元卿凌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事来,“对了,听说晖宗爷的时候曾下旨赐了裕亲王一家满门抄斩,这事你知道吗?”
“这事听说过,但是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大清楚,宫里头不说过,外头的人也没有议论,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事来?”
“今天在宫里头听太后说起,便问了一下太上皇,才知道那从满门抄斩里逃过一劫的,竟然是宝亲王,这位宝亲王,素日里为人如何?可有对朝廷或者皇室有过什么不满?”
宇文皓笑笑,“怎么?你以为他会是偷盗兵舆图的人?我告诉你,皇室里头许多人都有可能,唯独他不可能,他就是一位富贵王爷,政事从不曾参与过半点,当年,还是安丰亲王妃带大他的,帮他认祖归宗,与皇祖父的兄弟情也很深,再说了,他都不懂得武功,也不与群臣来往,怎么有可能夺取兵舆图去行谋反之事?绝对不会是他。”
“这样啊……”元卿凌其实就是那么一闪而过的想法,没一定说是宝亲王,只是老五说的这些,并不能说明他不会这样做。
案子在侦办的时候,是可以大胆假设的,人人都有可疑嘛。
元卿凌没再说了,毕竟她的怀疑是建立在猜测中,没有证据作为基石的。
她回了府邸,宇文皓则拿着兵舆图去了找褚首辅。
褚首辅听了他的话,沉思了一会儿,道:“先不管这兵舆图是真是假,你都得把它递呈给皇上,太子妃的话也可以跟皇上那么一提,不管皇上心里怎么想,他也一定会传召太子妃进宫去问,太子妃的话他未必会相信,可他如果有放过宇文君的心思,表面上会信任,宣布兵舆图是假的,那样,谋逆罪名就不成立了。”
“所以,是真是假都不打紧,看的是父皇是否有心饶过宇文君?”
褚首辅点点头,分析道:“没错,皇上最生气的不一定是他有谋逆之心,而是他竟然以臣和子的身份诅咒君父,这点伤透了皇上的心,因此皇上在没定下他的谋逆罪之前就先废黜了他查抄纪王府,事情过了这么多天,皇上的气怕也消了一些,如果这个时候给他一个下台阶,他很有可能会以此饶过宇文君的性命。”
宇文皓振奋起来,道:“那明天本王便立刻入宫禀报父皇,等禀报过父皇之后,本王再来找首辅商议。”
褚首辅道:“明日初二休沐,老夫去楚王府等着吧,免得太子来回奔波一趟。”
宇文皓道:“那不打紧,横竖打马来的,不费劲,您难得休息一日,便在府中先休闲半日。”
褚首辅嗯了一声,淡淡地道:“那就这么决定,明日老夫打马去楚王府等着你。”
宇文皓都往外走了,才回过味来,怎地还他来楚王府啊?
但,随便吧,谁来谁去的,路途也不遥远。
翌日宇文皓和元卿凌就带着兵舆图入宫去了,兵舆图本该早就送进去的,但是因成了案子的证据,便留在京兆府多几日。
加上明元帝心里头不痛快,也不催着他了。
明元帝看了兵舆图,听得宇文皓说兵舆图是假的,他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抬起头看着宇文皓,“太子妃说是假的你便信了?”
宇文皓只能是点头,“她是这么说的。”
明元帝静默了许久,并未多问,按照褚首辅的猜测,没多久下旨传元卿凌觐见。
元卿凌是陪同宇文皓一同进宫的,她先去了乾坤殿,然后等着那边传话。
来到御书房,宇文皓被打发出去外头候着,只叫元卿凌一人在里头回话。
元卿凌看到明元帝容色憔悴,心底一阵酸楚。
她下跪见礼之后,明元帝便招呼她上前多余的话没说,直接问,“你见过这兵舆图?”
元卿凌垂着头,如实相告,“是的,当时大周的使臣把兵舆图送抵之后,儿媳不知道是机密,以为需要验收,便打开看了,儿媳不是故意要偷看的。”
“那这一幅和你之前所见的,不是同一幅?”
“儿媳敢以人头担保,这是假的,其中有几处细小的改动,和儿媳看过的不一样。”元卿凌坚定地道。
明元帝看着兵舆图,这里头标述繁复不已,莫说看一下,就是仔细盯着看一天,未必能记得住,而且她说改动是细小的,那就更不可信了。
再说了,她说看过兵舆图也不足信,大周使臣送来兵舆图,就算没说明白是机密,她不是那种没规矩不知道避嫌的人,怎会偷看呢?
他想了想,认为老五是有心为老大脱罪,才和元卿凌编造这一番说辞的,经过这些天的沉淀,他愤怒消除一些,反而是沉重悲伤居多,老五这份顾念手足之情的这份心,他是感动的。
所以,他并未细问兵舆图哪里改动,只是问道:“除了你,还有谁说这图是假的?”
第779章 休妻
元卿凌微怔,一时不知道明元帝什么意思,迟疑了半响,“这个……只有儿媳看过这图,旁人不曾看过。”
“住在你府中的那位大周来的老夫人,可曾看过?”明元帝眸子里闪着异光,问道。
元卿凌摸不准他的心思,轻轻地摇摇头,没有回答。
“看过?她也说是假的?”明元帝再试探地问。
这话一出,元卿凌也知道他的意思了,他未必信她的话,但是愿意顺坡下驴。
明元帝眸色沉沉,继续道:“这位老夫人,是大周龙太后身边的人,这些兵器她也参与了研究,是吗?”
元卿凌听了这话没做声,心头却是悲哀泛滥,做儿子的恨不得老子去死,当老子的却不得不忍住悲痛与愤怒为他筹谋生路,如果说宇文君这一次还不懂得重新做人,那真是死不足惜了。
“是与不是?”明元帝声音略高。
元卿凌泪水忍不住就落了下来,点头哽咽道:“是!”
明元帝看着她,“你哭什么?”
元卿凌擦了一下眼泪,“进宫的时候沙子迷了眼睛。”
明元帝半响没做声,扬扬手,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你去吧,朕……很好。”
元卿凌眼泪又冒上来,忙地福身告退出去。
外头候着的宇文皓看元卿凌出来的时候眼睛都红了,以为被父皇责骂,问道:“父皇不信你,是吗?”
元卿凌看着宇文皓,“他是不信的,他连问都没怎么问过,但是却叫我与奶奶都说兵舆图是假的。”
宇文皓听了这话怔了一下,没做声,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案子再审的时候,元卿凌和元奶奶都到堂上作证,说从纪王府里头搜出来的兵舆图是假的。
上堂之前,元卿凌早就和元奶奶说过错漏之处,所以,在堂上当着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少卿的面,元奶奶都指了出来,说若按照图纸去铸造,压根不可能铸造成功,战车方面元奶奶说得比较少,因为那都是元卿凌叮嘱说的,她自己并不算十分了解,可炮的制造,奶奶就给出了意见,硝石硫磺的搭配都不对,用炮仗的原理一估算就知道这图纸是假的,更不要说炮身的建造,简直不可能做出来大杀伤力的武器,甚至,连炮仗都不如。
在场参与审理的官员不少,好几位都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也有皇家的亲贵,这自然都是明元帝指定让他们来的。
他们原先都不知道这位大周来的老夫人曾参与了兵器的制造,如今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看来不虚。
既然兵舆图是假的,加上宇文皓传召了纪王府的人来作证,说当天晚上确实有人潜入纪王府,前后一对,就有可能是栽赃陷害了。
整件事情,没有把褚明阳牵连进来,这条线是隐线,宇文皓暂时不动,只是告知了褚首辅,让褚首辅盯着她,看她与谁接触。
案情真相如何,谁都不知道,但是证据倾向于宇文君是被陷害的,加上宇文君到底是皇长子,若真的因谋逆之罪而被满门抄斩,是北唐的一大悲哀。
三位主审官员与诸位陪审的商议了之后,决定接纳元奶奶和元卿凌的证供,还宇文君一个清白。
只是,他虽没偷到兵舆图,密室里的那些诅咒人儿却是洗不掉,抄家也抄了,府邸也收了,他也贬为庶民了,忙活了这么久,他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也就剩下脖子上的这颗脑袋了。
宇文君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殊不知却还能活着走出京兆府的大牢,只是,大牢外竟无一人来迎接他,就连昔日的死忠门人臣子,都没有来看一眼。
阳光照射在他的头顶上,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竟不知道何去何从。
宇文皓还是派人送了他先回纪王府里头,他可以带走一些自己的衣物,但不能是名贵绸缎,只能是寻常的一些便服。
纪王府里也得到了通知罪名不成,可以各自散去,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再不用提心吊胆地等到死神的降临了。
所以,宇文君回到去的时候,便看到下人正跟纪王妃道别。
众人跪别,口中依旧称呼王妃,只是,她却惨然一笑,道:“没有什么王妃了,大家就叫我一声瑶娘子吧。”
瑶字,是她闺中小名,似乎遗忘已久了,罪臣家属,她连娘家姓氏都不想用,这些年,连累了娘家不少,她不孝。
容月那边送过来一些银子,如今正好给他们做遣散用,各人领了银子,哭了一场,便都纷纷走了。
几乎无人看到宇文君,他披头散发,躲在门角处,耷拉着脑袋谁都不看。
拜别而去的人,自然也没留意到这位浑身发臭的人,只以为是流浪汉要上门讨饭。
谁又能想到这落魄之人,竟会是昔日威风凛凛的纪王?
等下人都走光了,他才慢慢地踱步进去。
府邸,几乎被彻底清空,连那院子里刚抽芽的树枝都仿佛无精打采,到处呈现败破的迹象。
纪王妃……瑶娘子就坐在廊前的板凳上,看着宇文君慢慢地走进来,她眸色有些复杂,脸上被掌掴的痕迹都没完全消除,半边脸还能看出微肿来,不施脂粉,整张脸呈现出疲惫之色。
此时元卿凌和容月也刚赶到,进门看到这一幕,两人都往后退了退,先不进去了。
“本王没死,你失望了吧?”宇文君抬头看着瑶娘子,眼底依旧愤怒,他不能忘记她的背叛,若不是她,他不至于落得今日下场。
瑶娘子却平静得很,望着他一会儿,却觉得没什么话要说,连这一句都不愿意回应了。
她脚下放着收拾好的包袱,下人散了之后,她也是要走的。
当她伸手去拿包袱的时候,宇文君却怒道:“你且等着,你既害本王在先,本王不能再与你做夫妻,本王要休了你。”
说完,他就跑了进去,没一会儿,取了一封休书出来掷于瑶娘子的面前,铁青着脸道:“本王与你,从此陌路,再无相干,你去死吧!”
那封休书落在瑶娘子的脚下,笔墨未干,字迹潦草,恩断义绝四个字力透纸背,被阳光一照,无比的清晰显眼。
她弯腰捡起来,眸子里仿佛拨开了沉沉的雾霾,透出一抹光芒来,“这封休书……”
她没说完,宇文君便冷冷地打断她,“你不必求,谋害夫婿的恶妇,本王怎还能与你维系夫妻名分?本王便众叛亲离,一无所有,也不愿再留你在身边。”
第780章 开始布局
瑶娘子微微点头,把休书慢慢地折叠,仿佛珍宝一般藏于袖袋之中,对着他福身,“这些年,承蒙照顾,今日一别怕是不会再见,珍重!”
她提着包袱,昂首挺胸走了出来。
元卿凌和容月就在门口处看着,见她出来,两人马上上前去一人挽住一边胳膊往外走去。
马车就在外头,容月扶着她上去,帘子落下之前,元卿凌本以为她会再看一眼,殊不知,她只是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便垂下了眸子。
元卿凌对车把式道:“走吧!”
帘子落下,马蹄声哒哒往巷口而去,身后,是她十余年的青春,无需回首。
“休了好!”容月怕她难受,笨拙地安慰,“回头给你介绍几个好男儿,不愁没夫婿。”
瑶娘子抬起眸子,唇间竟是含了一丝浅笑,“不需要,我从未有过这般轻松。”
容月噢了一声,“能再寻一人也好,嫁不出去的滋味可孤独,我深有体会。”
元卿凌和瑶娘子都笑了起来,是的,都差点忘记当初容月是何等的恨嫁。
瑶娘子握住元卿凌的手,轻声道:“莫担心,我很好的,最好的结局,便是如今。”
元卿凌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那就好。”
容月有些不解,“如今他都一无所有了,为何还要休你?蹭着你,好歹还能沾点你娘家的好处。”
瑶娘子了解他,“他为人狂傲刚愎,我背叛了他,他怎容得下我?这辈子怕都会恨我入骨,毕竟,若不是出了这事,他认为还有竞逐太子的可能,那是他此生最大的事业。”
容月呸了一声,“都要卖女儿了,还有什么希望?皇家子弟落得如此下场,也不嫌羞辱了祖宗。”
元卿凌道:“好了,不说过往了,马车离开王府门口的那一瞬间,意味着彻底和往日告别,以后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容月为你买了一所院子,比不得纪王府豪华,但是你们娘仨住合适了。”
瑶娘子忙推却,“不必了,我自己还有些银子,租个小小房子是足够的。”
“又不是给你住的,是给郡主们住的,委屈你可以,不能委屈孩子啊,你只管住下,日后找到去处了再搬出来不迟。”容月道。
元卿凌也道:“你知道容月财大气粗,买一个小院子不就等同是拔了一根头发丝吗?你跟她客气什么?她的银子不花在咱身上,都没地花了,留着发霉么?”
容月咧嘴笑了,“对,银子留着难道等发霉么?住下就是。”
瑶娘子无奈地笑了,“好,横竖我也落魄至此,不必推诿好意,报答二字就不说了,都在心里头呢。”
她把头枕在元卿凌的肩膀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如今最想的便是好好睡一觉,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元卿凌笑着道:“你别着急睡,你几天没洗澡了?头发都酸了知道吗?可不爱和你黏着,走开。”
说完就伸手去推她。
瑶娘子却死缠着她,“就得黏着,不黏着二位,日后我连吃的都没了,头发酸了又什么打紧?脑袋稳稳的就成。”
说着便用脑袋去拱元卿凌的头,直把元卿凌逗得哈哈大笑,把她的头推向容月,容月嫌弃地往边上躲,嚷嚷道:“我这新衣裳,我这新头饰,我这新的脂粉啊……”
马车飘出了一路的笑声!
二月里发生的变故,到这三月初落下了帷幕。
陆源回了陆家去住,他偶尔会睁开眼睛,但是和这个世界隔绝了。
陆家那边说和袁咏意的婚事要取消,袁咏意不依,说要等陆源醒来,但是陆家坚持如此,他们将心比心,不能耽误人家闺女,但是陆家那边对袁咏意这段日子为陆源做的一切十分感动,便提出要把袁咏意收为义女。
袁家同意,还特意办了一个盛大的宴会,昭告天下。
黑衣人的关键,就在陆源的身上,大家都盼着他能醒来。
褚首辅命人严密监控褚明阳,黑衣人布局如此精妙,问她只会打草惊蛇,且肯定也问不出什么来,何必在这里掐断了线呢?褚明阳不会白白为对方所用,必定有所图,等此事平息下来一段日子,褚明阳定会与那人联系,讨要好处。
而且,宇文皓也有了一个布局。
偷盗兵舆图的人,要么是自己想要制造兵器,要么是通敌。
制造兵器得要有兵力,但是眼下兵权集中,地方兵力不可能被挟持,受所以最大的可能这份兵舆图是要用来通敌的。
他掌管京中治安,加强了城门搜查,京中的外来人口也一律要登记备案,下令各大民宿客栈,但凡投宿的必须要有过所,没有过所的可以先行入住,但是务必报官。
这份兵舆图他相信是没有送出去,因为上头标识是没人看得懂,通敌也得要对方能看明白,所以,他相信此人会留在京中等待大周来的使者。
同时,他也入宫去告知明元帝,那兵舆图确实是假的,明元帝本是不信的,但是他叫人按照构图去造战车,造出来的战车简直不一堪一击,他才相信元卿凌说的话,这份兵舆图竟果然是假的。
事情沉淀下来,便开始抽丝剥茧,到底谁能接触明元帝,取得他身上的铁牌。
宇文皓列出了一份名单,派出了鬼影卫去跟踪,这看着就是一场持久战,短日子内未必能把此人揪出,但是,这天罗地网得布下来,至少对方想要动一动,就得露出狐狸尾巴。
这份名单,宇文皓是保密的,除了府中亲信和褚首辅那边,就只让鬼影卫和笑红尘知道,连顾司和冷静言都没说。
宇文皓也一反常态,没有专注于京兆府的案子,反而是着眼于京中治安的各项事务,南营那边也安插了人进去。
他十分谨慎地布局,笑红尘的线眼几乎都被他派了出去,除了监察之外,还进行防御,因为老元和奶奶在堂上作证,指出了兵舆图是假的,对方肯定认为老元和奶奶都懂得兵器的制造,会向她们下手。
且说宇文君回了纪王府之后,在里头待了几天,后户部那边带人去封府邸,他不愿意走,和户部抗争了一下,户部公事公办,他抗争无用,最终只能收拾东西离开了纪王府。
第782章 多宝咬人
而且,仔细瞧雪狼的眼睛,竟然仿佛染了火焰,时而会变成红色,这让人生怖,因为狼红了眼睛意味着要攻击人。
在场的人看着,是提心吊胆的,尤其点心们如此萌萌哒地站在它们的身边,凶恶与纯真形成强大的反差,总让人有一种错觉,雪狼会忽然张开血盆大口把他们吞噬。
于是,以韦太傅为首的一群老臣,则苦口婆心地劝着宇文皓,孩子们爱养宠物可以,养只猫就好,不要养这些攻击性很强的兽类。
宇文皓把责任都推给逍遥公,说三头雪狼都是逍遥公送的。
韦太傅便去纠缠逍遥公,说他不该送孩子野兽作为礼物,若伤了太孙,问他是否负担得起。
逍遥公被他缠得没办法,就把一切都推到了太上皇的头上,说这个是太上皇的意思,叫他去烦太上皇。
韦太傅闷闷地闭上了嘴巴,仍有些不甘心,悻悻地道:“别什么都拿太上皇出来做挡箭牌,太上皇难不成见过这么大的雪狼吗?见过会这么危险吗?”
逍遥公瞪着他,“你怎么这么烦人啊?像苍蝇一样,就不能让人好好地吃顿酒了?”
“老夫怎么就烦人了?老夫是为了太孙的安全着想,他们身边的是狼不是狗啊,还有那条狗也很吓人,凶得不行,今日怎么也带过来了?这么多皇亲国戚在,若发疯咬了人,这如何是好啊?”韦太傅说着,又马上去找宇文皓,好歹把多宝给撵走啊。
殊不知,还不曾找到宇文皓,就听得院子里头传来惊呼声,“咬人了,狗咬人了,快来人啊,王爷被狗咬了。”
太傅伸手压住心脏,天啊,天啊,哪位王爷被狗咬了?就说要出事的,就说要出事的啊!
宇文皓和顾司是最先赶过去的,看见多宝追着宝亲王,宝亲王的左脚被咬伤,血淋淋的,一瘸一拐地躲着,吓得是脸色发白。
但是多宝仍然没放过他,绕圈追着他去,十分凶恶,一点都没了往日温顺的模样。
院子里头还有其他的宾客,都被这一幕吓坏了,眼睁睁地侍卫与下人护着宝亲王,都忘记了要跑。
“多宝,停下!”宇文皓怒喝一声,飞身上前拦住了多宝。
多宝眼睛发红,耳朵竖起,呈现出十分凶悍的状态,冲宇文皓狂吠,更作势要朝宝亲王扑过去,异常的躁动不安。
宇文皓怒极,只以为它发了疯,举起手要打它,殊不知,在旁边围观的三头雪狼却倏然窜了出来,拦在了宇文皓面前,不许宇文皓打多宝。
宇文皓都怔住了,雪狼一贯懂事,往日里头也没见多护着多宝,也总是欺负多宝,今日是怎么回事了?狼和狗一起造反了吗?
元卿凌也急急赶来了,见宝亲王流了一地的血,忙指挥让人扶宝亲王回去里头,她给宝亲王疗伤。
她冷冷地瞪了多宝和雪狼一眼,“回头再收拾你们!”
三狼一狗呜咽一声,都趴下来了。
众人见状,都怔住了,太子没能吓住雪狼和狗,怎地太子妃一来,这四头东西就焉了?
宇文皓亲自去扶宝亲王,一个劲地赔罪道歉,宝亲王白着脸摆摆手,“不打紧,畜生没性,怪不得你们。”
多宝却忽然窜起来,冲宝亲王就是一通吠叫。
宇文皓怒吼一声,“再叫?把你狗头砍下来!”
元卿凌却回头看着多宝怔了一下,再狐疑地看着宝亲王,但见明元帝也带着人过来了,她收回心神,与宇文皓一同送宝亲王进去疗伤。
明元帝得知多宝咬了宝亲王,气得不行,下旨要把多宝杖杀了。
雪狼却护着多宝,嘴里发出了呼呼呼的声音,对着要上前的侍卫虎视眈眈。
此时点心们竟然也从屋子里头跑了出来,摇摇晃晃的,下石阶的时候汤圆是直接滚下来的,一滚就滚到了雪狼的面前,忙站起来叉腰鼓起腮帮子对明元帝说:“祖父坏坏!”
明元帝哭笑不得,这楚王府里头的畜生,也真是太金贵了,连他这个皇帝都动不得。
今日小寿星最大,加上明元帝见宝亲王伤势不太严重,且是这么喜庆的日子犯不着下杀戒,但是回头也得叮嘱一下老五,不许孩子与这些畜生野兽玩在一块。
韦太傅就一直说,“看吧,看吧,就是要出事的,我说得没错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用眼神艾特了逍遥公。
逍遥公瓮声瓮气地道:“瞧你这张乌鸦嘴!”
明元帝叫人盯好雪狼和多宝,他则带人进了殿内去。
御医在为宝亲王疗伤,元卿凌没上前帮忙,这里人多,她是太子妃,总不好亲自下手为亲王疗伤的,但是她拿了消毒水出来给御医,叫御医先用清水冲洗伤口再倒消毒液。
多宝咬得不算狠,若真狠起来,只怕得咬下一块肉来,但是如今只是牙齿印入,留下几道牙印,有两道特别厉害,牙齿倒钩拉扯出了一小块的皮肉,那两道小口流血比较多。
明元帝慰问了宝亲王,宝亲王忍住痛楚还不忘为雪狼和多宝说情,“好了,没伤着什么,流点血而已,别杖责它们。”
宇文皓闻言,心里更是不忍,这么多人不咬,偏生咬了最温慈的宝亲王,且他不精轻功,跑都跑不掉。
心里顿时又来了气,回府之后,定得把多宝拾掇一顿。
元卿凌却只是一直看着宝亲王不说话,神色深思。
处理好伤势之后,明元帝便下令叫人把宝亲王先送回府中,宝亲王反而给宇文皓赔不是,说搅了这场生辰宴。
宇文皓心里头都愧疚得不行,亲自扶着宝亲王出门口,搀扶上马车,又连番赔不是,宝亲王笑了,“好了,不要再道歉了,多大点事啊?回去吧,别因本王扫兴了。”
“改天我再登门致歉,皇叔公慢走!”宇文皓拱手施礼,送别宝亲王。
宝亲王的帘子落下,还伸出手来摆摆。
好在宝亲王的伤势不严重,因而也只当时出了一个小插曲,没损了大家的兴致。
只是,明元帝心里头多少有些不悦,觉得这大好的日子里头,还见了血光,真是晦气得很。
他不知不觉地,开始迷一信了,真是年纪大就有信命运之说,谁都逃不了。
第783章 太后病了
生辰宴结束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亥时了。
点心们今日风光得很,收了许多周岁礼物,一车一车地往王府里头拉回去。
回到府中,他们都睡着了,奶娘抱着他们回去睡觉,雪狼和多宝也跟着去,宇文皓却怒喝一声,“多宝站住!”
多宝一溜烟地跑了。
宇文皓气得发怔,回头对元卿凌道:“得收拾它才行,否则再发疯咬人,不得了。”
元卿凌却轻轻地拉着他的袖子,“回屋,我有话跟你说。”
宇文皓见她神色凝重,又想起她一路回来都没说话,便知定是看出什么事来了。
两人进了啸月阁,等蛮儿过来沏茶之后,便打发出去关上了门。
“怎么了?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宇文皓伸手抚着她的脸,“累着了吗?”
元卿凌执住他的手放在膝盖上,摇摇头,“不累,老五,我怀疑袭击陆源的黑衣人是宝亲王。”
“怎么可能?”宇文皓讶异地摇头,“这不大可能吧?你怎么会这样说?有什么根据吗?”
元卿凌道:“你还记得当初我叫多宝闻过马鞍上的东西吗?多宝闻出来了,是宝亲王,你想啊,多宝从来不会主动攻击人,它通晓人性,尤其在今天的场合既然能带它出来,它是知道分寸的,怎么会无端咬人?且谁都不咬,只盯着宝亲王来咬。”
宇文皓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大可信,“多宝闻马鞍已经是很多天之前的事情了,它能把这味道记得那么清楚吗?再说,它咬皇叔公也不一定是因为嗅到什么异常的味道,也许只是皇叔公骂了它或者驱赶了它。”
元卿凌言之凿凿地道:“多宝确实说了是马鞍上的味道,我相信多宝。”
“多宝说了?”宇文皓看着她,有些无奈,“但是老元,你听得懂兽语,我却不能对外说因为多宝咬了皇叔公,所以他就是黑衣人,而且,多宝始终是一条狗,它表述的意思未必是你领会的意思。”
他没办法和狗交流,所以,从办案的角度去看不能完全相信元卿凌的话。
“再说,你真肯定吗?”宇文皓问道。
元卿凌犹豫了一下,“这个……你说万分肯定,我也不敢说。”多宝朝她吠叫那一通,意思是很明确的,但是正如老五所言,总不能依靠一条狗来作证的。
但是,宝亲王确实有可疑啊。
“老五,”元卿凌想了想,道:“其实宝亲王还是要调查一下的,他可以接触到父皇,而且,他父亲裕亲王是被冤枉而死的,满府抄斩,这是何等惊天冤屈?虽然说平反了,可他心里就一点都不记恨么?这不符合人性,但凡违背人性的都有些可疑,横竖你也要调查,不妨再调查他一下。”
宇文皓道:“其实我已经派人去跟了,倒不是我对皇叔公有什么怀疑,正如你所言,能时常入宫去近距离接触父皇的,我都调查,就连冷静言我都派人跟着了,这是防着有什么疏漏。”
元卿凌道:“那好,既然你都有了布局,我就不多说了,免得因为我的话影响你的判断。”
宇文皓点点头,亲了她一下,执着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这一眨眼,点心们都满岁了,这一年的光景过得可真快啊。”
“是啊。”元卿凌不免感慨,“不过,这一两年里发生的事情可不少,桩桩件件,折磨人得很。”
她伸手为他抚平鬓边的头发,指腹抚摸过他脸上的疤痕,这道疤痕已经淡了许多,不觉得难看,倒是平添了几分狂绢。
夫妻二人坐在罗汉床上互相依偎着,说起一年前的事情,都觉得惊心动魄,但是好在,也都一一过来了。
风暴过后的日子,总有那么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
接下里整整一个月,都十分风平浪静,但是,也没什么好事发生。
一部分的校舍建造快竣工了,且大夫也都找好,有四爷和容月帮忙,这确实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一个月里,招生也在进行中,第一批招收的学员里头,都是识文断字的,这样就免去了识字教学。
元奶奶担任院长,曹御医为副院长,六月初正式开班了。
这个学院的开班,是京中一件盛事,吸引了很多百姓争相奔走。
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京中的暑热是很难受的,才刚踏入六月,明晃晃的太阳就在头顶上晃着,把人晃得脑袋发晕。
太后日前在御花园里头赏新荷,中了暑热,回殿之后就头晕呕吐,御医开了驱暑的汤茶,喝了两天也没见好,人反而越发的昏昏沉沉。
明元帝便传了元卿凌进宫给太后治病,诊断也是中暑的,开了药,要她多休息两天,殿中要通风透气。
太后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看着元卿凌叹叹气,“老身不中用了,病能治愈,可这心病治不好啊。”
元卿凌知道自打贤妃的事情之后,太后的身子就是一天不如一天,后来又出了纪王的事,虽说保住了一条性命,可在太后这里是实实在在地伤透了心。
元卿凌宽慰了几句,叫她别多想。
太后却泪涟涟地看着她,“老身从女儿的时候一路走来,虽有磕磕碰碰,但是好在日子一直安顺,却到了晚年连番打击,你婆母犯下那些忤逆的事,是老身心头一大伤痛,也罢,到底是她自己造孽的,死了也就死了,活人不该为死人担忧,就唯独老大,他一个人在外头,你说他过的什么日子啊?日前秦妃过来请安,说他如今终日醉酒,不务正业,身边除了两个小厮也没人了,休了妻子,妾侍又离了他,你说怎么办才好啊?”
元卿凌就知道她肯定会为宇文君担忧,但是这事能怎么办呢?
她轻声道:“皇祖母,您只管养病,他无碍的,如今这样反而好,只要他愿意,日子还是好过的。”
“可他愿意吗?他是皇帝的长子啊。”太后叹气,眉头愈发地蹙起,“老身日子不多了,就想着能再见他一面,说上两句话,也不枉这辈子的祖孙情分了,还有老三,你说都去了那么久了,怎么也没个信回来啊?造孽啊,皇家的子孙,怎么净是这般凄惨的?”
元卿凌道:“魏王来过信,孩子们周岁的时候,还叫人送来金锁呢。”
“怕是这辈子见不着了。”太后心烦气闷,越发的郁结。
第784章 一个人的夕阳
在旁边侍疾的皇贵妃道:“太后,您若实在想念魏王,不如便叫人送个信去,叫他回来看看您。”
太后摇摇头,“罢了,他在外头为朝廷办差,何苦叫他跑这一趟?且送信去,等他回,起码也得一个月,老身怕是等不了一个月了,还有两位郡主,本是金枝玉叶,如今何等的委屈啊?连个寻常千金小姐都不如,落了个庶人的身份,日后怎么说亲啊?”
“您不许胡说,您这是暑热,又不是什么要紧的病,养养就好了,至于旁的事,皇上肯定不会委屈自己的孙女。”皇贵妃忙说道。
太后闭嘴不语,眸色灰暗无神地看着帐顶,也不知道寻思什么。
片刻了才叫二人出去,深深宫苑里头,传来她沉沉的叹息声。
皇贵妃和元卿凌出到外殿,二人坐下之后皇贵妃问道:“太后病情要紧么?”
元卿凌道:“说要紧也不大要紧,可若说不要紧吧,其实也是要紧的。”
皇贵妃一惊,“怎地?不是暑热吗?”
元卿凌点点头,看着皇贵妃道:“中暑之前,她身子就不好了,如今热病一起百病生,不过这身体上的病好说,毕竟不是什么要不得的大病,她老人家严重的是心病,这一年多来,她受的打击不少啊,若不能宽慰释怀,怕病情会越发严重。”
皇贵妃想想也是,不禁愁了,“老三那边倒是好些,派人去送个信,快马加鞭半个月多就能回来了,可老大要怎么弄?皇上说过了不许他入宫的,谁敢去求皇上呢?太后也是怕皇上难做,所以在他面前总是没露出心思来。”
元卿凌是没法子帮忙的,如今的宇文君就是皇上心里头的一片逆鳞,谁碰谁死。
只要提起他的名字一次,就能让人想起那些诅咒人儿来。
元卿凌想了想,道:“如果说安排不了宇文君入宫,能否偷偷地带孟悦孟星入宫呢?叫太后瞧一眼重孙女也是好的。”
皇贵妃压低声音,“若能带进来就最好,可就怕惊动了皇上,回头连累你被责骂就不好了。”
元卿凌道:“不怕,又不是带宇文君进来,父皇对孙女还是很爱惜的,过一两年会想着法子要怎么还她们两人一点尊荣富贵,好让她们说亲。”
皇贵妃想想也是,便道:“那你看着办,本宫这边可以打一下掩护。”
“好!”元卿凌应声,告别出宫去。
翌日,元卿凌又入宫去,这一次带着孟悦孟星两人,守卫那边顾司已经摆平了,所以马车可以一路进去。
进了容和殿,姐妹二人就忙去拜见皇太祖母了。
太后见到两人穿着寻常人家的衣裳,头上没有值钱的首饰,哪里还有昔日尊贵郡主的模样?真真是连个寻常大家小姐都不如了,当下悲从中来,抱着两人哭了一场。
孟星一直哭,孟悦倒是懂事的,反而安慰起太后来,说如今跟母亲在一起,有安乐日子过,吃穿都不愁。
太后本想在两人面前痛斥宇文君一顿的,但是看到孩子都懂事了,说父亲的坏话也不好,才忍下心中的怒火和悲痛,赐了一堆的东西。
末了,留元卿凌在殿中说话。
她让元卿凌坐在床边,执着元卿凌的手郑重地道:“孟悦大了,过两年就要说亲,可如今身世这般,世家公子肯定是看不上的,皇帝那边你是能说得上话的,等过些日子你想个法子求求恩典,好歹给她们一个县主的封号,赐食邑分封,好叫她们往后衣食无忧。”
元卿凌道:“皇祖母您放心,便是您不说,我也有这个打算的,您今日见她们衣着寒酸,定以为她们日子苦寒,其实不然,容月一直有照料她们母女三人,吃穿用度都够,至于为何不给好的,就是怕让人知道了会非议,说她们是罪王之女还这般奢华,您知道口水也能淹死人,更不要说郡主渐渐长大,是不能沾丁点儿唇舌污垢,这也是大嫂的意思。”
太后听了,眉头才稍稍地舒展了些,“有你和容月帮衬着,她们母女三人想来也委屈不了,也可见帝王家并非都是薄情的人,你们这般待她们……很好的。”
“您就放心吧,等这件事情丢淡了些,我再寻个由头为她们姐妹二人求个恩典。”元卿凌保证道。
太后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信赖,“你张嘴是好一些的,老身不能说了,老身若说,便是强求皇帝,皇帝也苦啊。”
元卿凌深以为然,其实最苦的,莫过于父皇了。
太后见过孟悦孟星姐妹,心情舒畅了许多,渐渐地暑症就好了起来。
可她年岁长了,又伤了心,精神气怎么都不如从前。
到了六月中,反反复复地又犯病,御医一直伺候着汤药,病情不是大病,就是缠缠一绵绵,没完没了。
元卿凌也没检查出什么大的毛病来,倒是见她日渐憔悴,茶饭不思,想来到底似乎损了底子了。
元卿凌忙着医学院的事,也比较少入宫去了,加上太后身子没有其他恶疾大病,一味吃西药也不好,倒不如让御医好生调理,或能恢复元气。
齐王升职之后,比往日忙了许多,府中办案的事宜,几乎暂时由他主导。
但是,每每得空,都常会去陪伴陆源,元卿凌让工匠给陆源做了一辆轮椅,可以推动出去,他多半会在傍晚的时候推陆源出去院子里头晒斜阳。
他选择傍晚去,一则是因为傍晚才得空;二则,是因为袁咏意白天多半在,他不想打搅她陪伴陆源的时间。
他喜欢和陆源说话,花若解语还多事,是不能言最可人,他需要一个聆听者。
但是,他也会陆源读书,还有他写的诗,偶尔弹首曲子,黄昏的这段日子是很悠闲的。
陆家对于他这尊大佛登门是很荣幸的,尤其见他日复一日地来,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这般风雨不改,其心坚定,也是叫人感动的。
陆源偶尔会睁开眼睛,但是都是毫无意识的,齐王不管是读书还是弹琴,他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近日京兆府忙碌,鲜少有练武的时候,有些退步了,昨天夜里我试着翻墙进府,奈何只差一步,没落在墙头上,强行再起,虽是脚尖抵达了,却是栽着筋斗进去,真是丢人,若状元能醒来,本王必定拜状元为师,好好习武。”
他坐在廊前,斜阳余晖披下,四周环境优美,静谧而美好,陆源坐在轮椅上,得以皮带系住才可保住不往下滑去。
“你一定很奇怪本王为何每日都来和你说话,分明咱们往日也没有什么交情。”
第786章 宇文君再入宫
宇文君接到首辅府的话,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确实总是做梦回到宫里头,他还是昔日尊贵的纪王,可梦醒之后,一次一次地失望,他已经怕极了心头窜起来的希望火苗,因为那意味着等待他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失望。
因此,首辅府来传话,他不相信,他不相信父皇还准许他回去。
不过,当看到马车就停在屋子外头,他才有了真实感。
他匆匆忙忙地洗了一把脸,换了一身衣裳,昨晚宿醉,还残留几分头痛,他浑然不顾,只想着努力把握好这一次的机会。
马车往皇城方向而去,他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
攥紧了拳头,心里不断地说着,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一定要见到父皇,一定要求父皇原谅他。
他知道过了这么些日子,父皇的气也消了,他是皇长子,父皇一向宠爱他,绝对不会让他一辈子流落在外。
所以,在看到皇宫金色的琉璃瓦顶的时候,他心底也越发激动。
宫中有人接应,引着他往容和殿去。
接应之人,是禁军而并非宫中奴仆,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惶恐,父皇还防备着他呢。
进了太后宫中,才被宫中里头的嬷嬷引路进去。
他心并不在见太后一面之上,只想着尽快去求见父皇。
到了床前他就跪了下来,“不孝孙儿拜见皇祖母,愿皇祖母凤体安康。”
太后日思夜想,想要见他一面,但是看到他眼神闪烁,心不在焉,仿佛是别有所图的模样,心里便是尖锐地一痛,面上没露出来,只是侧头过去轻声道:“你过来一些,让老身仔细看看你。”
宇文君跪了上去,衣衫虽然已经是换过,但是长久喝酒,肌肤毛孔里头都渗出了浓烈的酒味,往太后跟前一凑,那酒气的味道便兜头兜脑地袭过去。
太后倏然呲牙裂目,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那一巴掌清脆得很,在这寂静的殿中响起,仿佛是碎裂了什么东西。
“你可知罪?”太后脸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的,脸色也因此涨红,脖子都粗了起来,没见到之前,她总觉得这个惩罚过于严重了,他该知道错的。
皇家子孙,生来高贵,应该可以多给一次机会,不必如此绝情。
但是,从他进殿至今,面容凉薄,眼光闪烁,半分泪痕不见,只有那蝇营狗苟布满整张脸,他不是为了看她一眼来的。
太后在后宫几十年,因不曾经历太多波折,其实并未能辩清人心,却偏是在这临了的日子里头,心水清明得很,一眼就看穿了宇文君心里藏的什么祸水。
“皇祖母,孙儿不孝啊!”宇文君被打了一巴掌之后,才开始惶恐起来,伏地嚎着,“孙儿不孝,没能在您身边侍疾,孙儿这就去求父皇,准许儿臣陪伴您身侧。”
太后的身子抽搐了几下,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几乎要就此绝气,好艰难地才回过气来,颤巍巍地伸手指着外头的殿门,“你……滚!”
这一面,还不如不见了!
宇文君抬起头,怔了一下,“皇祖母您……”
“滚!”太后拳头握紧,捶在了床板上,两行泪水滑落,闭上了眼睛,“你来日若有悔意,便到老身坟前去哭吧。”
“皇祖母,孙儿知道错了,您相信孙儿,孙儿日夜在家中反省,自知往日行事过于乖张,以后再不敢这样了,您给孙儿一次机会!”宇文君这一下才真的慌了,他本以为太后这边还能给他说情的,毕竟太后病重,父皇又是孝子,只要皇祖母开口,父皇断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没想到话没说上两句就要赶他走了,他怎能不慌?
殿中的人已经出去请禁军,强行把宇文君拖走了。
宇文君一路叫嚣,狂怒不已。
待出了容和殿,便见秦妃在外头等着。
宇文君如见救星,张开手猛喊道:“母妃,快带儿子去见父皇,儿子有话要对父皇说。”
秦妃泪水噙在眼眶里头,她是请了旨意过来,只可远远地见他一面,不可靠近。
她本也是心生希望,或许能趁着这一次太后病重的机会,让皇上平息心中怒火的。
殊不知,却是这般。
秦妃伤心之下,也不免愤怒,指着他哭问道:“你何时才能长进?”
宇文君一边挣扎一边喊,“儿子真知道错了,您快去求父皇来啊,儿子要见父皇一面,儿子要亲自给父皇认错。”
顾司在外头看着,打了手势,让禁军拖着宇文君走,不许他在这宫中叫嚣。
结果是,宇文君的叫嚣之声,响彻了一路,自然也有人去禀报了明元帝。
明元帝正在御书房里头看折子,听了禀报,淡淡地道:“传旨下去,往后谁也不得为他求情,谁若求情,同罪论之!”
太后自打见了宇文君一面之后,病情的发展就越发凶险,六七月暴雨多,十天里有三四天是电闪雷鸣的,太后一直困于殿中不能外出,到了八月初十,就几乎无法进食了。
还差五天,就是月明中秋,明元帝让元卿凌无论如何帮太后度过这个中秋团圆日。
元卿凌除了用药之外,还带着点心们入宫去,太后见了点心们,心情会好很多,自然也能熬些日子。
孩儿稚气,不知道人间的生离死别,还总嚷着叫太祖母起来陪他们玩耍。
包子学了认字,拿着字帖给太后念了自己的小名,“这个是包字,这个是子字,包子就是我,我就是包子,太祖母可以吃包子,包子也可以吃包子,您现在要不要吃啊?”
声音清脆,动听,仿若春风一般吹进了太后的耳朵里,太后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饱满的小脸蛋,真真可爱得不行。
太后笑着伸出手,却也没碰包子,她嫌弃自己病气重,不得污了孩子。
“好,等太祖母好起来就吃包子。”
包子挽起衣袖,露出胖嘟嘟的手腕,仿佛一截肥壮的白莲藕,塞到了太后的嘴边,咯咯咯地笑着,“吃,现在吃,我就是包子,包子就是我,给太祖母咬一口。”
太后也笑了起来,“真想咬一口呢。”
“咬,我请客!”包子很是大方地又把小脸蛋凑过去,两颗眼珠子像黑曜石般耀眼。
太后眼底湿润,喃喃地道:“有你们仨,太祖母这辈子无怨无憾了!”
第787章 皇太后薨
太后病重,后宫嫔妃也都过来侍疾陪伴了。
太后谁也不大想见,就想着见着点心们。
本来病气重,孩子不该待在身边,但是元卿凌没这个忌讳,又不是会传染的疾病,孩子待在身边陪着才是福气。
所以,元卿凌也就干脆在宫里头住下,能随时带孩子来见,加上她懂得医术,陪伴在太后身边,若有个什么紧急的情况也能及时救治。
因此,在这几天里头,太后几乎是整日里与她在殿中。
到了中秋节的前一天,太后看着精神了许多,还能坐起来吃了一碗粥,吃了之后,觉得嘴巴淡淡的,还想吃些糕点,元卿凌便叫人去做了。
宫中早些时候便开始准备太后的后事,各项安排事宜都由内府和礼部去办,大家心里头都仿佛有了准备,后宫也是在等着太后咽气的那一刻。
但是今日见太后胃口很好,还能坐起来,这是自打病情恶化之后就不曾试过的,大家心里头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中秋团圆,后宫设下宴席。
太后这天越发好了些,说想要出去后宫看看。
天气已经又渐渐转凉了,明元帝本来不准许,但是她坚持要去,只得准备了肩舆,叫人抬着出去亭子里坐坐。
宫中今日热闹得很,到处张灯挂彩,御花园里头为了庆祝中秋节,特意挂满了一串一串的红色灯笼,每一个灯笼外都张贴了猜字谜,太后就坐在里头,看着皇室年轻的子弟姑娘们在使劲猜。
这热闹的气氛,一直都很高涨,因为今天宫中安排的节目很多,还特意搭了戏班子,只等一会儿用过午膳就可以开锣。
新鲜莲子被送上来,元卿凌为太后剥了两颗。
太后吃不多,但是喜欢这味,“这莲子啊,就像是人生,先苦后香,回味甘长啊。”
“那您多吃两颗!”皇贵妃在旁边抱着十皇子,笑着道。
“不了,吃这个东西也如人生,浅尝辄止,不可贪吃。”太后压压手,扭头去看着十皇子,笑得眉角发皱,“这孩子,怎地越吃越胖啊?回头是得赶上他二哥了。”
孙王妃瞧着小叔子,也笑了,“您还真被说,仔细瞧瞧,就是一个缩小的老二啊。”
元卿凌也瞧了一眼,忍俊不禁,确实孙王就是十皇子的plus版,都是肥头大耳,面目圆润的长相。
她笑着道:“这是富贵的长相,好啊。”
安王妃问道:“早前不是听二哥说要减肥么?怎地不见成效啊?”
孙王妃没好气地道:“你听他的?一年嚎几回说是要减肥,没见成功过,他是管不了嘴巴,一顿不吃就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去年看着清减些了。”
“那是因为遇袭受伤,要忌口,他就干脆说减肥,等身子好起来,不还是照样吃?又不爱动弹,真是猪一样的人。”
孙王妃虽然埋汰着夫婿,可眉目里笑意满满,可见是喜欢得很的。
容月剥着帘子,问太后,‘老太太,您是喜欢十皇子多一些,还是喜欢点心们多一些啊?”
这问题可尖锐了,大家都看着太后,连扈妃都转过头来看着。
元卿凌推了容月一下,“什么喜欢哪个多一些?都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一样喜欢的。”
容月这张嘴啊,有时候真是很讨打。
太后看着十皇子,慈爱地道:“太子妃说得没错,都是一样喜欢的。”
她说着,眸光飘忽出去外头,看到点心们和雪狼玩在一起,三张小苹果脸蛋通红,都是皇室的孩子,她自然是一样疼爱的,只是,这仨娃贴心又聪慧,多疼爱几分也是人之常情嘛。
太后心满意足地看着满园的皇家子孙,秋日的太阳让整座宫殿都洒满了金光,她觉得有些饿了,叫人进了一碗汤圆。
一碗汤圆有十颗,她吃了五颗就吃不下去了,但是想着汤圆是要吃出个团圆来,因此便是饱了也勉强把剩下的都吃下去。
吃完之后,她叫点心们过来,伸手抚摸着他们的脸蛋,眸光眷恋慈爱,“若说还有什么不舍的,也就是这些孩儿了,真希望能看着他们长大,成亲生子啊。”
大家听了这些话,不免有些心酸。
皇贵妃笑着道:“太后,您肯定能看到的,您啊,还得亲自为他们选妃呢。”
太后凝望许久,才轻轻叹息,“天下女子,怕鲜少有能与他们匹配的,娶谁都委屈了他们。”
元卿凌笑了,“皇祖母,他们可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啊,您这话也不怕人家笑话。”
太后自豪地道:“宝中之宝,娶了谁,谁家的姑娘有福。”
包子手里捧着藤球,瓮声瓮气地道:“太祖母,我长大了要娶您,您屋中可多好吃的了。”
太后一听,怔了怔便哈哈地笑了起来,众人听得童言无忌,也都笑得不可自拟。
太后眼底濡湿,看着包子,“记住太祖母的话,往后娶亲,心思纯正是最要紧的,要像你母妃,切莫像你……”
她的话止住了,眸色有些灰暗,虽不说,但是大家也知道她说的是贤妃。
是啊,娶妻是绝对不能娶贤妃这样的。
吃过午膳之后,戏班子开锣了,太上皇也亲自来看,与太后坐在了一块,太上皇也十分罕见地,一路执着太后的手。
诸位亲王郡王也都带着家眷前来,一同入座看戏。
采乐殿里,阳光披满,金色的黄叶飞舞,洁白的云朵在湛蓝的天空下飘着,这样的时日,仿佛是透明静谧的,连戏花的蝴蝶都停驻了,仔细听着那花好月圆的唱曲。
太后的头慢慢地枕在了太上皇的肩膀上。
嘴角噙了一丝幸福的笑意。
她的夫婿,她的儿女,她的孙子,她的重孙子都在身边围绕,在这歌舞升平的日子里,她的眼睛也缓缓地闭上了。
戏曲终,太上皇伸出手,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整个宫殿里头的红色灯笼悉数摘下,换上了白色的灯笼,这些,内府早就已经备好了。
苏太后薨逝,明元帝下旨,举国哀悼。
第788章 皇陵被毁
礼部那边拟定皇太后的谥号为圣安皇太后,出殡定于九月初三。
因太上皇还在,所以圣安皇太后的棺椁要暂时停放在皇陵东帝陵外的神道里,只等着日后太上皇驾崩一同下葬。
出殡那天,明元帝本是要亲自送葬,殊不知太上皇却在殿中摔了一跤,摔得十分严重,他怕出什么变故,没有亲自送葬。
京中一片哀哭之声,送葬的皇室子孙和官员多达千余人,披麻戴孝,一路出城而去。
引幡人共有六十四人,抬棺的也是六十四人,棺椁被一众孝子贤孙围着抬出去,浩浩荡荡的队伍里头,除了送殡的人,还有一条车龙,都是运送陪葬品的。
宇文皓和一众亲王负责送灵,前头的马车里是三十二位高僧,一路念经而出。
抵达皇陵之后,送葬的人便要回程,留下诸位亲王与执葬的人员等到吉时便送入帝陵地宫的神道里头。
陪葬的东西得先放下去,所以,宇文皓与安王等人在外头守灵。
这等了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便有人飞快从墓道里头跑出来,跑得飞快,即将抵达的时候,几乎是连爬带滚地跌在了宇文皓的面前,压低嗓子颤声道:“卑职有急事禀报。”
“说!”宇文皓见他神色慌张,心中兀自一沉。
“请容卑职上前禀报!”那人显然吓得够呛。
宇文皓准许,那人哆嗦着上前在宇文皓耳边颤声道:“西帝陵的墓门被人刻意破坏过,不知道里头可有损毁。”
宇文皓一把揪起那人的领子,怒不可遏,“什么?”
“还请殿下亲看!”那人都吓得不行,双腿一直颤抖。
宇文皓回望了一眼,送葬的队伍都在十步之遥,他压下心头的狂怒,对禀报之人道:“没本王的命令,不可泄露半句。”
“是!”那人已然瘫软在地上。
他马上与几位兄弟说了此事,诸位亲王听了也是脸色大变,忙就策马往西陵过去,抵达西陵之后,几人翻下马背,便疾步往里走。
西陵是晖宗帝的陵寝,墓门是关闭密封的,本来安葬太后不需要经过西陵,只是因下葬太后的时候需要前来祭拜上香,禀告晖宗帝,才看到墓门被损毁。
宇文皓风风火火地进去,只见大理石墓门有被刀斧劈打过的痕迹,且两门对开的地方还裂开了一道缝,虽然距离地宫还很遥远,未必会损毁到里头,可不排除有人进去过。
“是盗墓贼吗?”齐王胆战心惊地问道。
“不像!”宇文皓仔细看着那些刀斧的痕迹,沉声道:“盗墓贼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而且皇陵四周都有专人把守,盗墓贼自寻死路才敢来。”
“那为何要破坏墓门?还有,此人是怎么进来的?”安王问道。
宇文皓都觉得奇怪,破坏帝陵,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谁敢这么干?又为何要这么干?
孙王也狐疑地道:“此人既然来到此处,要进去也容易,这墓门是可以打开的,又不是地宫里头被密封的大门,为什么要破坏呢?直接开门进去不成吗?”
宇文皓脸色变了变,“此人或许进去过。”
齐王大吃一惊,“天啊,该不会把地宫都给破坏了吧?”
众人都看着宇文皓,神色皆是十分凝重。
宇文皓想了想,传了皇陵守卫进来,让他们打开墓门沿着神道进去看看,如果地宫的大门没有被破坏,那此人应该就不曾进去过,地宫的门是打不开的,除非破坏进入。
打开墓门,里头是一片漆黑,等空气散了一会儿,皇陵守卫持着火把进去。
过了没多久,守卫气喘吁吁地跑出来跪在地上禀报道:“回太子殿下,地宫的三重门已被破坏,小人不敢往里探,还请殿下定夺。”
宇文皓怒火中烧,身为皇家子孙,皇陵被破坏,那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众人退出墓室,宇文皓大怒之下传来了守皇陵的统领问责。
面前黑压压地跪了一片,都是一片惶恐茫然。
皇陵守卫统领叫章天,是被贬谪的将军,在军中与人生私怨斗殴,才来贬来这里守皇陵的,至今第二年。
章天都吓傻了,被宇文皓怒斥了几句才回过神来,跪在地上身子颤抖,痛哭流涕地道禀报:“回太子殿下,臣驻守此处三年,不敢有丝毫懈怠,白天夜里都有人巡视,除了每年祭拜,不曾放过外人进来,也不曾发生过有人偷入皇陵的事情。”
宇文皓怒道:“不曾有人进来过那为何墓室和地宫的门会被破坏?如果有人进入地宫里头,搅了晖宗帝的安宁,你们有几颗脑袋都不够掉的。”
章天瘫软在地上,脸上一片的绝望惨然,地宫的三重门都被破坏了,地宫能不被毁吗?
众人先退了出去,派了魏王回京去禀报此事,是否要进入地宫里头探究,还得父皇下旨。
皇太后的棺椁进了东陵,安置在神道里的一个密室,仪式完成之后,负责执葬的官员都退了,只留下几位亲王在这里。
西陵被破坏的事情,还不能声张,免得引起轩然大波。
兄弟几人,也没敢走开,就在西陵外头的享恩殿等着,暮色已经降临,章天叫人送来饭菜,兄弟几人也没胃口吃。
大家心里头都怒不可遏,可也没敢在这里头大发脾气。
安王干脆坐在地上,看着外头渐渐升起的月亮,道:“老五,有多大的可能是盗墓贼?”
宇文皓紧绷着一张脸,眸子冷锐异常,“可能性很低,正如我方才所说,如果是盗墓贼,不可能会用刀斧劈墓门,这不是故意引人注意吗?”
“若说那些盗墓贼不知道墓门可以打开呢?他们或许以为下了死门,想着朝中间劈开,这个可能性也是有的。”孙王道。
宇文皓摇头,“这更不可能,斗胆来偷皇陵,怎会是无知之辈?必定是有高深的盗墓手段的才敢来。”
怀王白净的脸上激出一抹火红来,咬牙切齿地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然连皇陵地宫的门都敢捣毁。”
宇文皓眸子沉沉,“我怕不是只破坏地宫的门,有可能已经进入了墓葬里头,方才守卫进去探查,还没到殉葬道,所以,里面到底被损坏成什么样,谁都不能预估。”
有一个最坏的可能,谁都没敢说出口,大家脸色都十分凝重,最担心那个可能发生。
“能不能先进去看看殉葬道?如果殉葬道的物品不在了,起码能证实是偷盗而来的。”安王建议道。
听了安王这个提议,孙王和怀王都看着宇文皓。
宇文皓一时没下决定,进入殉葬道,意味着接近晖宗帝的棺椁。
第790章 一步步地
三人举着火把进去,神道九曲十三弯,像个迷宫一般,亏得三人提前看了舆图,否则真会迷路。
殉葬道是在地宫中心的四周,往下深挖的一道道大坑,摆放着各种殉葬的物品,牛羊马的骸骨,金银珠宝,陶瓷器皿,兵器,泥人儿做的侍女太监,摆放有序,三人看了一下,殉葬的物品似乎不曾动过。
换言之,此人真不是为了盗墓来的。
再往里进,则是摆放棺椁的地宫中心了。
石门也已然损毁,损毁的程度和三重门一样,碎石乱了一地,里头有光芒传出来,三人把火把熄灭,丢在外头,便进去了。
这里空气并不算十分憋闷,可见这里损毁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里仿若一个宫殿,四根圆柱雕刻飞龙,很高很长,似乎直通云霄,顶上雕刻了云纹和龙纹,各种壁画,四颗夜明珠照亮着整个地宫。
晖宗帝的棺椁就摆放在地宫的高台之上,高台的规格是按照大殿设计的,白玉栏杆,白玉阶梯,彰显九五之尊的尊贵。
棺椁通体漆了金色,是金丝楠木做成,三人还没走近,心已经凉了半截,因为棺椁并不是密封的,十步之遥就能看到棺椁的缝隙,棺材钉已经被悉数翘出。
“天啊!”顾司脸色发白,心头震惊不已,“竟真是冲着晖宗帝爷来的。”
三人脸色凝重,此人不为殉葬品,只为破坏晖宗帝的遗体?那这意味着此人十分憎恨晖宗帝。
宇文皓心里再想起了宝亲王,看来,老元的猜测是八九不离十了。
他想上前看看,顾司拦住了他,“小心一点,棺椁既然被人动过,就有可能会有危险。”
“那就用掌力推开吧。”宇文皓道。
三人先跪在一起朝棺椁磕头禀告,再站起来一起催动掌力,便见金丝楠木棺椁的盖顿时被掀起,落在了地上。
看着毫无动静的棺椁,宇文皓心里并不觉得轻松,相反,愈发的沉重。
他竟不敢过去看,怕看到晖宗爷的遗体被人……
顾司沉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向前去,口中道:“微臣顾司,拜见晖宗爷,晖宗爷莫……”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满目惊骇。
宇文皓和安王见状,猛地上前去看,皆是神色骇然,目赤欲裂。
棺椁里头,除了陪葬的金银物品和丝绸锦缎,什么都没了。
晖宗爷的遗体丢失了!
“天啊!”顾司吓得心脏都快停顿了,喃喃地道:“到底是何人做的?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晖宗帝的遗体,此人真是胆大包天啊。”
宇文皓震骇过后,眸子锐利地四扫,眸子定在了被掀翻的棺材盖上,他快步过去,“你们看,这上头刻字了。”
安王和顾司马上走过去,棺材的内盖里头,刻着十二个小字,若不是仔细看,还看不到呢。
“晖宗残暴不仁,不配葬入帝陵!”
宇文皓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道:“不管此人是谁,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碎尸万段。”
三人退出地宫,到享恩殿禀报明元帝。
明元帝听罢,眼底烈焰滔天,一拳击在享恩殿的拜桌上,对宇文皓三人下旨,“查,挖地三尺也要查,务必要找回晖宗帝的遗体。”
“是!”三人领命。
“穆如!”明元帝再传穆如公公进来,眼底闪过狂戾之色,“皇陵这里,你来善后,不许任何消息走漏出去,朕今日也不曾来过皇陵!”
“奴才知道!”穆如公公轻声说。
明元帝回头便跪下在享恩殿的拜桌前,拜桌上摆放着晖宗帝的灵位,他在灵位前许下诺言,定会寻回皇祖父的遗体金身。
宇文皓护送明元帝回京,几位亲王则回了东陵去守,穆如公公和顾司在这里问话,和处置守灵护卫。
元卿凌在宫里头照料太上皇,太后出殡的时候,太上皇就站在通天阁上看出殡队伍,下楼的时候,竟不小心踏空,滚下了楼梯,伤势颇为严重。
明元帝本来在此陪着,但是半夜里忽然被人请了出去,看样子是有要紧事,之后就不曾见他来过。
元卿凌心里沉甸甸的,总觉得是要出什么事的,可守着太上皇要紧。
到了辰时末,便见明元帝来了,明元帝一脸冷肃,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元卿凌便更确定是出了大事。
明元帝叫她出去,她没敢问福身退了出去。
只是纵然是退了出去站在外殿,她耳朵灵敏,还是听到了明元帝跟太上皇说的话。
她心底震骇不已,晖宗帝的遗体被偷了。
她竖起耳朵继续听着,听得明元帝道:“此事太大,儿子不敢瞒着父皇,不知道父皇心里可有怀疑的人?当年是谁曾如此痛恨皇祖父?”
晖宗帝是太上皇的父亲,听得自己父亲的遗体被挖走,太上皇狂怒至极,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好不容易压下来,他缓缓下令,“命人把此事告知安丰亲王。”
“您……”明元帝一惊,“您怀疑是伯父做的?”
太上皇艰难地摆摆手,“不,不是他做的,他绝不会如此,你只管命人告诉他,他会把晖宗帝在位期间的大事都告知太子,叫太子去查这事,便是倾全国之力,也务必要把晖宗帝的遗体找回。”
“是,请父皇放心,儿子便是不惜一切,都要把晖宗爷找回来。”明元帝保证道。
太上皇嗯了一声,让他回去办要紧事,不必于床前伺候。
元卿凌再回到殿中的时候,太上皇眼底烟云尽敛,只是不说话怔怔地看着帐顶出神。
元卿凌知道此事她不该问,不该知道,所以,没提半句,只是在殿中陪着太上皇。
等到太上皇的情况稍稍稳定,她出宫去见到宇文皓竟然也回来了,按照规矩,他应该是要在皇陵那边守三天的。
宇文皓也才回了府中换身衣裳,见元卿凌也从宫里头回来了,问道:“皇祖父情况如何?”
“稳定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元卿凌见他翻找衣裳穿,便为他找了一身素白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宇文皓在她面前换衣裳,道:“晖宗爷的遗体被盗。”
元卿凌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
“不知道,”宇文皓系好腰带,看着她,“但是,你当初怀疑宝亲王,如今我也怀疑了。”
“你不是一直命人盯着他吗?有异常么?”
“没有,无从入手,回头皇伯父回京,我得问他一些事情。”宇文皓在桌子上倒了一杯茶,眸色冷凝,“不管是谁,我定要把此人揪出来。”
第791章 奶奶不见了
“安丰亲王?他还在梅庄吗?”
宇文皓道:“应该是在的,已经派人去请了,伯父肯定要回来。”
元卿凌点点头,是的,晖宗帝是安丰亲王的父亲,父亲的遗体被盗,他做儿子的肯定得回来。
宇文皓本想马上要出去,但是脑子里纷乱杂陈,干脆坐下来和元卿凌说说,把思路给弄清晰。
“今日禀报之人,似乎是故意要告知我们的,所以,此人偷走太祖父的遗体,是挑衅。”
元卿凌想了想,“也可能是一场清算!”
“清算?”宇文皓眸子眯起来,锐光倏闪,“所以,宝亲王的嫌疑是最大的,只是,我本以为他会潜伏许久,没想他自己浮出来了,他到底意欲何为啊?只为报满门之仇?”
“现在什么可能都有,”元卿凌把关系捋了一下,“裕亲王是晖宗帝的弟弟,那宝亲王和太上皇是堂兄弟而非亲兄弟,他活下来之后,放置满门的仇恨不顾,只一心效忠自己的堂哥,这实在也说不大过去。”
“对了,”元卿凌想起他方才的话,“你说对方是故意要告知你,晖宗帝的遗体被偷走?”
“没错,因为皇祖母是葬入东陵的神道,只需要执礼之人去给晖宗帝那边上香禀告,在享恩殿便可以了,享恩殿是设置有灵牌的,但是此人却告知我,墓门被损毁,他压根不需要去到墓门底下去。”
“这么大的破绽,对方没理由不知道啊,他布局如此精妙,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吗?”元卿凌很是疑惑。
宇文皓面沉如铁,“所以我才说这是挑衅,这是宣战,他是故意为之,怕是早就准备好阴谋等着我们了。”
“但是,还是解释不通啊,你既然说对方是提前布局的,那他是提前知道皇祖母要薨逝么?若不是出了丧事,皇家也不会轻易去皇陵。”
她怔了怔,“莫非,太后的病也是他做的?”
她本就觉得奇怪了,太后的身体虽说年初开始就一直很差,但是不至于这么严重的,偏生又查不出什么大病恶疾来。
如今想想,若此人早就开始布局,怕太后病逝也是此人的手笔了。
宇文皓愁眉深锁,“只是我有一事还是不明白,要打开墓道和三重门,且是掌力摧毁,必定造出很大的声响,为何皇陵守卫竟一无所知?而且,要偷运太祖父的遗体出去,也很难掩人耳目,因为防着盗墓贼,皇陵日夜都有人巡逻的。”
元卿凌看着他,“除非当时外头有更大的声响和守卫无法巡逻的时候。”
宇文皓定定地看着他,想起这六七月里头,连番暴雨,雷声轰动,更有飓风吹袭,莫非是趁着那会儿来的?
如果是这样,倒是解释得通为何没有惊动皇陵的守卫。
宇文皓站起来,“我先去找一趟笑红尘,这些天我会很忙。”
“好,我知道!”元卿凌站起来,抱了他一下,深深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你放心办差事去吧。”
宇文皓额头相抵,轻叹一口气,“你得空多些陪伴皇祖父,皇祖母去了,他心里其实也难受的。”
“我知道,到底是相伴了大半辈子的人。”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什么事?”元卿凌问道。
蛮儿在外头说:“太子妃,老夫人可在里头?”
“没啊!”元卿凌去拉开门,见蛮儿手里捧着一筐晒干的甘草,便问道:“怎么了?”
蛮儿道:“早上的时候,老夫人叫奴婢把甘草再翻晒一下,她要做炙甘草,且是着急要拿回学堂的,奴婢晒好了,却没找到她呢。”
“这会儿该是在学堂吧?”元卿凌道。
“今日不用回学堂啊,今日初四,您不是说缝四便是休日么?”
元卿凌都有些糊涂了,“对,今日休息,你都找了吗?会不会是出去了?”
“奴婢问了门房,门房说今日不曾见过老夫人出去,至于府中都找过了,没见她人呢。”蛮儿道。
元卿凌回头看了宇文皓一眼,眼底有些慌,宇文皓沉声道:“先找找,或许是躲在那里炼药了。”
“好,蛮儿,你叫汤大人发散府中的人找一下。”元卿凌道。
她昨晚在宫里头,没回来,所以昨晚到今天都没见过奶奶。
元卿凌和宇文皓也去找,问了喜嬷嬷和其嬷嬷,两人都说今日就不曾见过老夫人。
喜嬷嬷道:“说来也怪,以往每天早上她都会过来看看皇孙的,但是今日竟没来。”
“她屋中伺候的人呢?问过了吗?”宇文皓问道。
喜嬷嬷道:“老夫人身边没人伺候,她说不用,贴身事宜一概是她自己做的,而且晚上也不需要有人在旁边陪夜。”
元卿凌知道奶奶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不习惯被人伺候,因此虽然在凤仪阁住下,除了吃喝有人端过来之外,自己生活上一应事情都是自己做,扫地洗衣等等,都是她亲力亲为的,之前汤阳安排过两个丫头过来伺候她,都被她打发出去,说她又不是老得动弹不得了,不需要伺候。
元卿凌这会儿真慌了,“找,快找!”
宇文皓也先不出去了,带着人满府里找,确定没找到,才带着人出去外头,虽没从正门出去,但是有可能从侧门出去了无人看见。
元卿凌也回了学院去,曹御医在学院里头晒药,元卿凌便问他可曾见过。
曹御医说:“许是去了周宿儒家吧?那周宿儒家里出了点事,微臣昨天听得教授说要去做什么家访的。”
“周宿儒?他家在哪里?有地址么?”元卿凌松了一口气,但是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得亲自去看看才妥。
“入学的时候都登记了地址的,微臣去找找。”曹御医转身往文书房里走去,元卿凌也跟着进去。
因学生不多,且才入学没多久,登记的册子好找,很快就找到了这个周宿儒的地址。
曹御医见她马上就着急要过去,便宽慰道:“太子妃放心,老夫人是大兴来的客人,如今人人都知道她也参与了大周的兵器铸造,是位能人,大家只会尊重她,不会有人伤害她的,伤害了她,岂不是跟大兴和大周都过不去么?”
元卿凌本来想着奶奶可能真是去了家访,心头松了一下,听到这句话,她的心顿时直接沉到了谷底。
她竟然忘记了这事,当初为了让人信服那兵舆图是假的,对外宣称奶奶也曾参与了大周的兵器铸造,奶奶还亲自上过公堂作证。
第792章 往西浙去
作证之后,老五是派人保护着奶奶的,出入也叫人跟着,但是自开了医学院之后,觉得日子也恢复了平静,奶奶也不让人跟着了,觉得很大阵仗。
她带着阿四往那周宿儒家里去,心里还是存着一线希望,不过,到了周宿儒家中一问,奶奶却没来过。
她真的慌了,马上回了府中,命人通知宇文皓。
宇文皓是和笑红尘一块回来的,进门就见她慌得脸色都白了,忙安慰道:“别担心,若真是为了兵舆图,他暂时不会伤害奶奶。”
“会不会是宝亲王?确定是他吗?”元卿凌攥住他的手问道,此人计谋人如此之深,又背负血海深仇,若真是他,奶奶在他手上,那真是不一堪设想,想到这里,元卿凌只觉得五内焚烧,焦灼万分。
宇文皓道:“听笑红尘说说,我回来的时候,她刚好也找来,自从多宝咬了宝亲王之后,我便叫笑红尘严密监控着宝亲王府里头的所有人,他是很有可疑的。”
元卿凌忙看向笑红尘,笑红尘上前拱手,道:“没错,宝亲王府昨天晚上就有了异常的举动,宝亲王府的家臣子时的时候从后门出去了,与一人约在花明楼里,在里头商谈了大概半个时辰后各自散去,我们的人两边跟踪,那人离开之后,便潜伏在刘家大院的屋顶,等到五更天的时候,倒夜香的进了巷子,那人撂倒倒夜香的粗汉,推着车从后门进来了,那时候,老夫人刚起来,他掳走了老夫人捆于车底,推着一路出城去,我的人一路尾随而去,出城之后,走到十里亭有马车接走,往小坪村的方向去了。”
竟是伪装成倒夜香的,难怪不会引人注意,府中守卫每天定时会放倒夜香的人进来,不会盯着他去干这些事,所以才叫他有了可乘之机。
看来,此人真是盯着楚王府好些日子了。
元卿凌急道:“那……那快些派人去啊。”
“我已经增设了人手过去找,小坪村的西南两边都是连绵深山,不好找,不过……”笑红尘看着元卿凌,竟是露出了一丝微笑,“你说奇怪不奇怪,有一条狗和一头雪狼跟着去了,且它们的行踪极为隐秘,对方都没有发现。”
元卿凌忙叫阿四去找找,是不是多宝和雪狼没在。
阿四找了一圈回来道:“没错,多宝不见了,还有包子狼也不见了。”
元卿凌听得此言,略放了点心,三头雪狼,都是类似主人,包子凶悍,包子狼也十分凶悍,多宝也不是省油的狗,它们虽是兽类,可教养得当,脑子是相当的聪明,如果跟着去了,危机关头能帮上一把。
宇文皓觉得奇怪,“多宝既然有怀疑,为何不当场扑上去撕咬啊?”
阿四轻声道:“爷,您不记得了?之前它咬宝亲王差点被您揍了,所以这会聪明了,带着雪狼跟上去。”
宇文皓哭笑不得,转身对元卿凌道:“你别担心,在府中等着,我和笑红尘带人去找,一定会把奶奶平安带回来的。”
“可你不是要办……”元卿凌差点儿说漏嘴,忙改口道:“不是安丰亲王要回来见你吗?”
“没事,我先探探,如果那边有老窝,估计……也是藏在那边。”宇文皓说完,又叮嘱阿四,盯好楚王府的大门,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入。
吩咐完毕,他带着笑红尘出去了。
小坪村是京郊靠山的一个村庄,不大,人口也不过三四百人,这里基本都是年迈和老人居多,年轻的都入城讨活去了,因官道没有直通进去村里头,因此虽然是天子脚下的地方,却仍然贫穷得很。
留在村子里的村民靠种田和进山采山货为生,对山里的地形很是熟悉,所以宇文皓派人到村子里头问,了解山势再叫徐一带着两头雪狼进去找。
大山茫茫,要寻找敌人的落脚点,不容易,尤其笑红尘的人还跟丢了,幸好雪狼和多宝跟着去,它们会给汤圆狼和糯米狼留下线索,沿途撒尿。
到了晚上亥时左右,终于与多宝汇合,它匍匐在一处山坳上,见宇文皓等人来到,多宝跳起来吠叫,但并未看到包子狼。
多宝一边吠,一边对着山坳壁上挠,宇文皓手持火把上前,拨开蔓藤,竟看到是一个洞口。
他让徐一带着雪狼进去探查,另外再吩咐人在附近搜查,看看有没有线索。
徐一进去大约有半个时辰才出来,禀报道:“殿下,这里尽头就是悬崖峭壁,有绳索下吊的痕迹,人应该是被转移到底下山谷去了。”
宇文皓眸子冷锐,“底下是通往哪里的?”
“是凌云山壁,能从山的腰线上绕出这几座大山,等同是横穿出去,可抵达蘋县。”
宇文皓冷冷地道:“蘋县有江,沿江下去不到百里,就是西浙地区,是宝亲王的封地,所以,他的人带我们游了一圈,目的却是他的封地西浙。”
徐一凛声道:“那我们是否马上赶往西浙去?”
宇文皓道:“顾司没在京中你去找褚首辅,让他入宫找父皇调动三千禁军和你一同前往西浙,速度要快,分派一部分人沿水路追赶,其余则走陆路,我去一趟宝亲王府后便赶去西浙和你汇合。”
“是!”徐一领命。
“雪狼呢?为何只有多宝不见雪狼?”笑红尘巡视了一遍附近之后,回来问道。
宇文皓道:“雪狼应该跟着去了,它可以攀爬悬崖峭壁,但是,若敌人沿江下去,雪狼跟不上,他怕水,除非能趁人不知,偷偷跟着上船。”
“如果雪狼能跟上船,就一定能跟着抵达他们藏身之地,到时候带着雪狼和多宝就好找了。”徐一说。
宇文皓点点头,“先下山,本王是该会一下皇叔公了。”
他顿了顿,对笑红尘道:“你去查一下,看看最近可有出殡队伍从京中出发?”
“好,明天午时,楚王府汇合,我们一同下西浙!”笑红尘说完,带队走人。
宇文皓下山回京,打发了徐一去调派人手,他则一人策马前往宝亲王府。
宝亲王府在笑红尘的监控之下,四爷也派了冷狼门的人在附近盯着,所以,便纵独自一人进去也不妨。
第794章 他到底想干什么
宇文皓本已经拂袖而出,听得此言,回头看他,“说!”
宝亲王慢慢地从袖袋里头取出玉扳指带在手指上,缓缓转动着,口气淡漠地道:“你不奇怪吗?大周为何这么久都没把兵舆图再送过来?”
宇文皓确实觉得很奇怪,人都派出去好几个月了,人没回来,也没任何消息回来,他曾派出去第二拨人,也没有消息回来。
“你截杀了使臣?”宇文皓眸子一眯。
宝亲王摇摇头,神色漠然,“人是死了,但是本王也多此一举,大周出了变故,兵舆图只有陈靖廷手中有,可陈靖廷夫妇出了事,至今未醒,所以,便是你派多少人去,也再拿不回兵舆图,兵舆图仅此本王手上一份,你们与大周军事结盟,已然得罪了鲜卑和北漠,若你们制造不出强兵器来,便是北漠和鲜卑的案上肉,任由宰割,你说,本王是不是捏住了北唐的命脉呢?你啊,还是好好想想这第二种可能吧,不必派这么多人去西浙了,无用,本王既没打算起兵,西浙便是要放弃了。”
“所以,你还是没说你的目的是什么!”宇文皓道。
“去吧,”宝亲王打了一个哈欠,“本王还困得很,明日叫安丰亲王来,本王会问他要一个公道的,这个公道若给了本王,本王便不与你们为难。”
说完,还亲自上前为宇文皓打开门,叫了下人过来,“送太子殿下!”
黑暗之中,便见一人从漆黑里头走出来,低着头,对宇文皓拱手,“太子殿下请!”
宇文皓看着他,认识,此人是宝亲王府的家臣陆集,和宝亲王往日是同一派的作风,温和慈祥,但是如今见他黑袍加身,脸色笼寒,走出来的时候脚跟不沾地,竟也是个高手。
他心底叹息,当初为何会忽略宝亲王府呢?这里竟是卧虎藏龙之地啊。
他回头看着宝亲王,“王爷手底下这么多能人,当初偷盗兵舆图,为何要亲自出手?兵部乃是重地,难道就不怕失手被擒么?”
宝亲王微微笑,“这天下间,谁又是真正可信的呢?这兵舆图多少人盯着,若本王身边有背叛之人,或者有重利之人,把兵舆图专卖他国,本王岂不是功亏一篑?太子,有些事情,还是要亲力亲为啊。”
宇文皓眸子幽寒,“受教了,告辞!”
说完,拂袖而去!
宇文皓没马上入宫,此时宫门还没开,他去也是等着,便干脆先回府去告知老元。
元卿凌在府中也是睡不着,见他回来,忙便问情况。
宇文皓瞧着她焦灼的面容,伸手牵她坐下,“确定是他做的,他要求见安丰亲王,大概是为了当年满门抄斩一事,你放心,奶奶暂时不会有危险,应该是被他转移到西浙去,我已经派徐一点兵沿路拦截。”
“他找安丰亲王干什么呢?当年裕亲王被冤枉,和安丰亲王有什么关系?而且我听说宝亲王是安丰亲王妃养大的。”
宇文皓摇摇头,“还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西浙是一定要去的,他在西浙有一定的兵力,必须要瓦解。”
“这多年,就没人发现他有为父复仇的心思吗?”元卿凌实在诧异,“他今年也四五十了吧?他潜伏了这些年,竟谁都没发现,真不知道是该说他戏好还是其他人没危机意识。”
“无人提防过他,因为他虽有封地,但一直住在京城,很少回去西浙,加上他压根没干涉过朝政,也没有入仕的打算,谁会去提防一个富贵闲人?”
元卿凌想想确实也是,皇室一脉到现在,人还真不少,很难说监控得过来。
尤其是一个从未曾露出过丁点儿破绽的人,更是难以引人注目。
“他偷走兵舆图是要制造兵器谋反吗?”
宇文皓道:“问过他,他说原先确实是有这个打算,但是后来被多宝咬了,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他来不及筹谋,所以改变了主意。”
“改变了主意?他想怎么做?”元卿凌慢慢地想了一下,“他掳走了奶奶,不会是为了威胁你我,定是以为奶奶懂得兵舆图和兵器的制造,但是他又没了谋反起兵的打算……会否是要与人交易?把兵舆图和奶奶卖给什么人?”
“他说过,靖廷夫妇出了意外,兵舆图只此一份了,但是只看兵舆图很难制造得出武器来,所以奶奶和兵舆图加在一起,才是一份真正的兵舆图,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猜测,要么是你说的那样,要么是跟安丰亲王做交易,如果是后者,这个交易真的会很大。”
“靖廷夫妇出了什么意外?”元卿凌猛地问道。
宇文皓摇摇头,“还不知道,说来我也许久都没收到靖廷的来信了,我派去大周的两拨人都没回来,估计已经遭遇不测,这些也都是宝亲王说的,相信不假,翌日禀报父皇之后,我会再派人去一趟大周。”
宇文皓显得忧心忡忡,靖廷夫妇会出什么事?
他站起来打开门,叫值夜的绮罗准备文房四宝,他要修书一封,明日送去大周。
元卿凌亲自为他磨墨,看他写下的担忧之言,想起瑾宁的孩儿这会儿也应该好几个月了,他们夫妇会出什么事呢?真让人担忧。
天色刚透,宇文皓就出门入宫去了。
今日不早朝,明元帝却也起了个大早,或者正确说,他是一宿没睡。
到御书房接见宇文皓的时候,他也是脸色沉沉,“可有进展?”
宇文皓把与宝亲王的对话悉数禀报,明元帝听罢,雷霆大怒,一拍桌子怒道:“他若敢对晖宗帝的金身有任何不敬,朕再让他满门灭绝一次,此等大恶不孝之人,罪该万死!”
“父皇息怒!”宇文皓跪下,“儿臣已经修书一封,今日命人送去大周,若他所言是真的,兵舆图就只他手头一份了,加上他如今挟持了晖宗爷的金身和老夫人,我们半点鲁莽不得,还得从长计议。”
明元帝怒道:“不必与他妥协,只管派兵围了他的王府,他若不在乎亲人的性命,尽管与朕对抗就是!”
宇文皓知道父皇已是狂怒至极,他何尝不生气?但是,眼下还不能真动手,他既然暴露了自己,怎会不安排好后路?
第795章 追踪的雪狼
明元帝并未下旨让禁军包围安亲王府,晖宗帝遗体被盗走,此事不可声张,若叫北唐臣民或者别国知道,会成为宇文家王朝最不可磨灭的污点。
他虽狂怒,虽恨不得把宝亲王千刀万剐,却还是忍下了这道怒火,只等安丰亲王抵达,让他去谈。
他下旨京中宵禁,城门出入必须严查,但凡有可疑之人,一律先行扣下严查。
一艘商船沿江而下,往西浙的方向去。
商船很大,但是吃水不深,可见船上并未装载货物,加上顺水而下,商船行驶得飞快。
桅杆上的帆迎风展翅,甲板上有人守着,岿然不动地盯着四周水面,仿佛是防着有追赶的船只来,和寻常的商船相比,实在显得怪异。
更让人觉得怪异的是,那桅杆底下,竟然卧着一头纯白色的狼,那狼耳朵竖起,眸子通红,静卧不动,与那两名船员仿佛形成对峙的阵势。
一名黑衣壮汉走出了甲板,警备地瞪了雪狼一眼,吩咐那两名船员,“盯着点儿,别被人追上来也不知道。”
“知道了,吴爷!”其中一名船员道。
另外一人则看着雪狼,问道:“吴爷,如何处置它?”
吴爷显然也没了法子,在这船上,高手不下十人,与狼斗了一个多时辰,愣是沾不着它的一根毛发,能怎么办?
“到底只是野兽,难不成还会救人?”吴爷哼了一声,“不管它,到了西浙渡头,便想个法子把它赶到江里,淹死它。”
“这会儿也赶不到它下江,到了渡头,怕也动不了它。”
吴爷看样子烦躁得很,“现在防着追兵要紧,若坏了王爷的大事,仔细你们的脑袋。”
“是!”两人一听这话,脸上顿露恐惧之色,忙应声。
吴爷转身往里头走,雪狼这时候也站起来跟着他进去,吴爷气极,仗剑回头便往雪狼的头上劈过去。
雪狼矫健地一跃,竟直接从他的头上越过,继而大摇大摆地往里头进。
吴爷诅咒一声,“莫不是成精了?几时见过狼这么能耐的?老子当年在秦山,杀了何止百头狼?”
雪狼进了船舱里头,元奶奶睡在船舱里,一路被人挟持,她已经累得不行,上了船之后,便一直头晕,吐了两回,最后没办法,只能睡下来。
她被带上船的时候,就知道包子狼跟来了,当时还怕包子狼出事,殊不知那些人奈何不了它,这才放了心。
如今,包子狼趴在床边,爪子拱着元奶奶的衣袖,发出呜呜的声音。
元奶奶伸出手抚摸着它的头,有气无力地道:“孩子,我没事,别担心。”
雪狼竖起的耳朵慢慢地耷拉下来,趴在床边守着。
有人进来了,是一名穿着石榴红衣裳的女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粥和肉。
雪狼身子往后一蹬,竟是一个凌空翻落在了女子的面前,那女子叫冯若,原先是宝亲王府里的一名寻常侍女,但是她真正的身份,却是一名杀手,被重金收归在宝亲王府。
她方才也有与包子狼纠缠过,知道它的能耐,如今见它矫健的一个凌空翻,心底还是禁不住诧然,不过,吴爷吩咐过,不可惹恼了它,免得耽误大事,所以,她慢慢地蹲下,举上托盘,“我来送吃的,要吃肉吗?”
说完,她便把肉丢在了地上。
那是一块生肉,血淋淋的,约莫有三四斤重,生肉的表面上有一层白色的粉末,包子狼仿佛是饿极了,一口咬住便吃了起来。
“不要……”元奶奶刚撑起身子,看到那肉上的粉末,便连忙喝住,可包子狼已经吃了起来,听得元奶奶的声音,也没有回头,三两口就把肉咽下。
冯若阴森地笑了起来,把粥放在地上,“到底是野兽,如何斗得过人?”
“你……你给它下毒了?下什么毒?解药呢?”元奶奶急了,也顾不得头晕,挣扎起来踉跄过去,拽住,那冯若的衣袖,“你给我解药,解药!”
冯若伸手扶着她,淡淡地道:“老夫人,人尚且帮不了你,不要说一头狼了,还想活命的话,喝粥吧。”
“你给我解药……”元奶奶急怒攻心,加上船身摇晃,一时血气和胃部都同时翻滚,差点没吐出来。
“砒霜,没有解药,这分量,神仙也救不了它。”冯若一手托住她的手臂,冷冷地道:“您管好自己就成,我们不会为难您,只要您乖乖地听话,我们都是收钱办事的,莫要叫我们难做。”
元奶奶听得下了砒霜,眼前顿时一黑,又怒又悲,“它没咬过你们,你们为何要害它啊?你们怎么能这么残忍啊?还讲不讲法律了?”
“这就残忍了?”冯若仿佛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冷笑慢慢地收敛起来看着元奶奶,“还律法呢?您这年岁也不轻了,怎地如此天真?我等本就不是良善之人,若不是看你年事已高,怎会如此厚待于你?吃吧,照顾好自己,这一路还有好几天才抵达目的地,别死在这船上,连累我们交不了差。”
说完,回头盯了包子狼一眼,过一会,该毒发了。
元奶奶听得愤怒不已,却无能为力,只得抱住了包子狼,忍不住老泪纵横,“是我害了你。”
包子狼用脑袋拱着奶奶的下巴,活灵活现地挠着船板,浑然没有毒发的样子。
冯若想着这狼本就与别不同,兴许过一阵子才毒发,因而也不管,转身出去了。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包子狼忽然从奶奶怀中窜出,朝冯若扑了过去。
冯若反应甚为敏捷,听得动静马上侧身一避,便见那狼从自己的身边扑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狼回头又是一扑,这一次,扑势迅猛,她要避开只能轻身而起,奈何这船里狭小,她施展不开,只能是疾步后退,一脚踩中她方才摆放在地上的粥,踉跄跌倒,便见眼前白光一闪,雪狼扑了上来,朝着她的耳朵便一口咬下去。
冯若也是成名的高手,吃痛之际,一掌托出,看着是要击中雪狼的,却不料扑了个空,雪狼咬了耳朵后便窜起又是凌空一翻,稳稳落地,嘴角上,还残留她的血迹。
冯若痛得几乎昏死过去,她怕雪狼会再扑上来,竟把元奶奶拖至身前抵挡。
第796章 是您奉旨抄的
雪狼缓缓地趴下了,眼底的火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温顺乖巧的神情。
元奶奶闻到冯若身上的血腥味道,艰难地说:“你放开我,快些去止血吧,若失血过多,是会死的。”
被一头狼所伤,简直就是冯若此生最大的耻辱,虽然雪狼如今趴下,她却不敢掉以轻心,拽住元奶奶起身,掩护到她出去,才把元奶奶推了回来。
她在帘子外头盯了雪狼一会,眼底杀意腾腾面上却也充满疑惑,怎还没毒发?
好,就让你多活一会儿,若毒不死你,也定要杀了你,遂忿忿出去止血。
元奶奶撑起身子抱住雪狼,又心疼又紧张,“中毒了,这可怎么办才好?那砒霜看着这么多,可真是要命啊。”
雪狼却竖着耳朵,坐在地上把双手搭在在奶奶的肩膀上,十分得意,浑然没有中毒的模样。
奶奶十分惊奇,抱着脑袋看它的眼睛,听它的心跳,竟仿佛真没有中毒。
“你可能耐了!”奶奶高兴坏了。
雪狼把头颅昂起来,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可不许再咬人了,若再咬人,他们倾全力对付我们,那我们的处境就惨了。”奶奶说。
雪狼趴在地上,呜呜了两声,它当然知道,否则刚才早咬死那女人了,它是一头很睿智的狼,把人都咬死了,在这江中心怎么办啊。
冯若出去告知了吴爷,说给雪狼下的毒毫无作用,雪狼没有毒发,反而咬了她。
吴爷皱起眉头,“毒不死?看样子不是寻常的狼,你暂且也别招惹它,免得横生枝节,好在是养在府中的狼,没了野性,只咬伤了你便罢休,若是换做山中的野狼,你这条命未必保得住,既然威胁性不大,先别管,不许坏了大事,人必须要快些送抵西浙。”
“知道了,等上了岸,”冯若刚包扎好伤口,眼底有怨毒的光芒,“我一定要宰了它。”
“上了岸,你是吃了它炖了它都随你,只凭你的本事就是,眼下不能耽误事。”吴爷说完,转身而去。
安丰亲王夫妇回到了京中后便直奔楚王府。
宇文皓告知了全部之后,问起了当年的事情,“当年到底是何人冤枉了裕亲王?为何竟至满门抄斩的地步?”
安丰亲王坐在正座之上,金虎就匍匐在他的脚下,温顺得像一只巨型的猫。
他面容有几分沉郁,父亲的坟墓被人挖了,是个人都得震怒。
但是他不着急说,只是叫人给金虎准备了肉,温柔地看着金虎吃完,才慢慢地道:“当年压根就和晖宗爷无关,是献帝重病时下旨赐死他的,当时晖宗爷已经被册封为太子,在宫中侍疾,是他宣的旨意,便以为是他主使的,当年本王也在宫中,见证了此事的经过。”
宇文皓一怔,“献帝爷那会儿还在?不是说着是晖宗爷朝的事情么?”
安丰亲王淡淡地道:“此事发生之后,前朝后宫一律禁止提起,史书也不许记载,靠人口述相传,自然有误,当年献帝爷还没驾崩,神智还十分清晰,下旨之时,内阁有两三位老臣在场,皇室中也有人在。”
宇文皓听得这话,倒是奇怪了,“那按照您这样说,晖宗爷反而是为裕亲王平反的,宝亲王为何却要挖他老人家的坟?”
就算是要复仇,也该是找献帝爷啊,不过,这话宇文皓可没敢说出口。
“正如本王方才说的那样,很多人都误以为是晖宗爷的意思,晖宗爷登基没多久,便为裕亲王平反了,大家便以为他是粉饰太平,掩饰自己犯下弑杀叔父的罪名,晖宗爷确实是粉饰太平,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皇家,当年的裕亲王,着实是有心谋反。”
宇文皓大吃一惊,“真是谋反?”
“没错,满门抄斩确实是严重,但是,对裕亲王来说,一点都不冤枉,冤枉的是陪他一块死的家人府臣门人等,这件事情在当时牵连很大,除了他之外,还有十几位朝廷命官被杀头,他们都参与了谋朝篡位。”
“竟然这么严重?”宇文皓震惊不已,若说牵连了十几个官员一同被杀头,算是北唐开朝以来最严重的案子了,但是,此事竟然被遮掩了过去,史书记载,只是略略带过,最后甚至还平反了,说此案乃是冤案。
“如此严重的罪行,最后怎么可能平反?那不是等同说献帝爷错了吗?”元卿凌在旁边听着,觉得很不可思议,晖宗爷为何要这样做呢?
献帝当年下旨赐死裕亲王,做儿子的却去帮他平反,真是打自己老爹的脸啊。
安丰亲王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晖宗爷当时对外也说是他的意思,他登基之后,为裕亲王一家平反,还顺带下了罪己诏,至于为何他要这样做,是有内情的,但这些内情和如今无关,和当时的案子也没有关系,如今不提也罢。”
“换言之,宝亲王其实也不知道内情,否则他不会盗了晖宗爷的遗体。”宇文皓道。
“不知道全部。”安丰亲王点头。
宇文皓问道:“那这些年,就无人看出他的不对劲来么?”
“他原先并不是这样的。”一直没说过话的安丰亲王妃,忽然出声。
众人看着她,见她神情伤心多于愤怒,想起宝亲王是她养大的,想来,如今最失望最难过的人应该也是她了。
“您的意思是说宝亲王往日并没有仇视晖宗爷?”元卿凌问道。
安丰亲王妃缓缓地道:“当年献帝下旨把他们满门抄斩,旨意下达的那一天,裕王府一个姬妾刚好临盆,是我接生的,也把他们母子带走,因姬是没有名分没有封号,加上当时主办此事的是炜哥,因此我带走他们母子的事情便可瞒天过海,便是晖宗爷,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炜哥是谁?”宇文皓一时想不起来哪位老臣叫炜哥。
安丰亲王神色淡漠地道:“本王!”
宇文皓呃了一声,才想起安丰亲王名宇文啸,字有炜。
“难怪他要见您,原来当年奉旨抄斩裕亲王府的是您。”宇文皓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