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苏家真的分崩离析了
穆如公公眸色微疼,跟了皇上身边这么久,皇上所受的点点苦楚,他是最清楚不过。
正如皇上所言,他连自己都亏待刻薄,这些年,不管是吃喝用度,样样都比宫中任何一位主子差,这也是他为何总是独自一人用膳,因为膳食着实简单。
为了国中大事,他自己的喜怒哀乐很多时候都只能隐忍不发,皇上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
风吹落了御案上的一张宣纸,明元帝想写点什么的,但是,举笔许久,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庆余宫里头,明元帝早就换了人,所以即便贤妃获罪死了,并无多少人知晓,褚后和皇贵妃心里是有数的,但是谁都不敢言破。
明元帝秘不发丧,只对外宣称贤妃依旧病重,且病情没有好转。
初八开朝,早朝之上,还没等宣布,便果真有人领头上奏,指太子生母犯下大不敬大不孝之罪。
带头上奏的,正是那位安分守己了一阵子的纪王。
纪王振振有词,引经据典,甚至说到了后宫外戚之乱,极力主张太子生母必须要品行端正,免得血统里败坏的分子影响日后皇家的继承人。
最后,他更是澹然道:“儿臣为北唐千秋万代的江山计,还请父皇废黜太子宇文皓,另择贤能,以保住我北唐皇室的血统日后不受沾污,且宇文皓任职京兆府期间,积累了许多冤案未破,可见能力并不足以胜重任,还请父皇三思。”
纪王的提议,是得了朝中很多大臣的和议,但是他的话,却没能让人苟同,首先血统论有些荒谬,因为贤妃是苏家的人,但是皇上的生母太后也是苏家的人,苏家并非只出大奸大恶之徒。
再者,太子的政绩是备受肯定的,京兆府累积的冤案,并非都是太子任期内发生,好多是之前累积下来的旧案悬而未破,时日久远,要查清楚,谈何容易?
不过,纪王也是有追随者的,他早就联合了几位大臣一同上奏,所以,他说完之后,便纷纷有人出列,奏请废黜太子。
明元帝也不着急说话,只看到底有多少人支持废太子。
稍稍地统计了一下,附议的有超过三成。
这些未必都是纪王一党,同意的也多半是老臣,虽然是站在朝廷的角度去附和,但是想法愚昧,食古不化。
这些人中的某部分,本来就不是很赞同册立宇文皓为太子,他们是固执的皇长子或者是皇嫡子一党。
除了这些人之外,其余的,都没有怎么表态。
可见太子是得人心的,否则今天朝堂之上,就会有一大片对他的反对声音。
这使得明元帝心里很是安慰,也确定自己没有选错人。
当初选宇文皓,其实他心里并非全然确定,只是太上皇属意如此,他是习惯性地跟随太上皇的意思办的。
执礼亲王出列,手执玉牒宝册,眸光巡梭了一圈,道:“丁酉年正月初七,也就是昨天晚上,皇上在合德殿晋封德妃为皇贵妃,且太子宇文皓与公主宇文龄已经记在了德妃的名下,认德妃为母,因此,贤妃娘娘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和太子公主无关,要弹劾太子废黜太子,还请纪王殿下和诸位大人拿出太子大逆不道德不配位的证据来,否则,此议可废。”
朝堂一阵哗然。
就连德妃的父兄都震惊不已,德妃自打入宫,虽有圣宠,但没有生育,所以,能被封为德妃,已经是无上恩德,此生若这般,也算是了不得了。
但是谁想到德妃到了中年,竟还有此大运?
汝家的人忙下跪谢恩,也不管其他人怎么议论,这恩典得先谢过才行。
他们认定,只要谢恩够快,谁非议都不能改变皇上的决定。
汝家武将出身,一门武夫,前些年还好,因为边关总是有些小乱,但是这两年暗涌虽有却表面平静,因此武将一时出不了头,已经窝囊了两三年了,且在朝中地位尴尬,如今德妃被封为皇贵妃,且太子都是自己人了,怎么不高兴得笑掉大牙?
纪王当场就傻缺了,他千算万算,也没能想到父皇竟然会让宇文皓认德妃为母。
这种做法,历来也是有的,但是,一般是皇子才这么做,例如得宠的嫔妃无子,便从嫔妾处要了皇子过来,记在的妃位之下,一则是抬高皇子的身份,二则也让妃位固宠。
但是宇文皓都是太子了,太子认作其他嫔妃为母亲,这是历来不曾有过的啊。
纪王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神情悠闲的安王,牙血都咬出来了,难怪安王府毫无动静,他定是早知道了此事。
面对父皇冷冽的眸子,他兀自垂死挣扎,“贤妃娘娘还在生,太子怎可认其他人为母?”
没人再接他的话,玉牒宝册都记下来了,那此事就已经是落实,而不是提出来商议,既然落实,就不容更改,再议下去,只会暴露更多其他心思。
纪王心凉如水,慌得不行,尤其在面对父皇那冰冷的眸子时,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前途一片黑暗。
最开心莫过于德妃的父兄,退朝之后,汝将军马上策马回府,把好消息在族中公开。
旨意很快也跟着下来了,汝家族长豪气干云,竟要下帖子宴请亲朋好友,庆祝此事。
如今汝家成了太子的外家,且德妃又被晋为皇贵妃,日后太子登基,那汝家就出了一位太后,这才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而且,公主也即将嫁给冷家,冷家那可是富甲天下的豪商,天啊,汝家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就连汝家的男人都还觉得是一场梦的时候,汝家的女眷已经开始筹备为公主添妆了。
相比起汝家的一片喜庆,楚王府就显得十分孤寂冷清。
倒不是无人来访,事实上,不废太子之后,很多人都登门拜个晚年,但是,元卿凌命人关闭大门,拒绝任何来访。
宇文皓初八这天没有上朝,但是他回了京兆府。
他从早上一直忙到晚上子时才回来,元卿凌等着他,他便马上去洗漱然后睡觉。
他很快就入睡,睡下没一会儿呼吸就十分均匀,元卿凌轻轻地叫了他一声,他都没有回答,仿佛是真睡着了。
元卿凌知道他没有这么快可以睡着,但是,既然他选择逃避,她不能逼他。
她睡去之后,宇文皓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他眸光空洞地看着帐顶,脑子里思潮如海,一刻都没能安静下来。
今天苏老表去衙门里头找过他,说苏家如今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人留在京城,宅子也要卖掉分钱,至于原先有官职在身的,都已经到吏部那边递上了辞呈。
苏家真的是树倒猢狲散了。
第739章 来自四爷的安慰
曾经,两个苏家在京中分庭抗礼,各占半壁。
如今,另外一个苏家是渐渐地隐退,日子过得惬意悠闲。
而这个苏家,孜孜不倦地想要挽回当初的鼎盛,却没有几个可用之人,只懂得走旁门外道,确实是一时富贵,殊不知,福兮祸所依,没有根基的高楼,如何经得起飓风吹袭?
宇文皓心底的悲痛与无奈,悄无声息。
苏家到底是他的母族啊。
而更可悲的是,母妃为他们奔波了大半辈子,如今她方出事,便人人都只知道自保,谁都不曾为她进过一言。
母妃,你临死之前,都看清楚了吗?
宇文皓瞪大眼睛,一直到天亮都没能合眼。
一大早,在元卿凌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起身穿衣出门去了。
他一出去,元卿凌马上就睁开了眼睛。
论演技,她其实也不差,他没有合眼,她一整晚装得沉睡,也陪着他到天亮。
如此这般,闭门谢客了三天,楚王府终于是大开府门,因为公主的婚事在即,就算再不开心,也得要办正经事了。
宫里头也来了人,说是请太子妃入宫陪伴一下公主,自打初七那天晚上之后,公主就一直落泪伤心,至今已经形销骨立了。
贤妃获罪,对宇文龄的打击是很大的。
她十六年的象牙塔忽然崩塌,就算她之前觉得皇宫是个樊笼,急于逃离,但那只是对自由的向往,并非是厌烦亲情。
贤妃在她人生的十六年里头,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
她的打击不仅仅是丧母,还是因为贤妃获罪之前,曾伤害了她,大概,她做梦都不曾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见过了母妃最狠毒冷漠的一面。
甚至到最后,贤妃留给她的依旧是这一面的印象,而没有多一句的叮咛关爱。
元卿凌要入宫的时候,冷四爷给她拿了一个风铃,说是让她转送给公主的。
这风铃做得十分别致,薄铜制造,外头鎏金,每一个铜管底下都吊着一条红色流苏,元卿凌举在手中,风一吹,风铃便叮当作响,因是铜制的,因而声音并不算悦耳动人,但是却有沉沉的回响。
那底下的红色流苏,也随着风吹而摇曳,十分好看。
“您做的?”元卿凌问道,她觉得这个风铃,未必能安慰到公主,这都是小孩子喜欢的玩意。
“你告诉公主,是一位得道高僧做的,风铃的铜管里头,都刻着经文,只要把风铃挂在窗边,风一吹,风铃一响,就仿佛有人在为亡人念经,而逝去的魂魄,就会依附在风铃里头聆听福音,魂魄得以安宁。”
元卿凌诧异,“那岂不是告诉公主,贤妃的魂魄会依附在风铃里头?”
冷四爷侧头,“是这么个意思嘛?”
“就是这个意思,”元卿凌仔细看了看铜管里头,果然见里头刻着一些经文,字迹很小,但是笔画清晰,也不知道是怎么刻上去的,因为铜管只有尾指大,里头竟都刻满了,“是哪位得道高僧做的?竟如此细致,咦?刻的是心经吗?这里是刻错字了吗?观自在菩萨,不是观自在罗刹,我的天啊,这位得道高僧是谁啊?”
“错了?”冷四爷讶异地凑过来看了看,果然是看到观自在罗刹,他有些尴尬,“这个,不拘泥于形式,意思到了就行。”
“这位高僧不会是您吧?”元卿凌问道。
冷四爷寒着脸,“丢你人了吗?”
说完,背着手走了。
元卿凌哭笑不得,这件“赝品”送不送?
不过,四爷很少会花些心思讨好人,看得出他是疼惜宇文龄的,既然是一份心意,那就姑且带到。
她带着阿四和蛮儿去,还带上了点心们。
元卿凌入宫,自然得去拜见她和皇太后。
皇太后精神不好,病恹恹的干脆不起来,元卿凌带点心们进宫,就是为了安慰她。
所以,这边拜见过,点心们就爬上了床去黏着皇太祖母。
太后见了这三颗眼珠子,脸上的愁容才算消除,应了嬷嬷的话起来陪孩子们说话玩耍。
皇贵妃如今住在凤起宫,宇文龄也跟着住在这里,出嫁也得从这里出嫁。
皇贵妃一跃从德妃晋升,后宫哗然不说,多是跟红顶白的人,因此这两天门庭热络,后妃们纷纷送礼过来祝贺。
贵妃很窝囊,分明是德妃之上,如今被德妃压了一头,只随便叫人送了一对手镯过来,她倒是不好过来拜见的,丢不下这面子。
但最憋屈的要数褚后了,她自己受惊一番,白担风险最后成全了皇贵妃,而且,听得说内府张公公被带去问话了,她估摸应该是贤妃死前招了张公公出来。
所以,这两天她的心情就仿佛是在走钢线,一点儿的风吹草动,都让她心跳加速,手心冒汗。
元卿凌来求见,她也托病不出,元卿凌于是便去了凤起宫。
皇贵妃见她来,拉着她的手担忧地道:“你快去看看吧,都哭了几天了,再这么哭下去,眼睛还能要吗?”
元卿凌安抚道:“好,母妃别担心,我去看看就是。”
“好,本宫叫人给你们送点吃的,你看着能哄的话,就哄她吃点儿。”皇贵妃忙回头就吩咐人去张罗。
元卿凌带着阿四和蛮儿去了公主的寝殿。
大半天的,大门关闭,宫人都被打发到殿门外站着,见元卿凌来了,才忙打开门让她进去。
蛮儿留在外头,元卿凌和阿四两人进了殿中,便见宇文龄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一张脸都哭肿了,头发凌乱,哪里有半点待嫁新娘的喜悦。
见到元卿凌来,她嘴巴一扁,又哭了起来,“五嫂!”
元卿凌快步过去,坐在床边抱着她,“好了,不哭了。”
宇文龄已经哭不出眼泪来,只是一味地放声哭着,极为撕心裂肺。
元卿凌禁不住也落泪,宇文龄虽然要出嫁了,可她才十六岁,不过是个高一女生啊。
而且,一边是母丧,大痛的事情,一边是结婚,人生大喜事,这两件事发生的日子如此相近,对她来说实在残酷。
安抚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安抚过来,元卿凌便拿出四爷的风铃,道:“这风铃是四爷请得道高僧做的,里头刻满了经文,高僧说,只要挂起风铃,风吹响了它,便仿佛由天地一起念经,那么逝去的魂魄就会闻声而来,依附在风铃里头,聆听佛音,母妃的魂魄也得以陪伴在你的身边。”
第740章 心灵的安慰
宇文龄看着那风铃,眼睛里透出一抹讶异和深信的光芒来,“真的?真的?真的?”
她连续问了三句,然后恭敬地伸出双手来让元卿凌把风铃放在她的手心上,态度虔诚不已。
元卿凌从她的这份恭敬看出,这风铃之于她,也算是漆黑茫茫大海里头的一盏灯。
她也忽然明白,其实人在绝望之中,是需要有信仰的,而四爷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给她送的风铃。
莫说是宇文龄,就是她当初发现自己置身于这个朝代的时候,她甚至都会有过片刻忘记自己是个搞科研的高知识分子,想着去求救于虚妄的漫天神佛。
她想起方丈晚辈,他主张科学的尽头,有可能就是神学,这或许是真理,谁知道呢?但是,更多的也许是他内心的期盼。
人需要信仰,尤其在绝望的时候。
攻心为上,四爷您在把妹这一点上,是做到了纯粹的极致。
宇文龄把风铃挂在窗户边上,把窗户推开,北风一吹,风铃发出了叮当叮当的声音,铜质发出的声音是隽永悠远的,加上心理作用,果真感觉是佛音般沁入心田。
她回过头来看元卿凌,眼底依旧红肿,也有泪水正在溢出,但是悲伤中却带了一丝激动。
元卿凌也笑了,眼圈却忍不住发涩起来。
宫中的人送饭菜过来,在元卿凌的劝说之下,宇文龄终于吃东西了。
她虽然还是很悲伤的样子,但好歹算是安慰住。
元卿凌看着她喝粥,心底却悄然叹气,宇文龄这边好安慰,老五却不轻易。
宇文龄吃完粥之后,元卿凌便让她去睡觉,许是太疲惫,加上有风铃声的安慰,所以她很快就睡着了。
元卿凌在她床边守了一会儿才出去。
皇贵妃在帘子外头,看到宇文龄睡着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是落地,轻叹道:“这对孩子来说,太遭罪了。”
元卿凌看着她也瘦了一大圈,道:“母妃,您也要保重才是。”
“本宫没事,就是辛苦你跑来跑去了,老五如今怎么样?心情怕是没能这么快恢复吧?”皇贵妃牵着她的手一同走出去,在殿内坐下。
元卿凌摇头,“他心情肯定很差的,昨天晚上几乎是一宿没睡,一大早就出去了,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老五是孝顺的孩子,他对贤妃的感情很深,这个打击一时是承受不住的,但是他内心坚强,想必很快就能走出来。”皇贵妃道。
“希望吧!”元卿凌轻声道。
只是,元卿凌心里知道,丧母之痛是一回事,他内心的愧疚又是另外一回事。
悲伤是可以被慢慢冲淡的,可他认为如果没有火烧苏家的事情,贤妃未必就真的会获罪。
从皇上到最后一刻,依旧想给她机会,这点就能看出,若没弑伤太后挟持公主一事,贤妃真未必会死。
老五强调过他火烧苏家,是苏家咎由自取,因为他企图说服自己,让自己不要这么愧疚。
他想从这种负面的情绪里走出去。
但只怕没这么快。
元卿凌离开凤起宫,便到了太上皇的乾坤殿去。
太上皇这里,怕是整个宫殿里头,最不受贤妃的死影响的地方。
元卿凌见礼之后问道:“安丰亲王爷没在吗?”
常公公笑着道:“他们回了苏家去,只等公主大婚之后,就会离京。”
太上皇淡淡地道:“人家都超脱世俗了,怎能总是活在铜臭之地?”
元卿凌知道他们夫妇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很久,他们确实是快活胜神仙了。
真好啊,如果有一天,她和老五能像安丰亲王夫妇那样,每天所想的只是今天晚上吃什么菜,该是多幸福的啊!
“话说,他们是专门为此事回来的?”元卿凌问道,想起当初和安丰亲王妃在上玄月亭里说话,如果一切能按照她说的那样发展,多好啊。
可惜,偏偏地,却横生了这么多的枝节。
太上皇把身子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双脚搁在小矮几上,眯起眼睛看着殿外透射下来的一串暖阳,“也不尽然,安王妃之前出了事,他们也顺便回来看看。”
元卿凌一时听到苏家,还以为是贤妃的苏家,怔忡了一下,才记得是安丰亲王妃的娘家。
常公公道:“过两天就是苏老侯爷子的死忌,他们是顺带回来拜祭的。”
“原来如此。”元卿凌有些感触,“我听说以前苏国侯也是权倾一时,苏家和如今的褚家是一样的,怎地现在都陆续退出了朝堂呢?”
“这也是老侯爷当年在生的时候严令要求的,苏家子孙必须要慢慢地淡出朝堂,至少三代之内,若任职也不能是要职,三代之后,可以考取功名入朝,至于之后成就,则看个人。”常公公道。
元卿凌觉得这位老侯爷和褚首辅的想法是一样的,树大招风,权倾朝野看似威风八面,但是其实危机四伏。
皇权专政的时代,皇上掌握生杀大权,一朝天子一朝臣,苏家权倾朝野多时,自然会树敌无数,就连那坐在高位上的皇帝,都寝食难安,觉得那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识时务,在巅峰状态之下慢慢地淡出,得了朝廷的分封,名成利就,且在朝野都是德高望重的,这有利于日后三代之后的子孙复出,他是真真的堪破了盛极必衰的道理。
反之再看贤妃的娘家苏家,却没出一位圣贤来,若苏家掌权者懂得这个道理,也不至于会落得今日这个地步。
元卿凌在宫中待到傍晚,便带点心们出宫去了。
点心们玩得疲倦了,在马车上呼呼入睡,元卿凌听着马蹄声,看着孩子们沉睡中稚嫩的脸,心中不无感慨。
且说,纪王自打在初八的早朝上吃瘪之后,回到府中便闭门不出,褚明阳那边刚生出希望来,忽地又落空,不禁把一腔怒火都发到了纪王的身上,急怒之下,竟对纪王吼出了一句废物。
纪王以为她别有所指,恼羞成怒,一巴掌打过去。
褚明阳自小娇生惯养,被骂都是少的,哪里吃过这种委屈?当下就撒泼大闹,在府中一顿乱砸,纪王气极之下,也拂袖而去。
褚明阳砸了一场,哭了一场,觉得生活一点盼头都没有,心灰意冷,恰巧看到纪王妃带着郡主在院子里头赏梅,她意态悠闲,甚是自得其乐,一点都没有被这些琐事缠身的模样,不禁气不打一处来,竟跑到了纪王妃的面前就骂。
第742章 公主出嫁
翌日一早,她便带着孟悦郡主去了楚王府。
元卿凌正与奶奶在熬药,麻风山的药方虽然给了下去,但是,病愈之后,还需要固本培元,所以,元奶奶想着多配几副合适的药给下去,对应各种体质的药。
听得说纪王妃带着孟悦郡主来,元奶娘就让元卿凌去招呼客人,她自己一个人配药。
元卿凌洗手后走出去,孟悦见到元卿凌,就忙地福身行礼,“孟悦见过五婶!”
元卿凌见过孟悦也不过两三次,孩子乖乖巧巧的,十分安静,元卿凌甚是喜欢,含笑道:“你母妃今日怎么舍得把你带过来?不怕我拐跑了你?”
纪王妃笑骂,“什么话?你若喜欢孟悦,那就是她的福气,只管给你留下就是,回头我就给她卷铺盖送过来。”
元卿凌笑道:“那你得要了我的命。”
她请二人入座,再叫人奉上些瓜子果仁点心让孟悦吃。
纪王妃问道:“老五现在怎么样?”
虽然贤妃的事情不公开,但是纪王妃触角多,她是知道的。
元卿凌垂下眸子,不想在孩子面前说太多,因而淡淡地道:“他能扛过去的。”
“那就好!”纪王妃点头,也有些伤感。
她对孟悦道:“你去后院找弟弟玩儿去。”
孟悦喜欢点心们,高兴地道:“好!”
她站起来对着元卿凌福身,“五婶,孟悦先告退。”
元卿凌含笑看她,“去吧。”
孟悦开心地转身出去,出门就蹦蹦跳跳地往后院走了。
元卿凌收回眸光,看着纪王妃道:“郡主很乖巧懂事,你培养得很好。”
纪王妃收敛笑容,正色地看着元卿凌,“我方才不是和你说笑,我希望把孟悦托付给你,不管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必须得帮我这个忙。”
元卿凌微愣,“托付给我?什么意思?你不在京城了吗?要去哪里?”
纪王妃摇头,“不是,我希望她能给你学医,拜你为师。”
元卿凌哭笑不得,“我怎么有本事收徒弟?”
“你都要开设医学院了,怎么就不能收她?”纪王妃问道。
元卿凌见她是认真的,便也认真起来,“不是我不收她,而是学医的都得进医学院,她是皇家的郡主,纪王会让她抛头露面?就算是纪王愿意,宫里头都不会同意的。”
“而且,你怎么忽然生出要郡主学医的主意来?”
纪王妃道:“宫里我自然会说服,你只管说,你愿意不愿意收她为弟子?”
“收弟子……这太江湖习气了,她要学医术,我可以叫人教她,但收为弟子我觉得可免了。”元卿凌道。
她知道,这北唐是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这个责任太重大了。
“不,我要她正正经经地跪在你的面前,给你磕头拜师。”纪王妃严肃地道。
元卿凌无奈地看着她,“你受了什么刺激?我知道你是要我护着郡主,但是,就算我不收她为弟子,我也会护着她,她怎么说也是老五的侄女,再说了,有你这个聪明的母亲在,定不会叫她受委屈。”
纪王妃竟是站起来,对着元卿凌施礼,“你必须要答应我,今日她父王说了一句话,说是以她的婚事来助长势力,他绝非口空白话,怕是早打这个主意,日后郡主的婚事我过问不得太多,但你若是她的师父,你还能为她抗争一二。”
“婚事?郡主今年才几岁啊?怎么就说到婚事了?都还没及笄吧?”元卿凌诧异。
纪王妃激动地道:“今年十二了,还有三年就及笄,且如今也可先定下亲事来,我只怕他会走这一步,太子妃,你知道孟悦是我的命,我不能容许这个事情发生,哪怕一丝丝的可能。”
元卿凌想起纪王这个急功近利的人,尤其如今屡屡受挫,他银钱又短缺,若真为了拉拢势力,随意把郡主许给世家大族去,那可真是要命了。
元卿凌道:“好吧,既然你想这么做,那我依你就是了。”
纪王妃眼底噙着泪花,“多谢!”
元卿凌看着她,没好气地道:“说什么多谢呢?这一两年,你也帮了我不少,真没想到,你我还真能成为好妯娌。”
纪王妃拭去眼泪,想起往事也不禁笑了起来,“是啊,人生真是处处都充满了意想不到。”
收下孟悦郡主为弟子的事情,纪王妃是大肆公开的,且她也很聪明,为了堵住纪王的嘴巴,还特意求了一道太后的旨意,太后本不是很同意,但是听说可以学得元卿凌那些起死回生的本领,太后便欣然答应。
毕竟,元卿凌是外姓的,若她的大本事叫皇家的人学了,那是最好不过。
因着太后都同意,纪王又一味地讨好太后,自然也不能反对,所以,纵然是对元卿凌怀着千万般的讨厌,却也只能看着孟悦郡主跪在她的面前叫老师。
老师这个称呼,是元卿凌坚持的,孟悦原先是叫师父。
转眼便到了冷四爷和公主大婚的日子。
明元帝命人建造公主府邸,但是因着银钱短缺,三两年内未必可成,冷四爷便把先把公主迎娶入冷家的宅子。
时值元宵,京中一片繁华热闹。
这门亲事本来就十分震撼,因而引得许多人围观。
而邀请的宾客也很多,从皇公贵族到朝中大臣,再到各界商贾名流,贤士文人,婚事空前的隆重。
元卿凌从昨天晚上就入宫去了,看到公主把那风铃都收到了箱底,是要带出宫去的。
陪嫁的礼单很长,也很多,可见明元帝虽然贫困,但好在有钱的皇家亲戚多,人人添妆,竟给公主砸出了个十里红妆来。
明元帝也给了实质的陪嫁,赏田地50顷,别院两间,公主府邸已经在建造,店铺也有七八家,家臣和奴仆加起来也有三十余人。
日用品都是皇贵妃与内府一同打点的,种类繁多,各项一应俱全,元卿凌看过礼单,看到眼花缭乱,什么红棉胭脂四匣、罐粉二匣、红碗胭脂芙蓉粉二匣、干红胭脂二匣、红头绳四匣、桂花油二匣、鹅油胰二匣……看得她最后都放弃了,总而言之,什么都不缺就是了。
婚嫁当日,嫁妆备下之后数了一下,竟也有二十多辆马车,可谓风光无限。
吉时之前,宇文龄便到乾坤殿一同拜别,元卿凌和诸位王妃都陪同在侧,后拜别而出,路经过庆余宫的时候,宇文龄的脚步停驻了一瞬间,便跪下来磕头,元卿凌看到她的肩膀颤抖,知道她在哭泣。
容月是扶着她的,听得她轻轻地说了一句,“母妃,女儿出嫁了!”
声音哽咽。
容月回头看了元卿凌一眼,皆是轻声叹气。
第743章 她可曾说过什么
诸位亲王在宫门等着,要一起送妹妹出嫁。
宇文皓身穿红色太子朝服,头戴宝冠,容色有些憔悴疲惫,眼底的情绪也是各种复杂。
女眷就不送了,由亲王送花轿出宫去,几位亲王策着高头大马,仪仗队开路,浩浩荡荡地往冷宅而去。
她看到宇文皓在策马走出去十米左右,忽地回头,眸色凄怆地看了一眼层层叠叠的殿宇琉璃瓦顶,最后落在了元卿凌的脸上,他仿佛是要说什么,但是最终,也什么都没说,转头策马而去。
天气很好,太阳明晃晃的,风吹过来也十分暖和,春意盎然的感觉,仿佛寒冷已经退出了天地之间。
日影从高大的槐树间隙中投下来,映照斑驳的朱红色宫墙上,这宫墙,见尽了人心离散,屹立不倒。
元卿凌独自一人行走回宫里头去,方才老五的临别一瞥,夫妻同心,她知道他的意思。
今日宇文龄出嫁,最高兴的人其实应该是庆余宫里头的贤妃。
可她死了,再看不见这一幕。
元卿凌回了庆余宫。
顾司命人在此守着,里头没有焚香,没有烧纸,也无人在里面守灵,贤妃的遗体就这么安静地放在床上。
天气寒冷,遗体虽然放置了七八天,但也没有出现大面积腐烂的情况,有臭味,但她进来的时候,把四面窗户大开,气味散得快,倒也还好。
手背呈现出淡绿色的腐斑,看样子,再过几天,便要发胀腐烂了。
先前这里是放置了炭炉,后撤走了炭炉之后却也把门窗关闭,因而风进不来,若不是天气这般寒冷,怕是要出现巨人观了。
因遗容无人处理过,所以,她还是穿着死的时候的衣裳,没有盖着被子,胸腔和腹部看得出是微微隆起来了,手指头有被老鼠啃过的痕迹,有尸水渗出过。
她的头脸是被白色布帛覆盖,就那样静静地躺着,毫无动静。
因着她以往的闹腾,元卿凌站在床前,心里总有一种错觉,认为她会忽然跳起来,用冰冷憎恨的眸子看她,然后骂她祸水。
元卿凌到底还是上前取下她脸上的布帛,她的眼睛已经闭上,脸上和手背上一样有绿色的淡斑,脸型有些变了,眼窝下陷,但是脸颊却鼓胀了起来,撑得皮肤都似乎要爆破往外渗水的模样,像一条鼓气的河豚。
元卿凌脑子里尽量地搜刮她以前的影像,但是友好的真是不多啊,几乎都没拼凑出一张笑脸来。
“我虽不喜欢你,可我怜惜生命,”元卿凌轻声道:“你临死前叫我转告老五的话,我会转告的,但是不是现在,等我也差不多要死的时候吧,我才会告诉他,你曾叮嘱他为你杀了我报仇。”
她觉得很是讽刺,又道:“其实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憎恨我,你真认为老五今时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指使的吗?真不是,他是一个独立行走的人,有自己的思想,有善恶之分,有黑白之辩,有这些底线准则在,他不会完全听取你或者我的话,而我认为,如果你我也是一样深爱着他,应该是要尊重他的想法,不是试图用自己的想法控制他的行为,相反,苏家才是真正的巨婴,你用一辈子的心血去扶持这批巨婴,可他们没有长大,甚至,连基本的善恶之念都没有,我不知道你到临死的一刻会否后悔,我真希望你能睁开眼睛看看,你心心念念的苏家人没有为你的死悲伤流泪,反而是老五和公主,因你的所作所为和你的死伤透了心。”
“公主今天出嫁了,这意味着北唐将会开辟一个新的局面,如果你真有所谓的在天之灵,希望你能保佑她幸福安康,平顺一生,为人母亲,其实这是最基本的,不是吗?”
元卿凌说完,深深鞠躬,拜别而去。
宫中自然还有喜宴的,宴请皇室宗亲们,元卿凌也无心饮宴,随便吃了一些便回府了。
她回到府中,元奶奶正坐在廊前晒太阳,她坐在奶奶的脚边,匍匐在她的膝盖上,幽幽地道:“奶奶,你说亲情之间,为何总是要充满算计呢?”
“那是个别的!”元奶奶心思通透,也见尽了世事,笑着抚摸她的秀发,“天下间的亲情,大多是美好的。”
元卿凌抬起头看她,望尽她温柔的眼底,想起她穿越时空来到自己的身边,这种亲情才是让人向往的。
她比老五幸运太多太多了。
“人生就是这样,见尽了各种残酷,却总有温情的一面,人人皆是如此的,便是街边的乞丐,受尽白眼,潦倒穷困,可他总有获得一记怜悯眸光的时候。”
元卿凌默默地点头,心里却因着这一股子低气压而没能释怀。
冷宅那边,肯定是很热闹的,但是元卿凌却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只派了人过去看着老五。
他或许会喝酒,麻醉一下他如今的悲痛,就让他恣意一晚上吧,他也该释一放一下的。
元卿凌带着孩子们玩耍了一会儿,便回了啸月阁去。
本以为宇文皓会很晚才回来,殊不知刚过亥时,他就进门了。
他身上竟是浑没酒气。
元卿凌为他脱去披风,问道:“没喝酒?”
宇文皓伸手抱着她,用下巴抵住她的脸颊,他的下巴冰冷得很,“不喝,一喝酒,有些情绪就收不住。”
元卿凌心里刺痛,与他一同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凝望他深邃的眸子,“今天送嫁之后,我去看过母妃。”
“谢谢!”他握住她的手,眸子垂下,声音寂冷无比,让元卿凌听着很是心痛。
“别这样!”元卿凌哽咽道。
宇文皓伸出手,指腹在她的脸颊上滑过,苦涩一笑,“我没事,丧母嘛,总不能一时半会就好,给我些时日。”
“你若想哭,便哭出来。”元卿凌抓住他的手,放入自己的手掌上,再双手把他的手合拢起来搁在胸口。
宇文皓摇摇头,“倒是想哭的,哭不出来,或许我真是一个本性淡漠的人。”
“不是,别这样说自己。”元卿凌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他和龄儿不一样,一个风铃的故事能让龄儿停止哭泣,但老五不行。
“慢慢地就好了,你别担心我,”他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声音清凉,“她走之前,可曾说了什么?”
第744章 贤妃出殡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宇文皓一直没问这个问题。
他并非不想问,而是心里知道,大概不会留下什么好话,因为但凡有好的,她未必会获罪。
但是今日被龄儿婚事的喜悦冲淡了一些悲伤,让他的心里竟也生出了一丝盼望来,或许,真有片言只语是值得说的呢?
元卿凌看着他眼底闪烁了一下的期盼,心里越发地觉得难受,她若说没有,都是残毒的语言,怕是会让他更加的难过。
若说有,杜撰一言半语不难,但是他信吗?
元卿凌最后选择轻声道:“先前说的都不是太好的话,但是我转身走的时候,我听到她叫了你的名字,我回头看她,她哭了。”
宇文皓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那……你是否听出了她有悔意?”
元卿凌道:“我不知道算不算,我走的时候,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尖叫,而是整个安静了下来。”
宇文皓把茶杯端在手中,轻轻地道:“或许,她在最后一刻是明白了。”
元卿凌微微点头,不说话了,望着他兀自沉思的脸,她多希望贤妃到最后一刻是真的顿悟了。
公主三朝回门的时候,元卿凌和容月一块入宫去了。
公主看着比之前高兴了些,给各宫见礼之后,在合德殿里头和皇贵妃元卿凌等人在说话。
皇贵妃遣走了所有的宫人,才拉着公主的手轻声问道:“他对你好么?”
公主道:“我就见过他两次,但是都挺好的。”
皇贵妃一怔,“才见过两次?”
“对啊,一次是新婚那天,他进来掀盖头,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走了,还有一次就是今天回门,他陪我一同进宫来的。”
皇贵妃听得此言,震惊得无与伦比,与元卿凌容月交换了眼神,这算怎么回事?不是都成亲了吗?没睡在一起?
皇贵妃素来把公主当做小孩子,虽然如今成亲了,但因着还没与驸马睡在一起,所以倒是不好问。
元卿凌觉得这种隐私的事情,没有必要问,她觉得这种事情没有说一定要再成亲当晚就办的,且她反而觉得这样会更好。
倒是容月诧异地看着她,问了出口,“怎地?你们没睡在一起吗?”
宇文龄出嫁之前,教引姑姑是来科普过夫妻之事的,所以容月这么一问,她也知道问的是什么,脸上浮起了一丝羞赧,声若蚊蝇地道:“没睡在一起。”
“为什么啊?”容月瞪着眼睛,“这是多快活的事情啊!”
元卿凌喝着一口茶,听得容月这话,噗地一声喷了茶水出来,一阵咳嗽,呛得脸都红了。
容月奇怪地看着她,“你脸红什么啊?你这都生了三个了,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有多快活。”
元卿凌直摆手,然后擦拭着嘴角,直呼受不了她的直白,“行了,快打住吧,快活不快活,你自己感受就行,说出来干嘛啊?”
容月还来劲了,看着她奇道:“你这话说得,莫非太子不行么?按说也不会啊,孩子都生下来了,且一箭三靶,是个能耐人。”
她说完,看向皇贵妃,一脸询问的意思。
皇贵妃呸了一声,笑骂道:“你看本宫做什么?正经点儿,你这个破落户。”
容月觉得这些女人还真是忸怩,“这有什么的?大家都是妇人了,说说怎么了?分享分享经验嘛,我跟你们说,老六身子是弱了些,但是在这方面嘛,还是……”
“闭嘴!”元卿凌瞪了她一眼,“怎好当着公主的面说这些?”
公主这还没跟四爷那啥呢。
她记得当时跟老五在一块之后,老五也是满世界里说他们的闺房之事,看样子,容月也是那一路人啊,若不刹住车,怕是要连跟老六的细节都描述出来的,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容月看向公主,公主却瞪大了一双好奇的眸子看着她,像是要探究六哥在这个方面到底如何。
其实元卿凌大概也猜到他们没有圆房,以四爷那慢悠悠的为人,才见过这两三次就能熟稔到睡一张床,他大概是做不出来的。
他慢热。
所以,容月正欲细说,元卿凌就叫她打住,“好了,这事不说,说点正经事。”
“说什么正经事啊?”容月看着她。
元卿凌特意岔开话题的,道:“你说帮我找大夫的,找到了吗?”
“这还不容易?自打你治好了麻风山的病人,多少大夫慕名而至,都不需要号召了,只要你说一声,随时可以来。”容月道。
元卿凌笑笑,觉得此事拖得有些久了,还真盼着能快点落实。
冷四爷在御书房里头和岳父说话,说了大概有一两个时辰,过了饭点,明元帝还不放人。
御书房里头,诸位亲王也都在,明元帝从民生说到水利工程,从国库说到内库开销,总之一个字,朝廷如今十分艰难。
他越说越沉痛,大家越听越觉得肚子饿,纷纷看向四爷,恨不得亲自摁住四爷从他身上搜刮出所有的银票奉送给明元帝,好获得脱身的机会。
好在四爷也是个混迹商场多年的人,懂得从语言中窥探目的,所以,他露出了悲天悯人的表情,深深的叹息了一番岳父的不容易,然后慷慨解囊,愿意捐助五十万两用以修建堤坝,再捐出二十万两给内府开销。
明元帝目的达到,对四爷自然是一番称赞,叫诸位亲王向四爷学习。
诸位亲王对老父亲的这种要钱方式早就习以为常,也都懂得使出一招拖油政策,应下来却不行动。
三朝回门的翌日,宫里头发丧,贤妃重病难愈,已经于昨晚薨了,内府与礼部一同治丧。
贤妃生前没有被晋封,死后也没有哀荣,虽是太子生母,但是太子已经认作皇贵妃为母亲,加上曾冒犯太后,因而,依旧是以妃礼下葬。
正月二十一,贤妃葬入妃陵。
明元帝准许宇文皓以儿子的身份送殡,那天,下了一场毛毛雨,早春的雨寒冷的很,因而出殡队伍急匆匆地走,路上也没几个人送。
很是凄淡。
宇文皓翌日才回来,进门冻得直打哆嗦,喜嬷嬷早就熬下了姜汤,让他连续喝了两碗驱寒气。
宇文皓眼底通红,是哭过一场的,在贤妃走后的十几天,他也才算哭得出来。
他还是显得很哀伤,没有回衙门,元卿凌陪着他一块去了麻风山,带上徐一和蛮儿阿四等人一块去,麻风山上的病人走了有半数,剩下的依旧在积极地治疗当中。
第746章 父子吃饭
元卿凌担心的就是这个,她泄气地问道:“为什么北唐会穷成这个样子?”
冷四爷道:“民间倒是还好,只是朝廷在水利和镇北剿匪及对北漠战事上花了太多银子,加上这几年西北干旱,江南水灾多,自打皇上登基,国中就没有消停过,不过,太上皇朝的时候,也已经渐渐地吃紧了,因为太上皇退位前几年就开始兴农抑商,却连年失手,朝廷不仅没能收到赋税,反而还要贴补民生,皇上还算是励精图治的,否则一路衰败下去,北唐也没今日的景象。”
元卿凌看着四爷,不由得敬佩万分,“您这实际上是从夹缝里头求存,竟也把产业做得这么大,了不起。”
四爷道:“北唐先前富庶多年,民间也积攥家底,加上富商侯爵们都存下殷实的身家,再者人口多,各项需求大,只不过是朝廷没有利好的措施,若有的话,商业大兴,北唐早就繁荣起来了,太子这一次提出要振兴商业,道路是走对了,但是必定是得牺牲一些人。”
元卿凌道:“谁愿意做被牺牲的那一个呢?”
“看谁命不好吧?就像孟悦郡主那样,摊上个不好的老子,造孽!”
元卿凌听得心情更加不好了,孟悦这丫头自打拜师之后,总是过来给她请安,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而纪王妃素来足智多谋,但是她这一次面对的,不是外头的尔虞我诈,不是阴谋算计,而是当今皇帝的施政举措。
那不是以她一人之力可抗争的。
“有什么法子吗?”元卿凌问道。
冷四爷看着放下猫,看着她道:“其实,皇家的公主郡主,看似风光无量,但是,自己的命运是最不能掌握的,尤其当如今国家处于要打破这种僵局的时候,她们随时都会成为牺牲品,宇文龄不也是这样吗?皇上对我的底细并未完全了解,就把公主许配给了我,孟悦是孙女,他怕是更不会在意,我只能跟你这么说,就算不是刘超,也会是其他人,你阻止得了第一次,阻止不了第二次。”
和其残酷?但是又何其真实啊!
从冷宅回去,元卿凌便在府中等到老五回来,跟老五说起了此事。
老五道:“四爷说得对,父皇是会同意的,江南那边天高皇帝远,算是我北唐第二繁荣之地,四爷应该也有许多产业在那边,他熟知李家的情况,李家二公子怕真是那样心术不正之人。”
“那怎么办?可有办法?”元卿凌紧张地问道。
老五想了想,“你先别太过担心,就算大哥明日入宫去说起此事,父皇也定会派人先了解一下,起码得拖一段日子才能落实,我们还有时间可想办法的。”
翌日,宇文皓便叫笑红尘派人到江南去,了解一下那个李超二公子,是否真的打死了人。
第三天,明元帝传召宇文皓入宫,跟他提起了这件事情之后,有些叹息,“没想到孟悦都十二岁了,朕总是觉得她是七八岁的小丫头,一晃,也快到待嫁的年龄了。”
宇文皓道:“父皇,孟悦年纪还小,不必着急着定亲吧?”
明元帝伸手压了压,“十二了,定下来之后,再留个四五年也行,这个李超朕往日听人提起过,说是在江南一带做了许多好事,修桥铺路,救济穷人,开设学院让穷苦的孩子去识字念书,倒是积善之家啊。”
宇文皓道:“父皇,李超是行善之人,不代表着他的儿子也有这么慈柔的心肠。”
明元帝却道:“家风好,则子孙贤。不过,到底是郡主的终身大事,还是得要了解清楚的,你且派几个人到江南去一趟,看李家是否真的有大行善举,若查得属实,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吧。”
宇文皓知道如今不能说太多,便应了下来,“好,儿子明日就派徐一去一趟。”
明元帝微微点头之后看着他,眸光似有些复杂,道:“留下来陪朕用膳吧!”
此等殊荣,原先只有元卿凌有过,宇文皓有些意外。
晚膳还行,四菜一汤,白饭任装。
四道菜里头,两道荤菜两道素菜,熬的是鸡汤,分量都不多,但是摆盘很精美。
明元帝问他,“要喝酒吗?”
宇文皓摇头,“儿子最近少喝了,老元不喜欢。”
“她为你身体着想。”明元帝道。
宇文皓默默点头。
气氛有些静默,父子二人很少说亲昵的话,往日在一块说的都是正事,真坐下来吃顿饭,想要唠嗑家常,却也无从说起。
因为,家事同时是两人心头的痛。
明元帝心里对这个儿子是愧疚的,除了处死他的母妃,还因为其实对老五的关爱是最少的。
他非长非嫡,且自小懂事,摆在那里就算不费心思,也不会长成歪脖子树,懂事的孩子,总是让父母少劳心,也少放在了心上。
到如今,宇文皓能独当一面了,而明元帝在面对逐日繁琐的政事觉得心神疲惫,心里竟开始对儿子有些依赖了。
吃好之后,他放下筷子,屏退身边伺候的人,问道:“你母妃的事情,你可曾怪过父皇?”
宇文皓擦了擦手,垂着眸子,“没有,母妃是咎由自取。”
“朕给过她很多次机会。”明元帝声音似有唏嘘,“但是,她都没有握住,你说得对,她确实是咎由自取。”
宇文皓眸子沉沉,这件事情他一直压在心底,不想提起,总觉得掩埋的日子久了,就能慢慢地忘记。
如今父皇提起,他觉得心头那股难受劲又上来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老七。
老七对褚明翠是很失望的,正如他对说母妃咎由自取,觉得她的下场正确,但是心里太过失望还是会觉得痛,觉得难受。
褚明翠死了,且是罪有应得,但是不意味着在老七心里能不兴波澜,因为他在乎过褚明翠。
但好在,他和褚明翠之间只有曾经的夫妻之情,没有骨肉亲情的牵扯,想必,他很快就能忘记。
“想什么呢?”明元帝见他一时失神,问道。
宇文皓收敛心神,抬起头道:“想起老七和袁咏意,觉得他们其实应该在一块的。”
“袁家那丫头,不是定亲了么?”明元帝想起那丫头来,还是挺喜欢的,不免也可惜了。
“是啊,快成亲了,未婚夫是武状元陆源。”
第747章 没希望了
宇文皓出宫之后,去了齐王别院中。
这里孤清得很,院子里连灯都没挂多几盏,到处暗淡一片。
问了下人,才知道齐王在练武房,下人领着他过去,看到齐王正手持长剑,耍了一套剑法,竟是十分流畅。
宇文皓暗暗惊奇,老七竟然练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一时兴起,进了里头取剑便和他比试起来,若是往日,老七也顶多是在他剑下走十招,但是,今晚竟然走了五十招,才被他的剑削了衣袖逼停下来。
齐王有些气喘,神色颇为得意,“五哥,是不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宇文皓收剑一抛,剑落在了剑架上,稳稳放妥。
“是不错,进步了许多,不过,你为什么忽然醉心剑法?”宇文皓问道。
齐王擦了一把汗,眉目一展,道:“书念得有些乏了,便练几招,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为了圆脸丫头?”宇文皓一言就说中了他的心事。
齐王有些尴尬,躲闪了一下眼神,“瞎说!”
“兄弟之间,有什么好隐瞒的?你就不能跟我说句实话吗?”宇文皓没好气地看着他。
齐王坐下来,挥着袖子,神色淡淡,“实话假话都改变不了什么,她都要嫁人了,不是吗?”
“是要嫁人了,”宇文皓叫人去沏茶,走过去踢了一下他的膝盖,“但你如果不争取一次,只怕会后悔一辈子。”
“争取有用吗?她都定亲了。”齐王双手搓了一下脸,有些疲惫乏力。
“你确定自己是真喜欢她吗?那你是放下褚明翠了吗?”
齐王苦笑,“若不是你此刻提起这个名字,我都不记得她了,这一眨眼,一年过去,过得真快啊,其实从知道她和武状元的事情之后,我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她的身影,再没想起过褚明翠来了。”
他看着宇文皓,眼底充满了无措与无奈,“五哥,我后悔得很了,怎么办?我最近总是想着,如果当初我愿意撒谎,昧着良心告诉她我早就忘记褚明翠了,那兴许我就留得住她了。”
宇文皓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五哥理解你。”
“真的?”齐王有些意外,“你不骂我?”
宇文皓摇摇头,“我以前骂你,是没有站在你的立场上去想,如今细细想来,其实外人能说什么呢?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自己的感受,外人其实没资格指指点点,但五哥想跟你说,幸福是要争取的,你尽最后一次的努力,去找她跟她说,如果她还愿意回头,那么我们再想办法解决她和武状元的婚事。”
齐王眸子暗淡,“没用的,我去找过她,她压根不见我,是啊,她肯定生我的气,她婚事都没定下来,我就给她送礼祝贺她定亲大喜,现在想起来,真是幼稚得很,都是我自己找的。”
他抬起头看着宇文皓,“五哥,你说能不能让五嫂帮忙约她出来见过面?”
“我回去跟她说说。”宇文皓道。
齐王感激地道:“好,多谢五哥。”
宇文皓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便走了。
回府之后,跟元卿凌一说,元卿凌道:“约意丫头出来不难,但是我不知道她如今心意如何,如果她和武状元已经有感情了,我觉得不必要再让老七横插一竿子,我先试探她再说,好吗?”
宇文皓也同意,道:“是他的,跑不了,不是他的,求不得,你就先去问问吧,还有,孟悦的事情今天父皇传召我入宫了,看样子他是同意了的,叫我派人去江南打听一下,我已经让笑红尘派人去了,但是明日还得叫徐一走一趟,因为大哥肯定也知道消息,会先派人去安排,徐一看到的表面和笑红尘看到的暗地,最好是有反差的,那么父皇跟前就好说话了。”
“没错,如果徐一看到的都是美好良善,而笑红尘查出暗地里的肮脏,便可知道这名声是营造出来的。”元卿凌道。
这事便暂且先搁置下来,静待消息。
翌日元卿凌就叫阿四去请袁咏意过府说话。
袁咏意穿了崭新的杏子黄缎裙,脚蹬小皮靴,脸色通红地过来,进门就笑着道:“我刚到外头骑马回来,就听得元姐姐找我,是有什么便宜我的么?”
元卿凌看她兴致挺好,便笑着道:“你想在我这里讨什么便宜?你都是新嫁娘了,该是我问你们袁家讨杯喜酒才对。”
袁咏意笑得恣意,“您就别喝了,您喝酒可是会撒酒疯的。”
元卿凌请她坐下来,再叫人备下茶点,看着她透着胭脂红的脸问道:“跟谁骑马去了?”
“陆兄!”袁咏意想也不想,冲口而出,说完之后觉得有些不妥当,便笑着摆摆手,“就是陆源。”
“你称呼他为陆兄?”元卿凌很是诧异。
这是即将要成亲的称呼吗?给人的感觉就是蓝颜知己。
“习惯了,一时还没改口。”袁咏意大大咧咧地道。
“你们总是一块出游?”元卿凌问道。
袁咏意喝了一口茶,点头道:“对,我们前天还去斗鸡了,昨天去了打猎,可好玩了。”
元卿凌知道袁咏意为人率性,不拘泥于世俗眼光,便笑笑,“高兴吧?”
“高兴!”袁咏意呼了一口气,“我往日还以为他很古板,没想到他这么有趣。”
元卿凌看到她神采飞扬的面容,忽然有些犹豫了。
她现在都重新开始生活了,如果这个时候跟她说老七,会不会不是太好呢?前任其实是应该要尽早忘记的,在婚期之前提起前任,让她待嫁的喜悦大打折扣,感觉有些残忍。
而且,不利于她日后和武状元的婚姻生活啊,而且,原先齐王去找过她,她也不愿意见,可见她是有心抛却前尘往事。
元卿凌斟酌再三,还是决定不说了。
袁咏意还一直说她与武状元的趣事,“元姐姐,跟你说一件有趣得要紧的事情,前天我们不是去了打猎吗?这天气寒冷,本来飞禽走兽都不多,但是见着野兔,他说可怜不打,见着山鸡,他说长得好看,结果跑了一天,什么收获都没有,最后还是回集市里买一只鸡,就算是咱的成果了,关键还是一只快把毛都掉光了的老母鸡,他抓住在手里,愣是把他啄了好几下,啄德手背都出血了,哈哈哈,我都要笑死了。”
元卿凌也跟着笑起来,心里却道:看这阵势,老七,你没希望了。
第748章 查明白
齐王那边想着元卿凌能把袁咏意约出来,所以这两天一直在练习要对袁咏意说的话。
一句话,一个停顿,一个表情,他都反复练习,心情紧张得很。
但是,宇文皓命人告知他,说没能约到袁咏意跟他见面,她如今一心都扑在武状元的身上。
他听罢,坐在漆黑的房间里许久许久,然后微微苦笑,五嫂是他最后的希望了,也是他最后的机会,却没想到,希望和机会都同时折断了。
他深切体会到,有些人失去了才知道不重要,但有些人失去了,才知道珍贵。
在之前的那段日子里,他脑子里一直想的都是这两个女人的点点滴滴。
他其实已经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愣是没办法想到他和褚明翠开心的时刻。
而与袁咏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只那么一走神,都能让他醉心半天,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来。
渐渐地,褚明翠就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了,他想得最多的,便是和袁咏意在一起的日子。
他曾握住过她的手,她的手指肌肤一点都不细腻,指骨生凉发硬,一拳打过来的时候,鼻梁会断掉。
他曾端倪她的脸,她脸容细致肤色健康,几乎毫无瑕疵,眉目清润,明眸善睐,对他嫣然一笑的时候,让他半天回不来神。
他曾听她唱歌,声音动听嘹亮,咬字准确但是调完全变了,唱死了枝头的喜鹊,唱走了漆黑的夜枭,他捂住耳朵,在齐王府里头四处逃窜。
他曾在失落伤心的时候,有过她的陪伴,她一改之前的粗鲁霸道,对他嘘寒问暖,眸子里总能看见她心底的焦灼担忧。
他曾拥有过她,那时候只要他伸出手,她就愿意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与他共度这尘世雪雨风霜,共享繁华安宁。
他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接下来几天,他就在袁家对面的茶楼上坐着,看着袁咏意与武状元共同出入,她笑得真开心。
“爷,您别看了,咱回吧。”连侍从石锁都看不下去了。
齐王看到二人策马远去,只留下一串笑语,才慢慢地收回眸光,不得不承认,其实他们真的很般配。
“爷,您明日还得入宫请安呢,咱回了吧。”石锁再次催促。
齐王显得意兴阑珊,每一次入宫请安,母后说的都是同样的话,为他筹备选妃宴会。
他不想娶其他人了,如果能和袁咏意在一起多好,就没了这烦心事。
可惜的是恨错难返。
翌日入宫去,褚后果然还是旧事重提。
褚后压着胸口,道:“母后最近总觉得不舒服,晚上睡不着,白天也无端地慌,想来想去,如今本宫心里头挂心的唯有你的婚事了,等天气暖和一些,御花园里的百花开放,就给你办个选妃会,早日落实你的婚事,也省得你再为翠儿伤神。”
听得母后说不舒服,齐王还是在意了,“请御医看过了吗?”
“看了,开了宁神安眠的药,但就是睡不着。”褚后心里其实知道怎么回事,自打皇上传召过张公公之后,张公公就不知下落了,她觉得张公公是把她招了出去。
她每每想起此事,都总是一阵心惊胆战,晚上要么是梦到贤妃对她凄厉地喊,要么是梦到宇文皓用冰冷的眸子看她。
早上起来,后背都湿透了,头发一抓一大把地掉,对着镜子也觉得自己苍老了许多。
“那要不要请父皇过来看看您?”齐王问道。
褚后猛地摆手,脸色也是陡然地煞白起来,“不,不要,万万不要的。”
齐王见她反应这么大,不禁狐疑,“您很怕父皇么?父皇责备过您?”
褚后也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讪讪地道:“不是,你父皇忙得很,怎好叫他为了本宫的身体忧心?别惊动他,又不是多不得了的事情。”
“那许是劳累过度了,宫里头的事情,您多些叫皇贵妃为您分担。”
褚后不说话,宫里头的事情,她现在哪里还有在管的?都是皇贵妃管。
贤妃挟持公主的事情一出,皇上就削了她和贵妃的权,加上晋升了皇贵妃,她又是太子的母妃,身份几乎都制压住她这个皇后了。
“嗯,那你选妃的事情……”褚后看着他。
齐王道:“先不提吧,过阵子再说了。”
褚后知道他执拗,如果真要容他的性子慢慢拖,怕是拖到十年后都没下文的,便干脆道:“不能再等,下个月中就给你准备。”
下个月中,是袁咏意与武状元成亲的前后。
齐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早日完成了你的婚事,母后心里就该踏实了。”褚后尤其迫切,她现在觉得但凡出点喜事来,就能冲淡皇上对她的怀疑。
夫妻还能像以往一样和睦,贤妃的事情不曾发生过。
她见齐王还是没反应,不禁气道:“你娶谁不是娶?你到底想的是褚明翠还是袁咏意?反正这两人你都是娶不上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听母后的话,娶一个贤良淑德知书达理的名门秀女。”
齐王惆怅地看着外头,是啊,如果娶的人不是她,那娶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正想答应母后的时候,他却忽然觉得这样不好,他心里既然不愿意成亲的,娶了人家过门,也是要放置冷落,岂不是又背负了一笔债?还是万万不可害了人家。
于是,齐王婉言拒绝,得罪了褚后便出宫去了。
御书房!
明元帝一般批阅奏章到晚上亥时,所以晚膳基本直接就在御书房里用,用完晚膳,会先在冬暖阁眯一盏茶的功夫。
穆如公公从外头蹑手蹑脚地进来,然后就站在明元帝的身边静待他醒来。
明元帝没睡着,只是闭目养神,听得穆如公公进来,他慢慢地睁开眼睛,“什么事?”
“回皇上!”穆如公公轻声道,“张鸣在暴室那边招了。”
“嗯!”明元帝坐起来,被褥从膝盖上滑下去,眸子里的锐光一闪,“招了什么?”
穆如公公道:“张鸣那歹人说是皇后授意的,之前贤妃娘娘也一直收买着他,把他当做心腹,殊不知他是为皇后办事的,贤妃娘娘刺伤太后之前,便是皇后叫他传递了话进去庆余宫,说苏家于大火之中死了几个人,更说贤妃的母亲也死于这场大火里,才会惹得贤妃悲伤大怒,不顾一切地跑出去刺伤了太子和太后。”
第750章 兄弟和睦
元卿凌听了一下,发现心率不大正常,肺部也有杂音,再摸了一下额头,发现有低热,她便拿出探热针先给明元帝探热。
她回头问穆如公公,“皇上最近咳嗽吗?”
穆如公公脸上的肌肉绷紧,还没缓过来,听得太子妃问,忙地就过来回答:“有,有咳嗽,但是不多,倒是胸口疼,说了有两三次。”
元卿凌道:“那今晚昏倒之前也有心口痛的症状吗?”
“有,他才说了胸口疼,一站起来就昏倒了,老奴都吓坏了,定是劳累过度,皇上从早到晚,歇息的时候不多,今晚也是熬到子时才停。”穆如公公哽咽地道。
宇文皓问元卿凌,“是什么问题?也是心疾吗?”
元卿凌摇摇头,“是不是心疾暂时还不确定,得排查一下,不过肺部有杂音,心口疼,低热咳嗽,看样子是有肺炎,而且心跳不太正常,穆如公公,皇上最近冻着过吗?”
穆如公公道:“有,有冻过,贤妃娘娘出殡那天……”他说着,瞧了宇文皓一眼,压低声音轻声道:“皇上站在通天阁上头一个时辰,下来的时候,嘴唇都冻得发紫了。”
宇文皓有些愕然,看向明元帝,心里涌起了一阵内疚,他怎么会认为父皇铁心石肠呢?到底是同床共枕二十余载的人,怎会丁点儿的感情都没有?
处死母妃,最难受的怕是他自己。
明元帝闭上眼睛,想伸手扒拉开那氧气喉,元卿凌压住他的手,“先不忙拿开,父皇,除了胸口疼,还有什么不舒服?您得告诉我。”
明元帝睁开眼睛,眸子没什么精神,“不知道有哪里不舒服,反正就没舒服的时候,每天都累得很,心力交瘁。”
扈妃听得此言,坐在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眼底发红,心疼之情洋溢于表。
元卿凌道:“您是劳累过度,作息不正常,心脏负荷过重,且加上冻着之后可能患上肺炎,再者您当时批改奏章持续到子时,长时间地坐着忽然站起来改变了体位,脑部供血不及,才致忽然昏倒,父皇,从今往后,您不能再这么劳累了。”
明元帝疲惫地揉着眉心,“当皇帝,都是累死的。”
宇文皓听得心里越发的难受,跪在地上道:“父皇,儿臣没能为您分担,是儿臣不孝。”
明元帝慢慢地转头看他,眼底饱含了复杂的情绪,道:“你已经做得很好,父皇因你而欣慰。”
他这么说着,又闭着唇下弯嘴角,显然,不如意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多,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元卿凌先帮他挂了消炎的水,再开了药,宇文皓想要喂他,扈妃轻声道:“让我来。”
她用手腕伸进去托着明元帝的脖子,使得他的头微微抬起,再把药放入他嘴巴里头,水杯凑近唇边小心翼翼地倒进去,明元帝吃了药之后,看着她道:“快回去睡,不必你在这里了。”
扈妃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头放下,淡淡地道:“你好起来之前,谁都撵不走我。”
“胡闹,这都什么时辰……”明元帝眉目拧起,有些生气。
“闭嘴!”扈妃低低喝了一声,眸子坚定,“不许说话,闭上眼睛睡觉。”
多少年不曾有人用这么严厉的口气跟他说过话了,一时也怔住,看着扈妃,眼底渐渐地有一抹光芒。
他没再说了。
殿里头御医和两位公公都有些诧异,后妃见了皇上,谁不是诚惶诚恐的?扈妃真是异类,竟还敢凶皇上呢。
陆续地,睿亲王和几位亲王也入宫来了,方才皇上昏倒,穆如公公怕出什么事,便马上叫人到各府里头去通传,叫诸位亲王入宫来。
明元帝之前很少病,登基至今,第七年了,除了请平安脉,真的鲜少吃药,长久以来,大家都认为皇上是铁打的。
大家都不曾看过这么虚弱,虚弱到要躺在床上等人伺候的明元帝,一时,兄弟之间的争斗都放下了,只一心想要孝顺父皇。
兄弟几人,也都商量着帮父皇分担政务,就连一贯无心政事的齐王孙王,都愿意说去供职为朝廷出力。
他们就坐在殿中说话,兄弟几人围成一团,空前的融洽,就连安王都有些惶然,说话的时候好几次回头看明元帝,眼底的担忧褪不去。
明元帝看着他们兄弟几人有商有量,神色无比的安慰。
纪王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提出了愿意牺牲孟悦的幸福,让孟悦与江南富商李超的公子定亲,这样朝廷便可加快江南的发展。
宇文皓是知道内情的,一时不说话。
其余几位亲王都赞同,包括睿亲王都叫好,甚至赞扬纪王懂事。
宇文皓和元卿凌对视了一眼,眼底都充满了担忧。
“五弟,你怎么看?”纪王见他不表态,干脆就问了他。
宇文皓收回眼神,道:“此事父皇跟我说过了,我也派了徐一到江南去打听一下李家的事情,如果李公子品行端正,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纪王点头,“对,要好好打听一下,孟悦是本王的女儿,本王舍不得委屈了她,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
元卿凌在扈妃的旁边,轻轻地碰了扈妃一下,扈妃会过意来,道:“孟悦还小,不着急定亲。”
纪王道:“扈娘娘此话差矣,孟悦今年十二,定亲之后再留个三四年,就合适了。”
他站起来,口气里充满了不舍,“孟悦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事本王跟她提过,她自己也愿意,说能为皇祖父分忧,叫她做什么都愿意,她……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明元帝甚是安慰,道:“那就等老五派去的人回来禀报再说,如果可行,便封为公主,不能委屈了她。”
纪王忙跪下,“儿臣替孟悦谢过父皇!”
方才融洽美好的气氛荡然无存。
天亮之后,各宫娘娘都过来了,太后也亲自来探望,担心得不得了。
太后坚持要明元帝挪回殿中养病,不可留在御书房,且严厉要求这几天不能碰政事,所有的一切,交给太子和首辅去处理。
明元帝听太后的话,休政三天。
元卿凌等给明元帝挂完针之后就和宇文皓一同出宫去了。
出了宫门口,安王便追了上来,对宇文皓道:“五弟,咱能聊聊吗?”
第751章 安王觉得丢人
元卿凌自己上了马车,对宇文皓道:“我先回去,你们兄弟说话去吧。”
宇文皓让她等一下,然后转头来问安王,“四哥,想聊什么?”
兄弟二人,许久没这么心平气和地在一起说话,至少,眼底没有敌对的神情。
安王说:“你很久没到我府中去了,不如,你们夫妇到我府中做客去?刚好,你四嫂也想见见弟妹。”
虽然元卿凌很困很累,但是既然安王都说到这份上了,且她认为,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妨把话说得通亮一些,免得总是防着这个防着那个。
所以,她对宇文皓道:“既然如此,咱就去吧,反正过年时候咱两家还没走动过呢。”
新年,兄弟之间虽各自成亲,但是按照风俗,还是互相登门拜年,兄弟聚一下的。
就这样,晨光熹微中,马车哒哒哒地往安王府而去。
安王妃也早就起来了,半夜里宫里头来了人,她就没再睡着,天一亮,就干脆起身等候宫里头的消息。
听得下人说王爷回来了,她便急忙迎出去,却见到宇文皓和元卿凌一块来了,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快步上前握住元卿凌的手,“太子妃,我一直都想着去探望你,没想你今日来了。”
元卿凌看着她的脸色,觉得红润了许多,眉目里头都漾着丝丝甜蜜,看来和安王过得不错。
没了阿汝,他们恩爱许多了。
两名女眷进去说话,宇文皓和安王兄弟进了书房里头。
天色虽然亮了,但是安王还是在书房里头点了几根蜡烛,驱散了最后一点的暗淡。
见宇文皓看着他,他讪讪地道:“本王不喜欢暗沉,你知道的。”
宇文皓毫不留情地道:“四哥自小怕黑,我知道。”
说起自己比较可笑的弱点,安王也笑了起来,他这么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倒觉得连带眸子也清明许多了。
书房里有煮茶的炉子,安王就开始往里头塞炭,把炭点红再将茶壶放上去,道:“沏口茶喝吧,这一大早不喝点茶,一天仿佛差点什么似的。”
宇文皓便坐在椅子上看他,他动作熟稔,神情享受,仿佛平时总爱做这些活儿。
“这些上好的毛尖,茶汤清澈,喝进嘴里,齿颊留香,回头给你带一罐回去。”安王回头冲他笑。
宇文皓心不在焉地道:“好!”
此刻安静的模样,倒是让他想起小时候在府中的情形,那时候,兄弟之间没有嫌隙,打打闹闹欢天喜地地过了一天又一天。
一杯茶递到了他的面前,热气萦绕上来,他透过水雾看过去,安王脸上带着微笑,“喝!”
宇文皓接过来,“谢谢!”
安王自己喝了一口,然后自嘲地道:“我们兄弟之间,怎如此生分了?连给你倒杯茶都得说谢谢。”
宇文皓言不由衷地道:“是啊,兄弟之间,不该这么生分的。”
安王把椅子挪过来一些,看着他,诚恳地道:“老五,本王今天忽然意识到,父皇老了。”
“不算,五十还不到,算不得老。”宇文皓道。
“你见过他躺在病床上吗?”安王反问。
“人都是会生病的。”宇文皓摸不准他的心思,只能这么应着。
安王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望着茶汤出神,“本王的心思,你想必也知道了,没错,我往日确实志在太子之位,便是如今也不曾放弃,四哥伤害过你们夫妇,但是太子妃不计前嫌地治好了王妃,本王倒是一时迷茫过,是否还要和你争夺呢?”
宇文皓看着他,“所以?四哥今天是打算宣布放弃太子之位了吗?”
安王想了想,慢慢地摇头,“不,本王还是想要当太子,心思既然都暴露了,掩饰就虚伪了,且本王说放弃,你也未必会信。”
宇文皓道:“确实不信。”
“本王还是会揪你的错,企图击沉你,”安王把茶杯放下,认真严肃地道:“但是,不是眼下,父皇病倒是劳累所致,可想而知,我们做儿子的有多不尽心,其实北唐最后不管是落在你的手中还是我的手中,都必须要强大,要繁荣,所以,我们何不先放弃争夺,踏踏实实地为北唐做点实事先呢?本王相信,我们两人谁做帝王,心中装的都是这片家国天下,五弟说呢?”
宇文皓澹然道:“如果四哥说的是真心话,我很高兴,北唐如今的局面,四哥比谁都清楚,我们不能让父皇一个人扛这片烂摊子,为子为臣,都该站出来我君父分忧。”
安王舒了一口气,眸色清明地看着他,“换言之,五弟是答应哥哥暂时休战了?”
宇文皓一片磊落坦然,“休战是战场的说法,如果真要用战场的话来说,我只能说我从来只防御,不曾主动进攻。”
安王道:“确实如此,不过,五弟的防御总是带着攻击性的,本王的好几次进攻,都被打得落荒而逃,损兵折将。”
宇文皓面不改色,“一动不如一静,如果四哥想要保住现在的,最好也别妄动。”
“至少,北唐成为神州大国之前,本王不会再有别的心思,除非有别的情况出现。”安王的话,模棱两可,但是,看得出也是有点儿诚意了。
宇文皓不无感叹地道:“眼下我们兄弟应该团结起来,为父皇分忧,也让父皇感觉欣慰才是。”
安王点点头,烛光照影着他俊美的脸庞,眼底的阴郁之色也荡然无存,“不过,你还是要有心理准备,我们两人休战,不意味着大哥不会趁着这个时候作妖,父皇病了,他是最紧张的,不是紧张父皇的身体,而是紧张如果父皇此时大去了,你会马上登基,他就彻底没了机会,所以,按照他再宫里头说的那些话,他现在算是狗急跳墙了。”
“撞不死他就算好的!”宇文皓冷冷地道。
安王摇摇头,有些凝重,“其实他的提议倒是不错的,前提他是真心为朝廷着想,不过,本王只怕他是想要借助李家的金钱为他囤积力量对付你谋夺太子之位,老五,如果促成了此事,最不利的就是你。”
宇文皓一甩衣袖,看着他道:“连四哥我都不曾怕过,还怕他?”
安王听了这话,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想分辨几句,想想确实如此,自己造了这么多次,哪一次损过人家一根毫毛?反观宇文皓,每一次遇险,过后都总能收获一批人心,如今朝中有实力的世家,他竟是臣服了过半。
安王顿时觉得丢人!
第752章 都有安排了
安王表了态,宇文皓也没有轻易相信。
回府的时候,他把安王的话都转告给元卿凌听,然后分析道:“老四看得还是比较长远,知道父皇虽病了却没有大碍,他估摸着这十年八年里头,我都没有登基的可能,与其在这个时候与我争夺,还不如极力发展北唐,让北唐成为盛世,再等父皇衰败一些,他出手不迟,而且,这些年头里,他也能发展自己的势力。”
元卿凌点头赞同,“如今父皇不甚待见他,他又被削了官职,死了一位汝侧妃,虽说底子还在,可和你争斗的筹码就少了,胜算不高,他不会行此险招,因此想着还不如大家都偃旗息鼓,他储蓄势力,等到时机成熟再举大事。”
“没错,他现在示弱,便是要我别对他赶尽杀绝,所以,他今晚说为了父皇的龙体安康,我们兄弟二人同心协助父皇治理北唐,他知道若不犯我,我也不会动他,且在他看来,北唐强盛了,兴许得益的人是他,他可是没放弃当皇帝的念头。”
宇文皓顿了顿,又道:“老四是深谋远虑的人,但是大哥不是,看着吧,如果孟悦和李家的婚事定下来,他就得造了。”
元卿凌道:“这个危机先度过,我相信纪王妃不会坐以待毙,这一次让她缓过去,她可以想到办法对付纪王的。”
宇文皓听了这话,不禁讽刺地道:“一家三口,还得互相算计,真是什么人家啊?”
元卿凌也觉得讽刺无比,但是,皇权的争斗,就是这么残酷的。
明元帝自己也没想到,病了一场,反而会让他们兄弟和睦起来,他自登基以来,最舒服就是现在了。
之前虽然到皇宫别院住过两天,但是心情是不放松的,如今不一样,躺在病床上,大臣们嘘寒问暖,儿子们床前伺候,还有扈妃贴心照顾,他仿佛肩膀上的重担一下子卸了下来,才觉得以前自己真的是在为北唐做牛做马。
现在终于做了一回人。
褚后也忐忐忑忑地来了,进殿之后,连眼光都没敢直视明元帝。
明元帝让扈妃出去,然后叫褚后坐下来跟她说话。
帝后两人在殿内说了有差不多半个时辰的话,走的时候,褚后是哭着走的,眼睛都肿了。
扈妃看到,怔了一下,福身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褚后飞快地看了扈妃一眼,便转过脸去,鼻音重重地道:“本宫没事,你好好照顾皇上!”
说完,便带着宫人走了。
扈妃狐疑地看着她的背影,然后才进了殿中去。
坐在明元帝的身边,明元帝牵着她的手,皱起眉头,“这么冰冷?”
说着便把她的双手放在胸口上,“一点也不懂得爱惜自己。”
扈妃吐吐舌头,狡猾地道:“臣妾年轻,抗冻,也抗揍。”
“还抗揍?”明元帝没好气地笑了,看着她年轻的脸庞,眼底生出几分宠溺之情,“谁敢揍你?”
“我家老头。”扈妃把头伏在他的肩膀上,手指与他紧扣,声音有些哽咽,“以后你要陪着我一块练武,不许偷懒,人如果不锻炼,身体就会差,我们练武之人,活个百来岁是等闲,我不活一百岁,我活八十,您得陪我到那天。”
明元帝的眸子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很怕死,但是如果我死的时候,有我深爱的人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叫我不要怕,那我就能无所畏惧。”
“傻瓜!”明元帝笑着,眼底却不自觉地濡湿起来。
“答应我!”扈妃抬起头看他,眸中含泪,“不许先我而去。”
“朕是一定会……”
扈妃伸手捂住他的嘴巴,生气地道:“不许胡说,你必须得答应我,没有得商量,如果你先我而去,我必定随后就跟着去,我说话算话,决不食言。”
明元帝听了这话,很是震撼。
后宫里的嫔妃,包括他的结发之妻,如今心里都在盘算他死了,她们的后半辈子怎么办,所以才有褚后算计贤妃一事。
无论是在府潜还是如今当了皇帝,他觉得男女之情距离他太遥远,尤其到了中年,更不曾做此念头,没想到,每个人该有的,他也或早或迟,都得到了。
儿子们和睦,又得知心人陪伴在侧,明元帝真觉得幸福。
他休养了三天,才正式上朝。
春耕在即,国中渐渐地事多了起来,各项的措施需要制定,明元帝依旧是起早贪黑地忙。
新年之后,有一批新的任命。
齐王入仕,在宇文皓手底下任主簿,官阶很低,但是齐王没有经验,宇文皓建议他从低开始做,多长点见识,多累积点经验,齐王欣然同意。
孙王进了户部,任职员外郎,官拜五品,倒也是不小的官儿了。
安王之前被削职,吏部那边曾调派他到工部去任员外郎,他原先推了,但是如今同意出任。
怀王身体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也谋了份差事,在国子监跟着冷静言混,分配到了太学任博士,五品。
纪王想去兵部,但是明元帝与吏部商议过之后,决定派他到礼部去当个侍郎。
礼部侍郎,职位不低了,但是纪王却不高兴,因为进入礼部对他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他想接近兵权,最好是进兵部的。
倒是老九,竟然请旨到军营去历练。
很是有志气。
明元帝自然答应,自从九皇子的母妃平反之后,九皇子在宫里头的日子是好过些了,但是,一直没人为他的前程策划,这一次,还是皇贵妃跟他说,他才敢去请旨的。
军营很苦,明元帝亲自命人给他缝制了靴子,要他走万里路,日后大器得成,守护着万里江山。
九皇子去了北营,宇文皓自然为他打点,叫昔日的旧部带他。
九皇子脸上稚气未脱,但是眼底眸光坚毅,将领纷纷夸赞,来日大有可成。
九皇子在送宇文皓出军营的路上,发誓道:“五哥,您只管放心,弟弟一定会用军功来为自己争取亲王的封号,以后弟弟也会像五哥这么威风的。”
宇文皓欣慰地拍着他的肩膀道:“好,五哥等着!”
“五哥,”九皇子忽然拉住他的袖子,有些担忧地道:“我出宫的时候,八哥不高兴了,您得空多些去探望他。”
“好,你放心。”宇文皓想起也许久没跟老八玩耍了,“明天五哥就入宫去找他,陪他好好说话。”
九皇子憨厚一笑,“不必说话,您就坐在那陪着他,看着他作画就成。”
“好,五哥知道。”宇文皓看着他,心里很是唏嘘,老八和老九,一个是嫡子,一个是几乎被遗忘的落魄皇子,云里泥里的区别,但是他们之间的兄弟情才是最纯粹的。
第754章 兵舆图被盗
两人下了河,胡闹了半天,愣是一条小鱼都没抓到,气得要紧。
“主要是河水太冷了,咱反应迟钝!”袁咏意怄气地道。
陆源笑盈盈地看着她,说:“不打紧,咱还是回去买鸡吧。”
斜阳照在陆源俊美的脸上,他笑起来牙齿很白,眸色清明,脸上笼着柔柔的光芒,袁咏意忽然就说:“陆兄,咱悔婚吧!”
陆源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呲牙笑道:“好,袁弟做主!”
“你会被你娘揍吗?”袁咏意仿佛如释重负,问道。
陆源耸耸肩,“从小到大,没少揍。”
他靠在石头上懒洋洋地坐下来,随手捡了一块石子扔出去,问道:“你是还放不下齐王,是吗?”
袁咏意在他身边坐下来,双手抱着膝盖,“怎么说呢?最近和你在一块,我们总是出去打打闹闹,放没放下他,我不知道,但是心里至少不难受了,刚开始的那段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啊,陆兄,我还是要多谢你,陪伴我度过了这段艰难的日子,否则我只怕如今想起他来,心里还是会揪成一团棉絮。”
陆源望着她,眼底有些触动,也真心地道:“我说要退婚,不是因为不喜欢你,恰巧相反,我是真心希望咱俩能当一辈子的兄弟,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他,你不能和他在一起,日子慢慢地过去,他在你心里会越来越美好,我会越来越可恶,这样的话,我们就失去了在一起的初衷了,还不如就此放手,我们的感情还能维系一辈子。”
“陆兄,多谢!”袁咏意真诚地道。
两人相视一笑,都似乎各自如释重负了。
策马回去的时候,陆源对她说:“退婚的事情,就由袁家说吧,这样能保存你的名声。”
“不,你来说吧,你主动退婚,起码还能保住你的名声,我不在乎,我都嫁过一次了。”袁咏意说。
陆源苦兮兮地道:“别,若是我主动说不娶你,我娘不得把我揍死啊?我若被悔婚,好歹我娘还会怜悯我一下。”
袁咏意笑了起来,心底充满了温暖。
嫁给陆源会很幸福的,她知道。
但是,正如陆源所言,他们在一块这些日子里头,真的是无比的默契,反而少了男女之情。
陆源送袁咏意回到府中,便独自策马回府。
时值戌时,天早就黑沉了,因天气依旧寒冷,官道上没什么人行走,倒是听得铁骑铮铮,急促而来。
他忙下来牵着马儿走到旁边的巷子,便见一队铁骑急急而来,他认得带头的是兵部的员外郎杨大人,杨大人也看见了他,问道:“陆兄弟,这么晚在此做什么?”
陆源道:“我刚从城外回来,杨兄,你们这是去哪里啊?”
他见铁骑竟有十几人,人人脸色都匆匆,仿佛是办什么要紧事。
杨大人道:“你方才可曾看到一名黑衣人经过?大约五尺八高,蒙头蒙脸,一身黑衣,肩膀受伤的。”
陆源摇头,“我刚经过此地,不曾看见。”
杨大人拱手,“好,该天找你吃茶,快快回去吧!”
说完,策马就走。
陆源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道:兵部亲自带人出来追黑衣人?莫非有兵部的文件被窃?
他正想要牵马走,却听得巷子里头传来一些动静,他狐疑地扬起眸子,“谁?”
没人应答,连声音都沉寂了下来。
天色黑沉,月色也没能照亮到巷子里头,陆源警惕地把佩剑带在身上,握住剑柄便慢慢地进去了。
漆黑中,忽然有一人扑出,陆源侧身避过,一手拉住对方的手腕往后一拽,那人如游龙般挣脱,但是陆源抓得紧,却把对方手中的扳指给脱了下来。
他触摸到扳指上的刻字,有些熟悉,忙地举起来借着月光看,果然是……他再看黑衣人的身影,惊呼道:“您……”
宇文皓半夜被叫起来,说是兵部那边出了案子。
有人趁夜潜入兵部的密库里头偷取了大周送过来的兵器图。
这份兵器图,是大周大将军陈靖廷命人送过来的,才刚抵达兵部不到一天,便被贼人惦记上了,暗夜潜入兵部偷取走了。
宇文皓大怒,这份兵器图是大周新研发的兵器,有战车的构造图,有把火药应用进去的炮,因而放在兵部的密库里头,他都没来得及瞧上一眼,便被偷走了。
最重要的是,若落入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上,则后果不一堪设想啊。
宇文皓马上封锁全城,带人去追。
兵部的员外郎杨大人说,与黑衣人打过一场,对方肩膀受伤,所以,宇文皓也派人到京中各大医馆里头打了招呼,若有人来买创伤药,马上报官。
搜到明日天亮,还没消息,宇文皓便着人继续搜查,他则与兵部上水一同入宫去禀报明元帝。
明元帝听得兵舆图被盗,也是发了雷霆震怒,严旨下去,务必要把兵舆图追回,再查出盗窃之人的身份。
大周送过来的兵舆图,便连明元帝都不曾得过目过一眼,他本想等身体好些了,再请逍遥公和首辅连同造工署的官员一同看的,哪里想到会被偷盗了?
他好不容易调养好的情绪,如今又濒临崩溃的状态,知道事关重大,严旨要求京兆府必须在两天之内找回兵舆图。
宇文皓连续两天,马不停蹄地排查,各大客栈,民居,寺庙,但凡有可能窝藏的地方都一一查了。
连续两天,宇文皓疲于奔命,饭顾不得吃,水顾不得喝,家自然也顾不得回了。
但是两天下来,一点消息没有。
宇文皓也没放弃,一边追查,一边已经上奏明元帝,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便是让人亲自送信去给靖廷大将军,再要一份兵舆图。
之前北唐就跟大周谈好了,大周的武器研发出来,试验过确实可行,那就会送来兵舆图。
如今兵舆图送来,意味着大周的研发是成功的,那北唐也的抓紧地制造这种兵器战车才行。
明元帝今年的大计,有一半的重心是放在兵器制造上。
国防强劲了,才能谈国内的发展。
如今兵舆图被盗,他也知道追回来的可能性很低,因此,同意了宇文皓的奏请,派人前往大周去。
第755章 状元哥哥不见了
话分两头,且说那天陆源与袁咏意一块出去之后,就不曾回来过。
家人其实第二天晚上就已经去找了,奈何陆源出门的时候也没说去哪里,更不曾习惯带随从,所以都不知道他去哪里找他。
以往陆源也试过出门去两三天才回来,但是一般是有交代的,这一次说都不说一声便不见踪影,着实让人担心。
所以,陆家找不到,便派人去了一趟袁府,问他是否来过。
袁家请了袁咏意出来问,袁咏意说前两天确实是跟陆源一块出去了,但是昨天今天都不曾见过他。
陆家来报的人便道:“我们家公子就是前天晚上就不归宿了。”
袁咏意大吃一惊,“前天晚上就不见了?就是说前天我与他一块出去之后,他就没回去过?”
“没有,公子是中午出去的,之后一直不曾见回来过。”陆家家奴说。
袁咏意想起山神庙的老人家说的话,心里忽然就狂跳了起来。
会不会真出事了?
陆家家奴回去禀报之后,陆夫人便亲自过来了,问他们那天去过哪里,做了什么,可曾得罪过人。
袁咏意都一一告知,甚至还把两人商定要退亲的事情说了出来。
陆夫人是个暴烈性子的,听得此言,当下就怀疑起袁咏意来了,“他怎么会想要退婚?你们的婚期就剩这么几天了,定是你胡诌,我看是你想要悔婚吧?你对他说了很难听的话?他才一走了之是不是?”
袁咏意辩解道:“夫人,我发誓,说我俩不合适的是陆兄……”
“什么陆兄?”陆夫人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拉长了脸,“你一个闺阁女子,竟跟男子称兄道弟,那还是你的未婚夫婿呢,成何体统?”
袁家的老夫人听得这话,也不高兴了,拉的脸比她还长,“闺阁女子怎就不能跟男子称兄道弟啊?且那人是她的未婚夫,陆夫人昔日与陆大人未曾亲的时候,莫非就不曾叫过陆哥哥?陆哥哥可以叫,陆兄就不可以叫了?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袁老夫人听了说退亲的事情,心里也暗暗着急的,想着一会儿细问孙女,却不曾想陆夫人竟就说了这么难听的话,她极为护短,便也顾不得退婚一事,当场反驳起来了。
陆夫人听得袁老夫人这话,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分了,可心里头为儿子的失踪着急,又听得退亲一事,实在是一时压不住脾气,但是她也是有修养的人,知道自己鲁莽之后便忙跟老夫人道歉。
袁老夫人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陆夫人既道歉就没有不依不饶地纠缠不放,道:“如今还是先找着状元要紧,可曾都去他相熟的朋友家中找过?”
陆夫人惆怅地道:“都找过了,谁没见过他,自打那天出去之后,就不曾回来过,往日虽说也有出去小住几日,可身边要么是带着人,要么也会提前跟家里头交代的,没试过几天找不着人又不知道哪去。”
袁咏意脑子里又想起了山神庙老人家说的话,心里暗自惊慌,却也不敢说出来吓唬陆夫人,便提议道:“不如,先到京兆府那边报个案?”
陆夫人听得说要报案,心里头就更慌了起来,“该不会真是出事了吧?”
袁老夫人安慰道:“先别胡思乱想,报案不一定就是出事,官府的人面广,叫官府的到各大客栈或者是城门口查一下,至少可以知道他有无出城。”
陆夫人想想也是,便对老夫人道:“老夫人,退婚一事,等找到陆源了问清楚再算,如何?”
“寻人要紧,夫人快去吧,我袁家也会派人到处找找。”老夫人道。
陆夫人感激地施礼,“多谢了!”
袁咏意亲自送她出去,安抚了几句,看着她上马车走了,才马上回来找祖母,把山神庙那老人家说的话告知了老夫人。
老夫人听罢,皱起了眉头,“术士之言,信不过,怕是见你捐了香油钱想着哄骗你们几句,不可信的。”
“但是,”袁咏意一张脸皱起来,眉目里写满了浓浓的担忧,“他会去哪里呢?根据陆家人所说,当天他送了我回来,就没有回家去了,也就是说,其实从我们府门口走了之后,他就失踪了。”
老夫人拄着拐杖站起来,安抚孙女,“许是到朋友家玩儿去了,年轻人嘛,哪里有沾家的?你别胡思乱想,祖母这就派人出去找。”
说完,袁老夫人便出去下令,派出府中的人出去寻找陆源。
袁咏意想想不对劲,跟他相处了些日子,知道他不是没有交代的人,怕是一定出事了。
想到这里,她自己也坐不住,便到了楚王府去叫上阿四和蛮儿,一同出去找找。
元卿凌听得陆源失踪了,也有些担心,跟汤阳说了一下,叫汤阳派出府兵去找找。
陆家那边到京兆府报案了,去报案的是陆家的长子陆虎,接待陆虎的就是京兆府的主簿齐王。
齐王问清楚了前因后果,陆虎说起了袁咏意说退亲的事,齐王心里头竟然有那么一丝的窃喜。
他觉得陆源或许是因为退婚,一时想不开,到别处去走走,但是这话没跟陆虎说,只告诉陆虎京兆府会派人出去找的。
陆虎走后,他把此事上报给府丞知道,武状元失踪,府丞还是比较紧张的,便派人出去查问一下,看陆源是否出城而去了。
宇文皓傍晚的时候回来过一趟,齐王便跟他说陆源失踪了。
宇文皓喝了一大壶的冷水,听得他的话回头看着他,“派人找了吗?”
“府丞派人出去了。”齐王小声地凑过去说,“陆家的人说,陆源失踪之前,大胖刚跟他说过退亲。”
“你脸上那一抹,是高兴?”宇文皓累得瘫在椅子上,乜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道。
齐王一跃坐在桌子上,“是有些高兴。”
“不是说要祝福人家吗?怎么还高兴了?你的清高呢?你的骄傲呢?你的大度呢?”
“让他们见鬼去吧,都不及大胖重要。”齐王一扬手,笑得如沐春风,“如果真退了亲,我要重新求她回心转意,到时候,我亲自去给陆源道歉。”
他自顾自地说着,看见宇文皓已经累得像条老狗地趴在旁边的桌子上,便乖巧地走到他身边为他捏肩捶背,“哥哥,累了吧?兵舆图的下落有消息吗?”
“毛!”宇文皓闷闷地道。
第756章 伤陆源的是黑衣人
齐王猜测,“你说,会不会是四哥或者大哥叫人做的?”
“没抓到人之前,谁都有嫌疑,你也有。”宇文皓抬起头,抚着肚皮,方才回来的时候就叫人准备吃的了,这会儿还没端上来,不禁燥火地对外头吼道:“弄碗面片汤要不要两个时辰?”
面片汤送了上来,宇文皓一顿风卷残云,连滚烫的面汤也喝了下去,才觉饱了一半,一手抓起桌面上的剑又风风火火地往外跑去。
偷盗兵舆图的人没找到,宇文皓这一次带人搜查,却找到了武状元陆源。
是在一条隐秘的巷子尽头找到了他的,那地方堆满了杂物,很少有人进来这里,因为这里是倔头巷,没有去路的。
陆源躺在地上,腹部有伤,血液已经干了,但是伤口竟有包扎过,所以得以止血,不至于失血过多。
有微弱的呼吸,有微弱的心跳,但是人是昏迷的。
元卿凌和御医被急忙请了过去。
元卿凌先检查的,只有一道剑伤,从腹部穿过,胸口有掌印,后脑勺有肿块,应该是被刺伤之后再被人一掌击中,头撞在墙上。
这么重的伤,他竟然还能活命,也亏得是他的底子深厚了,若换做寻常人,早死了。
宇文皓在旁边道:“包扎的布条是他的衣物,应该是他自己醒来过,为自己包扎了伤口,还有,他随身是带着止血创伤药的,嘴角有药粉的痕迹,他自己服食过止血药粉,老元,他有机会吗?”
元卿凌神色凝重地道:“还不知道,他的生命体征很微弱,且出现了低温症,脑子里有血肿,能留着一口气,算他能耐了,他肠子有坏死,我得给他做一台手术,截取坏死的部分才行,否则一旦从肠子开始感染,基本没救。”
陆家的人也在场,陆夫人哭得不行,看着垂死的儿子,跪在地上求太子妃一定要尽力救他。
陆家的人齐齐都下跪,元卿凌轻叹,伸手扶起陆夫人,“我只能尽力而为,但是眼下他的情况真的不太好,我也不敢保证什么,现在要为他做手术的,这里不具备手术的条件,回头送去楚王府,我那有一个手术室。”
陆家已经没了主意,只能是太子妃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陆源被送到楚王府,陆家的人自然也要跟随而去。
人送到了楚王府,阿四便马上去告诉袁咏意,袁咏意今天出城去找了,没找着,最后是策马孤独地回来。
听得阿四说陆源找到,却已经生命垂危的时候,袁咏意整个都慌了,策马就往楚王府而去。
楚王府正在按照元卿凌的吩咐消毒手术室,这里曾经是她生孩子的地方,陆夫人听得之后,就跪在地上一直禀神,既然这里能让太子妃顺利产下三胞胎,也能让他的儿子好起来。
袁咏意赶至,一路哭得已经是收不住了,冲了进来之后看到陆源被停放在正屋里头,仿佛死了一般,毫无血色也仿佛没了呼吸,她脚下一软,几乎站不稳,是阿四扶着她,她才能慢慢地走过去。
待看到他鼻翼有轻微的翕动,她高悬的心才一下子落地,转而哭着求元卿凌,“元姐姐,您一定要救他,求您一定要救他。”
元卿凌也伸手扶着她,见她哭得一脸的惨痛,便道:“我会尽力的,希望他也不要放弃。”
袁咏意泪眼婆娑地走过去,伸手抚摸着陆源的脸,努力忍住眼泪道:“陆兄,你要撑住,千万不能放弃,我们都等着你。”
陆源毫无反应,眼窝深陷了下去,皮肤干得也没有一点的弹力,三天,他竟然在受这么重的伤势情况下,熬了三天,真是了不起。
宇文皓过来了,说手术室已经消毒完毕,可以送陆源进去。
元卿凌叫阿四来帮忙,袁咏意自告奋勇也要去,元卿凌知她在外头等着也不放心,便叫了她一起来,自然,也叫了奶奶过来帮忙。
在这之前,元卿凌得先完成血液的配对,以防手术出现意外,要紧急输血。
曹御医有过经验,所以一同入内帮忙。
他们在手术室外室换了衣裳,消毒器械消毒双手,在内室门口换上无菌的鞋子才走了进去。
陆源刚进手术室,兵部的杨大人就过来找宇文皓了。
宇文皓与他进了书房说话,问道:“是否有消息了?”
杨大人摇头,道:“不,太子爷,下官是听得陆老弟出事了,所以才过来的,请问太子爷,推测陆老弟是什么时候出事的?是不是失窃当晚?”
宇文皓点头,“没错。”
杨大人神情一紧,道:“太子,当天晚上下官带人去追那小贼,在温向楼对面看到路老弟,他就站在他出事的巷子口,当时他是牵着马的。”
宇文皓眸色一冷,“你怀疑那偷走兵舆图的人就藏在巷子里头?”
“没错,因为下官伤了他,他是施展轻功走的,没有骑马,下官一直追到大街上,转眼就没了他的踪迹,遇见陆老弟之后,他是从另一边过来的,他说没有看到黑衣人,换言之,黑衣人大有可能就藏身于那条小巷里头,被陆老弟发现之后,他要杀陆老弟灭口,然后抢走了他的马。”
宇文皓问道:“你和黑衣人过招,他武功如何?”
“当时下官与五六个人一起围攻他的,虽也伤了他,但是他也伤了我们两个兄弟,他武功很高,轻功也尤其厉害。”
“那与陆源相比,如何?”宇文皓再问道。
杨大人怔了怔,“这……怕是不如陆老弟的。”
陆源是武魁,他的武功放眼整个京城,能胜他的没几个人。
这名黑衣人在有伤的情况下,还能重伤陆源,且现场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只有两个可能性。
第一个,此人武功远远高于陆源,所以在和陆源对峙的情况下,能逼得陆源毫无还手之力。
第二个,就是陆源认识此人,所以没有防备心,被对方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重伤了他。
但是,杨大人说此人武功不及陆源,那么就是第二种可能了。
对方是穿着黑色衣裳,且也知道杨大人在追黑衣人,但是他依旧毫无防备,换言之此人是让他信服的。
会是何人?
他随即对杨大人道:“既然对方抢走了陆源的马儿,那就分一部分人出去找马,或许能有点蛛丝马迹。”
“是!”杨大人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