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真相在哪里
宫中之前提交出来的口供,宇文皓为了谨慎起见,让顾司找当时在御花园里头的宫人再问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顾司也不放心伏素的人办事,亲自带着禁军去问了一遍,又去了一趟贵妃宫中,问阿彩与汝侧妃。
汝侧妃的说辞是滴水不漏的,虽然看似很不符合她做事的方式,但是挑不出错处来,为了给王爷解围,请了当时在素心殿里头看着扈妃摔倒的安王妃出去,然后安王妃腹痛,无法走道,安置在就近的上弦月亭里头,怕风大而落了帘子,都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阿彩之前的口供是乏善可陈的,连唯一着重点是她跑到上弦月亭里去的,可当时已经有人发现安王妃遇袭了,帘子已经掀开,就是说,她在安王妃被汝侧妃带走到遇袭,她都没有在身边,更不是头一个发现。
她本是安王妃贴身侍女,可在这件事情上头,她完全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信息,唯独一点有用的是她说安王妃当时穿的裙子不是红色的。
换言之,镇北侯看到那一抹红色的裙裾,未必是裙裾,而是血迹。
可这只是镇北侯的一面之词,或许递上刑部或者大理寺的时候,不足以采信,甚至还会说他故意引导主审调查的方向,让主审以为他在接近上弦月亭的时候,安王妃就已经受伤,用以撇清自己的嫌疑。
问完了两人,安王负手而出,顾司看到安王的时候吓了一跳,不过是短短一天,但是安王却憔悴了许多,眼睛通红且眼窝深陷进去,眸光如同锋利的刀片,叫人乍一眼看过去,十分冷冽瘆人。
“顾司!”安王阴鸷地眸子扬起,盯着顾司,“你去告诉宇文皓一声,休想为那老匹夫开脱,本王也问过,当时御花园里多半是世家哥儿小姐,要么就是宫中奴婢与太监,且当时在场的人,除他镇北侯之外无一人懂得武功,就这一点,他怎么洗都洗不脱罪名,本王会盯死他,他若不死,本王不惜犯下杀人重罪,也不会饶恕了他。”
顾司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体谅安王,或许是因为他也成了亲,有深爱的夫人,安王宠妻人所皆知,如今安王妃生死未卜,他唯一的执念就是杀了凶手,因此,顾司并未说太多,只道:“王爷放心,此案关系重大,凶手绝对不能逍遥法外的。”
安王厉声道:“凶手就是镇北侯那老匹夫。”
顾司本不想辩驳,但是,听了这话觉得有些刺耳,道:“王爷的心情,微臣很理解,但是,如今真相如何未曾查明,王爷这般武断,镇北侯是凶手还好说,若不是,岂不是叫凶手逍遥法外吗?”
阿汝在旁边插了一句话,略带悲愤的语气,“顾大人这话有偏颇之嫌,方才王爷说了,御花园里,就唯他镇北侯一人懂得武功,王妃是被掌力所伤的,这说明凶手除他之外不做第二人想,我知道太子与镇北侯如今的关系不错,可不能因此徇私,顾大人,王妃还躺在里头生死不知,连腹中孩儿都没能保住,你们办案,要讲良心啊。”
阿彩也哭了,“是啊,务必要将凶手伏法,太可恨了,王妃手无缚鸡之力,心底更是温柔善良,多凶悍的人才做得出这般恶行啊?若不把凶手伏法,王妃府中的世子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顾司见安王听了阿汝和阿彩这句话之后,眸子一下子就窜起了狂怒,逼前一步,额头青筋跳动着,盯住顾司,冷狠地道:“你听着,三天之内,若京兆府还拖拖拉拉不肯结案,本王就亲自去了结凶手。”
顾司不愿去挑战安王的底线,只得应了一声告辞。
他叹气,安王这边执拗地认为镇北侯是凶手,如果三天之后调查不出来结果,只怕他真会去杀了镇北侯。
一个愤怒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顾司随即又去问了一下当日在御花园的宫人,还去问了一下发现安王府出事的人。
发现安王妃的是和郡王府家的世子妃,所以顾司派人去告知宇文皓,叫宇文皓到和郡王府去取供,他则继续留在宫里头问。
宇文皓去了一趟和郡王府,世子妃昨晚回来就吓得病了,听得说太子来问昨天的事情,由世子扶着出来。
见礼之后,世子就扶着世子妃坐下来,宇文皓见世子妃的脸色青白一片,嘴唇都是乌紫的,眼底也黑了一圈,满眼的惊惶,可见着实是吓得不轻。
世子妃道:“昨天妾身带着侍女在御花园里头走了一圈,本是想着去赏梅的,殊不知梅花开得不多,路上遇到几位夫人,寒暄了一会儿,便觉得乏了,想寻个地方歇一会儿,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因与上弦月亭比较近,加上看见下了帘子,想着里头应该也有人,便正好说说话凑凑趣,等晚宴举行的时候再回去,殊不知……”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猛地打了个突,忙喝了一口热茶镇定下来才继续说下去,“殊不知刚上了石阶,我家侍女便说怎地闻到一股子血腥的味道,她说的时候我便马上福身问里头是哪位夫人,问了两声听不到答应,侍女便掀开了帘子看了一眼,便见有一人坐着身子前倾趴在石桌上,底下流了一滩的血,我吓得不行,忙叫侍女进去看看,侍女去叫了两声,伸手去轻轻地推了推,便见那人倒地,躺在了血泊之中,我当时还未曾看清楚是安王妃,只吓得尖叫起来,后便有人陆续跑过来说是安王妃,且安王妃小产了,之后我被人扶走,便不知道后面的事情了。”
宇文皓听完之后,叫了侍女出来问,侍女说的话与世子妃没有什么出入,基本就是这样。
世子妃抚着胸口难过地道:“当时惊慌之中,大家都以为安王妃只是小产导致昏倒的,竟不知道是遭了毒手,实在是太残忍了,安王妃这么好的人,且怀着身孕,竟然要遭此横祸,太残忍了。”
世子安抚了她一下,转头问宇文皓,“太子哥哥,听说凶手是扈妃的父亲镇北侯,是不是?”
宇文皓看着他道:“案子还在调查,谁是凶手未知,不可草率下定论,你也不能对外胡乱揣测,知道吗?”
世子点头,“臣弟知道,臣弟是不敢在外头说半句的,只是今日我出去了一下,听得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说镇北侯就是凶手。”
宇文皓深感无力,回头又有舆论出来作乱了。
第679章 安王到京兆府去
第三天,扈妃的情况稳定下来了,虽然不是在无菌环境下做的手术,也没有出现感染的情况。
至于大胖小子,出生的时候没哭一下,如今倒是哭得收不住嘴,哭起来跟小糯米有得一拼。
且这小子劲大吃,幸亏是宫中给他准备了两个奶娘。
太后见了他,心里一高兴,病就好了。
至于翁静郡主那边,因着大长公主入宫求情,也没过多的为难她们母女,只是教训了一顿,罚她两年内不许入宫,就这么算了。
元卿凌还没出宫,依旧住在素心殿里头,估计着今日可以回去了,因为扈妃已经可以回她自己的寝殿,不必再住在素心殿里头了。
元卿凌叫德妃打听过安王妃的伤势,德妃也不知道,说安王不许任何其他宫嫔前去探望。
不过,德妃说在外头见过安王一面,他整个变了样,鬓边都仿佛染了白发。
元卿凌知道安王千不好万不好,但是对安王妃是极好的,如今安王妃生死一线,他肯定也难受。
宇文皓来接元卿凌出宫,他也是顺便入宫再问一遍口供,不止是问当日在御花园里头的人,还问了万园的宫人,且他还得再问问当时在场的其他人。
这案子到了今天他还保着镇北侯,已经惹得安王很不满,安王之前说过,三天之内若不能定罪,他就要杀了镇北侯。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出事第二天,因此,明天若还没定案,估计安王也不会干坐着。
一路回府,马车上的夫妇也没说话,只是彼此靠着,大家都累呛了。
即将到王府的时候,宇文皓叫元卿凌回去沐浴睡觉,他还得继续忙。
见元卿凌精神不振,知她是担心安王妃,便用额头抵了她的额头亲了一下,“好了,别想了,快进去休息吧。”
元卿凌缠着他的脖子回应了一下,“那你也别太晚了,早点回来。”
“知道!”宇文皓应道。
元卿凌回府之后,吃了饭之后就去看了一下孩子们,与奶奶说了会儿话就去睡觉,梦里都是一片血腥,醒来之后很是怅然。
天色已经黑沉了下来,问了蛮儿才知道已经快子时了,原来她睡了这么久。
外头寒风凛冽,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雪,院子里的树枝被寒风刮得簌簌作响。
“你不要守了,快去睡吧。”元卿凌对蛮儿道。
蛮儿却有些不放心,“还是让奴婢在这里守着吧,安王妃在宫里头都会出事,实在不太平,奴婢得守着。”
元卿凌眉目里含着柔和的光芒,“傻姑娘,真有人要杀我,你也抵挡不了,去吧,明日我还得入宫去一趟,你到时候陪我去,今晚得睡足精神了。”
再三下令,蛮儿才回去睡了。
她见这个时候宇文皓还没回来,估计今晚是回不来睡了,她也睡不着了,正欲关门,却见多宝摇着尾巴进来。
“怎么了?”元卿凌蹲下来抚摸着多宝的脑袋,多宝磨蹭着她的膝盖,她才想起已经许久没有陪多宝出去溜达过了。
多宝自己摇摇晃晃地上了罗汉床上睡觉,元卿凌失笑,这老小子,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狗了。
元卿凌也睡不着了,想着安王妃的伤势,打开药箱看看里头的药,见急救类的药例如肾上腺素等都放在了第一层,还有手术包也都搁了出来。
安王妃许是真的不好了。
元卿凌焦灼难安,想起安王妃这么一个柔柔静静的女子就这么死了,着实可惜。
她坐在多宝的身边,揉着多宝的脑袋,心里怎么都安静不下来,总觉得要出点事了。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得外头脚步声响起,多宝一下子窜了下来冲着外头吠叫,然后听得蛮儿和阿四拍门,声音很急,“元姐姐,您睡了吗?快醒来。”
元卿凌马上去把门拉开,阿四还穿着寝衣,拉着她就往外走,“快走,太子受伤了。”
元卿凌吓了一跳,想起药箱还在里头,便马上回去把药箱提了,急问道:“怎么回事?”
徐一在啸月阁外等着,听得元卿凌问,便道:“今晚安王忽然带人到京兆府去,要太子交出镇北侯,太子自然不愿意,安王便发疯地放了一把火,还把太子和镇北侯都打伤了。”
元卿凌吓得不行,“伤势要紧吗?”
“要紧,被安王砍了一刀,血都有点止不住,卑职才忙回来叫王妃的。”徐一说。
元卿凌吓得心脏都快停顿了,也不再问,急忙就跟着徐一出门。
阿四把腿肚子都发软的元卿凌扶上马车,徐一也跳了上去赶车,在路上的时候才告诉元卿凌。
原来安王妃情况危殆,应该是紫金丹的药效快过去了,御医说束手无策,他便纠集了一群江湖人到京兆府,要杀了镇北侯,安王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谁拦就砍谁,且那些江湖人也穷凶极恶,京兆府晚上是没太多守卫在,只有太子和府丞师爷他们在研究各人的口供,镇北侯见门前的守卫被砍伤便跑了出来,马上被安王等人围攻,太子只能亲自下场去保护他,混乱之中,刀剑无眼,砍了宇文皓两刀,一刀在腹部,一刀在腿上。
“那安王如今制服了吗?”元卿凌急问道,若不制服,只怕还得发难。
徐一扬鞭加速,声音里还透着几分后怕,“他回了宫中去了,说安王妃快不行了,只是临走撂话,若安王妃有个三长两短,镇北侯必须要死,真是疯了,属下都没见过安王这么疯癫,像一头野兽似的乱砍乱杀。”
元卿凌压住胸口,只觉得心脏在一直往下沉,怎么会这样的?好好地办个宴会,怎么就会发生这么大的祸事来?
伤了安王妃的人,真是罪该万死。
到了京兆府,她提着药箱就往里跑,京兆府的门槛很高,她一手提药箱一手提裙摆,直接就跃了过去。
如今她旁的本事没有,跑得倒是很快。
宇文皓被安置在后衙的厢房里头,元卿凌还没跨脚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镇北侯那暴躁的吼声,“你们这些大夫是干什么吃的?都这么会了还没止住血,信不信本侯把你们的脑袋扭下来当球踢?”
元卿凌听得还没止血,猛地就跑了进去,镇北侯一见她,脸色充满了愧疚:“太子妃来了那就太好了。”
元卿凌只冲他微微点头,看到宇文皓全身都是血,心里顿时一痛,眼圈一热,眼泪就落了下来。
第680章 他这样倒是不好对付
镇北侯如今整个都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显得无措而慌张,徐一劝他出去,他也没出去,坚持要守在这里。
府丞和捕头也在这里守着,见元卿凌来到,都纷纷让开。
宇文皓的衣衫已经解开,大夫为他止血包扎,腹部的血是止住了,但是大—腿上的血还在流,但好在大夫为他扎住了伤口上方,因此如今出血看着不算十分严重。
只是,被褥和丢弃一旁的衣衫,都染了血。
宇文皓人是清醒的,只是失血有些多,脸色十分苍白,伸手拉着她的手腕,轻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元卿凌擦了一下眼泪,瞧着他的漆黑的眸子,“嗯,别说话。”
眸光移到他腿部伤口,她还是倒抽一口凉气。
伤口很深,皮肉都翻出来了,大动脉就在旁边,应该是有破裂,才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出血,如今虽然勒住,但若不马上修补好,腿就算是废掉了。
而且,他伤口的位置接近了之前第一次受伤的位置,若稍稍再过一两公分,怕是要连根都剁下来。
宇文皓还苦中作乐,“老四再狠一点,你这辈子就得守活寡了。”
元卿凌没心思说笑,只能忍住眼泪不让它掉下来。
徐一进来请了大夫出去,听得宇文皓这句话,他瞧了瞧伤势,道:“殿下,伤口这么接近,绝对也是有影响的,您就别太淡定了。”
元卿凌给宇文皓上了麻醉,用镊子夹了棉团消毒伤口附近。
她已经记不清楚是第几次为他治伤了,但是这事怪不得他,谁能想到安王这么疯癫,进门就砍人。
没人笑得出来,镇北侯蹲在地上,掩面,身子都是颤抖的。
他差点就害死了太子。
自打从漠北回来,他挟功自居,加上扈妃进宫,吹捧他的人很多,他越发得意忘形起来,他其实知道人一旦膨-胀就容易出事,自己如今封了侯爵,在国事政事上低调尽可能地收敛锋芒,想着私下轻狂一些不为过,没想竟还惹了大祸。
他追悔莫及。
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处理好宇文皓腿上的伤口,缝针之后做了包扎,再处理腹部的伤口。
处理腿部后面伤势的时候,因为麻醉药用得不多,宇文皓已经感觉到很疼痛,但是看着元卿凌眼泪几度欲落,他也没说,自己咬着牙关扛着。
旁边的府丞等人看到这等疗伤手法,又见宇文皓咬着牙关忍受痛楚,都很不忍心。
府丞摇头叹气,“估计安王明日还得来,大人,您看要不要禀报皇上?”
宇文皓忍过痛楚,道:“你们别站在这里了,继续去研究一下口供,看有没有发现,真相只有一个,只要凶手出现过,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
镇北侯霍然起身,沉声道:“殿下,不必费事了,就让他们取了本侯的脑袋吧。”
出了今天这事,他怕得不行,今天伤的不止殿下一人,京兆府里头伤了好几个,再闹一次,若出了人命,他更是担待不起。
宇文皓咬着牙道:“侯爷不可鲁莽,一切听本王的,你先出去吧。”
镇北侯还要再说,见宇文皓眸色坚定,他只得轻叹一声,慢慢地出去了。
不过,出去之后,他叫人把他带到大牢里去。
府人进来禀报府丞,府丞点了点头,“按照他的意思去做吧。”
至少安王再来的时候,看到他被关入牢中,好歹京兆府是摆出了个态度。
宇文皓没说话,任由他们去处理。
腹部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及内脏,比较好处理,大概四五厘米长的伤口,缝针也很快,缝好之后,做了包扎。
阿四打水进来给元卿凌洗手,元卿凌看着浸在水盆里的双手,血慢慢地溶开,她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下,心真的难受极了。
宇文皓侧头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里也笼了一层疼惜,他轻声道:“我真没事,你别哭了。”
元卿凌擦了手,默默地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眼圈通红,“伤口都处理好了,除了出血过多,别的问题都不大,这两天就躺着吧,哪里都不要去了。”
阿四听得这话,便叫大家都出去,她也在外头等着。
宇文皓伸手握住她的手,方才浸了热水,她的手很温暖,倒是显得他的手冰冷不已,元卿凌挣脱,抚摸着他的脸,挤出了一丝微笑,“你的武功那么好,怎么就被他伤了呢?”
宇文皓压住她的手掌在自己的脸颊上,仿佛是使劲地吸取那一抹温暖,口气有些无奈,“那会儿混乱得很,老四疯了似的,对侯爷没有留情,以杀招对他,我倒是可以伤了老四,只是看到他眼底的心碎与绝望,我想起了你受伤的时候,一时不忍,没想到他直接就朝我砍了过来,我是抵挡了一下,否则直冲我心脏而去,老四素来理智,虽然为人阴狠残毒,可他知道伤了我或者杀了我,他决计也是活不成,为了四嫂,他连这条命都不要了,我是没到他竟这么决然,才疏忽了。”
“安王妃不好了,是吗?”元卿凌轻声问道。
“应该是不好了,他往日里头养着这些人,轻易不用,你看他宁可找杀手对付你,也不愿意用他的门人,今日直接带着门人杀过来,可以知道定是四嫂不好了,他也什么都不在乎了。”
宇文皓说着的时候,有些怅然,竟也有些感同身受的痛楚,因为经历过,这会儿才能明白老四的痛。
“他带人闯进来的时候,那眼神是吓着了我,”宇文皓有些苦笑,“其实说真的,以前我总认为在他眼里,除了皇权帝位便什么都没有,他可以牺牲任何人去达到他的目的,他杀人不眨眼,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是可以利用牺牲的,对我这个亲兄弟,他一样可以派人刺杀毒害,设计诬陷,谁曾想过,为了四嫂,他会这么不顾一切呢?他如今闹这一场,父皇怕是不会轻饶了他,他明知道后果的。”
元卿凌心里头也堵得难受,“算了,不说他了,你歇会儿,失血这么多,有日子养呢。”
宇文皓看着发黄的帐顶,“老元,你说一个人若彻底地坏透烂透,倒还好对付,今晚看他这样,我想起了我们兄弟小的时候,那时候多和睦啊,为什么要有权欲之争呢?”
元卿凌无法解答他这个问题,安王是坏透了烂透了,可在安王妃心里,他是个好夫婿。
第682章 还是去求元卿凌
安王旋即起身,面目狰狞地盯着阿汝,把阿汝吓得踉跄退后一步,惊恐地看着他。
安王出手扼住她的脖子,额头青筋暴现,咬牙切齿地道:“没错,如果王妃死了,一切于本王再无意义,你最好闭嘴,否则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说完,他把阿汝推倒在地上。
阿汝简直不能相信他会这样对自己,也不能相信他会这样说,这还是他认识的安王吗?
他的雄心隐忍都去了哪里?为了一个女人,他连大业都不顾了。
贵妃见状,也有些不高兴了,对安王道:“你这是做什么?跟自己人发什么难呢?阿汝也是为你好,这时候,总要有人保持理智,你伤了太子本就是不对,你父皇如今把他宠得跟眼珠子似的,你在这会儿伤了他,岂不是更让你父皇生气?”
贵妃亲自把阿汝扶起来,安慰道:“好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他就是一时迷了理智,你去休息一下吧,伺候了王妃这么久,也累了,真够难为你的。”
阿汝捏住衣袖,袖子上的刺绣深深地印住指腹,意难平,眼下却也只能把满腹不甘与辛酸压在心底,到底是一个将死之人,往后便不必在为她烦忧了。
她看了寒冷若冰的安王一眼,轻轻点头,转身出去了。
贵妃忍不住抱怨他,“你说你这是干什么?这事和她又没有关系,你冲他发脾气你王妃就能醒过来吗?大事还办不办了?”
安王坐在床头,痴痴地守着安王妃,听了贵妃的话也是满心刺痛,抬起沉痛的眸子,语气也如火灼般疼痛,哽咽着,“母妃,若没了她,什么大业对我都没有意义了。”
“胡说,你可以儿女情长,却不能忘记建功立业,若再胡说,母妃也不会再帮你。”贵妃厉声怒斥。
安王笑得跌出了眼泪,“成亲那日,我便是这样承诺她的,终有一天,我要她带上皇后的宝冠,我承诺了她的事情,总得要做到,她若带不上后冠,我还做什么皇帝?已经失去了最大的意义了。”
有朝一日,能坐在那九五之上,君临天下是他的梦想,可那时候若身边的人没了她,这份成功对他来说,已经不那么值得欢喜了。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啊,”贵妃见他伤痛,也不忍说他了,脸色缓和了下来,“你既然这般着紧她,为何不去请太子妃来一趟?太子妃对你有芥蒂,对王妃没有。”
安王摇头,看着安王妃毫无血色的脸,“若今晚之前,兴许她还会愿意来,可如今便是本王求着她,她也不会来的,我伤了老五,也曾派人刺杀过她,她恨我都来不及,我不愿叫颜儿临了还要被拒绝。”
贵妃上前执着他的手轻轻地拍了两下,“老四,母妃虽然觉得你对王妃过于重情未必是一件好事,但母妃会尊重你。”
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安王妃道:“这儿媳妇虽然帮不了你什么忙,但是自打娶了她,眼见你是比往日高兴许多,母妃由衷地喜欢她,也是舍不得她去的,太子妃未必能救她性命,但是,你得去求,至少来日你不会后悔没有为她尽最后的努力。”
安王犹豫了一会儿,道:“她未必有这本事,但是,儿子还是得去一趟。”
贵妃道:“你不要亲自去了,她这会儿离不了人,母妃去求德妃,德妃与她关系好,德妃若愿意帮这个忙,那是最好不过的,又或者,去你父皇那边求一道旨意,叫你父皇传她入宫来,她是不敢违抗的。”
安王却慢慢地摇头,“不,她恨死了儿子,叫德妃娘娘去请或者下旨意,她会来却未必真心救治,还是儿子亲自去一趟,她要打要骂,儿子忍着就是,叫她出了一口气,兴许还能换回几分对颜儿的不忍,会尽力救治。”
贵妃见他愿意卑微若此,也不好说什么了,到底人命要紧,便点头同意,“你去吧,母妃替你在这里守着,紫金丹的药效怕是要天亮才消失,叫御医进来一同守着,若真到了要紧关头,母妃知道御医还有一道方子能暂时吊着一口气,你只管快去快回。”
安王回头深深地看了安王一眼,眼底赤红一片,俯身去亲了她的额头一下,轻声道:“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阿汝就在外头,听到他与贵妃的对话,她简直都要疯掉了。
等他吩咐了御医进去,阿汝再也忍不住了,拦在了安王的面前质问,“王爷你是疯了吗?你竟然去求元卿凌?她这会儿高兴都来不及,你去了她也只是看笑话,耻笑你,她不会来的,你何必去丢这个人?”
安王眸子里有碎裂的冰渣子,“滚开!”
“我不能让你去。”阿汝摇头,坚定地站在他的面前,“我不能让你去被元卿凌羞辱,元卿凌为人如何不说,可两面立场是摆在这里的,且王爷今晚才伤了太子,她怎么可能会来救王妃?阿汝敢跟王爷赌上这项上人头她不会来,王爷去的话,只会被楚王府的人欺辱,又何必呢?想必王妃也不愿意你这样委屈自己的,王爷你理智一点好吗?”
安王一手拨开她,充满了不耐与怒火,“你走开,莫与本王说那么多废话。”
本以为一手便能推开阿汝,殊不知,阿汝却岿然不动,还顽固地站在他的面前。
安王微怔,“你……”她是会一些武功的,但只是拳脚功夫,方才他一推,下了重力,她竟然纹丝不动?
阿汝情急之下只想拦住他,却不妨露了这么一手,她心底微惊却脸色不变,只依旧固执地道:“王爷,阿汝绝不能让你去,你相信阿汝,阿汝是为王爷着想的,阿汝做任何的事情都是为了王爷好。”
安王盯着她,一颗怀疑的火苗在脑子里窜起,但随即被里头贵妃的惊呼声吓住了,“御医,快看看,她又吐血了!”
安王眸子一沉,想也不想便吩咐了随从把守宫门,除贵妃和御医之外谁都不能接近王妃,吩咐完之后提气一起便跃过了阿汝,往宫外奔去。
阿汝脸色一片惨然,疯了,王爷果然疯了,为了一个女人,他竟连尊严都不要了。
她眼底充满了怨恨,猛地转身想要进殿去,却被随从拦住,“汝侧妃,王爷有令,除御医和贵妃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去。”
阿汝握住了拳头,眼底迸出怒火,但听得贵妃不断地惊叫,她慢慢地松开,道:“好,那我便不进去。”
紫金丹的药效一过,她就要死了,且不管她死不死,真相谁都不会知道。
第683章 剖析一下安王
安王出宫之后,策马直奔京兆府。
他知道宇文皓受伤之后,一定会请元卿凌过去,且宇文皓的伤势不轻,短暂不好移动,所以断定元卿凌肯定在京兆府。
京兆府那边自从安王走了之后,就加重了布防,天色未亮又见一匹马飞快跑来,细看竟仿佛又是安王,顿时警备起来,且马上有人进去禀报。
安王奔至府门口,翻身落马,声音嘶哑地道:“本王不为闹事而来,本王要见太子妃,快!”
元卿凌在后衙照顾宇文皓,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听得外头有脚步声过来,她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刚好阿四推门进来,道:“元姐姐,安王又来了,说是要见你。”
宇文皓本睡着了,听得说安王来,猛地扎醒过来,眼睛瞪得老大,“他又来了?又想干什么?疯了吗?好,来啊,再打就是,我这一次不会留情了。”
“他说要见我,”元卿凌见他一副要挣扎起来拼命的样子,忙安抚他,“你别起来,回头扯了伤口就麻烦了。”
“见你做什么?不能单独去见他,让他到这里来。”宇文皓急道。
元卿凌知道他不放心,便对阿四道:“你跟安王说我在照顾太子的伤势,让他有什么事来这里说。”
“好,我出去告诉徐一。”阿四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宇文皓冷静了下来,看着元卿凌道:“你说他要见你,是不是请你入宫治四嫂啊?”
元卿凌轻声道:“不知道,你别胡乱猜测,先躺好。”
宇文皓拉住她的手借力稍稍地往上挪了一下,叫元卿凌为他把枕头垫高一些,好叫他看起来威风不减。
他说:“如果是的话,去不好,不去也不好,去了治不好,责任都在你,可若不去,那四嫂就死定了,你怎么想?”
元卿凌道:“先听听看吧。”
作为太子妃,她当然可以选择去或者不去。
可若作为医者,她没有选择,而且,那人是安王妃。
她对安王妃记忆最深刻的,是有一回她们叙话,她怯怯地看着自己,说很怕兄弟妯娌之间会伤了和气。
安王把她保护得很好,让她不接触外间所有的沆瀣肮脏,但是,安王妃也不是傻子,她总能感受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
所以,她看似是幸福的小女人,但是她内心有纠结。
安王越是把她保护在构建于虚空之上的城堡里,她往下看的时候就越觉得心惊胆战。
徐一领着安王进来了,除了徐一,还有汤阳与阿四,他们都拦在了元卿凌的面前,敌意地盯着安王。
元卿凌好几天没见过安王,所以,乍一见到他的时候,心里很是震惊。
往日见他,总是意气风发,衣冠华贵,俊美如玉的天家贵族。
但是如今他发冠散乱,衣衫皱巴巴的也染了一些血迹,脸上长出胡茬,眼窝深陷,发鬓上有一小撮的微黄苍白,再不如往日矜贵。
他就站在那里,遗世独立般的落魄,眼底也不见之前的狂傲邪气,布满了红血丝,嘴唇微颤了一下,缓缓地张嘴,“太子妃,本王有一事相求。”
元卿凌还没说,宇文皓就咳嗽了一声,安王便惊痛地瞧了宇文皓一眼,急道:“老五,今晚我伤了你,我跟你道歉,但兄弟一场,我不曾求过你什么,现在四哥求你一事,希望你能看在我们兄弟的情分上,请太子妃入宫为你四嫂治伤,她……是无辜的,不曾伤害过你们。”
宇文皓看着他,张了张嘴,本想讽刺几句说你这会儿知道说什么兄弟的情分了,你往日怎不念?
只是,这话却也说不出口,只是看着元卿凌。
元卿凌沉默了一下,也没拒绝,安王竟是上前,用哀求的语气对她说:“你要什么条件?你说,只要本王能做到的,都一定会答应你们。”
元卿凌的手放在桌子的药箱上,道:“就一件,若治不好,请相信我已经尽力,只要王爷答应这一件,我马上跟你走。”
“好,本王答应!”安王一口就应下,也几乎不能相信元卿凌就这么顺遂。
宇文皓负伤,不能跟着去,徐一和汤阳阿四陪同前往。
顾司守在宫门前,放了安王进来,元卿凌也可以进来,但是,汤阳徐一不能在晚上入宫去,且去的是后宫,二人更不能跟随,因此由阿四陪同进去。
阿四一路警惕,就怕安王忽然发疯,但是安王进了宫巷之后,就对元卿凌说他要先去,让她们二人也快一些。
看着安王飞也似地跑了,阿四不禁诧异,“真没想到,安王竟然会这么重情,实在不像他往日的作风啊。”
“他的世界,就安王妃一个美好的存在,他自然珍若生命。”元卿凌疾步走着,回了阿四一句。
阿四追上来,问道:“那元姐姐你说他会不会因为安王妃而放弃争夺呢?或许从此之后他就变成一个好人了,那该多好啊。”
元卿凌笑了起来,“阿四,想得单纯是好事,可安王处心积虑了这么久,怎么会轻易放弃?或许他眼下愿意为了安王妃妥协,是因为他生命里无法承受失去,他把得失看得很重,尤其他对安王妃是真有感情的,在这个生死一线之间,往往感情压过了理性,可一旦失去了安王妃或者是安王妃无恙了,他会故态复萌。”
阿四崇拜地看着元卿凌,“元姐姐你分析得好透彻啊!”
元卿凌笑而不语,她好歹也是辅修过临床心理学的学霸。
她其实真研究过安王,此人手段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时而邪气时而阴阳怪气。
他爱安王妃,但是他不忠贞,他会和其他女人一起,例如阿汝,可对阿汝他又薄情冷淡得很,显然只有利用而没有半点情意。
不奇怪,男人的爱与性从来都是分开的。
有很多男人心里爱着一个人,但是他们依旧可以和其他女人有肌肤之亲,他们不觉得这是背叛,因为他们坚信自己的心对这份感情是忠贞不二的。
可这种人通常双标,不能接受自己所爱的人与其他男人有肌肤的接触,因为他们认为女人的爱与性都必须结合。
安王大抵就是这一类型。
她甩了一下头,加快了脚步与阿四一路小跑,这会儿了,还想什么男啊女啊性啊的,真是无谓。
第684章 治疗
看到安王妃的那一瞬间,元卿凌眼底一涩,三天了,靠着紫金丹和参汤吊着一口气,人整个都瘦下来了,早不复往日容色。
贵妃与安王都守在她的身边,贵妃脸色憔悴,看样子已经亲自看顾安王妃许久,屈贵妃之尊去照顾安王妃,元卿凌不免感慨,看人家的婆婆,再看她的婆婆。
她嘴唇微微张开,鼻翼甚至连动都没有动,这口气已经是很微弱了,偶尔胸口起伏一下,许久又没了动静,仿佛一口气上来,下一口气就要断掉。
呼吸十分困难了。
元卿凌打开药箱,竟发现有那种0.5升的便携式氧气瓶,这东西之前不曾出现过,看来是专为安王妃而设的。
她取出帮便携式氧气瓶,底下压着一根氧气管,她接好口之后想要帮安王妃戴上,安王在旁边伸手拦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
元卿凌知他对自己并非全然信任,便道:“王爷,不管我眼下做什么,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坏了,所以你别妨碍我。”
安王撒了手,声音低低地问:“有救吗?”
“不知!”元卿凌为她带上氧气管,拿出听诊器听心脏与肺部。
御医在旁边,这位御医之前与元卿凌一起合作为扈妃助产,所以有过合作经验,他在旁边说着安王妃的情况,“昨晚到如今,总共吐过三次血,应该是掌力震伤了肺部和心脉,脉象很弱,有气血堵滞的情况,叫医女按过小腹有些硬,胎儿是流产了,但是估计有残留,只是不敢用药,怕引起失血。”
元卿凌点头,“那行,你先出去吧,我检查一下小腹。”
御医道:“那微臣就在外头候着,太子妃若有什么需要协助,请传微臣就是。”
说完,便退了出去。
元卿凌落了帐幔,解开安王妃的衣衫,安王一直在边上看着,确实是不放心元卿凌,尤其他还一直看着那氧气管,就仿佛怕那氧气管是毒气似的,眼里充满了怀疑与不信任。
元卿凌手指摁压安王妃的腹部,小腹确实有些硬,和御医所言不差,或许真有残留。
她带上听诊器一直听,现代医学靠器械多了,如今要单凭一个听诊器去做判断是不太稳妥的,可她临床经验不足够,只能靠慎重诊断。
安王妃受伤之后,她也跟阿四了解过这个掌力伤人的后果。
阿四说,内脏被掌力震伤之后,未必会马上引致内脏破裂,但是必定会引致血脉紊乱,一般不懂得武功的人,甚至会引起血液倒灌之类口鼻吐血而亡。
元卿凌理解的是可能有内脏出血,或者内力震伤了五脏六腑,导致内出血,出现血胸,或者供血系统出现问题,如果有内脏破损的话,也会导致缓慢的出血。
安王妃没有死,应该是因为紫金丹的缘故,所以元卿凌如今对紫金丹还是十分好奇,这简直就是疗伤的神药了。
肺部积液是有的,呼吸困难多半是因为这个缘故。
她先挂了利尿剂,降低血液容积,再用强心剂来增加心肌收-缩力,扩张小动脉减少血管阻力,若还没有改善,则应该还穿刺引流了。
安王杵在一边看,对元卿凌用的每一样东西都要凑上来仔细看清楚,贵妃没有盯着看,而是在殿中的贵妃椅上躺了下来,闭目养神。
“怎样?”安王又问了。
元卿凌再听了一下心跳,道:“伤情比较严重,呼吸心跳都很弱,有胸腔积血的情况,拖得也比较久,如果在出事的时候找我,未必会严重成这个样子,而且,现在我也不能确定她是什么地方出血,也就是说,掌力所伤有多重,主要伤到哪个内脏或者说那里伤得比较重,我还不能确定。”
“可以运气推血过宫吗?”安王显得有些无措。
“暂时先不要。”元卿凌不懂得推血过宫的原理,但是想必应该就是用内力催动血液的流动,可她现在身体那么虚弱,血液流动过快,经过出血的地方,也有可能会导致大出血,所以她不敢冒险。
“那现在还有什么可以做?”
元卿凌摇头,“我下了药,先挂着水吧,但是我要插尿管,尽可能地用排尿的方式把积液容积减少,你帮我一下。”
“好!”安王应得很快,仿佛他终于有一样是可以帮上忙的,因而显得十分庄重。
虽然他不知道插尿管是什么意思。
他能看到安王妃的呼吸比先前好了一些,至少没有很艰难地呼吸,就冲这点,他对元卿凌的信任也就多了一分。
当元卿凌告知他插尿管的扌喿作方式的时候,他呆住了,仿佛没听清楚地问,“这个……怎么能这样弄?”
最重要的是,他怎么能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去弄颜儿的……
他素日里也是个不要脸的,但是这实在真太……
“要不要换个侍女来?又或者阿四就在外头,我叫阿四进来吧。”元卿凌也觉得跟他一块去做导尿术有些尴尬,便道。
安王想了想,道:“不要了,叫阿彩来吧。”
阿彩就在帐外伺候,听得安王这样说,马上就进来了。
安王退了出去,但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就双手揪着帐幔的开口,遮蔽身子只露出一张脸,脸也掩去一大半,其实就是露出两颗眼珠子看着里头。
元卿凌消毒之后,上了润-滑剂,叫阿彩帮忙,顺利把尿管导入。
安王听得妥当,这才转身去扶贵妃,“母妃,您先回去歇着,回头再来。”
贵妃确实疲乏了,便安抚了几句,又过来对元卿凌说了两句场面话便回去了。
贵妃走后,元卿凌叫人掀开帐幔,自己走到方才贵妃坐的贵妃椅上坐下来,虽然不犯困,但是也累。
安王见她坐下来,怔了怔,“就这样?”
“先观察一下吧,还挂着药水呢。”元卿凌看他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便道:“王爷也睡一下吧,看你的样子,也好几天没睡过了。”
睡眠不足,会导致脾气急躁,她可不希望他总是杵在这里盯着,弄得气氛很紧张。
“那她还危险吗?”安王瞪着眼睛问道。
元卿凌舒了一口气,“还不知道,等排尿之后看看吧,如果不行,估计要手术了,就穿刺引流积血,免得再引起呼吸困难或者是吐血的症状。”
“她会醒来吗?”安王不懂得她说的那些,只问关键的事情。
元卿凌道:“可以醒来,我给她用了强心剂,一会儿应该能醒来。”
安王听得会醒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便更不愿意出去了,一味在床边蹲守着。
第686章 忽然加剧
元卿凌给安王妃换一瓶药水之后,便对安王道:“我先去一下扈妃宫中,回头就来。”
安王哦了一声,温吞地道:“快点!”
元卿凌道:“暂时不妨的,半个时辰左右,我怎么都回来了。”
安王嗯了一声,低低地言了一声多谢,声音之轻,元卿凌几乎听不到,她就干脆当听不到,没有回应径直走了出去。
她看到阿汝站在回廊的一边,穿着单薄,眸子幽幽地看过来。
元卿凌不搭理她,她却过来拦住元卿凌:“我实在没有想到太子妃会进来为王妃医治,我与王爷以项上人头打赌太子妃不会来,太子妃却叫我失望了。”
元卿凌淡淡地道:“你失望不失望和我没有关系。”
阿汝唇角撇了一下,有些讥讽,“那太子妃是否能救得王妃?”
元卿凌神色不动,看着她道:“安王妃没什么大碍了。”
阿汝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冷笑一声,“御医都说没法子,太子妃却能救,太子妃真是能耐,难怪这么多人拥护太子妃,死都能救活,得多少人求着拜着你啊。”
“你想说什么?”元卿凌问道。
阿汝唇角依旧喊着讥讽的笑,“我倒是想看看,太子妃是不是真能把死了的人救活。”
元卿凌不听她阴阳怪气的话,越过她而去。
安王妃自然不是没有大碍,事实上如今还没过危险期,胸腔积液没退,且出血还没止住,现在已经用止血药了,回头看看效果。
她是故意这样说,看阿汝是否着急,安王一直在里头守着,应该没什么大碍。
扈妃的情况不要紧,只是明元帝紧张她,又怕医女来弄痛扈妃,老男人还是比较体贴的。
元卿凌帮她消毒,换了点药,扈妃便问安王妃的情况,元卿凌如实告知,扈妃甚是难受,“不知道是谁,竟这么黑心。”
扈妃还不知道镇北侯被怀疑为嫌疑犯,她也不好多说,又为十皇子检查了一下,确定母子都没什么事便要走。
殊不知还没出去,便见阿彩飞奔而来,也顾不得冲撞扈妃,急声道:“太子妃,您快回去,王妃不好了。”
元卿凌一手提起药箱就跑。
她一路狂奔,还没跑进殿门,就听到安王的悲绝的声音,“颜儿……”
元卿凌扑了进去,只见安王伤心欲绝地抱着安王妃,悲声哭着,安王妃在他怀里,已经悄无声息了,眼睛闭上,嘴角还有一抹血迹。
贵妃和阿汝这会儿都在殿中,贵妃悲痛不已,阿汝则神色无比平静,甚至,冲元卿凌挑衅了一眼。
元卿凌先不管,猛地过去对安王道:“放下她!”
安王眼底猩红一片,冲她怒吼,“滚!”
“还想救她的话,放下她让我看看!”元卿凌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厉喝一声,“马上!”
安王被打了一巴掌,人从悲绝中醒了一些,下意识听元卿凌的话放开安王妃,元卿凌直接趴在床上,膝盖分开骑在安王妃的身上,听了一下心跳,是忽然失血引起的休克,呼吸心跳骤停,“多久了?”
“刚,刚刚!”安王声音颤抖。
元卿凌打开药箱先打了一支肾上腺素,然后马上做心外压,人工心肺复苏。
她双手交叠摁压在安王妃胸口中线上,使劲地压摁,摁几下之后捏住嘴边使得嘴巴张开往里头吹气。
贵妃在一旁看着,几乎以为元卿凌疯了。
这人都没了,还能吹气吹回来不成?人得自己呼吸啊,怎么能吹气?
阿汝双手垂下,默默地看着元卿凌仿佛有气急败坏的样子,她神情表现出了悲伤,但是眼底却充满了痛快之意。
死人都能救活吗?那倒是真本事的,可惜有这真本事的人不是她。
无人去留意这点,安王一直看着,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一口气都不敢喘,唯恐喘气就出了事,心都在嗓子眼上悬着呢。
元卿凌掐着时间,一分钟过去了,还没什么动静,她也有些急躁了。
按说刚呼吸停顿,她进门的时候听到安王悲叫,那就是那会儿停止心跳的。
她没放弃,继续做着心肺复苏,累得她额头冒了大汗,汗水滴落在安王妃的脸上,脖子上,悄然滑落,仿佛是安王妃的泪水一般。
安王已经看不下去了,伸手想拉开元卿凌叫她不要再折腾安王妃,却见这个时候,安王妃似乎有呼吸了。
元卿凌厉喝他,“快把氧气管给她带上。”
安王只觉得眼圈里一热,仿佛有泪水迅速冲上,他手忙脚乱地把那放在一旁的氧气喉管给接了回去。
元卿凌把耳朵伏在安王妃的胸口,听了一下,又取出听诊器贴上去,听得心跳声传来,她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她颤巍巍地从床上下来,身子颤抖得要紧,跟死神抢命的活儿真不好干,但是能让人心里充满了喜悦与成就感。
她坐在一旁,喘了几口气,胡乱用袖子擦着汗水,看到了阿汝那张惨败震惊的脸。
她气息还有些喘,便马上站起来,叫安王退后。
她歇这一口气,是因为双手颤抖得厉害,她得歇一下这双手做心包穿刺。
血胸严重了,且伴随的是气血胸,必须马上做穿刺,因此,她只能稍稍地歇一口气,擦一下汗水。
贵妃有些感动了,见元卿凌累得双腿都微颤,想叫人给她挪一张椅子过来坐着,但是想着坐下来也不方便,只得作罢。
心包穿刺虽然不是大手术,但是元卿凌累得够呛,还是要谨慎一些。
安王屏住呼吸在旁边看着,他如今已经对元卿凌没有丝毫的怀疑了,便是元卿凌拿刀子往安王妃脖子上割,他都认为是在救治。
抽出积血,也抽了气,看着安王妃的呼吸和心跳慢慢地恢复正常,元卿凌猛地回头看着安王,厉声质问:“我离开的时候,谁进来过?谁接触过四嫂?”
安王被她冷不丁地问,一时怔了,下意识地道:“本王一直在这里。”
“不曾离开?”元卿凌问道。
安王道:“上过如意房片刻,便马上回来了,但是有人在这里守着,没旁人进来过。”
“谁守在这里?”元卿凌问道。
安王看向阿汝和阿彩,还有御医,伸手指了一下,“他们都在场。”
第687章 知道凶手
阿彩接话,“除了奴婢与汝妃,还有御医与掌事姑姑,四个人都在这里守着,没有旁人进来过。”
“那么,谁接近过王妃?”元卿凌的眸子看向了阿汝。
阿汝脸色方才有些苍白,如今已经恢复了正常,淡淡地道:“我接近过,但是只是提王妃压了一下被角,他们都能看到,压好之后,我便退到椅子上坐着,是坐了一会儿之后王妃才忽然呛血的,呛血的时候王爷已经回来,便马上叫阿彩去请太子妃。”
御医可以作证,道:“没错,确实是这样,微臣一直在床边,看到汝妃娘娘只是为王妃盖好被子,压了一下被角。”
“所以,太子妃是想说什么?想诬陷阿汝害了王妃吗?”阿汝眸色冰凉地问道。
元卿凌不接她这话,只是看着安王,“你的人,你若信得过,我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四嫂不会无缘无故再内出血,导致血胸,应该是内力所致,内力沁入不是马上便会造成出血,有可能是缓慢的,王爷是懂得武功的人,比我清楚。”
安王看着阿汝,那眸光里头充满了怀疑与冰冷。
阿汝面容不变,迎上安王的眸光,“阿汝问心无愧,不曾害过王妃。”
元卿凌道:“不要紧,四嫂醒来之后就什么都知道了,她方才虽然看似睡着了,但是,她神智是清醒的,她能感受到汝妃过去是为她盖被子还是动了手,内力注入而非掌力忽催,所以受害人最能感受清楚。”
阿汝淡淡地道:“那就最好了,只要王妃醒来,便可还我清白。”
元卿凌继续看着安王道:“四嫂醒来过,其实她提到了凶手,但是她没有力气说出来,她原先或许不知道或者不确定,但是如今我相信她很确定了,且等着吧,我便是使出满身的本事,都会叫她醒来亲自告诉你。”
安王颌首,却是对着阿汝看了一眼,那眸光仿佛两把寒刀在阿汝的脸上刮过。
阿汝虚弱一笑,“王爷也怀疑阿汝了吗?阿汝这些年如何为王爷的,王爷心里明白,阿汝绝对不会做伤害王爷的事情。”
这一句话,便是连元卿凌都听出一些诡异来了,仿佛是威胁。
安王眼底残毒未褪,但是语气倒是平和了许多,“是的,你确实不会做伤害本王的事情。”
仿佛,便肯定了阿汝的无辜。
元卿凌不知道他们之间那么多的事情,只道:“从现在开始,四嫂身边要么是我,要么是王爷,要么是贵妃,不能再让任何人接触四嫂,直到她醒来。”
“如此便是最好!”阿汝抢在了安王之前回答,且语气淡漠,“既然这样,那阿汝就先出宫去吧,横竖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
安王却道:“不必了,你就留在宫中吧,陪陪母妃也好。”
“好,一切但凭王爷的安排!”阿汝乖顺地道。
她退了出去,元卿凌让御医和贵妃也都出去,屋中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
元卿凌累得很,对安王道:“王爷那就看着,我在椅子上眯一下,困得很。”
安王语气温和,“辛苦了。”
这一次的三个字,说得十分清晰且坚定。
他甚至还吩咐阿彩去给元卿凌张罗点茶水,殿里就只有阿彩在忙活,其余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来。
元卿凌在贵妃椅上半躺着,想了想,道:“或许王爷觉得我多事,但是,镇北侯真未必是凶手,昨天晚上我与太子在衙门里头说话,他说案子其实有一个疑点,并非是他故意要包庇镇北侯,不知道王爷是否愿意听我说这个疑点?”
安王坐在床边,仿佛石膏像一般,一动不动,良久才抬起头看着元卿凌,声音有些嘶哑,“你说。”
元卿凌坐直了身子,道:“事发那天,京兆府问过了许多人的口供,前后做了对比排查,后来发现汝侧妃是在镇北侯与王爷吵完之后,才离开万园的。”
“那又如何?”安王脑子如今还没能完全清醒过来,只是下意识地抗拒元卿凌说镇北侯不是凶手这点。
“那又如何?”元卿凌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汝侧妃去明心殿找四嫂的时候,是叫四嫂去给你解围的,且出门的时候还叫阿彩去请贵妃,既然当时都已经吵完了,镇北侯也离开去了御花园,为何汝侧妃还要去请四嫂为你解围?”
安王眉心跳了一下,眸子阴鸷,“所以,你认为是阿汝下的手?阿汝内力没有这么好。”
元卿凌道:“我只说我知道的,推测也在合理的范围,方才我很肯定有人对四嫂出过手,我在这里的时候,她的呼吸脉搏心跳都是属于正常的,我走了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就忽然出血造成血胸,这是内力催动的结果,方才在场的有几个人王爷应该知道,不是你,就是阿汝,不是阿汝,就是阿彩或者御医,不做其他人想。”
安王不做声,但是脸色沉得叫人害怕。
元卿凌闭上眼睛,不再说了。
安王应该心里有数的,否则他不会留着阿汝在宫中,应该是防着阿汝出去动什么手脚,做出损害他的事情来。
到了响午的时候,安王妃终于是慢慢醒来了。
她这一次醒来,依旧虚弱。
安王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你知道是谁伤你吗?你告诉我。”
安王妃嘴唇干燥得厉害,元卿凌便拿了棉花往她嘴唇上沾湿一下,她才发出微弱的声音,“叮当……叮当响,凶手……发出的……声音。”
“叮当?”安王有些不解。
安王妃想解释,但是艰难开不了口,眼底反而着急起来。
元卿凌问道:“叮当乃头饰的声音,一会儿王爷仔细听阿汝的头饰便知,四嫂,你记一下,方才是否有人过来伤你?”
她看着安王,“内力注入是什么感觉,王爷你自己形容一下给四嫂听。”
安王定了定,然后抚摸着安王妃的脸颊,“那方才可有人在你肩膀上使力气?有没有觉得手臂或者肩膀暖和直达肺腑?又或者有微微的刺痛?”
安王妃嘴唇张开,半响才挤出一个字,“有……”
安王眸光醉人,柔声道:“嗯,那就行,没事,无人能伤你了,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
“是……谁?”安王妃艰难地问道。
安王摇摇头,温柔未褪,“你只管养伤,其余的什么都不用管。”
他低着头亲了她一下,眼底骤然风云狂起!
第688章 他要先下手吗
元卿凌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且也不知道他是否会全然相信,毕竟阿汝跟了他这么久。
“痛……”安王妃轻轻地哼了一声,眉头蹙起,忍受着极大的痛楚,她的手在锦被底下抚上了小腹。
“没事,一会就不痛了。”安王大手伸进去,为她轻轻地抚揉。
元卿凌默默地在一旁开药,想着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安王妃的情况还是比较严重的,出血的情况暂时也不能评估,只希望下了药之后能止血,然后慢慢地治疗,若能止住出血,问题想必就不大了。
安王对阿汝那边还是没采取任何的措施,他甚至也没就这事发表过任何的意见,连提都没提一句,所以元卿凌摸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态度,信抑或是不信。
不过,阿汝在进来的时候,他则回头看着阿汝的头饰,忽然问道:“这金玉簪子,是本王送给你的吧?”
阿汝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道:“是的,这是王爷从西北回来的时候,给阿汝带的礼物,阿汝一直视若珍宝。”
“确实是珍宝,流苏用金子做的,里头是空心,行动的时候,空心的流苏金子会撞在玉上,发出空灵之声,这和一般响铃簪是不一样的,那声音有辨识度,叫人一听,就能听出来。”安王说。
阿汝脸色一片灰白。
她终于知道了。
是这簪子,她在上弦月亭里动手的时候,要催动内力,自然晃动了发髻上的簪子,她寻常带着,已经忽视了这种声音,但是,其他人没有。
她看向安王,他眼底只有轻微的怪责,并未看见怒火,她的心头轻松了一些,他虽然知道了,但是到底他们之前是有情分的,说到底,她和纳柔弱的女人对比,谁更能帮他,他必定是知道的。
她因而上前道:“王爷,阿汝有些事情,或许是做错了,但是阿汝所做的种种,都是为了王爷。”
安王轻声道:“本王知道,行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这事就算过了吧。”
元卿凌在旁边听着,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他之前发疯地去京兆府要杀镇北侯,怎地现在知道凶手是阿汝,却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他还宽慰阿汝呢。
她想了想,觉得这个做法也不符合安王的性格,事出反常必有妖,兴许,安王还有什么顾虑吧?
只是她也盼着这一次,安王能亲自出手除掉阿汝,阿汝真的像一只毒蝎子,叫人憎恨厌恶。
为了稳妥起见,元卿凌还是出去跟阿四说了一下,叫阿四去京兆府带话,便说基本可以确定阿汝是凶手,但是,如何把阿汝也列为嫌疑犯,则需要把阿汝的武功逼出来。
那样就可以证明当时御花园不是只有镇北侯一人懂得武功,阿汝会比镇北侯更有嫌疑,因为她接触安王妃是很多人都看见的,镇北侯却无人看见他接触过安王妃,只不过是从亭子石阶上走下来而已。
只要阿汝同为嫌疑犯,那至少有足够的时间去证明镇北侯是无辜的。
京兆府接到阿四带来的话,马上便召集人过来商讨。
宇文皓认为,就算安王知道阿汝是凶手,也只会私下处理,而不会公开,因为镇北侯确实与他有私怨了,镇北侯若是能活着从京兆府出去,往后一定与他为敌。
他何不趁此机会除掉镇北侯?且镇北侯获罪,还能削了扈妃在宫中的恩宠。
宇文皓带伤上火线,倒是让镇北侯很感动。
而此事到底也瞒不过扈妃了,扈妃知道之后,哭了一场,在明元帝面前誓死保证说父亲不会杀人。
明元帝焦头烂额,老四伤了太子一事,朝中已经有人上书要求严惩,他碍于安王妃的伤势,一直拖着,如今又叫扈妃伤心悲痛,看着她哭得像个泪人似的,他心里头又心疼又烦恼。
他干脆也不管了,叫了元卿凌过来安慰扈妃,他知道元卿凌说的话,扈妃能听得进去。
元卿凌这几天就像陀螺似的,来回地奔波劳碌,一天到头,吃没吃好,睡没睡好,连夫婿孩子也没能见上一面,净为别人忙活了。
但是好在,安王妃的伤势逐渐好转了起来,已经脱离了危险,脉搏呼吸心率都趋向正常,人也清醒了许多,只是依旧虚弱,估计得养个两三个月才能恢复元气。
御医开了药,去她残留的胎,安王妃哭了一场,心情郁结难舒。
安王知道阿汝是凶手已经第三天了,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第四天,他便让阿汝出宫回府了。
阿汝离宫的时候,元卿凌刚好从扈妃宫中回来,在殿门外的院子里和她遇上。
阿汝竟然对她福身,冬日的阳光落在阿汝洁净美丽的脸上,脸上那细细的绒毛都仿佛镀了一层金光,她唇边一如既往地含着讥讽的浅笑,“太子妃,阿汝出宫去了,王妃便劳太子妃您照顾了。”
元卿凌这几天真是憔悴得要紧,脸上毫无光泽,睡眠不足的眼睛里难掩疲惫之色,发髻随便梳了一个,松散垮塌,像一个没睡醒的懒妇,如今明知道阿汝是挑衅,却也只能淡淡地回了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话有多无奈?就好比被人揍了一顿,揍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踉跄站立故作冷狠地撂话,你会有报应的。
果然,阿汝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得意张狂,“太子妃真有趣,有趣得很!”
她笑着走了。
元卿凌脸上无奈之色顿时收敛,冲在廊前站着的阿四打了个眼色,阿四会意,马上跟着阿汝而去。
她看着阿四追了上去,心里稍稍安定,阿四若能逼得出手,自然更好,若逼不了,好歹也揍她一顿解气。
她上了石阶,就看到安王阴沉地站在门口看着她。
安王淡淡地道:“太子妃是想让阿四试探她吗?”
“你知道她是凶手。”元卿凌干脆说了。
安王神色不动,“嗯。”
元卿凌问道:“所以,你打算什么都不做吗?”
安王轻描淡写,“不用本王做,你们不是已经在行动了吗?不过,可能太子妃要功亏一篑了。”
“什么意思?你杀了阿汝?”元卿凌看着他晴灭未定的脸,心头警钟大作,他先下手为强了?暗中杀了阿汝然后依旧诬镇北侯为凶手?
第690章 她凭什么
如元卿凌所料,安王确实是用了三天的时间,去把阿汝的心腹撤换掉,之前与她对接的人,如今都换成了安王的人,当然,之前的那些也都是效忠安王的,可因为阿汝收买人心的本事也不错,为了避免出差错,安王都先换了下来。
他是直接先架空了阿汝。
伤害安王妃的人,他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否则那天晚上就不会带人出宫去要杀镇北侯。
但是,他着实也是个够隐忍的人,放着阿汝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活动了三天,愣是没叫阿汝看出端倪来,阿汝还以为这事过去了,所以坦然地出宫去。
她知道阿四跟着,也压根没把阿四放在眼里,心头直冷笑,阿四的武功套路他叫人盯过几次,确实是不错的,但与她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不过,她也知道阿四跟着来是会动手的,不外乎是要探她是否懂得武功,因此她故意没上马车,而是一直沿着皇城出了去,在大街上动手,想必就算她不还手,阿四也不敢太过分了。
她只顾着阿四,浑然没发现一辆马车从她身后飞快地驶过来,到了身前的时候,里头飞出两人,钳住她的左右手便架上了马车,她甚至连反抗都没能反抗,便被制服住。
看到熟悉的面孔,她还能色厉内荏地怒几声,但是心里其实早有了数,脸色白了几分。
这些人,都是安王的部下门人,平日里只听安王调派,她要调派这些人也需要安王的手令。
那一刻,恐惧席卷心头,她才终于意识到,那三天不是风平浪静,而是惊天骇浪在酝酿。
她在马车上被砍掉了一只手掌,砍她手的是端木,此人跟了安王多年,对安王是死忠的。
冷狠至极,一刀砍下来,俊美的眉目愣是没有半分波动,只清冷地说了一句,“这是王爷的吩咐,姑娘怪不得在下。”
阿汝痛得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发现她已经在安王府的房间里头了,她被丢在床上,手上已经包扎过,止血了。
天色已经暗沉,桌子上点了一盏灯,光线暗淡。
“醒了?”屋中,忽然传来了一道好听而熟悉的嗓音。
她整个人如堕冰窖。
她记得当年第一次听到这道嗓音,心里头便突突地跳了几下,这嗓音在之后的几年里都总是入梦而来。
她渴望无时无刻都听到这声音。
但是,她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这么恐惧听到声音。
她慢慢地蜷缩着身子,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他就依偎在妆台前,双手抱胸,微微开启的窗户吹进来一丝寒风,吹得灯火摇曳不定,他的面容也阴晴不定。
“灯火太暗,你瞧不清楚本王是吗?”安王长腿一伸,便取了一根婴儿手臂粗壮的蜡烛,用火石点了起来,他手里持着那蜡烛,照得面容如鬼魅一般阴沉。
阿汝全身不可自拟地颤抖起来,“王……王爷!”
“阿汝在怕吗?”安王看着蜡烛焚烧了一下,烧出了烛泪,便把烛泪滴在了妆台上,再把蜡烛底部沾上去,而分明烛台就在旁边,他也不用,只是拿在手中把玩着,眸子微微一抬,便是寒光倏闪。
阿汝吓得牙齿打颤,“阿汝……阿汝错了,王爷原谅阿汝。”
安王清风明月般地一笑,那几分阴沉就驱散了去,“阿汝做错了什么?”
“阿汝不该……不该对王妃动手,阿汝错了,求王爷原谅,阿汝再不敢了,求王爷看在阿汝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阿汝这一次,阿汝再不敢了。”阿汝慢慢地起来,跪在床上磕头,脸色已然惨白一片。
安王拿着烛台走了过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阿汝渗血的手,那渗出来的血水落在玉色锦被上,仿佛开了一朵淡红暗粉的蔷薇。
他说:“你跟了本王这么多年,知道本王的性子,从你跟在本王身边的第一天开始,本王就告诉过你,本王最不容许的便是有人伤害王妃,你记在心里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阿汝点头如捣蒜,惊慌的眼泪从脸上滑下,“阿汝记住了,以后再不敢了,阿汝只是一时迷了心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王爷您饶了阿汝。”
安王看着她,不满意地摇头,“你是清楚本王的,本王是个软硬不吃的人,你又何必装可怜?你觉得这样本王就会放过你?还是收起这副面孔,本王最不喜欢看人柔弱可怜的模样。”
阿汝脸上的悲怨与恐惧慢慢地碎裂,她盘腿坐好,看着安王,方才悲怜乞讨的模样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与憎恨,“真是荒天下之大缪,王爷竟然不喜欢看柔弱的模样?那贱人不就是一副柔弱悲悯的模样吗?王爷为何不厌恶啊?王爷为何还要对她如珠如宝,却把我的一片真心丢在地上践踏?”
安王竟也不生气,手里抚摸着烛台上的莲花缠枝纹,轻蔑一笑,“你怎能与她相提并论?你不配,她是洁净无瑕的一枚雪花,而你是长在阴沟里头的心思肮脏的臭草,你什么模样本王都厌恶,她什么模样本王都喜欢,便是如此。”
阿汝托着手,哈哈哈地大笑了三声,笑罢,悲愤地盯着安王,“我是臭草,王爷也是,我所有肮脏的心思,难道不是为了王爷吗?凭什么你配得上白雪花?”
“不是!”安王摇头,眸色里头半点愠怒都没有,“你是为了本王吗?你是为了你自己,后位是你一生梦寐以求的,从跟着本王第一天你就知道,纵然日后本王大事得成,你也不会是后位人选,说实话,阿汝,你很能办事,本王这些年也一直倚重你,如今要杀你,本王实在也不舍,亏了本王培养了你这么些年啊。”
“要杀便杀,何必说这些假惺惺的话?”阿汝也豁出去了,看着他,“只是我不解,她连一个王府内院都主持不了,日后如何主持后宫?她断不会成为你的贤内助,王爷喜欢她,尽管放在手心上宠着便是,又何必为了她杀了能真正为你办事的人?”
“本王一直是这样做的,直到阿汝伤了她,不是吗?”安王眸子深邃,仿佛看进了阿汝的内心,“你还有什么不解吗?看在你跟了本王这么些年,如今临了,本王都能解答你,叫你死个明白。”
阿汝嘴唇颤抖了一下,声音到底是哽咽了,“我不明白的是她凭什么得到王爷的爱?她到底是哪里好?”
安王看着她,充满了悲悯的口吻,“因为她跟我们不一样,她所有包括灵魂都是干净的,她的世界里头充满了温和友善,她不沾染半点血腥,不起任何贪念野心,阿汝,其实我们都需要这样的救赎,可惜,你不懂。”
第691章 可惜你没听进去
阿汝冷笑,“是啊,我们的灵魂都是腥臭的,她毫无野心,单纯洁白,所以她应该被宠爱,可哪个女子不想做这样的人?王爷,是你太偏心了。”
安王想了想,眼底充满了困惑,“是吗?你也愿意做这样的人?”
“没错!”阿汝眼底也慢慢地热烈起来,“我也希望能被所爱的男子捧在手心上,不需要争斗,不必有野心。”
安王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烛台,没做声。
好一会儿,他才看着阿汝道:“想来,确实也是本王亏待了你,这样吧,本王给你两个选择,你自己斟酌一下,要么,你继续留在本王的身边,但是侧妃之位,本王便得收回,不过你放心,本王待你会比往日好一些,只要你不招惹王妃就是。要么,你到本王的封地去,继续当你的汝侧妃,为本王料理事务,集合力量。”
阿汝看着他,“王爷说真的?”
“你必须马上决定!”安王眸子里幽光若隐若现。
阿汝没有犹豫,马上就道:“阿汝愿意去封地,为王爷厉兵粟马!”
她当然选择去封地,她可以囤积势力,杀了那贱人,杀了还要鞭尸,放能泄她心头之恨。
安王看着她,唇瓣微微勾起,“阿汝,你真没让本王失望。”
阿汝支着一只手,看着他忽然变得狰狞的脸,心头顿时一震,待她反应过来这是一种试探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只见他手中金光一闪,那镀金雕花烛台便已经落在了她的头上。
她能看到自己的血液飞溅出来,眼前一片猩红,还能听到他阴沉的声音,“权力野心,在你看来还是比一切都重要的,看到没有?这就是你和她的分别,她是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愿意离开本王的。”
阿汝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她伸手摸了一下额头,那地方有一个大窟窿,正汩汩地冒血,鲜血沿着她的眼睛流下来,她看不到任何东西,除了一片红色。
她眼睛瞪得很大,有一只大手覆盖下来,她感觉不到温暖,只有刺骨的冰冷,“阿汝,本王警告过你多次,可惜你没听进去,从知道你伤她开始,本王就决定要杀你了,安息吧。”
阿汝不能安息,死死地撑着一口气,等他的手移开,依旧瞪大眼睛看着他,她怎不知道他的手段?
三天之前,她甚至还能反噬他一把,顶多是一同玉碎罢了。
可她傻啊,竟以为在他心里会念那么一点情分的。
她事事以他为先,甚至杀安王妃也选了这么一个时候,还是为了帮他,若在那晚上安王妃与她腹中的孩子死了的话,那元卿凌就是晦气的罪人,她治愈麻风病的功劳也会因此而被削弱。
可他知道她做这些事情的用苦良心吗?
她仅能听到他用冰冷的声音说:“待断气之后,送到京兆府,说她畏罪自尽。”
黑色的袍子消失在烛光飘摇间,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心里却有无穷无尽的不甘。
她阿汝壮志未酬,败在了情之一字上。
京兆府接收到的是阿汝的尸体,还有一封阿汝“畏罪自尽”前写下的认罪书,听安王府的人说,阿汝是撞墙死的,至于砍掉的手,也是她自己砍掉,认罪书上还有血迹。
听安王府的人说,她写下认罪书之后就砍下了自己的手,因为这只手差点杀了安王妃,罪大恶极。
认罪书说得很明白,她是因为觊觎正妃之位,所以对安王妃痛下杀手,因为她清楚一旦安王妃生下孩子,地位就再无法撼动了,至于嫁祸给镇北侯,是因为她看见镇北侯在与安王争吵之后,去了御花园,一旦事发,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只是,她在重伤了安王妃之后,追悔莫及,因为安王妃流掉的孩子,也是王爷的,她害死了王爷的孩子,她深爱王爷,无法忍受自己曾因一念之差而犯下的错误。
宇文皓开始有些意外,但是又觉得情理之中,以老四为人,怎么会送来一个活着能说话的阿汝?
因此京兆府自然采纳这么一个结果,释—放了镇北侯。
安王在处置了阿汝之后,又回了宫中。
元卿凌自然也回了,安王妃的情况已经渐趋稳定,御医下了药之后,虽有出血,但是并不严重,残留的胎儿流了之后,安王妃默默流泪。
元卿凌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作为一个生育了三个儿子的母亲,她知道这种伤痛。
她看了安王一眼,安王眼底也有痛楚之色。
今晚的守夜,还是元卿凌与安王在殿中。
安王妃吃了药就睡了,她虚弱得很,情绪又有些激动,所以元卿凌让她吃了点安定的药,让她睡个好觉。
漫漫长夜,她实在不愿意对着安王,想出去走走,安王却怕安王妃情况有变,求她留在殿中一同照看。
元卿凌看得出他是被之前的变故吓得有些阴影了,总觉得她离开之后,安王妃就会出事。
元卿凌只得躺在贵妃椅上假寐。
但是安王却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了她的面前,看着她。
这样的盯视,就算是睡着了怕也会不安稳,更不要说元卿凌没有睡着。
她睁开眼睛,看到他似有些躲闪的眼神,便问:“有什么话想说吗?”
安王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哑声问道:“她以后还能怀上孩子吗?”
元卿凌道:“我不太清楚,这个问御医吧,御医或许会清楚一些。”
安王眼底幽光浮现,“她一直都盼着为本王生个儿子,如果这一次伤到根本,她再生不了,会很难过的,本王……能为她做很多事情,却唯独这件,无能为力。”
元卿凌听得出安王语气里有些无奈无助,仿佛他空有一身本事,却给不了她最想要的。
元卿凌对着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很不惯,仿佛他脸上若不带点邪气或者残毒,就辜负了他的人设似的。
“听说阿汝畏罪自尽了。”元卿凌转移话题,说点血腥的才是安王的打开方式。
“她死的时候没有受多少痛苦,本王已经是手下留情!”安王面容淡漠。
“你会跟四嫂说真相吗?”元卿凌问道。
安王看着她,“她心里知道,不必说。”
“若她不知呢?”
“那就没必要说,何必叫她知道留在身边这么久的狗有反噬主人的歹毒心思呢?”
元卿凌不由得叹息,“你真是把她保护得很好。”
安王淡淡地道:“我是她的相公,保护她是应该的,太子妃最好别因为这点就认为本王是个好人。”
“我从不认为你是好人。”元卿凌顿时就瞪着他说。
安王阴郁的脸上顿时就咧开一抹笑容,“那就对了。”
元卿凌心累,不想和他说话了,闭上眼睛。
第692章 你要嫁人
镇北侯走出京兆府,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外头自由的空气。
天气晴朗,这场雪酝酿了几天都没下来,反而最后放晴了,世事和天气一样,叫人琢磨不透。
宇文皓瘸着腿相送,镇北侯扶着他,郑重地道:“太子爷,本侯欠您一条命。”
宇文皓道:“侯爷不用这样说,本王是京兆府尹,为侯爷证清白是分内事……那侯爷打算怎么报答?”
镇北侯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认真地道:“本侯真有打算收个干女儿,到时候叫我干女儿以身相许,报答太子的恩德。”
宇文皓一手挡下,严肃地道:“家有河东狮,请侯爷庄重一点。”
镇北侯大笑,“本侯说笑,太子不必害怕,太子妃很好,值得您这般对待的。”
他退后一步拱手,笑容一收,“太子来日若有需要本侯的地方,本侯当为太子效犬马之劳!”
说完,转身大步而去。
宇文皓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侯府的马车就在街道对开,他上了马车,还回头看了宇文皓一眼。
宇文皓悻悻地道:“救了你的命,红包都不给一个,这是意头,那么大的人了也不懂得礼数吗?”
翌日早朝,宇文皓在顾司的搀扶之下上朝,养了几日,伤势已经好许多了,但是碍于扯到某个地方,还是谨慎点为好,所以,出入都有人搀扶。
他当殿为安王求情,说是兄弟之间的嫌隙,与镇北侯一案无关,如今兄弟之间已经握手言和,往后兄友弟恭,一同为国家效力,为君父解忧排难。
虽然很多大臣还是觉得安王此举太过分,但是受害人都愿意原谅他了,且没什么比皇家兄弟和睦更要紧的事情,因此,宇文皓说完之后,也没人执着地去追究,倒是韦太傅执拗地训斥了安王几句,其余便没有反对的声音。
明元帝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又给安王罚俸一年,且罚的这一年俸禄都给宇文皓作为赔偿,此事就算完结了。
但是,元卿凌却又因此多了一个传奇,那就是人死了救活过来。
安王妃断了气,御医和好些宫人都看到的,贵妃也在场,一个死了的人还能救回来,太子妃莫不是神人?
一时,京中百姓对元卿凌更加的赞颂,甚至有诗人为她作诗写词,更有冠以医神的称号。
医神不医神的,元卿凌不稀罕,但是,先是麻风病,继而是起死回生,为她打了一个分量十足的广告。
她也不耽误,在安王妃“出院”之后,马上就开始叫人传了信息开去,说要筹办医学院,不收学费,还包食宿。
这消息自然震撼的,很多人都跃跃欲试,尤其是穷家子弟。
不过,有一个问题,宇文皓提了出来,“要上过学堂的人才能来了。”
元卿凌顿时傻了眼,对啊,这里没有九年义务教育,很多人都没读过书的,要教医理,首先得认字啊。
元卿凌原先的打算是收一些穷苦子弟,当然其目的不是为了帮他们改善生活,而是他们原先是贫穷的,被培养出来之后,比较愿意甘于平淡留在惠民署做几年驻署大夫,不会着急出去开医馆。
如果培养出来,又一窝蜂地出去开医馆,哄抬药物价格或者是诊费的价格,那其实还是没能做到全民医疗。
所以,斟酌了一下,还是现把校舍先重新兴建,招募一出,很多人自告奋勇来帮忙建造,其中很多是之前打砸过校舍的百姓。
安王妃离宫回府的那天,元卿凌去了一趟,主要是等她安顿好再为她检查一下。
安王妃显得有些郁郁寡欢,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到了府中的时候便对安王说要与太子妃私下说几句话,叫他先出去别听女人的私房话。
安王显得很大方,笑呵呵地道:“说话可以,但是不许说我与老五的坏话。”
安王妃也笑了,“那自然不会的。”
安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便去了。
安王妃看着他走出门口,还叫侍女阿彩去关上门,在外头守着。
元卿凌有些奇怪,这安王妃要与她说什么?竟是这般谨慎仿佛怕人偷听似的。
还没回神,她就被安王妃一把抓住了手腕,安王妃重伤未愈,这一抓却是用了很大的劲道,“太子妃,我代王爷给你赔罪!”
元卿凌看着她泪光泛动的眸子,笑了笑,“说什么呢?赔什么罪?”
安王妃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眸光忧伤,“他心里所想我也并非全然不知,之前阿汝私下与刑部的人和大学士来往,在书房里头秘密商议,当时我便起了疑心,后回娘家的时候便问了哥哥,哥哥没多说,但是我隐约知道他与太子作对,意图谋夺太子之位。”
元卿凌看着她,其实以她的身份,安王所做的一切她是应该可以早知道的,但是安王隐秘功夫做得太好,不愿意叫她沾染了这些。
元卿凌慢慢地抽回手,道:“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咱不说这些。”
安王妃摇摇头,泪水涌了出来,“兄弟之间,应该相亲相爱,我不愿他这样做,你放心,便是拼了这条命,我都会阻止他的,不会再让他与太子为难,这和你救我无关,是我不能让他伤了兄弟之间的和气,亲人手足,不该是这样的。”
元卿凌胡乱地点头,“嗯,你说得对。”
倒不是敷衍她,或许安王会顾她的感受,但是安王要隐瞒她实在是太容易了,她能阻止的有限。
元卿凌离开安王府的时候,看到孙王妃与袁咏意一块过来了。
孙王妃不让她走,硬是拉着她进去,说妯娌之间说几句贴心话。
元卿凌逆不过她,便只得再与她们一同进去了。
孙王妃是开心果,很懂得逗人开心,对着安王妃说了一大通的笑话,但是安王妃笑是笑着,可眉目之间依旧有挥不去的轻愁。
孙王妃知她死里逃生,又失去孩儿,定是不会那么快可以展眉,便道:“对了,有好消息要宣布。”
元卿凌下意识地看向她的小腹,一句“怀了”差点儿要迸出来,幸亏得刹住,这话可不好在安王妃的面前说。
倒是安王妃自己问了一句,“二嫂怀上了?”
孙王妃笑咧了嘴巴,“我做梦都盼着,我若怀上那不叫喜事,叫天神赐福,是奇迹,我说的喜事是意儿说亲了,应该快妥了,年后就能办喜事。”
元卿凌吃惊地看向袁咏意,“什么?你……你要嫁人了?”
第694章 发工资了
阿四告诉元卿凌,武状元与袁咏意见过三次。
袁咏意是出去踏青的时候偶尔武状元的,他们一块救了一个小孩,就这样相识。
相识之后,在西街的首饰店里也遇上一次,那会儿武状元去给母亲选购生辰礼物,刚好遇到袁咏意也在店里买东西。
第三次见面,就是武状元去提亲,这楞青头竟然自己跟着去了。
“祖母其实觉得他有些木讷,不够精明,不解风情,但是姐姐说不解风情也是好事,至于做人要那么精明做什么?木讷的话,那就夫妻之间少说些话就行,她自己是同意的。”
“她就是想找一个人来迅速忘掉老七。”
“是啊,她之前听人家说,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找另外一个人代替,这话还是太子爷跟齐王说的,但是齐王没听进去,姐姐听进去了。”
元卿凌气结,老五自己成了个亲还当自己是专家了?都敢充当爱情教授了。
“元姐姐,您别劝了,我都劝过,家里好多人都劝过,她就是不听,随她去吧,她这样一直想着齐王也不是个办法,人总要往前看,齐王看着是放不下褚明翠的,如今醒悟了也好,若她再等上个三五七年,发现还是如此,岂不是更蹉跎了年华?”
元卿凌没想到阿四竟会如此透彻世故,比初初来的时候,想法成熟了许多,看来,这一年多里头,大家都在成长。
阿四也转眼成了一个大姑娘,眼底的稚气褪减了许多。
她忽然意识到,阿四也到出嫁的年纪了。
“好吧,或许你说得对,以老七这个人,让袁咏意等上三五七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而且,最怕的是你这边等着他,他好不容易走出来了,还爱上了其他女子,那真会死人。”
她站起来,“走,发月例银子去,太子方才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有鬼,咱们过去盯着。”
阿四掩嘴偷笑,“太子鬼鬼祟祟的,不也为了多藏几个银钱吗?估计会叫汤大人在开销账本上动手脚。”
元卿凌也笑了,这是老五做得出来的事情,没出息。
到了账房外头,已经有好些下人在等着了,见元卿凌来到,都高兴得不行,一同行礼喊道:“太子妃好!”
“大家好!”元卿凌这会儿充分扮演着财爷的角色,很受欢迎。
进了账房里头,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一堆碎银子和一些铜板,徐一负责称,账房负责记录写数,宇文皓和汤阳则核对一个月的开支收入账。
见元卿凌进来,宇文皓下意识地拢了一下披风,“来了?先坐坐,核对着呢,回头就给你看。”
“好的。”元卿凌道,她和阿四坐下来,帮忙把已经称好的银子入袋。
元卿凌自打来了之后,普通的下人都是一贯钱一个月,往往她会选择发一两银子。
其实一千文也比其他府邸稍稍高一些,如今北唐银贵,一两银子最高可兑换一千二百文了,换言之,楚王府里头的下人工钱要比其他府邸高大概五百文左右。
至于旁边放着的一堆铜钱,是元卿凌制定出来的奖金,一个月下来,只要不受处罚,都能拿到五十文钱的奖金,但是如果有特别的贡献或者做得很好,奖金可以从一百文到五百文不等,全凭自己的管事的记录。
阿四拿着本子叫人进来领月例,月例的袋子都是他们自己弄的,写着他们自个的名字,领走之后,等到下个月即将发月例银子的时候,又把钱袋交到账房去。
“多谢太子妃,多谢太子!”下人领着月例,高高兴兴地走了。
等普通下人都领完了,便是各项的管事们,一般管事是二两银子。
蛮儿和绮罗算是啸月阁的管事,两人都得领二两银子另外加五百文的奖金。
蛮儿喜滋滋地对阿四道:“回头请你吃馄饨。”
“好嘞!”阿四眨了一下眼睛,“下次我请你吃烧鸡。”
阿四如今在楚王府有一份月例,袁家那边也有,所以她通共收着两份工资。
阿四在楚王府有五两银子,其实开始她不要的,后来元卿凌说是给她做零花用,她这才拿了。
轮到徐一,徐一直接伸手,“多谢太子妃!”
沉甸甸的钱袋放在徐一的手中,徐一拆开看了一下又马上掩住,眼睛瞪大,“天啊,错了吧?”
“没错,十两!”元卿凌笑着道,“拿着吧,这个月你奔波劳碌,陪着我上山下海的,也辛苦你了。”
宇文皓在一旁听到,嫉妒地瞪了徐一一眼,然后问道:“他有十两,那我呢。”
“你们仨都是十两。”元卿凌丢过去,宇文皓一手接住,有些不满意,“那我岂不是和徐一一样?”
元卿凌道:“一位六品的地方官员年俸才45两银子,你一个月十两,还嫌少吗?你这十两只是零花钱,家里吃喝开销通通不要你管,怎么就不够花了?我一个月还没花十两呢。”
元卿凌核对了一下账本,发现支出账本果然被动了手脚,这每个月购买的肉竟然添了许多,而府中的肉多半是宫中供应过来的,自己所需购买是很少的,这里直接是把宫里头送出来的肉加上了银子。
元卿凌大概算了一下,老五起码贪污了二十两银子。
她也不说破,想着他如今好歹也是京兆府尹,请门下的人吃顿饭喝几顿酒也是要的,联谊联谊嘛。
发了月例,元卿凌把兴建学堂的账算了一下,之前投进去的算是全部打了水漂,因为被烧被砸,已经不能用了,甚至还要雇人来清拆,重新建造,幸好有些人过来帮忙不收银子,否则这又是好大的一笔开销。
四爷说梢头醉的银子不给她,不过还是叫人送了过来,只是扣起了很大一部分,不过好歹也有上千两的进账,真不错的。
元卿凌拨出一部分银子,交给汤阳去安排粥棚的事情。
自打之前褚明翠办的粥棚倒塌之后,元卿凌一个月总得办几次,但是这些都是放手让汤阳去办,一个月办四次左右,一个星期一次。
这一切都处理妥当了,才与老五一同回了啸月阁。
啸月阁里头有地龙,暖和得很,元卿凌瞧了他一眼,伸手想为他脱掉外裳,宇文皓蹦跶三步往后,警惕地看着她,“别动我的衣裳。”
“不热吗?”元卿凌好笑地问道。
“不热,冷!”宇文皓裹紧了一下,“我今还没沐浴,我去一趟鬼池。”
“我跟你一块去!”
“不用,我今晚想一个人静静,泡着澡好想一下案子!”宇文皓说完,便马上跑出去了。
元卿凌知道他的私房钱都藏在鬼池里头,也就不管他了,不藏私房钱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第695章 朽木不可雕
虽然宇文皓说不管齐王和圆脸丫头的事情,但是,这日得空,邀约了冷静言与顾司一同吃酒,便顺带叫上了老七一同家里吃酒去,还喜滋滋地对元卿凌说保准能解决这事,会让圆脸丫头知道老七心声的。
顾司自打成亲之后,对所谓男人的聚会都少了很多兴趣,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去陪陪娘子,早日造出几个孩子来,跟太子爷家联姻多好。
所以,他随便喝了几杯,就想要走了,殊不知宇文皓忽然放出了重磅炸弹,“对了,你们知道吗?袁咏意要嫁人了。”
顾司马上坐直,下意识地与冷静言一同看向齐王。
齐王正端着一杯酒,眉目间里因方才说笑的话还微微展开,笑容不曾收起,便听得宇文皓说,他的笑容顿时凝固在唇边。
然后,三人都看到他那笑容生生地转变成为想哭的表情,然后再转为没心没肺的笑,“是吗?那真是恭喜她了,不知道谁家公子这么有福气啊?袁咏意是好姑娘,谁娶了她都有福气。”
顾司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齐王,想哭就哭吧,没人笑话你。”
齐王哈哈哈地仰天大笑三声,“哭什么啊?这是好事,本王与她虽不曾那啥,但是好歹夫妻一场,自然是真心替她高兴的,咦?不过,之前不是听说她要走吗?怎么没走反而要成亲了?女人的心啊,就是善变,不过,是好事,是好事啊,值得喝一杯。”
他说着,便举起杯子,笑容薄弱得都快要被破裂了,“来,我们为她喝一杯。”
宇文皓一壶酒推过去,“不如一壶?”
“也好,也好啊!”齐王放下杯子,接过来酒壶,仰起头对着嘴巴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宇文皓慢条斯理地道:“她未婚夫我打听过了,叫陆源,是孙王妃娘家表侄子,武功高强,年轻有为,如今虽才二十三,却已经是武魁状元了,刚好袁咏意喜欢练武,以后嫁过去,便有共同兴趣可夫唱妇随了。”
“是陆源啊?这小子块头可大了。”这一说,顾司就知道了,忙接口道,言词中不乏赞赏之情。
齐王重重地把酒壶搁在桌子上,冷冷地道:“块头大有什么用?做苦力吗?且尚武之人,性格粗鄙,有打人的癖好,她嫁过去,动不动被捶一顿的日子有着呢。”
顾司摇头,“不会,陆兄为人敦厚老实,只是爱习武术,怎么会有打人的癖好?”
“哼,”齐王白净的面容上泛起了一丝冷艳的红来,“敦厚老实?说不好听的就是榆木疙瘩,不解风情,那陆源本王是见过一次,就跟木墩似的,不善言辞,三辊子打不出一屁的木头。”
“怎么会?”顾司看着他,“陆兄虽然不是伶俐之人,不怎么擅长言辞,但也不会像木墩一样啊?你是在哪里见过他?”
“不记得了,似乎是在工部修桥的那会儿,远远地在桥头那边见的他,没看的真切,倒是有人说是武状元,我便瞧了一眼。”
当初若知道日后要称为仇敌,怎么也得多看一眼。
顾司哭笑不得,“人家远在桥头,你就看出人家像墩子了?”
宇文皓淡淡地道:“老七,你方才不是很祝福她吗?怎么这会儿净挑难听的话来诋毁她的未婚夫婿?”
齐王眼底的怒火掩下,悻悻地道:“谁挑刺诋毁他了?说事实而已,祝福肯定是祝福的,但是她未婚夫是谁,便觉得配不起她,她应该挑个更好的,起码,也得像静言这样的人儿。”
冷静言转着酒杯,清隽的面容上含了一丝凉凉薄薄的浅笑,“嗯,既然如此,我倒是可以请个媒人前去提亲的,让她做个选择就是。”
“冷静言!”齐王顿时恼怒起来。
宇文皓一拍桌子,“你发什么火?有你什么事吗?你们和离之后,婚嫁自由,你管谁去跟她求亲?你如果放不下她,有本事就去追回来,把心里头不该要的杂念给扔掉。”
齐王被斥了一顿,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嘴硬地道:“谁说我放不下的?压根心里头就不曾有过她。”
“你这个猪脑袋!”宇文皓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你诋毁人家的未婚夫,难道不是心里有她吗?你就不能承认自己的想法?嘴上软一下就那么难吗?要你命了?”
齐王一壶酒下去,人就有些晕乎了,却依旧不忘嘴倔,“这不是嘴硬不嘴硬的事,我只是觉得她应该找个更好的,而不是随便找个武夫,如果找得好,我肯定祝福她。”
宇文皓看着他,觉得很绝望,今晚自己得睡大街了。
“散了!”宇文皓气道,“都走吧,这酒不喝了。”
齐王却抓了酒壶,“为什么不喝?继续喝!”
便是蠢钝如顾司,都看出了端倪,他往后面屏风看了一眼,果然见底下露出了两双绣花鞋。
他轻轻叹气,“哎,活该有些人得孤独一辈子的。”
说罢,与冷静言一同起身走了。
“你们怎么走了?再喝啊!”齐王喊道。
宇文皓一杯酒泼在他的脸上,“喝,喝死你,喝得媳妇都没了。”
齐王站起来,也有些生气了,“没错,我媳妇早就没了,死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何必在我伤口上撒盐?”
屏风后,缓缓地走出两人。
元卿凌很无奈地扶着袁咏意,其实她不是很赞成老五的意思,就是怕如今这个局面,齐王别的倒是没什么,死脑筋,嘴巴倔。
齐王乍看到袁咏意,脸色白了几分,一时无措,嗫嚅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太子爷说,”袁咏意眼底一片的凉意,脸上却能维持恰如其分的冷淡礼貌,“让我在这里听听王爷的心声,说听了之后,我就会明白的,谢谢,我现在很明白了。”
“我……”齐王心里微微地一揪,脸色更白了些,瞧着她那张冰冷疏淡的脸,心里竟说不出的难过,“我不是那个意思。”
“齐王妃死了这么久,王爷也该节哀了,告辞!”袁咏意说完,对着他福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追啊!”元卿凌看着他呆呆的模样,不禁生气地道。
齐王眸子里的光芒一寸寸消失,他坐了下来,喃喃地道:“算了,我不能耽误她,既然给不了她想要的,不耽误就是最好的成全。”
元卿凌眸子凉凉地扫过宇文皓的脸,“倒是办了件好事,让她能死心塌地地嫁人了。”
宇文皓低着头,谁知道这猪喝得都半醉了,还不说真话?真是朽木不可雕!
往日老元要套他的话,只管给酒,喝完老底都能给掀了。
元卿凌看着齐王,道:“你如果心里真还有褚明翠,我也不建议你去追回圆脸丫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亲事一旦定下来,你想再追都不可能,袁家老夫人不会同意毁婚约。”
说完,她出去追袁咏意。
第696章 会叫妈妈了
宇文皓拽着齐王往武场去,“走,陪哥哥练两手。”
“不去!”齐王挣扎,“你放开我啊,我又不是你的对手,更不愿意做你的沙包,你找徐一去。”
宇文皓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去了武场,直接一顿胖揍,打得他满地找牙,魂儿都找不着了,才问他,“你现在还是褚明翠的未亡人吗?”
齐王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努力地才能勉强地睁开一道眼缝看宇文皓那张铁青的脸。
人家还脸不红气不喘呢。
“五哥,”齐王一手拉着他,“躺下来,问你话呢。”
宇文皓坐下来,又踹了一脚他的脑袋,“问可以,请问人话。”
齐王侧头看着他,嘴角还有血丝渗出,“你开心吗?”
“不开心!”宇文皓没好气地道。
“我问的是你和五嫂在一块,开心吗?”齐王瞧了瞧他掉出一半的钱袋,“你连私房钱都得藏,叫你请顿饭都抠抠索索的,会开心吗?”
“这你就不懂了,”宇文皓咧嘴笑着,“这是夫妻间的情趣,再说了,你凭什么叫我请顿饭?你自己比我还宽裕。”
“宽裕是一回事,我说的是你的日子过得不好。”
“你才过不好呢,老婆孩子热抗头,我有什么过不好的?”宇文皓哼道。
老婆孩子热抗头?齐王眸子发直,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丝,“是啊,一般寻常百姓追求的不就是这个吗?我以前和褚明翠在一块的时候,想的也是这个事。”
宇文皓揍了他一顿,出了一口气,也懒得管他的事了,“走吧,你死你贱,以后再不管你了。”
榆木脑袋,要他想明白怕得要天荒地老。
齐王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星星点点的天空,哆嗦了下,好大的风啊。
那边厢,元卿凌追上了袁咏意,袁咏意却对着她笑道:“行了,这下我死心了,可以安心嫁人了,说实在的,之前还有些犹豫,觉得这个决定做得有些仓促,现在倒好,错不了了。”
元卿凌看到她眼底发红,应该是方才哭过的。
元卿凌知道亲耳听到齐王说心里头没她,还说他媳妇已经死了,确实伤人。
这会儿她说千百句都不管用了,便只得道:“好吧,我叫阿四送你回去,你别一个人走了。”
“没事,我骑马来的,”袁咏意仿佛这才想起来,笑着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看我都傻了,自己骑马来都不记得,这马儿太能吃了,留在你们王府一晚上,能把你们的草料都给吃光。”
她胡乱地说了一大通想努力转移心头的难受,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哽咽,干脆便一扬手,“算了,我走回去吧,不必担心,我没事,好得很呢!”
说完,她就跑了。
元卿凌看到她转身的那一瞬间,泪水都分明落下来了。
真是一个让人遗憾的结局。
她回去的时候,看到鼻青脸肿的齐王灰溜溜地从后门出去,一副不敢见人的模样,她也懒得说,幸福是自己争取的,不是上天送的,希望老七能想明白这点。
第二天宇文皓就发现自己藏在鬼池的私房钱不见了,好几十两银子是从肉钱里头克扣下来的,问了徐一和绮罗,才知道老元进来过。
他忍气吞声地出去,不义之财果然是留不住的。
明元帝原先给安王安排了个差事,安王本来就不想去,如今便以照顾王妃为由推了,如今是赋闲在家。
明元帝也懒得管他,现在他做人很豁达,不手足相残就很好了。
反观宇文皓,如今是越发受到重用了,年底的军营巡检,明元帝指定叫他陪镇北公去。
镇北公是顾司他爹,是早年一批平定肃北的大将,被封了个镇北侯,后加封为公爵。
顾公爷是典型的武将性格,性子很急,这边旨意下来,翌日就马上登门请太子。
这到军营里头巡检,起码跑三个军区,大半个月是要的,宇文皓都还没收拾妥当,且旨意上说的是两三天后才出发。
宇文皓让顾公爷再等两天,因为京兆府的事情还得安排一下,他这位大人不能说走就走。
顾公爷撇下他不管,说自己先去南营,在南营等他。
宇文皓无语了,说好了一同去,他却先走了一步。
他只得抓紧回了一趟衙门,让府丞暂为主事。
等他安排好,顾公爷却真的去了南营,他便干脆迟一天再出发,在家里陪陪媳妇孩子。
他跟元卿凌说,等这一次出差回来,得去一趟镜湖。
原先就想去的,但是事儿缠身去不了。
元卿凌对那镜湖也很大的兴趣,便说到时候春节有假期,带着孩子一块过去。
宇文皓翌日出发,带了徐一去。
宇文皓出门第二天,就下了一场大雪。
这场雪憋得太久了,一直都盼着它来,没想如今才下。
到了年下,府里府外忙的事情就多了,幸亏有汤阳鞍前马后地奔波处理,元卿凌因此也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与奶奶一同回去看望静候府的祖母。
顺便,也给静候府里头送点用度。
元卿凌把奶奶裹得严严实实的,专门叫人给她做的棉衣厚重得很,奶奶是环保主义者,不用动物的皮毛,所以必须得穿很多才暖和。
元奶奶看着自己臃肿的穿着,自己都笑了,“我就像是披了一件棉被在身上。”
“暖和就行,这天气可轮不到咱说好看不好看的。”元卿凌自己穿了一件红缎子绣花棉袄,外头披了一件羽绒立领的披风,脖子上缠了围脖,头发压下来不梳高髻,带了个红色的耳护,看着特别萌萌哒。
元卿凌扶着奶奶上了马车,风一吹过来,冷不丁地就打了个寒颤。
奶奶忙先回头叫奶娘们快点抱娃上马车,别冻着她的宝贝重孙子。
殊不知,点心们却一直哭闹,使劲挣扎,因着之前在府中的时候,他们便总是要下地爬走,这会儿扭着身子也仿佛是要下地爬,奶娘忙哄着,怎么也哄不住,元卿凌和奶奶只得上前去看看怎么回事。
喜嬷嬷奇道:“哟?哥儿出汗了,怎么回事?”
今日寒冷,特意便给他们裹得厚厚的,就唯恐冻着,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严严实实。
如今一看,竟见额头和鼻头都冒汗了。
元卿凌伸手探了一下,哭笑不得,“穿这么多呢?快上马车脱掉两件,不用穿这么多。”
她把小糯米抱过来,然后叫奶娘把孩子抱到她的马车上去,反正如今也不需要抱着,放在马车上自己玩就行。
上了马车,脱掉了两件,他们才不哭闹,乖巧地睡觉了。
之前在宫里头养了一阵子,养得很胖,如今出宫之后,瘦回一些了,可包子的双下巴愣是没消退,十分的有趣可爱。
元奶奶看着三个重孙子,老怀安慰,眉目里饱含着欣喜与幸福。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