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章 眼泪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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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诧异的看着我,顿了一下,才轻轻道:“青婴夫人?”
“大人有雅兴。”我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窗外,二月红的三楼很高,也有着最好的地理位置,能将大半个扬州的景致尽收眼底,可以看到天幕下这个繁盛的城市,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一个人都认真的活着,能看到热闹的街道,也包括静谧的柳堤。风景美得像一幅刻意营造的画。
我笑道:“这里果然有好风景。”
他看着我,眼中带了几分戒备:“夫人怎么会来这里?”
“闲来无事,到扬州逛逛,正好逛累了,来这里歇歇脚。”
“哦,那,真是偶遇。”
“是啊,真巧。”
“请坐。老板,上茶。”
看到他似乎想走到楼梯口去叫人,我笑了笑,说道:“刘大人这酒就不错,不介意吧?”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顿了一下,然后转头对老板说:“再拿只杯子来。”
老板点点头,急忙转身下去了,不一会儿,伙计上来送了一只酒杯,一个温酒的小炉子,便退了下去。
一时间,二月红的三楼只剩下了我和他。
他走回来坐下了,也没开口说话,而是自己动手先将酒壶放在炉子上的热水里温了一会儿,然后才往我的杯子里斟酒,我看着他低下头去,长长的睫毛投下长长的阴影,在那张冰冷的面具上,好像眼睫也被寒气所凝,连动也不动了。
酒斟了半杯,他才抬起头来看着我:“夫人孤身出来,我就不让夫人了,随意吧。”
对上他那双明亮的眼睛,我笑了笑,拿起杯子来小酌了一口nAd1(
酒是合欢花浸的烧酒,应该是新酿的酒,味道有些辣,喝下去之后却又有一股淡淡的甘味融回到舌尖,一时甘甜,一时辛辣,让人有些分辨不清,到底哪一种滋味才是真的。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他也拿着杯子送到嘴边,浅浅的抿了一口。
酒的味道似乎让他舒服了一些,虽然没有褪去那层凉薄,但总也带来了一点暖意,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转过脸去看了一眼外面的风景。
他右边的脸是完好的,当他侧过脸去的时候,能看到从额头到下巴流畅的曲线,显出了几分俊朗。他的眼睛很清净,虽然映着外面阴霾的天气,却有一种意外的清亮。
好像当初,坐在麦田边跟我学念诗时的他,那样干净。
他看着外面出神,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回过头来,对上了我的目光。
那一瞬间,他下意识的蹙了一下眉头,而我,也丝毫没有被人撞破“盯着别人看”的尴尬,只对着他微微一笑,拿起酒杯来。
刚喝了一口,就听见他迟疑的道:“青婴夫人,为什么我觉得,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哦?”
“难道不是?”
我从氤氲的酒气里抬起眼看他,微笑道:“我和大人曾经相识,但这些日子重逢,才看到大人受了这样的伤,不知大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变故,所以想来见见大人,也是拜会故人。大人,不介意吧?”
我和他重逢以来,不是对他针锋相对,就是高深莫测,这样诚恳的口气还是第一次,他也愣了一下,半晌,轻轻的说道:“夫人——”
我看着他的脸,似乎终于有可以无所顾忌看着他的机会,怎么看都看不够,但怎么看,都看不明白nAd2(
“大人的脸,是被火烧伤的?”
“是。”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在京城的时候,集贤殿大火,我在那场大火里被烧伤了。”
“疼吗?”
听到我用异样的嗓音说出的这两个字,他微微蹙了下眉头,轻轻的道:“没感觉。”
“……”
“被烧伤的时候,在下已经昏迷过去了,所以也不知道痛。醒来的时候火已经熄灭,幸好在下是被大殿最偏处的一根柱子压倒了,没有真的葬身火海。”
……
我当然知道,他是在哪里被压倒的。
是在那个露台,三面环水,火烧不起来,却没有办法让他逃过这一劫。
我喝了一口酒,也硬生生的咽下了喉咙里涌起的一阵酸涩。“集贤殿大火,大人为何会在场呢?”
他也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在下——醒来的时候,已经忘了过去的事,为何会在场,在下也不清楚。朝中倒是有些人提过,说只怕那场火是在下点的。哼,真是可笑,在下乃是集贤殿直学士,况且大殿中的典籍都是最珍贵的古籍,千金难求,在下怎么可能在那里点火,荒谬。”
“……”
“且不说在下,任何一个有些学识的人,都不会舍得去烧那些典籍的nAd3(”
看着他愤愤的样子,我轻轻的笑了一下。
他诧异的道:“夫人笑什么?”
我看着他,淡淡的笑道:“也许,点火的人是为了在他看来,比典籍更珍贵的东西呢?”
“呃?”
“大人的心里,难道没有这样的人吗?”
他愣了一下。
我轻笑了一声,道:“我忘了,皇上已经为大人和长公主指婚了。长公主千金之躯,自然有宫中侍卫保护,不需大人去点燃集贤殿。”
他听着我的话,倒是沉思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说道:“你说得也对,元珍她——”他顿了一下,又看了我一眼,才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改口:“长公主她是千金之躯,从来都被保护得很好,在下倒也说不上要去为她点燃集贤殿。”
我还是微笑着,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裴元珍”这个名字有些尖利,听到的一瞬间,让我胸口都是一阵刺痛。
“不过,”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酒杯,酒水微微荡漾着,映出的淡淡的光扫过他的眉眼,那样清朗的眉目因为寒光掠过,也显出了几分深沉,和他的声音一样,带着一种厚重如磐石的沉重:“不管她身边有多少侍卫,男人都应该保护好自己的妻房,若她真的有难,就算真的要点燃集贤殿,在下也不会手软。”
“……”
说着,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笑道:“夫人和公子伉俪情深,我相信也能明白的。”
我微笑着看着他:“是的,我明白……”
我当然明白。
我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更清楚。
他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羞赧,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笑着朝我举了一下杯,将剩下的残酒都喝了,然后又斟了一杯酒,还为我斟满了酒杯。
我一直微笑着,只是,也许杯中的酒太辣了,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些微微的发烫,连带着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可模糊的视线里,他却无比的清晰。
我看得清,也许,不是我看得清,而是他本来就一直刻在我的心里,我的眼里,所以不管他的外貌如何改变,身份如何改变,我都记得他。
我记得他最好的样子。
就算现在,他身居高位,甚至已经走到了许多人难以企及的地步,但他还保留着最初的那种简单,不论身边的人如何变,自己如何变,他仍旧是那个会为了所爱的人不顾一切的男人,也是一个会为了所爱的人,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我无愧,曾经想和这样的男人相守一生。
也幸运,得到了他半生的真心。
只是,我和他,都已经回不去了。
裴元灏,裴元珍,裴元修……还有太多的人和事隔在我们中间,走到现在,我和他的感情,早已经不再只是两个人的事,我也没有办法再去祈求上天,让我们回到过去,让他想起我,让我摆脱一切的桎梏。
我所能想到的,我们最好的结局,不过就是——
我朝他举起酒杯,微笑着道:“为了刘大人这句话,我干杯,你随意。”
说完,我已经一仰头,一口喝光了这杯酒。
刘轻寒愣了一下,似乎不大明白为什么我突然豪气起来了,但也立刻举起杯子,又满饮了一杯。
这一次两个人都喝得有点急,连他也被辛辣的酒呛得咳嗽了起来,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角也有些微微的发红。我也咳得两眼发红,眼睛更烫了,也更亮了,又笑着说道:“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麻烦刘大人。”
“什么事?”
“我听说刘大人已经拜入蜀地贤者傅八岱先生的门下,只怕更有精进,所以想来以文会一会刘大人。”
他有些意外的看着我,立刻为难的笑道:“这,恐怕要让夫人失望了。”
“哦?为什么?”
“在下虽然是拜入了先生的门下,但因资质愚钝,至今学问未有建树。”
“大人这么说,就太谦逊了。”
“实在不是在下谦逊。”
我想了想,便笑道:“既然大人这样说了,我也不为难大人,不如就题诗一首如何?这,总不为难大人吧?”
他迟疑了一下,这一次倒没有立刻推诿,只是那半张完好的脸上还是隐隐的有些难色。
说起来他算半路出家,学问的确不算好,而傅八岱这个人善于因材施教,遇上他这样的学生,断不会教出一个只会舞文弄墨、寻章摘句的小雕虫来,但——他到底跟了傅八岱这么多年,多少也念了些书了,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偷”,加上我这样执意要求,他也不好再拒绝了。
于是,他问道:“夫人要以何为题呢?”
我想了想,笑道:“不如,就以绝情为题吧。”
“绝情?”这一回他是真的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看着我半天都没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道:“夫人这个题目,倒是——新鲜。”
“是么?”
“过两天就是夫人和公子的好日子了,若让在下题一首贺诗倒也罢了,为何要让在下题一首绝情诗?”
“……”
“就算,不是新婚之贺,这绝情诗——也未免有些败丧。”
我还是微笑着看着他,只是有些压抑不住,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刘大人此言差矣。这世上自然有许许多多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传为佳话,大有人去歌颂,我倒不想去做这锦上添花,烈火烹油的事。”
“哦……”
“我想的是,这世上也有很多的有情人未能终成眷属的,自然也没有人有那个闲情逸致去为他们留下多少笔墨。但其实,他们的故事一样很动人,他们的感情,也一样很真挚。”
“……”
“如果——上天能够给他们一点机会,哪怕一点点机会,他们也能很幸福,甚至,比那些终成眷属的人,更幸福。”
“……”
“他们缺少的,也许只是一点——天时地利的机会,而已。”
“……”
“大人你说是吗?”
他怔怔的看着我,不知是感觉到了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一时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着望着我。
说完这些话,我对着他一笑,然后轻轻的低下了头。
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但,终于又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沉默的看了我好一会儿,才有些犹豫的开口道:“夫人的话倒是不错,只是——”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笑道:“大人忘了,我是大人的债主,问大人讨要一首绝情诗,不算过分吧。”
他惊了一下,看着我一直微笑着的我,忍不住蹙了蹙眉尖:“夫人?”
我有些按捺不住的站起身,疾步走到楼梯口,伸手扶着栏杆,朝下面吩咐:“送笔墨来。”
楼下自然有店小二候着,一听我吩咐,急忙答应着跑开了,而我站在楼梯口,却没有立刻回头,只是用力的抓着栏杆,努力的撑着自己。
身后的那个男人没有开口,但我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我的背影。
不一会儿,伙计送上来了笔墨,挪开了桌上的暖炉和酒壶,正准备铺开宣纸,我突然说道:“就不用纸了。”
说着,我从袖子里拿出了我今天绣好的那块手帕,放到桌上:“写在这上面吧。”
这块手帕并不细腻,以我和他的身份来说,算得上低劣了,帕子的一角却精细的绣了一丛枫叶,针脚细腻,颜色莹润,栩栩如生的枫叶倒是让这块手帕添色不少。
连他看了,也忍不住赞道:“好精细的活计。”
我说道:“那,就求大人留下墨宝了。”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伸手去拿毛笔,我已经拿起了旁边的墨砚,倒了一点酒进去,为他研墨。
转头看他的时候,他站在桌边,微微蹙着眉心,拿毛笔抵在唇上。替身侍婢魅君心:一夜弃妃:妙
我几乎忍不住要笑。
回想起当初在集贤殿,傅八岱让他对对联,他也是一副要命的样子,当然我知道,多少也是因为被打怕了,我和他都那么大年龄了,还偷传暗号,最后竟然还被罚到门口罚站,在念深他们那群小孩子面前,真是丢尽了人。只是没想到这几年过去了,他都没有长进,还是这个样子。
只是这一回,没有人给他递暗号了。
我想着,微笑着低头继续研墨,却有一滴滚烫的水珠,啪嗒一声滴落下去,很快便融入了浓黑的墨汁里,倏地消失了踪影。
好像根本没有存在过。
他原本一直皱着眉头沉思着,听到这一点声音,倒像是给了他一点灵通。
他急忙拿笔蘸了蘸墨汁,一只手撑着那块手帕,沉吟,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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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3章 我已无心卿且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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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自飘零水自流,
寒林何曾见白头。
天地犹分山有棱……
他写一句,我念一句,当写到第四句的时候,他停笔思索了一下,然后慢慢写下了最后一句——
“我——已——无——心……卿——且——休……”
我看着那几个字,突然觉得动不了。
我已无心……
无心……
我有些艰难的抬起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却尽是凉薄的脸庞,他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杰作”,没有一呵而就的得意,也没有寻章摘句的惭愧,只是眼神凝着墨黑,仿佛还在斟酌,又似乎已经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意识到了我的目光,他转过脸来看了我一眼。
淡淡一笑。
有一阵带着雪意的风,吹进了我的心里。
我已无心卿且休。
好一个我已无心卿且休!
当年,陪着他彻夜苦读,给他一句一句的解诗经,我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一生得到的他的第一首诗,是一首绝情诗。
我已无心,卿且休。
我扶着桌子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又落了款,才慢慢的放下手中的笔,拿起手帕来轻轻吹干了上面的墨渍,然后小心翼翼的对叠了一下,才递到我的面前,笑道:“献丑了。”
我低头看着那块手帕,沉默了很久,才慢慢的伸手去接过来,只是手指不住的痉挛,帕子捏在手里,仿佛要被我捏碎,碎成齑粉nAd1(
抬起头来对他一笑:“多谢。”
掌心被指甲磨得一片血肉模糊,明明是钻心的痛,却仿佛一点都感觉不到,眼前这个人也感觉不到,他微笑着看着我,还带着几分赧意,说道:“不过,夫人和公子大婚在即,在下写这么一首绝情诗给夫人,实在不太好。不如,在下再题一首贺诗如何?”
“不必了。”
我开口的时候,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他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我也没有看他,只低头道:“我已经打扰了大人半天了,也该回去了。”
说完,转身便走。
刘轻寒有些诧异,但也没有追上来,只愣愣的看着我的背影。
我走得很快,可脚步并不轻快,每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当我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只觉一生的力气都仿佛在这一刻耗尽,但回头,看着那个耗尽了我一生欢喜的男人,却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只用那只还完好的眼睛,透着一点凉薄,静静的望着我。
我一生最爱,也最恨的人!
我最后对他一拱手:“大人,告辞。”
他一欠身:“夫人,走好。”
听到这简单的两个字,我不由的一笑。
走好……
走好。
你是要走出你的世界,而你要我一路走好。
我微笑着,一步一步的踏着那有些单薄的木梯,一步一步的往下走,我才知道,原来这座客栈的木梯是冰搭建成的,每一步走下去都像是踩在冰棱的尖上,每一步都那么冷,那么痛,我却咬着下唇,坚定的让自己不要回头,甚至不要露出一点狼狈的样子nAd2(
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当初那个寒冷的雨天。
但是,这一回是我,转身离开。
没有冰冷的雨,没有身后撕心裂肺的痛苦,可我好像,分明感觉到了,那一天的他,是如何挣脱我,走出我的世界的。
原来,是这样的痛……
原来,是这样的绝望……
终于,我坚持不住,几乎要跌落下去,只能用力的抓着扶手,稳住自己的身体。
外面的车水马龙,楼下的人声鼎沸,好像在这一刻都突然消失了,这个狭窄的楼梯里只剩了晦暗的光线,静谧的空间,还有一滴一滴滚烫的泪水,好像断了线的珠子,从我的眼中无声滑落。
没有人上楼,也没有人下楼,所以,没有人看到这个狭窄逼仄的楼梯里,我一个人静静的坐着,无声的哭泣。
我这一生,刻骨铭心的欢喜,终,结于此。
轻寒,谢谢你,给我一场空欢喜。
……
第二天,三月初一。
下了整整一夜的雨,第二天天气放晴了,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似乎也带着雨露清新的味道。
才一睁眼,就看到裴元修坐在床边望着我nAd3(
我还像是陷在梦中,有些迷糊,半晌,喃喃的道:“你怎么在?”
“你昨夜冒雨回来的,我担心你生病。”
说着,他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试试温度,然后才放心的道:“嗯,不烫了。”
我笑了一下:“我没有淋雨。”
“可昨夜太冷了。你一个人,居然就从江边这么走回来,我怕——”
“别怕。”
我微微笑着,撑着坐起身来,他急忙扶着我帮我在身后垫了个枕头,让我可以舒舒服服的靠坐在床头。阳光照在我的脸上,虽然还有些苍白,可淡淡的笑容,足以弥补苍白带来的无神和病态。
他看着我微笑的样子,问道:“你昨天到底过江做什么去了?”
“去销户籍了。”
“销户籍?你去——拿休”
“嗯。”
“万一,那些人去问刘轻寒怎么办?”
我微笑了一下:“驸马爷在迎娶公主之前休妻,户部的人就算有豹子胆也不敢跟任何人提起的,皇家的面子他们哪里敢扫。你不用担心。”
他愣了一下,但立刻明白过来,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愕然,仿佛有些不敢相信我会这么做。面对他的惊愕,我也只是淡淡的笑着,过了好一会儿,他伸出手来抚摸着我的脸颊,柔声道:“直到现在,我才真的感觉到,你要嫁给我了。”
“明天就是大婚了,你现在还说这话?”
他的掌心摩挲着我还带着凉意的脸颊:“没有真正和你拜堂成亲,什么都不算数的。”
“那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好了。”
“是吗?”我微微蹙眉,说道:“可是这几天我在府里,并没有看到你布置的喜堂啊。你到底是在哪里布置的?”
他神秘的一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我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这个,你都要对我保密?”
他一本正经的点头:“嗯。”
我忍不住笑了笑:“那新房呢?”
“当然也准备好了,不过嘛——”
“也要保密对吧?”
“惊喜么。”
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过成个亲拜个堂,有什么好惊喜的。
他也笑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然后又伸手抚了一下我的脸颊,道:“你啊,还是太瘦了,只能成亲之后再慢慢的喂胖你,今天,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准备做天下最幸福的新娘子。”
我在他的掌心笑着,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倾身过来,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便微笑着走了出去。
我靠坐在床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阳光融融的门口,一直到拉长的影子也慢慢消失了,嘴角的笑意才慢慢的褪去,微微有些倦怠的蜷缩了下去,可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难道是他去而复返?
我急忙又撑起来,做出微笑的样子,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推门进来,阳光下,那双清净的大眼睛忽闪着。
“离儿。”
我脸上立刻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这些日子,我和离儿不像在吉祥村那样天天腻在一起,多少也是因为知道我和裴元修的婚事之后,这孩子有些过分的沉默,甚至和我们有些疏离。我曾经也想跟裴元修说,要不要稍微延后一点时间,希望等到离儿接受了这件事再说,但他却告诉我,要让她接受,第一就是要告诉她,这件事是不能更改的。
其实我也知道,他的话没错。
连我,也只能接受这一
离儿毕竟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天经地义的事,她会介意自己的母亲出嫁,也是情理之中的,这件事也许真的不能再更改,我只能希望我的女儿能慢慢的理解。
虽然,也许连我自己都未必可以理解。
看到我准备下床,离儿立刻走进来走到床边,小声的道:“娘。”
“离儿你来了。”我高兴的坐在床边,牵过她的小手:“今天起得这么早啊?”
“嗯。”
“这么早来找娘,是有话要跟娘说?”
“……”她沉默了一下,说道:“离儿刚刚看到,阿爹从娘的房间里出去。”
我一听,急忙说道:“你阿爹只是来看看娘,他昨夜不在娘的房里。”
离儿抬起头来看着我,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今后,阿爹是不是每天都要在娘的房里了。”
我怔了一下。
这么小年纪的女孩子,原本不应该让她意识到这些事,可现在却似乎已经避无可避了,我想了想,柔声道:“是的。娘嫁给你阿爹之后,我们俩就是夫妻了,夫妻,是要在一起的。”
说到这里,我好像也有些明白她的落寞从何而来了。
我不知道过去那些年,她每天晚上是跟着谁睡的,不过在我回到她身边,带着她去了吉祥村这一年来,我都带着她睡。一来原本也是因为那边的房子小,二来,也真的是希望能弥补这些年来我亏欠她的;但从我答应要嫁给裴元修之后,就没有跟这孩子同床睡觉了,她当然也会有落寞,会觉得不再被爱了。
想到这里,我俯下身,抚着她瘦小的肩膀,柔声道:“离儿,你现在也长大了,长大了的孩子是应该自己睡觉的。就算娘不嫁给你阿爹,将来你也不能一直跟着娘睡觉啊。”
“……”
“不过,除了这个之外,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
“娘和你阿爹,只会更爱你。”
离儿没说话,只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伸出小手来抱紧了我。
我低头看着这孩子沉默的样子,也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却终究不知道,她还有多少的落寞,没有被我看透。
像是为了弥补我的话,这天晚上,新婚的前夜,我带着离儿睡了。
她早早的就换上了衣服,跪坐在床上,柔软的锦被环在她周围好像陷落在柔软的云团里。我梳洗好了之后,也坐上床去,刚一躺下,这丫头就钻进了我怀里,像冷天里找到暖炉的猫咪一样,还不断的用脸颊摩挲我的颈项和下巴,带来一阵****。
我笑着道:“离儿,真是越大越黏着娘了。”
她埋头在我怀里,过了好一会儿,闷闷的道:“离儿不想长大。”
我微笑着,伸手抚摸着她黝黑的头发,却在这一刻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我也曾经这样依偎在母亲的身边,哭红了眼睛,呜咽着抱紧她。
我不想长大……
轻盈不想长大……
母亲的声音,很悦耳,和我的声音一样,但她却很少会刻意温柔的跟我说话,似乎从来,她都把我当成一个大人,用不论在顺境逆境都同样平静无波的声音跟我说话,给我讲道理。
也许是因为这样,我才在那样的年纪,就猝不及防的懂事了。miao笔ge.com更新快
“傻孩子,长大不长大,都没有什么不好的。”
“……”
“自在就好。”
自在就好……
回想起这几个字,我只觉得满怀酸涩,低头一看,我的女儿已经在我怀里,沉沉的睡着了。
我微笑着,低头轻吻了她的额头,也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梦境中,似乎还能看到我的母亲,怀抱着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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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4章 花团锦簇的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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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也许是因为怀里抱着女儿,也许是因为梦里被母亲抱着,我睡得特别的好,也特别的沉,沉到几乎不愿意醒过来。
所以,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大亮了。
我在凌乱的发丝间眨了眨眼睛,看着透亮的窗户,还懵懂了一会儿,才突然回过神来——今天是我和裴元修成亲的日子!
可看现在的样子,至少已经过了巳时了,都没有人来叫我吗?
我正要坐起身来,才感觉到身上一沉,是离儿还窝在我的怀里,我急忙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到一边,这丫头嘟囔了两声,又抱着被子沉沉的睡去了,我披上衣服下了床,走到门口一推门,就看到门外已经站了几个侍女,一见我立刻行礼:“青婴夫人。”
“你们——在这里多久了?”
“回青婴夫人,已经候了一会儿了。”
“为什么不叫我,现在时候晚了吧?”
“不晚。是公子吩咐的,让夫人今天一定要休息好。”
我皱了皱眉眉头,裴元修吩咐的,难道他选定的吉时很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不急着叫我起床。
还在想着,几个侍女已经对我说道:“请夫人随我们前去梳洗。”
我还奇怪怎么梳洗不在我自己的房间,但一回头看到床上还呼呼大睡的离儿,也就知道了,况且今天是要拜堂的,喜服那些都不在我这里,自然是要去别的地方准备。于是我点点头,又吩咐她们其中一人:“好好看着离儿,待会儿她醒了照顾一下。”
“青婴夫人请放心。”
我点点头,便跟着她们去了nAd1(
这些侍女带着我走到了花园深处的一个屋舍外,还没开门,就闻到了空气中的阵阵花香,虽然这个时候已是初春,园中早已有鲜花绽放,但没有过这么浓郁的香气。
而推门走进去,那股香味迎面扑来,将我包围了起来。
眼前是个大理石铺成的巨大浴池,里面满满一池乳白色的汤水,上面还漂浮着各色花瓣,红的黄的紫的白的,五颜六色格外好看,汤水似乎加入了药汤,花香中也有一丝淡淡的药香。
我惊的站在浴池边,几个侍女已经关好了门,走上前来道:“公子吩咐,请夫人先沐浴之后,再行更衣。”
既然他已经安排好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索性展开双手仍她们施为。褪下衣衫,空气中还带着一点点的凉意,很快就被浴池内升起的腾腾热气驱散,我一步一步的走下浴池,乳白色的汤水慢慢的将我淹没,温度不太烫,也不凉,正好舒服的熨帖上我的肌肤。
我舒服的忍不住轻轻低叹了一声。
几个侍女也没有闲着,有人替我轻轻的梳理浸润在水中如黑色丝绸一般的长发,有人替我修剪指甲,有人替我轻轻的揉捏肩膀,让我更加放松的沐浴,而屏风后面,似乎还能看到几个人影忙来忙去的,准备衣服和饰品。
我原本担心时间晚了,但看她们一点都不急,似乎也是裴元修早就安排好了的。既然他不急,我也就更不急了,加上这样沐浴实在舒服,索性放松下来好好的泡个通透。
平时这样泡在浴汤里,一定会犯困,但今天这个浴汤加入了不知什么的药材,不仅细腻柔和,而且很提神,泡了一会儿下来,我的精神更好了些。从浴池里传来,他们拿着毛巾替我轻轻的擦干头发,肌肤,一抬头,就看到外面的几个侍女已经捧着衣服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将衣服一件一件的服侍我穿上nAd2(
长发还有些湿濡濡的披散在脑后,我慢慢的走出了浴室,屏风的后面是另一个房间,放置着很大的梳妆台和一个巨大的铜镜,一走过去,就看到里面映出的我的模样。
也许因为刚刚沐浴过,脸上还有热气熏出的淡淡的红晕,和身上鲜红的衣服相得益彰,越发衬得我肤白如雪,眸如点漆,身后的一个侍女忍不住笑道:“夫人穿上喜服,真是美若天仙,公子一定会看得不眨眼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看着镜中的我。
这套喜服,比我想的还要华贵,上面用金线细细的绣着祥云和飞凤,栩栩如生的缠绕在我的身上,而一层薄薄的罩袍,又仿佛云烟一般将所有的风景半遮半掩,越发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我被她们扶着慢慢的坐到了梳妆台前。
头发被轻轻的揉搓擦干,抹上了头油,一缕一缕的盘好,梳成了一个简单却又精致的发髻,上了金钗,凤冠,便是上妆的时候。平时我最不喜欢化妆的,但今天也不可免俗,擦了一层淡淡的胭脂,脸颊红得像是染上了烟霞,扫峨眉,点朱唇,镜中出现了一张艳丽得有些陌生的脸。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发呆。
几个侍女已经笑道:“夫人真是太美了。”
“是啊,只是淡淡的一点妆容,就好像画上的仙女一样。”
“夫人平时都不上妆,原来是有原因的,怕把公子迷得更神魂颠倒了。”
我忍不住了笑了笑,回头看着她们:“嘴这么甜,那待会儿别忘了去领赏。”
她们一听,急忙笑着行礼:“多谢夫人!”
也许是我平时本来就不怎么施威,所以他们也不怕我,加上今天又是大喜的日子,一群女孩子唧唧咋咋了半天,有些吵人,但也幸好她们这么吵,才让我没有精神和余地去胡思乱想,我站起身来,又转头看了铜镜里那个有些陌生的浓妆艳抹的人一眼,不知为什么,微微的一蹙眉nAd3(
几个侍女一见我蹙眉,吓得急忙问道:“青婴夫人,怎么了?是有什么不满意吗?”
看到他们小心翼翼的样子,我笑了一下:“没事。”
一边说着,一边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陌生的自己。
我想起了上一次在吉祥村,那件简单的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的嫁衣,但也是红艳艳的,映衬着我同样嫣红的脸庞,黄天霸说“新娘子很漂亮”。
就连那个男人迎客时爽朗的笑声,也仿佛还在耳边。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已经得到自己的幸福了,也可以这样幸福的走下去,却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又一次披上嫁衣。
这,已经是我的第三次婚嫁了。
有哪个女人,一生需要三嫁,却还看不到人生的尽头?
那些侍女们一直围着我,见我的脸色有些黯然,忙笑道:“夫人这么美,真是太耀眼了。”
“就是,好漂亮啊!”
……
听着那些半真半假的奉承,我只淡淡的笑了笑,别过头去,没有再看镜子。
等着他们拿盖头过来,可这几个侍女却没有人动手,我问道:“盖头呢?”
“青婴夫人,公子吩咐了,夫人今天不用盖头。”
“啊?不用盖头?”我疑惑的看着她们,成亲不盖盖头,他是要大家都看到我吗?
“那,在哪里拜堂?”
“夫人请这边走。”
我心中越发疑惑,但还是跟着他们一路往外走,府中安安静静的,几乎没有什么人,奇怪,他成亲难道不应该是宾客盈门,至少江南地区这些名流是应该都要到场才对,怎么反倒比平时还冷清一些。
走着走着,我感觉不对了,我们竟然走到了大门口。
门外,一辆金车正在候着。
那是一辆敞开的马车,金光闪闪,马车上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鲜花,而车辕上,扶手上,又缠着一条条绯红的绸缎,随风轻轻飘扬起来,整个马车华丽精致得仿佛梦幻一般。
我愣在了那里。
这个时候,一直站在金车边的素素走了过来,朝我行礼:“大小姐。”
我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她,她也换上了一身新衣服,甚至也化了淡淡的妆容。年轻女孩子原本眉目如画,这样一打扮越发娇艳动人了。
我看着她,有些疑惑的道:“素素,你怎么在这里?”
“裴公子让我来送亲。”
“……啊?啊!”
我才恍然想起来,出嫁是有这样的风俗,要娘家的人来送亲。我家中的人自然不可能来送我,但素素是跟着我的丫头,也算是家人,自然是应当她来送我入喜堂的。
只是——
我疑惑的道:“这辆车是怎么回事?难道喜堂不在府里?”
“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不过——”素素笑着看了我一眼,带着几分兴奋道:“大小姐,你出去看就知道了。”
我有些纳闷,但也被她引着走了出去,坐上了那辆花团锦簇的马车。
除了赶车的人,周围还有两对侍卫左右护送着我,素素也跟在马车旁边。车行驶得不快,他们走路也能跟上,只是我看着马车慢慢的行驶出去,远离了府门,拐一个弯,就要到大街上了。
怎么回事?裴元修到底在安排什么?
我扶着两边的扶手,还有些疑惑不安,而这时,马车已经拐了一个弯,上了大街。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绚烂的红。
大街的两旁,树上,垂着千万条红绸缎,随风飘飞;沿街的房子,房梁上也裹着红绸缎,甚至连街道两旁的空地上,都三步一柱的竖起了木杆,上面也飘扬着绯红的绸缎,在风中猎猎作响,在眼前形成了一片火红的海洋。
我一下子看呆了。miao笔ge.更新快
这是——!
马车没有停下,而是慢慢的行驶了过去,跟在马车旁边的素素,还有其他几个侍女都笑嘻嘻的看着我,大街的两旁站满了老百姓,不论男女老幼全都出来了,他们对着金车上的我不停的欢笑,撒下花瓣,前方的路已经被铺成了花海,而这一辆花团锦簇的金车慢慢的行驶着,花瓣又从天而降,落了我一身。
糜丽的香气,几乎将我整个包围起来。
“恭喜夫人!恭喜青婴夫人!”
“恭喜夫人和公子,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恭喜青婴夫人!”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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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5章 天地为证,日月为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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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全惊呆了,坐在花车上没有了反应,任凭五颜六色的花瓣从天而建,如雨一般洒落下来,慢慢的包围了我整个人。
这,都是裴元修安排的吗?
我轻轻的抬起手来,那些花瓣扑簌簌的落到我洁白的掌心上,都还是新鲜带着露水的,一股幽香迎面扑来;周围的红绸缎也在不断的随风飞舞着,整个扬州城似乎都成了一片绯红的海洋,被欢歌和笑语填满了。
难怪,这些日子府里的仆人拿了那么多红绸缎,却没看到府里任何地方使用,原来是布置外面来了,只是两天前我去扬州,都还没有看到街上这样的热闹,没想到仅仅用了两天时间,他就把江南都染红了。
他……真的是很用心的。
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婚礼。
回想起就在昨天,心中还满怀无奈,我也有些愧疚。不管他是否为我所爱,但他对我,真的太好了。
好的,就像一场过于完美的梦境。
我抬起头来,看着那些欢笑祝福我们的百姓,还有一片鲜花艳红的海洋,原本有些淡漠的脸上也做出了淡淡的笑容,周围那些人更是闹腾了起来。
“青婴夫人可真漂亮!”
“那当然,不然公子能对她如此钟情吗?”
“啧啧,我家那个跟她一比简直就是——”
“就是什么,你倒是说呀。”
“啊?娘子你怎么来了……哎哟!”
看着那一张张平凡而质朴的笑脸,我的心里似乎也被感染着,涌上了暖意。
轻寒曾经说过,他对江南的人有一份责任,为了这份责任,他选择为情而死,却不肯为情而活;但其实,我并非没有这样的情怀,只是我知道,为了这样的情怀,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我却没想到,我自己,也是代价。
一旦开战,这些开怀大笑的人也许都会血染疆场,这些温暖幸福的家庭都会破碎,这些嬉笑怒骂的夫妇都会分离……而这一片繁华盛景,也会变成浴血的修罗场。
决定战与和的,除了京城的裴元灏,就是今天的新郎。
想到这里,我深吸了一口气。
既然已经决定嫁给他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也算是认命了。如果上天注定了我和他有这一段姻缘,我只希望这个美好的开始不要以战争和覆灭结束,如果我真的要成为他的刀鞘,我只希望自己能做到最后。
保护江南的这些人。
也保护,江南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我索性将一切都抛诸脑后,对着周围的老百姓绽放出恬静的笑容,轻轻的朝他们挥手致意。
我不知道裴元修到底是多得意,才会让这辆金车承载着我和满车的鲜花,绕着大街整整走了一圈,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成亲了,让所有人看到我这个新娘子。我们出府的时候已经快到未时,等到绕了城市这一周下来,足足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
当金车最后行驶到江边,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
西边的夕阳还剩下最后一点余晖,而头顶已经有一轮明月淡淡的在云层中显现。
但是,天色暗了,整个城市并没有暗。
那些缠绕着红绸缎的木杆上挑起了灯笼,一盏一盏的点亮,随着长街延伸向远方,这条路恍然间好像不再是一条路,而变成了一条星河,艳红的色彩将这条星河渲染得格外灿烂。
马车停在了路边,素素走过来将我扶下了马车。
江边的风很大,吹得我一身红衣飘扬起来,在风中猎猎作响,和周围那飘飞的红绸缎相映成辉,我被素素扶着慢慢的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那宽大的阶梯下,一片宽阔的平台上,裴元修正站在那里,抬头望着我。
他也是一身红衣,华贵的喜服精雕细琢,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风度翩翩,俨然一个风流俊俏的浊世佳公子,和平时总是衣着淡雅的他有些微妙的错开感。周围那些灯笼的光芒照耀在他的脸上,眼中,越发映得他眼睛闪亮,看着我的时候,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原来,没有什么喜堂。
他没有布置任何一个地方做我们的喜堂,而是在这广阔的天地间,在这日月交辉的时刻,让这天地为证,日月为鉴。
我站在台阶上,低头看着他,看到他朝我伸出了手,素素正要扶我,我轻轻的抬手阻止了她,自己一步一步的慢慢走了下去。
快要走到他面前的似乎,我也伸出了手,有些汗湿的手指被他一伸手便捏住,轻轻的牵引到了他的身边,映着艳红的喜服,他的脸上也满是酡红,好像喝了一坛最醇最烈的酒,人虽然还清醒,意识却已经迷醉。
而那双眼睛里,已经全然是迷醉的神情,眨也不眨的望着我。
“你真美。”
我低下头:“谢谢。”
“我要谢谢你。”他说着,捧起我的双手凑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谢谢你愿意把一个这么美的新娘子给我。”
我忍不住笑了笑,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我也要谢谢你。”
“哦?谢我什么?”
“谢谢你这么用心。”
我的身上,还染着花香,我的耳边,还回响着那些人的祝福和欢声笑语,这样盛大隆重的婚礼,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
他微笑着,伸手揽着我的腰将我抱在怀里,柔声道:“你是江南的女主人,应当有如此盛大的婚礼。”
被他抱着,两具身体紧紧的依偎,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胸膛的起伏,都带着无比的激动和兴奋,尤其那双眼睛,比任何时候都亮,喜悦的情绪几乎按捺不住的要从每一寸肌肤渗透出来,从眼睛里迸射出来。
“好。”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微笑着说:“我希望这里永远这么美,这里的人,永远这么快乐,我愿意做这里的女主人,做你的妻子,和你白头到老。”
他的脸上露出了近乎狂喜的表情。
而就在这时,远远的,传来了一阵礼乐。
我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却见周围并没有任何乐工奏乐,而那礼乐声虽然气势宏大,却好像不是在我们周围,而是在遥远的地方奏响,随着江水流淌下来,借着水声,越发显得隆重而气势澎湃,宛若天上传来的天籁之音。
我喃喃道:“这是——”
我的视线沿着烟波浩渺的江面慢慢的往上看着,才看到在晦暗天色下的那座水军营寨,礼乐声,正是从那个地方奏响传来的!
他一只手将我抱在怀里,柔声道:“喜欢吗?”
我点点头——没有办法不喜欢,更没有办法不为他的用心感动。
我欠他的,原来不仅仅是这些年的深情厚意,他的用心用情,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
就在这时,两个侍女走上前来,为我们奉上了两杯清酒,我和他拿起了酒杯,他柔声道:“喝下这杯酒,青婴,你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这一生,不论世事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刚刚那样明亮的眼睛,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漆黑起来,那种厚重的感觉不仅仅是他的眼神,也从他的话语里渗透出来,让我清清楚楚的明白,他要的是什么。
我咬了咬下唇,举起了酒杯。
目光,不再迟疑的望着他。
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笑影,却没有笑,也没有再说一个字,而是举杯和我轻轻一碰,然后我和他都同时喝下了这杯酒。
就在我们一饮而尽之时,突然,一阵轰鸣声响起,蓦地盖过了江水的波涛声,甚至盖过了远远的那一阵礼乐。
而比那轰鸣声更快的,是一道道五彩斑斓的光芒在江面上升起,炸开了无数的花朵在深蓝色的天幕下。一时间,整个天空变成了姹紫嫣红的百花园,红的黄的蓝的紫的,骤然呈现的美丽让人目不暇接。
我抬起头来,这才看到,是江对岸的扬州城,城市的上空绽放了无数的烟火,烟火冲上天际,轰然绽放,又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一时间天水相辉映,将整个长江岸映成了不夜之城!
我惊呆了。
那些烟火……那些烟火……
我说不出话来,甚至脑海里都一片空白,只看着一簇又一簇的火花在天空盛开,照亮了我嫣红的脸颊,也照亮了我的眼睛。
裴元修也看着那绚烂的烟火,一时说不出话来。
江南,被点亮了。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已经听见了周围那些人的赞美,所有的老百姓这一刻都在外面,都看到了这一盛大的美景,全都忍不住高声欢呼了起来。
“看,好漂亮的焰火啊!”
“是扬州的人放的!”
“他们为什么今天放焰火啊,难道也是为了祝贺公子的大婚吗?”
“那是,公子和夫人是天作之合嘛!”
……
所有嘈杂的声音涌来,可我却意外的在这一片喧闹声中,听到了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平静的说着——
“千叟宴后,本官还会命人在扬州城开仓济民,张灯结彩,以贺我朝社稷安定。既然两位是那一天成亲,那到时候,扬州城必定是个不夜城,也算是本官为公子和夫人大喜之贺了。”
原来,是……他的贺礼。
我低下头,淡淡的笑了一声。
他做到了,扬州城成了一个不夜城,也成为了我和裴元修婚礼上最耀眼的贺礼。
再抬起头的时候,目光和笑容都变得平静了起来。
裴元修低下头来看着我,目光有些闪烁的:“青婴?”
我微笑着看着他,柔声道:“看来,咱们还欠刘大人一个人情了呢。”
“……”
“这么好的贺礼。”
他欣喜的望着我,半晌,将我搂进怀里,轻轻的吻了一下我的鬓角。
而我看着那一片火树银花,微笑着在心里道:谢谢你,轻寒。
第816章 烟火下的温柔缠绵
这一刻,看着扬州城上空腾起的五颜六色的焰火,几乎照亮了半个天空,我仿佛又回到了集贤殿的那一夜,看到一片火光中,那个消瘦的身影孓然而立……恍惚间,那个身影又矗立在扬州城楼上,四周一片欢腾,他却始终带着一丝清冷,抬起头来,烟火的光照亮了他脸上的面具,也照亮了他眼中的寂寞。
他给了我一片自由的,灿烂的天空,却孤身留在了原地。
我怔怔的看着闪耀如白昼的天空,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抚上了我的肩膀,将我从幻景中唤醒。我转过头,看见裴元修也被焰火照亮的那双温柔的眼眸注视着我,柔声道:“青婴?”
我回过头去看着他,笑了笑。
今夜,他设千叟宴,是整个扬州城最忙碌的人,又怎么会寂寞呢?
就在这时,周围突然有人说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我和裴元修都抬起头来,就看到长江的另一边出现了一片耀眼的光芒,刚开始我们以为又是新奇的焰火,但那光芒竟然历久不散,并且慢慢的流动了起来,才现那并不是什么焰火,而是随着流水不断缓缓移动的浮光。浮光慢慢的扩散开,很快弥散在了江面上,好像有人在长江上洒下了一片璀璨的星光。
我们看着这一幕奇景,都惊呆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零星的光芒随着江波涌动漂到了我们近前,定睛一看,才现,那竟然是河灯。
成千上万的河灯漂浮在江面上,将整个长江都点亮了!
头顶,是火树银花,脚下,是流水浮灯,这样的奇景看得所有的人目瞪口呆,我几乎也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听到裴元修叹道:“好漂亮的河灯。”
“是啊,真美。”
“每一年,扬州人都会在寒食节放河灯,没想到今年,竟然形成了这样的奇景。”
我呆呆的看着天上地下相辉映的灿烂星河,惊叹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不是因为我知道他已经失忆,也许这一刻,我真的会以为是他为了我,创造这一片惊世奇景。
只可惜,他已经失忆了。
这一切,不过是他给我和裴元修的贺礼而已。
贺礼……
我淡淡的笑了笑,看着那些随着江水晃晃悠悠的漂动,缓缓游向远方的河灯,我想起了一件事,回头对裴元修道:“对了,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什么东西?”
我笑了笑,转身对着站在高台上的素素做了个手势。素素一看,急忙转过身去朝着身后的人招了招手,立刻,几个府里的侍从抬着一个大箱子慢慢的从上面走了下来。
裴元修睁大眼睛看着那只箱子:“这是你带过来的那只?”
“嗯。”
我点点头,等他们将箱子放下,我微笑着对他说道:“我猜你一直想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不好问我吧。”
他点了点头。
我笑道:“那你现在打开看看。”
裴元修看了我一眼,便俯下身去,打开了箱盖。
一朵硕大的荷灯,静静的在箱子里,映着天空中绽放开的焰火的光彩,明艳动人。
裴元修一时间都呆住了,半晌才抬起头来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微笑着也俯下身去,小心翼翼的将那只河灯从箱子里取了出来,捧到他面前:“还记得吗?”
他没说话,但那沉默的目光已经不言而喻。这只河灯就是中秋节那晚,他到吉祥村外放的那一盏。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为什么会”
我歉然的一笑。
当初我看到这盏河灯之后,便拦截了下来,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并不希望他还继续想着我,也不希望我和他会再有什么牵扯,所以截下这盏灯,也希望他的愿望不要被老天所知晓,更希望,他能遇到一个真正值得他去爱的女人。
可现在,我知道了,根本不会有那个女人,不管我拦下再多他放的河灯,想老天隐瞒他的愿望,他的心意也不会改变。
所以
我轻轻的说道:“不要问为什么,但现在,我和你一起把这盏河灯放了。你许的愿望,我会帮你一起祝祷,让老天可以听到。”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微微一笑:“好。”
说完,他和我一起走到了江边,这个时候的江水已经很平静了,几乎能听到潺潺流动的声音,我和他一起捧着河灯蹲在堤岸边,正要将河灯放下去,他突然说道:“等一下。”
我一愣,看着他。
裴元修一伸手,将河灯里那张他写的小纸笺取了出来,扔进了江里。抬起头来看着我疑惑不解的样子,他笑道:“我的心愿已经实现了。现在,我是要向上天祝祷。祈求老天保佑我们,可以相守一生一世。”
我柔柔的一笑:“好。”
说完,我和他一起,将河灯放了下去。
江水潺潺不停的流向东方,也带着那盏河灯晃晃悠悠的远去,虽然只有一盏河灯,但并不寂寞,因为前方成千上万的河灯仿佛它的归宿,最终慢慢的融入到那一片流光中去了。
这个时候,身后的江南百姓出了震天的欢呼。
“祝愿公子夫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公子夫人,新婚快乐!”
……
在他们的欢呼声中,裴元修扶着我站了起来,微笑着将我抱进了怀里。
被那温柔的双臂环抱着,在这一刻,我也终于卸下了一切的心防,沉溺在他给予的温暖和温柔当中,只是当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时,看到那一片映照着糜丽烟火的长江上,那盏河灯已经看不到了,只剩下一江波涌,万点星光。
这一天,注定了长江两岸都是个不夜天,这一夜,也注定了是个不眠夜。
为了庆贺我们的大婚,裴元修大开宴席,不仅请了江南各地的名流,甚至在府外那条长街上摆开了流水席,所有的老百姓都可以坐下享用,当我和他回到府中的时候,还能听到外面响彻天际的焰火轰鸣,和老百姓的欢声笑语。
不过,和外面的热闹喧嚣不同,府中,却是一片安静。
道路两旁,屋檐下,错落有致的挂着红灯笼,照耀着有些晦暗难明的夜晚,脚下的路不算清楚,但也并不漆黑,我被裴元修拉着,慢慢的走在着意外静谧的园中,听着夜里草丛中的虫鸣,湖水里还映着头顶的月光,反而让刚刚的一片盛景有一种不真实的错开感。
他的手心滚烫,拉着我的手时,比平时微微更加用力了一些,一言不,只不急不缓的往前走我也没有说话,从回府之后,就一直乖乖的跟着他。
终于,走到了内院外那座小桥旁。
院中,是灯火通明。
只是,一直走到了这里,还看不到一个服侍的仆从,甚至没有人前来贺喜,我终于感觉到了什么,轻轻的说道:“公子,为什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我:“你还叫我公子?”
月色朦胧,映着他背后的灯光,将他大半张脸都隐在了阴影当中,只能看到那清晰的轮廓,和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
不知为什么,我被那样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安,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却现自己的双手都落在了他的掌心,怎么退也退不开。
而他,又近了一步,低头看着我:“你该叫我什么?”
滚烫的呼吸随着他的话语吹拂在脸上,也带来了他的气息,好像是平静的,但分明已经在平静中乱成了一团麻。
感觉到抓着我手的一只手放开了,慢慢的抬起来抚上了我的脸颊,掌心也是滚烫的。
“叫我。”
“……元修。”
听到这个名字,他仿佛轻笑了一声,头更低了一些,脸也几乎完全藏在了阴影中,哑着声音道:“再叫我。”
“元修……”
“再叫。”
“元修。”
“再叫。”
“元唔!”
他的名字几乎还没出口,就感觉两片滚烫的唇瓣压了下来,一下子擭住了我的唇,也在一瞬间夺去了我的声音和呼吸。
我猝不及防,睁大眼睛看着,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感觉他的唇舌在这一刻带着几乎急不可耐的冲动占领了我,微微张开的唇仿佛给了他可趁之机,他的舌尖立刻进入、占据、征服,挑起了我的舌尖缠绵共舞。
我还想要说什么,已经完全说不出口。
“唔唔!嗯……”
唇舌沦陷,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感觉他不断的吮吸碾压,我几乎不能呼吸,一口细若游丝的气息被他予取予夺,身体都快要软了下来,那双有力的大手恰恰在这个时候环住了我的腰肢,用力的一紧,我被他抱着整个人都贴上了他的身子。
隔着一层喜服,却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他滚烫的体温,和近乎澎湃的冲动。
我说不出话来,只有鼻息间或露出了几缕呻吟。
“不……不嗯!唔……”
感觉到那双手有一阵用力,紧紧的抱着我,那力度好像要将我整个人都融进他的身体里。他终于放开了我已经麻木红肿的唇瓣,可还来不及开口,他已经一伸手将我打横抱起,转身朝着内院大步走去。
第817章 肆意温柔
一走进内院,就看到了那片竹林,还是那么的繁茂浓密,翠绿的竹叶经过一冬的寒冷之后,越发生机盎然。而此刻,柔韧的竹枝上挂着无数的灯笼,明艳的灯光照亮了每一片竹叶,也照亮了那一条通向精舍的小路。
裴元修抱着我,一路朝里走去。
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看到那张俊美无比的脸庞上仍旧还是很平静的表情,甚至比往日任何时候都更平静。
可那种平静,多少带着一种压抑。
前面,就是那间精舍,也就是——
我和他的洞房。
在周围灯火的照耀下,在远远的喧闹声的映衬下,这里越发的静谧,也越发的雅致,润泽的空气中弥漫着竹叶的清香和他呼吸中滚烫的气息,都将我包围了起来。随着他急促不缓的步子,我的心也慢慢的越跳越快。
终于走到了门口,他一抬脚,踢开了大门。
这时,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屋子里竟然经是一片嫣红,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可又眨了眨眼睛,才知道不是。
整间屋子垂挂着无数的红绸缎,随着突然打开的大门灌进的凉风,轻轻的飘动起来,一时间我的眼前都乱了,只剩下如火焰一般的红影不断的腾起。
洞房,就好像一片火海。
我惊讶的看着这一幕,然后慢慢的抬起头看着裴元修:“这——”
“喜欢吗?”
他微笑着,低头看着我。
我说不出话来。
那个时候,他问扬州绸缎庄的老板要了那么多的红绸缎,我还奇怪他到底要做什么,现在才知道,整间洞房都被他用心的布置过,成百上千的红绸垂落下来,轻轻的拂过他的肩膀,拂过我的脸颊,好像火焰在身边燃烧。
我微微颤抖着,收回了目光,又抬起头看向他,视线模糊了,只看到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低头对我说:“喜欢吗?”
“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
我伸出有些发抖的手,抓着他的衣襟,声音沙哑的道:“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我——”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抱着我朝着内室走去,穿过一片片被风吹拂飘扬的红纱,他走到了那张同样艳红,又巨大的卧榻边,轻轻的将我放到了床上。
我的一身红衣,和床上的织物,几乎融为一体。
他半跪在床边,低头看着我,一只手抚上了我抓着他衣襟的那只手,掌心炙热,那滚烫的温度几乎要从指尖点燃我的身体,一直将我整个人焚烧,吞没。
“你对我是如何,我知道,但那并不要紧。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就够了。”
……
“青婴,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说完这句话,他已经将我压倒在床上,深深的吻住了我。
这一回,我没有挣扎,也没有余地挣扎。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给自己留过后路,带着我走到这一刻,我也已经被断了后路。
身体被他禁锢,几乎无法再动弹一分一毫,唇瓣彻底沦陷在他的侵袭之下,舌尖几乎被吮/吸得发疼,他的喘息中已经带着不加任何掩饰的欲/望,一只手紧紧的抱着我,另一只手沿着我的后背和床上的织锦慢慢的往上滑移,一直抚上了我纤细的颈项,在他宽大的掌心显得有些可怜,却被他毫不留情的用力往上压着,让我的唇再也无处可逃,只能接受他近乎狂热的吻。
好热……好热……
我的双手攀在他的肩膀上,不知是想要推开他,还是想要在他的这片情/欲/狂/潮的侵袭下找到一点依靠,却随着他唇上的用力,手上的用力,一点一点的抓紧了他的肩膀。气息被夺去,视线渐渐模糊,越过他的肩膀看着满屋飞扬的红纱,还有绯红的喜服、床褥,这一刻都仿佛化成了炙热的火焰,在我和他的周围熊熊燃烧着。
我的思绪,有了一瞬间的放空。
可是,不等脑海中的任何思绪成型,身上的这个人已经散发出了如火焰一般的炙热,几乎将我吞噬。我难耐的发出挣扎的呻/吟,想要推开他,手上才刚一用力,就感觉肩上一凉。
原本在和他的厮磨中,我已经衣松带缓,此刻他的手只轻轻往下一抹,便将我一边的衣衫拉下,露出小巧浑/圆的肩峰。肌肤裸/露在外,立刻被冰冷的空气刺激得微微颤抖起来。
我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就听到他一声轻笑。
然后,他终于恩赐一般的放开了我的唇,撑起身子看着我。
终于得到了一丝放松,我几乎是劫后余生一般大口的喘息着,眼角都被憋得发红,有泪盈出,模糊的眼睛看到他俯身望着我,低沉的嗓子带着一种异样的黯哑:“冷吗?”
“……”
我说不出话来,只微微瑟缩的看着他。
周围那一片艳红的颜色,如同火焰一般迷了我的眼。
恍惚间,他的唇角又挑起了一抹近乎陌生的,魅然的笑意,他伸出手来抬起了我的下巴,修长纤细的颈项微微的曲起,他俯下身来,轻轻咬了一口我的下巴,然后滚烫的唇随着下颌、颈项那颀长的曲线一路轻吻,又在我的锁骨处流连了一番,再慢慢的轻吻着,一点,一点,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吻上了我的肩膀。
空气中的冰冷,加上他吐息间的滚烫,交织在一起,让我几乎分不清这一刻到底是冷还是热,是痛苦,还是欢愉。
他细细的吻着我的肩峰,一点一点,将原本微凉的肌肤也熨帖得温热了起来,然后又一次撑起身子,与我额头相抵,鼻尖摩擦着鼻尖,彼此的唇虽然没有相触,却几乎只隔着呼吸的距离。
他柔声道:“还冷吗?”
“……”
我没有回答他,只睁大眼睛看着他,看着他的唇带着温柔的笑意,一次又一次的吻在我雪白的肌肤上,落下点点炙热和粉红的痕迹。衣衫在他的揉搓下慢慢的褪去,越来越多的肌肤裸/露出来,他不厌其烦的一寸一寸吻过,直至最后,不着寸/缕的身子彻底的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一刻,我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明明那么的温柔,但这一刻给我的感觉却像是民间传说中的邪神,这个艳红的房间,这张绯红的床,就是他的祭台,雪白无一丝瑕疵的身体被周围火焰般的鲜红衬托下,显得那么的纤细无辜,就仿佛是祭台上的活人牺牲。
他,在一点一点,温柔而肆意的享受着他的祭品。
我无助而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可刚一闭眼,就听到那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看着我。”
温柔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我只能又睁开了眼睛,看到他慢慢的撑起身来,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一具和我完全不同,带着男性力量的精壮的身体出现在眼前。
除了在河谷中,与“毫无知觉”的轻寒朝夕相对,我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看过其他任何一个男人的身体,即使当初和裴元灏共享床/笫之事,更多的时候我也不敢看他,但这一刻,裴元修却好像是一定要让我看着,要让我知道身上这个人到底是谁一般,带着无比的强悍和固执,在我又一次想要闭上眼睛的时候,俯下身来,紧紧贴上了我的身体——
“看着我!”
我被那具身体带来的炙热温度烫得哆嗦了一下,睁开眼睛,无辜而无助的望着他。
他紧紧的拥着我,好像要将我的身子嵌进他的身体一般,还在不停索取的唇轻吻着我的唇瓣,在细密的吮/吻中漏出了几丝甜腻的声音:“叫我的名字……青婴,叫我。”
我的唇瓣轻颤着,可喉咙却有些失控,只发出黯哑的呼吸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叫我!”
他的声音越发沉重了一些,那双眼睛直直的看着我,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吞噬下去。
眼泪,盈满了眼眶,将近在咫尺的人影模糊了。
我睁大了空洞的眼睛,却不知自己在那一片模糊中看到了什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哆嗦着,叫出了他的名字。
“元修……”
泪,从眼角滑落,落入铺陈在红枕上的乌黑的长发间,倏地一声,便消失了踪影。
他的嘴角弯了起来,低头下来用唇吻干了我的泪,一只手牵起他的喜服慢慢的拉上来,盖住了我和他的身体。
我轻轻的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同时,一阵滚烫的感觉涌了上来。
我蓦地睁大眼睛。
“啊……”
一声沙哑柔弱的低呼从喉咙里渗了出来,几乎是下意识的,我的双手用力的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身上这个身体强悍得根本无法撼动他一分一毫,在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已经开始了他的侵略,带着几乎排山倒海的无比霸道的力量,一下子将我推向了汹涌的深渊。
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感觉不到,只觉得自己成了汪洋中的一条小船,不,是一叶飘萍,完全无法自抑,只能被他控制,被他操纵,被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所奴役。
“不……不!不要……元修,不要——”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他的狂/纵放肆已经完全吞没了理智,我逃不开他,不管身体还是呼吸,在不管怎么推拒都无法撼动他分毫的无助之后,我的一只手痉挛着抬起,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哪怕是床沿,给我一个支点,一点力量,让我不至于在这片狂潮当中迷失。可很快,我就绝望的发现,周围什么都没有,身下光华的绸缎如水一般,我的指尖在上面摩挲着,却抓不住任何东西,能让我逃离。
一只滚烫的大手沿着我颤抖而汗湿的身体慢慢往上,抚上了我圆润的胳膊,一路往上,最终抓住了我不断挣扎的手,用力的握紧,扣住。
我睁大眼睛,望着头顶那一片片飞扬的红纱,在被那片鲜红的颜色灼伤之前,终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第818章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在这一夜之前,我一直以为裴元修是个欲/望淡薄的人。
虽然,就在这个内院,就在这个房间里,就在床边,我曾经被他那样狂/热的拥/吻,甚至差一点被他侵犯,那几乎是我作为母亲最可怕的回忆,可我仍然觉得,也许那只是他头脑发热下的一时冲动。我对他的印象,仍然停留在当初內藏阁里,那个一身翩然白衣,温润如玉的太子身上。
可这一夜的他,却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
在最欢愉的时刻,人暴露出来的本性就是动物的本/能,也许是因为他苦苦压抑了不知多久,终于在这一夜如同山洪暴发一般的倾泻,欲/望就成了掠夺。我的每一寸肌肤都记得他滚烫的温度,每一次呼吸都缠/绵着他欲/望的气息,甚至,腰上、手腕上,连脚踝都留下了他失控时用力的指痕,火辣辣的,好像一身的炙伤。
等到不知第几次的情/潮退去,他终于停下了动作,而我趴在床上,已经无法动弹,只低低的喘/息着,平复身体里一波一波未尽的潮涌。
但他,还覆在我的身上,随着呼吸,胸膛和我的后背摩挲着,肌肤越来越滚烫,像是快要擦出火花一般。
两个人的身体汗湿得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甚至连身下的床褥都洇成了水红色。空气里满是炙热的温度和男人情/动后特有的糜/丽的味道。
我低喘着,侧过脸颊趴在胳膊上,整个人已经累得随时都要睡过去,他的手却在这个时候伸过来,捉住我的下巴转向他,又一个炙热而黏/腻的吻落了下来。
“不……不要……元修,不要了……”
我的声音已经哑了,甚至也没有力气偏过头去避开,只能软声求饶。
他仿佛轻笑了一下,我求饶的声音淹没在他的唇/舌间,化作了模糊的呢喃,却好像刺激了他,身后那具胸膛的起伏越发剧烈,仿佛澎湃的潮涌,连他的呼吸也更加紧促炙热,噬/咬着我的舌尖都微微的发疼。
“唔——!”
我发出了一声痛呼,好像乳猫的呜咽,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
他终于放开了我,也有些喘息不定,看着我酡红的脸颊和颤抖的唇瓣,突然伸舌/舔了一下我的唇角,低笑了起来:“还痛吗?”
我的脸更红了一些,不开口,不看他,只趴在手臂上。
他微笑着抱紧了我。
其实他也知道,我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就这么静静的拥着我,一边在我汗湿的肩膀上轻轻的啃咬着,虽然不痛,那种酥/麻的感觉还是让我有些战栗,身子在他的身下无意识的抽搐着。身体轻微起伏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的胸膛起伏,和我的身体几乎没有一丝缝隙的贴合在一起,就算我稍微动一下挪开了一丝距离,他都会立刻调整姿势紧紧的抱住我。
两个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动,就这么静静的呆着。
屋子里安静极了,甚至连之前远远传来的人们的喧闹声也听不到了,只有屋外的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在静极了的时候,几乎还能听到露水从竹叶尖滴落的声音。
我静静的听着,这时,裴元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他一眼,立刻看到他赤/裸而精壮的肩膀、手臂,压在我的身上,再往下……就不敢看了,我急忙收回目光,轻轻的道:“没什么。”
他没有继续问,只是亲了一下我的耳垂,一只手沿着我的肩膀,手臂慢慢的抚上去,就看到我的手腕上隐隐透出了几道指痕。他轻轻的用指腹揉了揉,道:“是我不小心,是不是把你弄得很痛?”
我的脸埋在肘弯里,几乎不敢在去看和他肌肤熨帖的画面,沉默了半天,才模糊的道:“不。”
他仿佛在我耳边轻笑了一声:“不痛?还是什么?”
“你别说了……”
“呵……”
他这一次是真的笑了起来,埋头下来贴着我的脸颊,笑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了,这有什么关系?”
我已经羞得说不出话来,恨不得地上有一条裂缝让我钻进去。
他笑得胸膛也在微微的震颤,看到我一直不肯说话了,才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拨弄开了我耳畔的乱发,轻抚着那里被他吮/吻得一片红肿的肌肤,轻轻道:“对不起,是我管不住自己了。”
“……”我心里一悸,慢慢的回过头看向他。
他也低头看着我,那双深黑的眼睛里清清楚楚的写满了温柔和怜惜,道:“我想要得到你,想这一天,想了太久了。有的时候,我都不太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不紧紧的抱着你,我无法证明你真的已经属于我了,就算抱着你,我也怕一觉醒来,睁开眼睛,你根本不在我的身边。我不想再这样……”
“……”
“青婴,你告诉我,现在你是真的。”
“……!”
我看着他,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他爱我,我知道他一直深爱着我,可到底有多深,就算他再怎么说,我也无法感同身受。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他对我是那么的患得患失,即使在得到我之后,还是会恐惧,会害怕,会担心这一切都如一场过于美好的梦境,转瞬即逝。
原来,在爱中的人,都一样。我为别人吃过的苦,他也都同样尝尽辛酸。
没有人,能在爱情里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我轻轻的转过身,伸出有些虚软颤抖的双手捧着他的脸,哽咽着道:“你说得对,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不管做你的刀鞘也罢,对你愧疚也好,报恩也好,守信也好……
答应了做你的妻子,我就是你的妻子,
“你放心,我在这里,我是真的。”
我不应该再拒绝你,也不应该再去想……再去想他。
他的眼中透出了近乎狂喜的神情,深深的凝视着我,俯下身吻上了我的唇,这一次,我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只是在微微的战栗中任凭他又一次占有了我,带着炙热的烈火,燃烧了我的一切。
夜里最凛冽的一阵风将大门吹开,碰的一声撞上了墙壁,我只看到满屋的红纱都被吹得飞扬起来,染红了我的视线,便彻底的陷入了混沌。
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只看到屋外大亮的天色,门是什么时候被关好的,我也不知道,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夜里满屋飞舞的红纱这一刻终于宁静了下来,静静的垂落在眼前。
这个鲜红如火的房间,终于在这一刻安静了。
我也静静的躺着,望着头顶那艳红的床帏。
晨风从门窗的缝隙里偷偷的溜了进来,吹拂着床帏和坠下的流苏微微摆动着,那火红的颜色仿佛火焰,在眼前的燃烧。
我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屋外,带着凉意的风吹拂着竹叶,凝结了一夜的清露从叶尖滴落,落入泥土中,慢慢的沁润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转过头,看到身边还在沉睡的人。
他是侧身朝我睡着,一条胳膊还压在我的胸口,难怪在梦里总有一种沉重的窒息的感觉。但他的睡容却很平静,带着夙愿得偿的轻松和惬意,脸上还透着隐隐的笑意。
只是,他睡得也很沉,我看了他好一会儿,都没有知觉醒来。
可能,是累坏了。
想到这里,我也不由的有些脸红。昨夜的疯狂几乎让人不敢再去回想,他也耗费了太多的体力,不过幸好,今天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处理。我小心的将他横在我身上的手臂挪开,刚要起身,就感觉身上一阵酸软,差点又跌了回去,靠着床边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一口气。
从衣架上拿了一件便褛穿上,刚刚推开大门,一阵带着竹叶清香的风迎面吹来。
身体的炙热和清风的微凉一激,我蓦地打了个寒战,站在门口竟有些回不过神,只看着满眼青翠的竹叶随风在眼前轻摆。
一时,迷了眼。
我茫然的站着,这时,一个清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小姐。”
转头一看,门外十步远的地方,素素已经带着一队侍女在候着,一见我起身,都急忙过来笑着过来贺喜。
我回头看了一眼,裴元修还在床上睡着,便压低声音说道:“公子还在睡,先不打扰他。你们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
他们应该是早有准备,吩咐下去不一会儿就好了,我好好的清洗了一番,身上的痕迹一时半会儿还下不去,幸好现在天气还不算暖,衣服层层叠叠的,也能遮住脖子上的印记。等我梳洗完了,素素在我耳畔说道:“大小姐,我看你还很累的样子,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我忍不住脸上又是一红。
新婚第一天早上很累,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丫头也没个避讳。幸好周围的人没听见,我低声道:“不用了。”
“那你这么早起来……”
“你吩咐他们,帮我准备一杯热茶。”
“哦。”
热茶倒是现成的,很快就送了上来。我捧着茶朝南厢走去,轻轻敲响了一扇门,里面传来了一个苍老而浑厚的声音:“进来。”
我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大亮,药老正坐在桌边,低头看着什么,一见我进来,倒是愣了一下:“丫头,你——”
我微笑着款款走了进去。
药老正要起身,我已经走过去跪在他的面前,毕恭毕敬的将茶杯奉过头顶:“公公,喝茶。”
“……”
面前的这位老人半晌没了动静,只睁大眼睛看着我,好像还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我仍旧高举着茶杯,轻轻的说道:“元修他还在休息,媳妇先过来给您奉茶。”
“……”
他还是没说话,呆呆的看着我。
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睛里,隐隐透出了水光。
其实,就算裴元修现在起身了,也不能和我一起来给他敬茶的。
从来这里,知道裴元修的身世的第一天,药老就告诉了我,裴元修和他的关系不能公开,在我们的面前,他只能是药老,不能是父亲和公公,甚至连昨天我们大婚,他都只是站在人群里远远的看着,而没有接受我们磕头。虽然他从头到尾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说,但作为父亲,他的心里不可能不难受,这一点,我也是非常清楚的,才会在新婚的第一天,独自一个人来给他敬茶。
药老花白的胡子也微微的颤抖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伸出手,接过了我手中的茶杯,一口喝干了里面的茶,然后将茶杯放到桌上。
我抬起头来,正准备起身,却见他又把手伸进怀里摸索着什么,可因为手一直在发抖,摸索了好半天,才终于摸出了一个东西,递到我的手里:“丫头,拿着。”
“……”
那是一个红包。
这下,我也吃了一惊,呆呆的看着手心里的那个红包。
原来,他也准备了的。
也许,他早就知道我和裴元修可能无法来敬茶,所以刚刚我出现的时候他都会惊讶,但其实,他的心里也会有期盼,才会事先准备好这个——也许不会有机会给出的红包。
仿佛被那红色所炙,我的眼睛也有些发烫,急忙收好,然后朝着他轻轻行礼道:“谢谢公公。”
他似乎哽咽得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说道:“元修是怎么——能娶到了你啊。”
我低下头,羞赧的一笑:“您别这么说。”
其实,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了,我多少也能感觉到,虽然他们有父子的关系,但似乎并没有父子的情分,药老对裴元修自然是疼爱愧疚,毕竟失散了这么多年才找回这个儿子,一旦有机会重逢,自然是恨不得将自己的所有都倾尽了给他,所以他才会为了这个儿子叛出宗门;可裴元修对他,也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来的习惯,和身份的关系,他对他有敬,却少亲,虽然药老从来没有提过,但为人父母,我是有体会的。
现在,我已经嫁给了他,做了他的妻子,我也希望能改变这一点,能有一个温暖的家。
第819章 我要你,七天
???
药老伸手扶我站起来,坐到他身边,我以为他还要说什么,但他并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打量着我,好像第一次看到我一样,脸上全然是满意的笑容。
我大概也明白,这就是公公看儿媳妇的心情了。
于是,我也不说话,就这么规规矩矩的坐着,好像丑媳妇见公婆一样的谦逊谨慎,任他打量。过了好一会儿,药老才轻轻的叹道:“说实话,我知道元修过去成过亲,可我怎么想都想不出来他的妻房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你一嫁给他,我就觉得,他的身边就是应该有你,只有你才好。”
他的话,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南宫离珠,那个曾经为了裴元修疯狂的女人,才恍然间发现,我和她竟然一整个的对调了位置,如今的她在裴元灏的身边,贵为妃子,而我,却嫁给了裴元修;当初的裴元修和她贵为太子太子妃,深居宫中,我和裴元灏则在江南,为灾民,为瘟疫而四处奔波。
而现在……
呵呵,上天的安排,真的是如此有趣。
我看了药老一眼,只淡淡的一笑。
药老却丝毫没有察觉出我的异样,反倒又沉默了下来,过了很久,才说道:“我欠元修的……太多了。生了他,却没有教他养他,长了这么大才第一次见面,说是父子,其实比两个陌生人也好不了多少。”
他的口气虽然平静,但我却很明白,尤其在和离儿分别那么多年后的今天,更深有体会,于是轻轻的说道:“公公,你们分开这么多年才相见,陌生是自然的。但感情是活的,像一颗种子一样可以生根发芽,只要好好的养着。你们现在已经父子团聚,这样的机会多得是。”
“是啊,机会多的是。只是……”
“公公,怎么了?”
药老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淡淡的惆怅,顿了一下,才轻轻的说道:“可是,这个儿子,老夫一点也看不懂,看不透。老夫这一生识人无数,唯有他,自己的儿子,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甚至——连他到底在做什么,老夫都有些拿捏不清。”
我愣了一下。
恍惚间想起,曾经在京城的时候,黄天霸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他说在皇城中只有两个人他看不透,一个是裴元灏,一个就是裴元修,因为裴元修整个人就像是一个透明的谜团,根本让人无从去琢磨,去寻找他的真实。
现在,药老也这么说……
我正出神的想着,药老抓着我的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说道:“丫头,老头子跟你说这些,是想说——你嫁给他,我真的很放心。”
“……”
“我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到底在想什么,想做什么,虽然我知道他的本事不小,也这么大了,可当父母的,总是不放心。现在你在他的身边,我就觉得安心,有你这个儿媳妇在,老头子真的很高兴的。”
看到他这样全心全意的相信的,甚至有些依赖我,我心里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不知是酸楚,是温暖,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做父母的永远是这样,为了儿女劳心劳力,哪怕孩子的本事再大,成就再大,也免不了的操心劳苦。
想到这里,我伸出手去,也握住了他的那只手,轻轻的说道:“公公你放心,我在元修身边,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我们是家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他的身边的。”
药老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的欣喜的笑意,不断的拍着我的手:“好,好,好。”
就在这时,他突然像是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往我身后一看,立刻道:“元修?”
我回过头,就看到裴元修正站在门口看着我们。
药老一看到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慢慢的站起身来:“你来了。”
“嗯。”
裴元修点点头,推开了虚掩的门走了进来。他走到我身边,一只手扶上了我的肩膀,然后慢慢的滑向我的手臂,从药老的手中牵过了我的手,然后微笑着说道:“我也该早一点过来向你请安。只是有点累。”
又是这话。
我虽然也不是什么新妇,但听到这种话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红了脸低下头去,药老笑着摇了摇头:“你们新婚燕尔,自然有你们的事做,不用顾忌我这个老头子。”
裴元修笑了笑,便低头对我道:“你也是,没吃早饭就到处乱跑,饿着了你又不舒服了。跟我回去先用饭吧。”
说着,捏着我的手拉了拉,我不由的被他拉着起身,朝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回头看了药老一眼,他还是很平静的站在那里微笑着,只是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睛里透出的一丝寂寞,转瞬即逝。
被裴元修拉着往外走,这一回府中到处都是下人,沿途那些侍从侍女看到我们,都满脸喜色的迎上来,笑嘻嘻的朝我们道喜——
“公子,夫人,新婚大喜。”
我一路朝着他们微笑点头,但裴元修却没说话,只带着我走着,过了一会儿我们终于回了内院,这里还是和昨夜一样的安静,似乎已经有人来收拾过了,桌上也摆上了早餐。各色小菜和熬得稀烂的蟹粉粥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在这样的清晨,的确让人食指大动。
只是,当我一回头,看到内室的场景,又忍不住烧红了脸。
那张大床还没有人来收拾,床上一片凌乱,只一看就能看出昨夜情事的激烈。我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只能坐到背对着内室的凳子上,刚一坐下,就看到裴元修坐到了我的对面,往我身后看了一眼,然后轻轻一笑。
我忍着让自己不要去计较,可被他这么一直看着,还是有些难捱,终于忍不住轻轻道:“为什么不让人来收拾了?”
“还没来得及。”
“嗯?”
我不解的抬起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虽然微笑着,但微笑中却透出了一丝并不完全是笑意的情绪:“刚刚我醒来,发现你不在身边。”
“……”
“我以为自己又做梦了。可是,这个房间又明明是洞房,床上,还有你的味道。”
“……”
“那让我分不清,到底什么是梦,什么是真实了。”
“……”我傻傻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褪去,却已经感觉到一阵酸涩涌了上来。
昨夜,他告诉我,如果不紧紧的拥抱我,他就无法相信我已经属于他,他害怕这一切又是他的一场梦,而今天早上,我只顾着让人不要打扰他,只记得去向公公敬茶,却独独忘记了,不应该留他一个人在这样的清晨醒来。
难怪,刚刚他站在药老的门口看着我的表情,有些奇怪。
原来,他是带着那样的心情醒来,然后来找到了我的。
想到这里,我柔声道:“那你现在知道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突然朝我伸出了一只手:“你过来。”
我依言起身走了过去,一伸手就被他抓住,一把拉到了他的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他已经用力的抱住了我,将头埋进了我的怀里。
虽然昨夜,已经和他有过夫妻之实,但突然这样的亲热还是让我有些手足无措,傻傻的站着,任他这么抱着我,感觉到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微笑着说道:“你好香。”
我的脸更红了,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抱着坐下去,正好坐在了他怀里,不等我挣扎抗拒,他已经双手环住了我,然后拿起碗筷:“想吃什么?”
“你——”
“先喝点粥好吗?暖暖胃。”
说着,他舀起一勺香气四溢的粥送到我的嘴边,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当我是小孩子。”
他笑着看着我:“我当你是我的宝贝。来,张嘴。”
我伸手要推开他的手,却被他固执的将勺子送到嘴边不放,我只能笑着嗔道:“你别闹了,别闹,被人看见!”
“那你快喝粥。”
“你快放开……”
“喝了我就放开你。”
……
最后,我被他缠不过,只能勉强喝了一口,才算把自己给救了,他终于放开了我,但也要让我坐到他身边,总算吃完了一顿早饭,让丫头们来收拾了之后,他对我说:“我去沐浴,你也准备一下,待会儿我带你出去。”-#~妙?笔?阁?
“出去?去哪儿?”
他笑道:“当然是出去游玩。你别忘了,今天才是我们新婚的第一天。”
我愣了一下,没说话,他立刻感觉到了什么,道:“怎么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头来看着他,轻轻的说道:“虽然是我们新婚第一天,可是——还是应该去看看药老,我也想离儿。”
裴元修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说话,半晌,他走到了我面前,捧起我的双手,轻轻的说道:“青婴,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并不是最重要的。”
“元修,我——”
“我只想要你七天,这七天时间是我们新婚一辈子的纪念。我希望这七天里,你不想别人,不要别人,只要和我在一起。”
...
第820章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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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裴元修的意思,我多少也明白。
他希望这七天时间,我完完全全的属于他,没有别人的打扰,我也不要再去想其他的人,在我们新婚燕尔的这一段日子里,彻彻底底的放空自己,做一回他的女人。
我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温柔如水的眼瞳那期冀的眼神,终于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他的脸上立刻浮起了欣喜的笑容。
不过,趁着他沐浴梳洗的时间,我还是去看了离儿。
从昨天早上到现在,我就一直没有见到我的女儿,虽然知道她一定得到了很好的服侍照料,但和药老担心裴元修的心情是一样,为人父母,只会害怕自己的孩子有一丝一毫的委屈,而永远不会放心的。走到他的房间外,正好看见两个丫头在外面小声的敲门:“离小姐,小姐,该起床了。”
“我不,你们不准进来!”
屋子里传来了她任性的声音,两个丫头还想说什么,就看到我走了过去,急忙俯身行礼:“夫人。”
我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没点灯,当然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亮堂堂的屋子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只有床上的棉被拱起了一个大包,是离儿把自己从头到脚都包在了里面。
她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立刻掀开被子,大声说:“好大的胆子,你们敢——”
话音在一看到我的时候,立刻禁住了,这丫头眨了眨眼睛,突然又撩起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我微笑着走过去坐到床边,柔声道:“怎么了离儿?这么晚了还不起来,是要变懒虫吗?”
“……”
“离儿?怎么了?娘你也不理了。”
“……”
“你是不想见娘吗?”
“……”这一回,她没有沉默太久,就看到被子里裹着的小脑袋轻轻的晃了晃,然后被子被她自己慢慢的拉了下来,蓬乱的头发下,我的女儿睁大着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看着我。只是我意外的发现,她的眼睛有些红血丝,好像是没睡好似得。
我轻轻的伸手理了一下她的头发,柔声道:“离儿怎么了?昨天没睡好吗?”
她还是没说话,就这么看着我。
这一回,我发现不仅是她的眼睛发红,连鼻头也有些微微的发红了起来,急忙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柔声道:“怎么了?离儿?受什么委屈了,告诉娘。”
她憋了憋嘴,我以为她要哭了,可她却没哭,只是睁大眼睛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伸出两条小胳膊搂住了我的脖子,整个人像猫咪一样窝在我怀里。
一时间,焦虑和心急都被女儿这一番亲昵击溃,我只觉得心都软了,双手环抱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
“娘……”半晌她才开口,也许是因为窝在我怀里的缘故,声音有些闷闷的:“娘和阿爹,昨天成了亲了,对吗?”
“嗯。”
我以为她还要说什么,可这丫头问了这一句之后就没有再说话,我低下头,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角和颤抖着的睫毛,和新婚之前她来我的房间感觉一样,还是那么的落寞委屈。我想,大概是因为她的心里还无法完全接受我和裴元修的婚姻,就算我再三跟她保证,婚后一切都和从前一样,我和裴元修只会更疼爱她,但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敏感的,稍微一点的变化都会让他们不安,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事。
想到这里,我更紧的抱着她,柔声安抚道:“离儿不要害怕,娘不管嫁给谁,离儿都永远是娘最重要的宝贝。娘永远都会爱你,保护你的。”
离儿抱着我的脖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松手,退开了一些望着我,半晌,我听见她带着浓重的鼻音道:“离儿,也想保护娘。”
我一愣,立刻,一阵暖流涌上心头。
我又紧紧的抱住了她,在她苹果般的脸上留下一吻,这时门外走来了一个侍女,小声的说道:“夫人,公子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我迟疑了一下,离儿却已经放开了我,虽然放开了我,看我的眼神却分明是不舍的,我便尽量温柔的安抚她:“娘跟你阿爹出去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的。离儿在家要乖,好好吃饭睡觉,不要任性,好不好?”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又看了她一眼,温柔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发心,便起身走了出去。外面的那些侍女都小心谨慎的候着,我想了想,驻足问那两个照顾离儿的侍女道:“昨夜离小姐去哪里玩了?是不是很晚才回来睡觉?”
“回夫人的话,离小姐昨天只去了江边看焰火,焰火完了之后,不到戌时三刻,小姐就回来说要休息,奴婢们服侍她宽衣睡下之后,离小姐就没有再叫过奴婢们了。”
这样啊……
我点了点头,又叮嘱道:“这几天你们照顾离小姐,要细心一些。”
“是,夫人,奴婢知道了。”
等交代完离儿的事,我便走到了大门口,果然马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只是一辆马车,并不是像过去出行那样一队马车,而且周围几乎也没有服侍的人,只有一个车夫站在那里,恭恭敬敬的朝我行礼。我刚一走过去,帘子就从里面被撩开,裴元修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衫坐在里面,微笑着看着我。
不知为什么,昨夜他明明——几乎没怎么睡过,可现在整个人却显得精神焕发,眼睛格外的亮,比平日看起来更加俊美了一些。也许真的如他所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看见我站在车外,他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朝我伸出手:“青婴,来。”
我看着他,也笑了笑,朝他伸出了手。
接下来的日子,正是如他所愿。
他会带着我整天的驾着马车在街上闲逛,去每一家酒楼吃招牌的菜,喝窖藏的酒,一边听说书人口中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听得我流连忘返;他也会带着我去集市上最拥挤的地方看热闹,和过年的时候一样,吃那些简单而廉价的小吃,看街边人卖艺耍出的精彩技艺,吞火、戏狮、银枪锁喉、胸口碎大石,看得他目瞪口呆。
过了寒食节,天气已经阵阵转暖,春风又绿江南岸,随之而来的就是花开盛景,他也会带着我去赏花,游园,听折子戏,品碧螺春。
这里的人认识我们的不算少,经常走到一个地方都会被人偷偷的打量,也会有名流前来巴结,每一次他都坦然的在所有人面前牵着我的手。在江南,他是王者,而我,就是王者身边的女人。
我还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
过去,应该说自从踏上入宫的路那一天开始,我几乎每一天的精神都是紧绷的,随时都在防备和警惕,唯一宁静的日子是……,但那似乎已经成了前世的记忆,如今的生活,是前所未有的安逸而闲适。
也许,对于很多人而言,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完美了。
一转眼,六天过去了。
这天一大早,他又将我拉到马车上,我不知道今天他又要带给我什么“惊喜”,看什么精致的风景,品什么精美的菜肴,问他他又不说,只神秘的笑说“到时候就知道了”,我也懒得再问,便靠坐在车里,随着车厢摇摇晃晃的,倒又有些恹恹欲睡了。
可是,就在我几乎快要瞌睡过去的时候,马车停了。
“青婴。”
我睁开眼,就看到他已经跳下了马车,正站在下面朝我笑着:“来。”
人还有些懵懂,我也听话的朝他伸出手,被他抱着下了马车。刚一站定,就感觉一阵湿润的风迎面吹来,顿时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转头一看,看到了周围的一片绿色的汪洋,仿佛无边无际一般蔓延了整个天地,只剩下我和他这一处。
定睛一看,那竟是江边的芦苇丛!
我和他,正站在一个古旧的渡口,似乎已经无人再用,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芦苇丛的沙沙声,前方一座栈桥,桥头停靠着一艘小小的乌篷船,船家正撑着竹篙候着。
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是——”
他微笑着看着我:“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游船?”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看着周围那无边的芦苇丛,遮天蔽日一般,随风掀起阵阵绿浪扑打在周围,远处传来了江水潺潺的声音,和空气里淡淡的水腥味,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又好像隔世的记忆一样陌生。
半晌,我抬起头看着他,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他微笑着带着我走上栈桥,被那船夫小心的扶着下了船。我还是第一次和他一起坐这样的小船,虽然小,但里面却是五脏俱全,小桌,坐褥,桌上还摆着精致的茶点,等到船夫一撑竹篙,小船晃晃悠悠的离开了栈桥,却并没有驶向江心,而是沿着岸边的浅水处慢行。
我和他这样相对而坐,看着外面巍巍青山缓缓的游移,品着香气四溢的茶,倒是非常的舒适。
半晌,我对他笑道:“你打算今天就这么看风景?”
“当然不是。”他微笑着看着我:“今天还有好玩的。”
第821章 暗夜 滚烫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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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一直在想,他说的“好玩的”到底是什么,等到我们的小船停到另一个安静而古旧的渡口时,所能猜想的就不多了。
他扶着我,两个人上了那座干净却简陋的栈桥,这里的风景比刚刚的渡口还好,周围也是一片芦苇形成的汪洋绿海,随着江风吹过不断的绵延起伏,阵阵碧浪带来格外清凉的感觉,隐隐还能看到各色的野花隐匿其中,好像夜空中点缀的寥寥星光一般。
河滩的尽头,是高耸入云的山峰,上面能看到破旧废弃的栈道,这里过去应该是一处风景很好的地方,现在四野无人,就越发静谧如画了。
我微笑着看着周围的风景,裴元修抱着我,柔声道:“喜欢这里吗?”
“嗯,喜欢。”
“今天,我们就在这里呆一天,如何?”
“呆一天?”我愣了一下,看看周围,并没有房屋草舍可以居住的,而且看这里荒废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人家的,难道要幕天席地?
看着我疑惑的样子,他笑道:“之前我去吉祥村看你的时候,看到有些渔家就住在船上,很逍遥的样子。今天我们两试试,好吗?”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过,逍遥?
他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那些渔家是穷困得没办法了才会住在船上,正常人谁愿意这样居无定所呢?
这话我也没明说,只淡淡的笑了笑,道:“好啊,我做一天的渔家妇吧。”
虽然没有真的做过船上的渔家妇,但两次在吉祥村的生活,让我对于操持家务已经轻车熟路nAd1(况且今天这样不过是做个样子,也并没有什么家务可操持的。
那个船夫将船划到这里之后就离开了,当然我也知道,这里虽然看起来四下无人,但裴元修这样的身份不可能真的和我两个人孤身在此,不过他的兴致倒是很高,从船上拿了鱼竿鱼饵,便坐到栈桥头上,挥杆开始钓鱼。
而我,已经在江边升起炉灶,洗好了锅,单等着他的收获。
结果,一直等了两个时辰,天都快黑了,他连一条小毛虫都没钓上来。
我坐在船舱里,几乎已经打了一阵瞌睡了,再出来看,他还空坐在那里,皱紧了眉头盯着水面,几乎要把江水都盯出一个洞来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是你打算一直饿得我们连鱼儿都看不过去,自己跳进锅里吗?”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有些尴尬的一笑。
“我看着他们钓鱼不过就是在水边坐着,怎么我不行?”
我笑着摇了摇头,人家坐在水边钓鱼,是心静,可看他,不过是人静罢了。
但我也没多说什么,只坐在船沿上开始脱起了鞋袜,他愣了一下,问道:“青婴,你这做什么?”
“想吃鱼,哪能不湿脚的。”
我一边笑着,一边将裙摆掖在腰间,光脚下了船。这个时候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了,江水还有些凉意,但并不是冷得人无从下脚,我也稍微哆嗦了一下,但很快就适应了。倒是裴元修急着说道:“青婴,当心着凉!”
我站在清凉的浅水处,已经开始弯下腰搬石头,笑着答道:“我没你想得那么娇弱。当初我怀着离儿已经七八个月了,照样做活儿的。”
他站在桥头,一时没说话,看见我不停的从岸上往水里搬石头,索性也脱了鞋袜跳下来,道:“你要做什么,我来帮你nAd2(”
我笑着指着岸边一片乱石:“你帮我去多搬几块过来。”
他还真的乖乖的去了,来来回回搬了几趟,虽然两个人赤脚踩在微凉的江水里,额头上却还是出了一层细汗,我把石头小心的在浅水处水面以下的地方垒了一个圈,然后回船上拿了一块糕点掰碎了洒在里面,便不管了,继续在船头翻东找西,裴元修疑惑的问我:“这是做什么的?”
我抬起头来,看见他傻乎乎的站在水里,原本一阵潇洒的白衣已经沾上了不少泥污,赤着两脚,和他平日里如谪仙一般的气质简直是天差地别,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他看见我笑,又低头看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然后说道:“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好笑?”
我捂着嘴:“如果被别人看到,一定会以为自己在做梦的。”
“我不会让别人看到我这个样子的。”说着,他走过来几步,一只手扒着船头,道:“只有你能看。”
我看着他笑得弯弯的眼睛,笑了笑没说话,只低头继续翻找着,终于在一堆用器中找到了我要的。
“找到了!”
裴元修一看,我手里拿着一根鱼叉,顿时惊愕的睁大了眼睛:“你——”
我笑着从船上跳了下去,虽然不高,但踩起的水花还是溅湿了他半身,连脸上都泼上了水,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乐得直笑,然后拿着鱼叉慢慢的朝着前面水稍微深一点的地方走去。
裴元修跟在我身后,急忙说道:“青婴你小心一点!”
“嘘——”
我回头冲他做了个手势,然后盯着前面,在那清澈的水下,一条半大的鱼正晃晃悠悠的摆着尾巴,一派悠闲的样子,我小心翼翼的举着鱼叉走过去,正对准了鱼准备插下去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下了动作,准头稍微移了一下nAd3(
裴元修在旁边看着,一脸疑惑,却也不敢出声。
我大概拿捏了一下位置,然后屏住呼吸,猛的朝下一插——
扑通一声,溅起了巨大的水花,那条鱼正正被我的鱼叉插住,痛得直扑腾,撒开的水珠溅湿了我的脸,而旁边的裴元修已经惊喜的笑道:“啊,真的抓住了!”
我高兴得笑了起来,举起鱼叉朝着他:“你看!我学的是不是很快!”
他愣了一下,我已经举着鱼叉朝岸边走过来,一边把鱼取下来一边说:“这种鱼熬汤喝特别鲜美,你一定没试过!”
“……”
“还有,你不是喜欢吃我做的红烧鱼吗?等晚一点水退了我就给你做,再等一会儿啊。”
“……”
“今天让你大吃一顿。”
“……”
我高兴的说着,身后的那个人却一直没有反应,我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看见他还站在水里望着我,便说道:“你怎么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没什么。要怎么做鱼汤,我来帮你。”
我笑着将鱼递给他:“那,去收拾干净。”
原本以为一件简单的事,谁知道他根本不会收拾鱼,弄了半天不仅没剖洗干净,反倒弄得自己手上脸上都是血污,狼狈不堪,我的锅都快烧红了还没等到,便只能走过去自己动手,三两下收拾好了,把鱼放进油锅里煎得两面微黄,然后加了清水,又放了小香葱和姜片进去去腥,不一会儿,汤水烧成了乳白色,在锅里翻滚着,一阵浓郁的香气弥散在四周。
我拿小碗盛了半碗递给他:“尝尝味道。”
他接过来,低头小小的喝了一口,我立刻问道:“味道怎么样?”
“嗯,很鲜美。”
两个人围着半锅汤,虽然没有别的珍馐佳肴,倒也喝得津津有味,等锅见了底,天色也不早了,夕阳西下,余下了漫天金黄的彩霞,将整个长江上也镀上了一层薄金。
景色正好。
我和他并肩坐在栈桥上,也顾不上穿鞋袜,赤\/裸着脚踝晾在那里,被晚风吹着,也透着几分凉意。裴元修低头看了我一眼,柔声道:“穿上鞋袜吧,当心着凉。”
我没说话,只听着耳边的风水,芦苇叶沙沙的摇摆声,还有江水流过石滩发出的窸窣的声音,然后抬起头看着他:“走,咱们去收网了。”
“收网?”
他又愣住了,完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还是很快跟着我起身又跳下栈桥,走到刚刚我们搬石头搭圈子的地方,江水已经退了好些,刚刚还在水下的石圈这个时候已经冒出了水面,里面浅浅的一层水,几条小鱼正焦急的游来游去,不停的撞着周围的石头。
他一看,立刻惊讶的睁大眼睛:“怎么会这样?!”
我走过去数了数,一共五条鱼,高兴得我直拍手:“这法子果然管用!”
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已经蹲下去开始抓鱼:“快来帮我,晚上就靠这几条鱼果脯了。”
抓到的鱼不算大,也不算多,如我所说,就够两个人果脯了。
不过,却比前几天更快乐。
虽然没有山珍海味,没有园林美景,也没有在酒楼里听戏的悠闲,没有在街上看杂耍的热闹,但精神上的舒畅比起身体上的享乐,更让人放松安逸。
入夜之后,我们也没有离开这里。
他说的,要做一天的水上人家,我自然也随他,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将船舱里的小桌和坐垫都收走,铺好了休息要用的褥子,还有薄被,这里就又成了一个简陋的卧室了。
我躺在并不柔软舒适的“床上”,感觉到船身还随着江水的流动微微摇晃着,但那种感觉却反而让人觉得很平静,甚至很安稳,好像每个人幼年时在母亲怀抱中的记忆一般。百度嫂索|替身侍婢魅君心:一夜弃妃
而这个小小的乌篷船里,似乎还弥散着鱼腥味,和周围江水所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水腥气交织在一起,是曾经那么熟悉的味道。
我裹了裹身上并不柔软的被子,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我感觉船身动了一下。
不,不是船身动了,而是身边的人动了一下。
我睁开了眼睛,可小小的乌篷里一丝光亮都没有,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只滚烫的手抚上了我的脸颊,我被那掌心的温度烫得一哆嗦。
“元——”
话没说完,下一刻,我的唇已经被堵住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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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2章 你只属于我裴元修一个人!
熟悉的霸道的气息随即充满了我的整个身体,在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我已经被他重重的压在了身下,感觉到他的身体火热,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着,两只手显得有些急不可耐的解着我的衣带,两三下之后,衣带没有解开,反而缠在了一起。
我趁着他稍微松开一些,撑起身的时候,喘息着道:“元修,你做什——”
“撕拉!”
话没说完,就听到了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十分骇人。
他在解开我衣裳的时候竟然扯碎了一条衣带,可见完全没有控制力道,两只手从破碎的衣衫间探了进去,轻易的锢住了我扭动挣扎的腰肢,另一只手摩挲着我光/裸的后背,将我狠狠的摁向他的身体。
原本就有些散乱的衣衫在他的揉/搓下很快就被脱下,缓缓的落在身体两旁,黑暗中,莹白的身体在他的身下微微颤抖着。
我的思绪,和他的气息,都乱了。
说实话,已经是夫妻了。
不管我愿不愿意,回不回避,这都已经是事实,这几天的安逸生活之后,也总免不了这样的床/事,他似乎有着用之不竭的体力,即使在出游了一天已经疲惫不堪的时候,他仍然有如火的热情将我焚烧至灰烬。而我,作为妻子的,真的要再抗拒抵制,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只是,这样的索取,似乎有一点太多了。
此刻,我就被他吻得几乎窒息,只能在他混乱的啮/咬着唇角的间隙喘/息着道:“元修,别这样,我——唔!”
话没说完,就感觉到他猛地一用力,已经被他占有。
我猝不及防的睁大眼睛,而他已经急不可耐的开始动了起来。他的动作那么剧烈,甚至连整个小船都随着微微的晃动起来,船舱口垂落的布帘子也一摇一晃,月光照了进来。
我睁大眼睛,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月光照在他汗湿的肩膀和有力的手臂上,还有强韧的腰部,因为动作肌肉牵连,显出了一种野兽般的悍然和精壮,将排山倒海的炙热感一波一波的涌入我的体内。
和过去一样,却又有些不同。
从始至终,他没有说一句话,甚至也没有新婚之夜那种事先的温柔抚慰,而是一下子将我推到了近乎窒息的境地。
他,怎么了?
我在喘息着,断断续续的道:“元修……你,你——啊!”
他没有给我机会,又一次强悍的进入打断了我的话,让我所有的理智和坚持都在这一刻粉碎,眼泪不受控的涌了上来,从眼角滴落,但泪水的温度远远不及他带来的炙热,几乎要将我焚烧至尽。
这时,我感觉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在眼角轻轻的拂过,是他舔去了我的泪水,然后在我的耳边低沉着道:“叫我。”
“……”我有些茫然的睁大眼睛,想要开口,却又被他剧烈的动作打断,发出脆弱的惊/喘,而他全然不知自己才是罪魁祸首,反而越发用力强悍的占有,又一次在我耳边道:“叫我!”
“元——元修……”
“继续!不要停!”
“元修……元修……”
我呻/吟着,喘/息着,承受着他一次比一次更强劲的攻势,只觉得灵魂都要出窍了一般,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想不了,唯一剩下了只有他魔咒般的声音在耳边不断的响起,催促我喊着他的名字——
元修……元修……元修……
终于,他释放了自己。
当他喘息慢慢的俯下身,覆在我的身上,一边还有些意犹未尽的亲吻着我的锁骨和颈项,我已经一动都不能动了,整个人好像刚刚从惊涛骇浪中逃生一般,失神的睁大着茫然的眼睛。
他看了我一会儿,伸出双手将我抱了起来,我像个断了线的木偶,就这么软软的靠进了他怀里。
“看着我,”他捧着我的后脑让我直视他,低声道:“告诉我,我是谁。”
“……”
我无神的看着眼前那大半都隐匿在阴影里的脸,迟疑了一会儿,本能的道:“元……修……”
晦暗的光线下,他的嘴角上扬了起来。
他抱着我又轻抚着的后背,直到我的喘息慢慢平静,才将我放回了床上,然后低下头望着我,说道:“虽然曾经有别的人,陪你走过很多路,可现在,你只属于我裴元修一个人。”
“……”
我茫然的睁大眼睛看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长久的沉默之后,他慢慢的俯下身,将一个吻印在了我的眼睫上。
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也就这样,陷入了一片无尽的漆黑当中。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他温柔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人还有些懵懂,他已经轻轻的捏了一下我的下巴:“青婴,你醒了?”
“……”
看见我没有反应,他又笑着低头在我的唇边啄了一下,说道:“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帘子被撩开了一点,清晨的阳光照在他微笑的脸上,看着那样温柔的笑脸,我一时也有些恍惚,好像昨夜那个将我推到惊涛骇浪当中几乎窒息的场景只是一个梦,我咬了咬牙,正要起身,却感觉身上一阵酸软,猝不及防的又跌了下去。
他笑了一下,伸手揽着我的腰,小心的将我抱了起来:“我帮你。”
身体的酥/软和他的温柔,一时间让我有些怔忪,分不清哪一个是梦,哪一个是现实。
船舱的一角堆放着我昨天穿的衣裳,看得出被蹂躏得十分凄惨,碎裂的地方即使在这个时候看来,也有些触目惊心。幸好,他早就准备了今天要换的衣裳,帮我穿上了。
等两个人都穿戴整齐,昨天那个船夫便又回来驾船,不一会儿将小船行驶到了之前那个渡口,裴元修扶着我下了船,身上还有些酥/软无力,幸好有马车已经在那里候着,他将我抱上了马车,一路摇晃着回到府内,我也终于积攒了一些力气,等下了马车之后,便慢慢的朝里走去,裴元修跟上来,一只手抱着我还有些发软的腰肢:“你去哪儿?”
“我要去看离儿。”
之前的六天时间,每天他带我出去游玩,晚上回来我都会去离儿的房间看她,只是因为太晚,离儿都睡了,只能守在床边看她的睡颜。昨天因为在船上歇了一夜,没能看到孩子,所以我想一大早去看看她。
裴元修笑了一下,道:“你看你,这么一大早的,离儿可能还没醒呢。你要去吵醒她吗?”
“……”
“再说,”他说着,探过头在我的颈项间吸了口气:“你想让离儿闻到你身上的味道?”
我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
虽然换了衣裳,但昨天晚上那场激烈的情事,我和他都没有清洗,身上的汗味,还有那种事后的味道——离儿现在已经很敏感了,就这么去见她也许真的会被她察觉到。
我不由的有点脸红,他已经笑着揽着我朝另一边走去:“先去沐浴吧。”
他提前吩咐下来,下人们早就准备好了浴汤,里面加入的药材也舒缓了我全身的酸软,只是一心记挂着孩子,我没有泡太久,稍微清洗了一下便罢。穿上衣服,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我也顾不上了,只简单的挽了个髻便去了离儿的房间。
刚刚走过去,就看到离儿屋外的走廊上,那两个服侍她的侍女正在小心的敲门——
“离小姐,开开门啊。”
“离小姐,已经辰时三刻了,该起身了。”
“小姐……”
可不管她们怎么喊,怎么敲门,屋子里都没有回应,两个人为难的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推门进去。这时我走了过去,他们一看到我,立刻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急忙迎上来朝我行礼:“夫人。”
我点点头:“离儿又不肯起床了?”
“是啊。不管奴婢们怎么叫,离小姐都不肯说话。”
“我去看看。”
说着,我走过去听了听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看来这丫头还真的没起。想到这里我轻轻的敲了下门:“离儿。”
“……”
“离儿快起来,开门了。”
“……”
“离儿,是娘啊,你不理娘了吗?”
“……”
“离儿?”
说着说着,我的眉头皱了起来。
过去离儿也有过这样早晨起来发脾气,但她通常是大吵大闹,却没有这样一点声音都不出的不理人,连我也不理,又敲了两下门,还是没有回应,我隐隐的感觉到不对。
身后两个侍女小声的说道:“离小姐不会是生病了吧?”
“不,不会吧?她这几天虽然不开心,但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啊。”
我越听心里越担心,索性伸手用力的推开了门。
哐当一声,大门被推开撞到了墙上,一个宽敞而精致,却空荡荡的房间,出现在了眼前。
我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空房间,和对面那扇打开的窗户,正被风吹得一摇一晃。
第823章 离儿失踪 新婚贺礼
?
离儿不见了!
裴元修匆匆赶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还有些凌乱,头发也是湿漉漉的,显然是沐浴到一半就急着过来了,一眼就看到了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的我,急忙走过来:“青婴!”
我抬起头看着他,人都在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一伸手便将我抱起来,感觉到我在他怀里不断的颤抖:“怎么回事?离儿怎么了?”
“离儿……”我一开口,声音几乎支离破碎:“她不见了,离儿不见了……”
“——?!”他皱紧了眉头,立刻转身看向了周围的人,原本还在满府里奔跑呼喊离儿的侍女侍女一看他这样,吓得立刻跪倒在地:“公子恕罪。”
他沉着脸看着那些人,道:“是怎么回事,说!”
那些人都嗫喏着不敢说话,只有服侍离儿的那两个侍女跪在地上,吓得脸色惨白的道:“公子,我们今天早上过来服侍离小姐起床,可是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声音,后来是夫人来推开了门,才知道离小姐不见了。”
“离小姐去了哪里?”
“这——奴婢不知。”
“是不是有人劫走了离小姐?”
“……奴,奴婢不知。”
“离小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不要让我听到第三次‘不知’。”
他并没有怒火冲天,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怒意,但这样平静的语调反而更让周围的人惊恐万分,那两个侍女吓得几乎都要昏过去了,消瘦的肩膀不停的抽搐颤抖。见此情景,我急忙说道:“离小姐昨夜还在府里吗?”
两个人点头如捣蒜:“在,在的!”
“是的,昨夜离小姐睡得很早,奴婢们服侍小姐睡下的nAd1(”
昨夜她还在,也就是说是在晚上到现在这一段时间里出的事。可问题是,到底是有人劫走了她,还是离儿自己跑出去了?
我的心都纠在了一起,抓着裴元修的手不由的用力,几乎将他掐破了皮。他却好像一点都不觉得痛,柔声安抚我道:“你不要急,没事的。”说完,抬起头对周围的那些侍卫道:“你们立刻去搜,府内每个地方,外面的每一条街都要搜到,务必把离小姐给我找回来!”
“是!”
那些人领命,都急忙转身走了。裴元修又低头看着我,柔声道:“你先不要急,会找到的。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我摇摇头,也没说话,只苍白着脸走向了正厅。
刚刚坐下没一会儿,韩家两姐妹就来了。
新婚之后这几天我就没有再见过她们,其实就是在新婚之前我也就没跟他们见过面了,自然也是尴尬、避嫌,可同在一个府里,怎么样都要再相见的,只是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韩若诗的脸上带着倦容,看起来比我还憔悴几分,倒是韩子桐,皱着眉头走进来,一看到我坐在椅子上,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冷笑道:“你的女儿不见了,你倒是稳如泰山啊!”
韩若诗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子桐,别这么说。她——她也很难过。”
“我说错了?”韩子桐看着韩若诗苍白柔弱的样子,又看着我木然无波的眼神,越发气不打一处来似得,道:“她难过什么?新婚燕尔的,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见过哪个当娘的只管着自己每天玩乐,连女儿都不看一眼的。现在离儿不见了,她连找都不出去找,这么着也叫难过?”
“子桐,别这样……”
我一直没什么动静,这个时候抬起头来看了她急吼吼的样子一眼,又看了看只顾着劝慰她的韩若诗,平静的道:“你们也可以出去找,有消息马上来这里告诉我nAd2(”
“你——”韩子桐大怒:“你把我们当什么了?”
韩若诗的脸色也僵了一下,抓着韩子桐的手关节都挣白了。就在这时,裴元修从外面走了进来,韩若诗一看到他,急忙将韩子桐拉到一边,轻轻说道:“你不要这样,青婴姐姐已经很难过了。”
裴元修看了他们一眼,尤其看了一眼脸上犹带怒意的韩子桐,但没说什么,只走到我面前,说道:“你放心,我已经把人都派出去了,不管任何一个地方,我都一定要让人找到她!”
我没说话,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身上,冷得厉害,脸上刚刚被温热的浴汤润出的一点温热红晕此刻褪尽,只剩下如雪的苍白,看见我抖得厉害,裴元修没说什么,只站在我身边,轻轻的将我揽进怀里,柔声安慰:“别担心,不要担心。”
我没有说话,只是牙齿轻轻的打着磕。
我……我没有办法不担心……
如果离儿真的是自己跑出去,她到底才这么大,派出去的人足够找回她,如果她任性闹别扭,我也可以慢慢的安慰她,让她回心转意不再生气。
可是——
万一,万一她是被人抓走了——
抓她的人是谁?抓走她的目的是什么?会不会伤害她?我的女儿现在会不会很害怕,会不会——
我的心仿佛放在小火上煎烤一样,每一次呼吸都是煎熬,五脏六腑几乎都要被熬干了nAd3(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从近到远去寻找的人也纷纷传回了消息。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我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手指也越来越冰凉,即使被裴元修牢牢的紧握在掌心,也没有办法温暖起来。
一直到了傍晚。
夕阳的余晖洒落下来,好像给整个大地点燃了一把火,我坐在椅子上,看着门外天边那一片如火的云霞,整个人都被焚烧得几乎干涸。裴元修一直陪着我,面色沉凝,韩家两姐妹也坐在旁边,韩若诗时不时的咳嗽一声,而韩子桐一直沉着脸没说话。
这时,最后一个侍卫统领跑了进来,他气喘吁吁的正要行礼,裴元修已经开口道:“离儿呢?”
那统领看了我一眼,小心的说道:“公子,我们的人已经搜遍了每一条街道,连小巷都没有放过,还有那些民居我们都去问过了,还是没有离小姐的下落。”
我的心沉了下去。
裴元修也拧紧了眉头,这个时候韩子桐已经站了起来,说道:“她总不可能已经出城了吧。她还这么小,怎么可能一天之内就跑得连找都找不到了?!”
韩若诗也轻轻的说道:“是啊。离儿还这么小,会不会——真的是被歹人掳走了?你们有没有查这方面的消息?”
裴元修一直没说话,低头看着我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正要对我说什么,突然,外面又跑进来一个侍从,朝我们几个行了个礼:“公子,夫人,两位小姐。”
裴元修道:“什么事?”
“外面有一位来使求见。”
“来使?”裴元修皱紧了眉头,低头看了我一眼,我突然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急忙扶着扶手站起身来,问道:“哪里来的使者?是不是有离儿的消息?”
那侍从摇头道:“这,离小姐的事他倒没有提起,不过他说,是有一份礼物要送给夫人,以贺新婚之喜。”
我一听,刚刚振奋了一点的精神又垮了下来,裴元修淡淡的挥了一下手:“随便安排了便是。”
他这么说了,可那侍从却没有领命下去,而是踌躇了一下,裴元修看着他道:“怎么了?”
那侍从小心的说道:“公子,来使——是西川来使。”
“……!”
我和裴元修的呼吸都紧了一下。
不止是我和他,旁边的韩若诗和韩子桐都大吃一惊的对望了一眼,立刻看向了我,我还有些不敢置信的:“西川来使?是什么人?是不是——”
“不是之前那两位。”
“那,他说有什么贺礼?”
说到这里,裴元修也正了正神色,说道:“把他带进来。”
那侍从立刻领命下去了,不一会儿,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我一抬头,就看到一个中年人背着一个布包,跟着那侍从走了进来。
这个人身材不算高,人显得很结实干练,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身青衣广袖宽袍显得风尘仆仆,后背背着一个长长的包袱,绕到胸前系紧,看起来完全没有“来使”的派场,倒更像是个行者。他走到大厅中央,一看到我,立刻深深的俯下身去,拱手朝我行了个古礼:“大小姐。”
周围的人都僵了一下。
我的身份在当初宴请裴元丰和薛慕华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秘密,可这些年来我安于现状,也从来没有提及过那些显赫的过去,不仅我自己,也许连周围的人意识中都会渐渐淡化我的来历。但现在,一个西川来使这么公然的称呼我为大小姐,就已经把我之前想要掩藏,想要忘记的一切又一次清清楚楚的曾现在我的面前。
周围的人都先得有些震撼,裴元修的呼吸都紧了。
那人又向周围的几个人行礼:“小人拜见公子,拜见二位王女。”
我急忙就要询问,可还没开口,旁边的裴元修轻轻的抚了一下我的手,示意我不要紧张,然后对那人说道:“你是什么人?”
“小人颜忠,奉西川颜家家主之命,前来为大小姐奉上新婚贺礼。”
“我们新婚已经过去七天了,你现在才来送礼,是不是太晚了一”
“公子恕罪。小人原本是应该在大小姐新婚之前赶到,但因为路上出了些意外,所以迟延了这些天。但贺礼,小人还是要如数奉上。”
说完,他将背上那个布包取下拆开,从里面小心取出了一个卷轴,双手举起奉到了我的面前,毕恭毕敬的说道:“大小姐,这是家主吩咐小人,务必要亲自交到您手中的贺礼,还望大小姐收下。”
我皱了一下眉头。
我的心里全装着离儿的事,已经煎熬无比,现在这个人出现,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他对离儿的事一句都不提,到底是他一无所知,还是在吊我的胃口,故意让我担心?
我猜不到,也不敢乱猜。
关系到我的女儿,我就算表面还能冷静,还能保持理智,但我知道,我的心已经全乱了,乱成了一团麻,面对这个西川的来者,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冷静思考。
而且——
我低下头看着他奉上的那个卷轴,是一卷画。miao笔ge.更新快
颜轻尘让人送的贺礼,是画?
自从裴元丰和薛慕华回去之后,他就安静了好一阵子,就算后来艾叔叔带着素素来找我,也没有掀起什么大浪,安静得我几乎都快要忽略掉他的时候,他却突然来送新婚贺礼。
低头看着那个卷轴,虽然还没有打开,但一想着这是他送的贺礼,我的新婚的,贺礼,想到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让人送来,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而更让我紧张的是——
离儿。
离儿刚刚不见,他就派人送来贺礼了,是不是——
想到这里,我咬了咬牙,伸手接过那个卷轴,慢慢的展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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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4章 作画的人,画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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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幅山水画。
画上,是一处山边的斜岭,怪石嶙峋,草木葱荣,而天顶流云汇聚,似乎正有一场大风暴降临,越发衬得山势奇险。
画得很好,运笔如神,看得出作画之人胸中的大丘壑,危峦平坡,烟岚云霭,原本只在天地间存在的奇险美景,被一支笔,一汪墨而幻化到了纸上,仿佛这不是一幅画,而根本就是一片活生生的美景。
我的目光却落在了山巅,一个红色的影子上。
那好像是一个人影,披着一身红纱,正被山上凛冽的风吹得高高扬起。
那个影子很小,以这幅画的格局几乎可以一笔带过,但作画的人却似乎不是这么想。即使这么小的一笔,却仿佛注入了万千的心思,那一抹红影竟然透出了一种窈窕,相比起周围的山石树木,显得格外的纤细,却有一种让人无法不去注目的存在感。
一看到这一幕,我的心突然跳了一下。
西山……
风急……
吹红纱……
傅八岱那一句在集贤殿吟出的诗句在这一刻涌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急忙抓起画卷看向它的角落,那里印着一方红印,还有作画人的落款——
颜牧之印。
癸巳年九月初六,西山云赤峰,得遇霞影
我的脑子里嗡了一声,捏着画卷的手指有些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将画卷的边沿都捏皱了,当我再一次看向那个红影的时候,已经完全明白,当初傅八岱所吟的那两句诗的意思。
西山风急吹红纱,原是襄王梦里花。
很多人写诗都会有夸大修饰之处,我以为那两句诗只是他的意指,没想到,原来诗中的这个场景是真的。
画上的这个红影是——
“大小姐。”
我的思绪被打断了,抬起头来,看到颜忠恭敬的对我说道:“大小姐近日出阁,是西川头一等大事,小姐实不应草率决定,仓促行事。家主痛惜万分。”
“……”
“这幅画是家主让小人特地送来的贺礼。”
“……”
“家主要小人转告大小姐,为人者,追本溯源,叶落归根。大小姐离川已十数年——该回家了。”
我的后背一凉,抬起头来看着他。
颜轻尘又要我回去?
自从艾叔叔在吉祥村圆寂之后,我和西川之间的关系也就越来越淡,他却在我大婚的时候,送上这幅画作为贺礼。当初我离开西川,制造了自己的死亡,但那并不是我和西川的决裂,只是为了切断他们对我的控制,我对西川已经没有多少可留恋,这一点他很清楚,可有些人和事,是不论如何都不能割舍的。
作画的人,画上的人……
所以,他让人送来了这幅画。
还有,离儿刚刚失踪,他的人就来了,是巧合吗?还是——
我抬起头来,正要开口询问,一只手伸过来轻轻的覆上了我的手,转头一看,是裴元修,他正温柔的看着我,眼神中传递着什么讯息。
我一怔,到嘴边的询问没有出口。
这时,裴元修对颜忠说道:“我夫人要不要回西川,我们夫妻自会决断。使者长途跋涉来此,想必已经很劳累了,还是先去休息吧。”
颜忠看了我们一眼,也不多说什么,后退了一步,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多谢大小姐。多谢公子。”
裴元修做了个手势,候在门口的布图便上前来,将颜忠引了下去。
大厅里,一时沉寂了下来。
韩家姐妹都看着我,眼神中各有心思,却都没说话,我还拿着那幅画,心思却像被画上那凛冽的风吹着,已经全乱了。
这时,那只温暖的大手又伸过来,轻轻的将被我已经捏得有些发皱的画卷起来,然后牵着我的手,我抬起头来,对上他温柔的眸子,他轻轻道:“先回屋去休息,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没喝水了。有什么事,我们慢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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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是被他抱着回内院的。
这一处前几天还是红艳喜色的洞房,现在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雅致,只是在这一刻,静谧中显出了几分沉寂。
我被他抱着轻轻的放到床上,他坐在床沿又看了我一会儿,伸手轻抚了一下我苍白的脸庞,柔声道:“先吃点东西好不好?你一天没吃东西,身体会垮的。”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刚要开口,就被他伸出一根指头点住了唇,道:“不要说吃不下。怎么样都要吃一点,离儿还没找回来,你不能垮。”
他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得让人几乎无力拒绝。我看了他一会儿,轻轻的点了点头。
下人很快送了东西来,他倒是顾着我真的吃不下什么东西,所以吩咐他们准备的汤羹。东西送来之后,他亲自端着碗碟,小心的舀起一勺,轻轻的吹吹凉,然后送到我的唇边。我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张开嘴喝了下去。
就这么他喂,我吃,不一会儿,喝下了小半碗。
虽然心里还是煎熬,但也的确,没有刚刚那么难受,难受得几乎快要昏厥过去的感觉了。我靠坐在床头,看着那卷放在手边的画,只觉得心绪万千,怎么理都理不清,怎么理都是一团无头的乱麻。
如果只是这幅画,我不会如此惊惶无措;如果只是离儿的事,我也不会这样失魂落魄,可现在两个人的事一起出现在眼前,我整个人已经全乱了。
母亲……离儿……
离儿……母亲……
这时,裴元修将碗碟放到桌上,又走回来坐在床沿,他看了我一会儿,又看向了我手边的那卷画。
我看了他一眼,也看向了那幅画。
对于我的身世,他并没有开口问过,但以他的敏感和阅历,从裴元丰一行人来的时候一定就已经一清二楚了。所以,他问,我并不奇怪。
他不问……我也不奇怪。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他的呼吸,还有外面风吹过竹叶发出的沙沙声,往日里静谧的内院在这一刻也仍旧安静,却在安静中透出了一种惶惶不安的涌动。
不知沉默了多久,他舒了一口气,轻轻的伸出手来抓住了我的手,柔声道:“你有什么决定,要先告诉我。”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半晌,道:“你呢?这件事你怎么看?”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看着我道:“这一次,可能你真的要去一趟西川了。”
“……”
“一来,那个颜轻尘是一定要你回去,一定要见你的。即使这次不成,他也还有下次。”
我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是啊,已经十几年了,有的人也许相信我已经死了,有的人就算知道我没死,也已经忘记我了,可他,却像一个驱散不去的梦魇一般,始终存在,窥伺着我,觊觎着我。
他没有动手抢人,但他的手段,是比明抢更厉害。
只这一幅画,哪怕离儿不在他手里,也注定让我不能再平静下去。
况且,离儿……
想到这里,我的呼吸又有些紊乱,裴元修继续说道:“二来——离儿今天刚刚失踪,他的人就到了,我想,这应该不是巧合。”他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九江的时候,他们就出过一次手。”
“……”
“这一次是我们疏忽了,也许,离儿真的在他们手上。”
一提起之前九江那一次遇袭,我咬牙,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对,之前他们就对离儿下过一次手,只是机缘巧合被申啸昆救下了,但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们再对离儿下手,也的确不奇怪了。
看着我苍白的脸和愤怒的眼神,裴元修一直没有说话,只一直守在我的身边,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开口,一字一字的道:“好,他既然要我回去,我就回去。”
“……”
“我也想回去看看,他见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
“如果,他敢伤害离儿,他敢让我的女儿受一点委屈——”我的话没说完,只咬着牙咯咯作响,一种近乎血腥的悍意涌上来。
你最好不要,最好不要伤到我的女儿,最好不要。
裴元修看着我的样子,一时也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说道:“好,你要回去,我也陪着你。”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你,也要去?”
“我当然要去。”他的眼神仍然温柔而坚定:“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这个做丈夫都一定会陪着你。”
“……”
我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他伸出手来轻轻的将我揽到怀里,一边轻抚着我的背,一边柔声道:“你忘了,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夫妻就应该同患难。不管你要去哪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感觉到一起一伏那么有力而坚定,他的味道和体温也慢慢的染上了我的身体,仿佛要帮我驱走寒冷和惊惶一般。在他的心跳声中,我也终于打消了心里那残存的一点不安,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第825章 西川,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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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决定了要去西川,这对我来说不啻是个艰难而痛苦的决定,还有离儿,还有那幅画上的红影,每一件每一样都在我脑海中纠缠着,仿佛千万个声音在不停的呼喊着我,即使闭上眼睛,陷入一片黑暗,也得不到安静。
但是,却有一个声音,格外坚定的在而我耳边响起,仿佛在驱赶那些让我不安的幽灵。
是裴元修的心跳。
从睡下之后,他就一直抱着我,让我在他的怀里,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也多少让我找回了一些现实的力量,而当我睁开眼睛,在一片漆黑中,仍旧寻到了他明亮的眼睛,也在低头看着我。
对视了一刻,他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然后柔声道:“我在这里。你安心睡。”
现在的他,和昨夜那个在船上压着我狠狠索取的,仿佛是两个人,我有些分辨不清,又没有力气去分辨,只能在他温热的呼吸中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我听着外面的鸟雀鸣叫睁开了眼,看到竹叶映在窗户上,一摇一晃的。
而身边,已经空空如也。
床上还残留着一点温热,我慢慢的坐起身来,刚刚披上衣服,就素素就带着几个侍女进来服侍我。
简单的洗漱之后,我坐在铜镜前让他们给我梳头,问道:“公子呢?”
旁边的侍女急忙说道:“回夫人的话,公子一早就出去了。他让我们不要吵醒夫人,让夫人多休息一会儿。”
我点点头,没说话,就看到铜镜里映出的我的模样,仍然有些苍白憔悴,但下定决心要去西川之后,反倒逼出了一些精神来。倒是站在我身后的素素,似乎有些失神。
我轻轻道:“素素?”
她愣了一下,立刻回过神来,也看着铜镜中的我:“大小姐。”
“你怎么了?这么无精打采的?”
“大小姐,我——”她低下头,轻轻的说道:“我对不起大小姐。这一次离小姐失踪,我什么都没做好。”
“这不怪你。府里这么多人,守卫这么森严,都——怪不到你头上。”
“可是——我不是别人啊。”
看到她沉痛的样子,我回过头去拍了拍她的手,反而安慰她道:“不要自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
听到我这么劝慰她,素素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又问道:“大小姐,你真都要回西川吗?”
我点点头:“嗯。”
这一回,她没说话了,只轻轻的梳理着我的长发,我看到她有些闪烁的目光,便说道:“如果你不想回去的话,可以不跟着我去。”
她一愣,却立刻摇头:“不,我要去!我要照顾大小姐。”
“那你不怕吗?”
“不怕。”
我没说什么了,倒是素素,一边梳着我的长发,一边又出神的想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喃喃的道:“大小姐,当初爷爷带我来这边的时候,我问爷爷能不能把你请回去,爷爷说他不会。可是他又说,大小姐终究是要回西川的,不用他来请。原来,爷爷说的是真的。”
我看着镜子里她年轻的脸庞和干净的眼睛,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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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洗完毕之后,素素和那些侍女都退下了,我也一个人走出了内院,问了一个下人,才知道裴元修一大早就把所有人都叫到了前厅去,交代接下来的一些事情。
“那现在他人呢?”
“交代完了之后,大家都散了。小人也不知道公子现在要去做什么。”
我点点头,挥手让他下去,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转身朝着府里的另一头走去。
沿着花团锦簇的园林小道,我不急不缓的往前走着,不一会儿就到了临水亭台,这里是我和离儿,还有裴元修一起喂锦鲤的地方,水里的鱼儿还在争抢鱼食,扑腾得湖面上一片水花;再往前走,过了石桥,就是那个巨大的马场,马夫们赶着一大群马跑过去,扬起阵阵烟尘。
穿过尘雾,就看到前面一片粉红的桃林。
之前,我和离儿在这里来游玩,她追赶着那些鸽子漫天飞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如今,风景依旧,我的女儿,却不在我的身边……
胸口一阵刺痛,让我的脚步也是一滞。
而就在这时,我看到裴元修从前面走了过来。
虽然这里林木繁茂,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我,愣了一下,立刻走到我身边:“青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来找你。”
“找我?”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立刻说道:“我刚刚是过来跟若诗还有子桐她们交代一些事情。我们要去西川,这里的事——”
“我知道。”我打断了他的话,平静的说道:“我只是想来问你,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启程?”
他看着我,顿了一下,道:“现在。”
“……”
这一次,是我有些意外。
虽然我也希望越快越好,但也没想到,一个早晨他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不过,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急忙点头道:“太好了,那我们走。”
他温柔的点头:“嗯。”
一边说,一边伸手揽过我的肩膀,带着我转身走了回去。而就在我们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我回过头去,轻轻看了一眼那片桃林后,属于韩家姐妹的,静谧而精致的庭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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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大门口,就看到两辆马车已经在候着,裴元修扶着我上了第一辆马车,我也看到素素和几个侍女带着一些简单的行李上了后面的马车。
并没有多余的交代,就听见外面鞭梢一响,马车便朝前驶去。
我当然是希望能越快越好,轻装简行自然是方便赶路,可回头想一想,这样的轻装简行,却实在不像是我们去西川该有的阵容。
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回头问:“我们——”
“你怪我吗?”
几乎是同时,裴元修也开了口,我愣了一下:“嗯?”
“你不怪我吗?”
他坐在对面,车厢再是宽敞,其实也不过一方天地,这样相对坐着,我和他的所有——呼吸、眼神、表情,甚至连最细微的悸动都无所遁形。他看着我,认真的说道:“离儿被他们抓走,你不怪我吗?”
我沉默了一下,摇摇头:“不怪你。”
“为什么?”
“不是你的错。”
有一些话我没有办法说出来,但我心里很清楚,他对离儿并没有任何责任,有的,只是养育多年的恩情。离儿被抓走了,我很难过,但再难过也不会让我失去理智,把自己的失误当成责怪别人的借口。现在,对于离儿,只有我这个做母亲的,才有责任,才会失误。
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
这话说出来,是恩怨分明,但——也的确会伤了他。
我和他,已经是夫妻了。
想到这里,我抬起头来柔声说道:“我真的没有怪你。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多想了。我现在只想一件事,就是如何能把离儿找回来,就够了。”
他看着我,眼中闪烁这一点近乎欣喜的笑意,伸手抓住了我的手。
接下来的时间,我和他都沉默着没说话,但他的掌心一直在温暖着我有些发凉的手指,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然后停了下来,他立刻说道:“到了。”
到了?
我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发问,就看到帘子被一阵凛冽的风吹得飞扬了起来,而外面,是行船的码头。
裴元修已经矫健的跳下了马车,将我也扶了下去,我这才看到,码头上停了一艘大船,上面已经有许多侍从,正在来来回回的奔走准备,有人立刻下来,带着素素他们上了船。
原来,我们是要走水路。
难怪这么轻装简行。
我不是个喜欢铺张的人,但就事论事,这一次去西川,真的轻装简行并不会让我们捡到什么便宜,尤其此行最大的目的,是要找回离儿。
而且,走水路还有一点最大的好处,不为外人道,就是可以避免和申啸昆的人马碰面,的确是百利无一害。
正想着,一件风氅披到了我的肩上,一转头,就对上了裴元修温柔的眼睛,他刚要说什么,却还没开口,就看到一旁正在跟随行侍从交代事宜的药老走了过来。
我急忙转过身,低声道:“老爷子。”
他看了我一眼,眼中含笑轻轻的点了点头,又对裴元修道:“这一路要小心。”
“知道。”
“还有你,丫头,”他转而对我道:“以你的身份,那边未必有人敢动你,但自己还是要多加小心。不论怎么样,你们都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是。”
“还有……若,看见了她——”我以为他要交代什么,踌躇了半晌,却只听见他有些颓然的声音:“看到她好,就行了。”
我抬头看了裴元修一眼,他平静着没说什么,但药老显然没有这样的平静,那在江风中显得有些凌乱的花白头发也越发显出了一些无奈何沧桑。我急忙说道:“我知道,我会帮老爷子带好的。”
药老点点头。
接下来,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看着药老似乎情绪也有些低落,裴元修伸手抚着我的肩膀,柔声道:“这里风大,你先上船吧。”
我点点头,转身便走上了船。
走上了夹板,这里的风其实更大,吹得我的头发乱拂在脸上,伸手轻轻拨开,就看到裴元修跟药老谈完了,转身也上了船。
等他走到我身边,已经有侍从跟上来等他吩咐:“公子。”
“开船。”
“是!”
话音一落,那边船工一声悠长的号子,起锚开航了!
第826章 西川·三江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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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船头,眼看着船身入水激起巨大的浪花,到江风卷着水的湿气和腥气迎面吹来,很快便将我的脸颊和发髻都染得湿漉漉的。
这样生冷的温度,也让我几乎发热的身体和思绪凉了下来。
一直怀抱着我的裴元修感觉到我哆嗦了一下,低头看着我,柔声道:“怎么了?是不是冷?我们还是回船舱去吧,别站在这里吹风了。”
我摇摇头,伸手抓着他的衣袖:“元修……”
“嗯?”
“这艘船,让他们全力前进。”
裴元修愣了一下:“什么?”
“能开多快就开多快,尽量快,越快越好!”
裴元修看着我,突然道:“你是想——”
我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离儿还在府里,他们最多也是半夜才把离儿抓走的,要出府,上船,不管怎么样也需要一点时间。而且——现在九江那边不太平,他们来去肯定都是走水路,我们全力行船,说不定可以追上他们的!”
裴元修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点头道:“好,我立刻吩咐下去。”
说完,他一挥手,站在甲板两边的侍从立刻上前来,裴元修道:“传令下去,让船工全力行船。”
“是。”
那些人领命下去了,不一会儿,就感觉到船身一震,速度明显的加快了,迎面扑来的风越发凛冽。他回过头来,看见我站在船头,一只手用力的抓着扶手,眼角微微有些发红,几乎瞪着前面烟波浩渺的江面nAd1(这一刻,我真的恨不得自己能生一对翅膀,能乘风破浪,去到我女儿的身边!
我不要失去她,我不可以失去她!
他走到我身边,伸手将我揽进怀里,原本在江风中已经有些发凉的身子被抱进他温暖的怀抱中,一时间让我有些怔忪,他低头看着我,柔声道:“不要急,不管追不追得上,我都会把离儿带回来。”
“……”看着他温柔的眼睛,我轻轻的点点头:“嗯。”
接下来的时间,时光飞逝,如同行船时看到的两边巍巍青山,在不停的被我们抛到身后。
但每天,我都会站在船头,看着这样的风景。
而这个时候,裴元修都会站在我身后,也不说什么,只默默的陪着我,有的时候我站一天,他也陪着我站一天,直到日落西山,天边火红的云霞和被夕照染红的江面融为一体,仿佛脚下就是一片火海,而我,恍惚的仿佛就身在火焰中。
这个时候,他就会轻轻抚上我的肩膀,柔声说:“回去休息了吧。”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了前面。
苍茫的水域中,仍然只有夕阳斜照映出的一片灿烂霞光,已经快一个月了,我们这样全力行船,却还是没有追上。而依照我的记忆,应该很快就要进入西川境内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皱紧了眉头。
虽然我也知道,如果颜轻尘掳走了离儿,必然会用最快的速度将她带回到西川,我们即使这么努力,也未必真的能追上,可知道是一回事,面对这样无力的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感觉到我的颓废,裴元修双手扶着我的肩膀,柔声道:“你不要太折磨自己。现在追不上就追不上吧,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把离儿带回去,这也只是迟早的事nAd2(”
我看着他,也没说什么,只觉得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越发沉了。
半晌,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回到船舱里,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而且还很精致。只是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心情,只简单地拿汤泡饭吃了半碗,在裴元修的劝说下,又勉强吃了一个点心,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放眼望去一片漆黑,只有两旁的高山在阴暗的天色下显出一些模糊的轮廓来,其他的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我也只能回到舱房里去休息了。
周围十分安静,只能听到外面潺潺的水声。
我靠坐在床边,望着外面的漆黑夜色,听着湍急的流水声,这时,裴元修推门走了进来,和往常一样,端着一碗温热的汤羹。
“你今天吃得太少了,喝点汤,免得晚上会饿。”
这些日子,他每天都是如此,亲自端过来的汤羹也让我无法拒绝,只能顺从的接过来喝了下去。等到侍女进来收拾了碗碟,又各自洗漱之后,便上床休息了。
刚刚躺下,就感觉身后一阵温热贴了上来。
和每天夜里一样,他都会拥上来抱着我。
自从离儿失踪之后,我和他晚上虽然也同榻而眠,但再也没有过床笫之事,他也知道我没有那样的心情,所以只是抱着我入睡。每天晚上,都能感觉到他的胸膛紧贴着后背,那阵阵有力的心跳多少能平复我紊乱的心绪,在他的呼吸中慢慢的闭上眼睛。
这天早上,我还陷在混乱的梦境中,突然,一阵远处传来的巨响将我惊醒。
我蓦地睁开眼睛,还不甚清醒,那响声却是经久不断,虽然不是震耳欲聋,却有一种沉闷的仿佛从云层深处传来的感觉,震得山河大地都在微微颤抖nAd3(
又迷茫了一会儿,我才隐隐感觉到,不是山河大地在颤抖。
而是船,是我身下的船在颤抖。
就在我还有些懵懂的时候,舱门被打开了,裴元修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看到我坐在被子里,立刻走过来:“你醒了。”
“嗯。”我点点头,感觉到他身上还带着一些水汽,似乎是刚刚从甲板上回来,便问道:“是什么声音?打雷了吗?”
“不是打雷,天气很好。”
“那——”
“是三江大坝,在泄洪。”
“泄洪?”
我曾经听说过,因为西川常年缺水,所以朝廷出资在长江流经西川下游的最险的三江交汇处修筑了这样一个空前浩大的工程,以作蓄水专用。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朝廷要出资修筑一个对蜀地有利的大坝,但这个大坝出现之后,的确大大的缓解了蜀地的旱情。
而每一年年初,三江大坝也会有几次泄洪,释放多余的蓄水,以迎接即将到来的雨季,和远处冰川融雪而上涨的水位。
原来,今天是泄洪的日子。
我急忙起身,简单的梳洗了一番,便走出了舱门。
还没走到甲板,就已经感觉到一阵急风吹了进来,我的衣裳都被吹得飞扬了起来,而那巨响也越来越清晰,仿佛春天的阵阵闷雷,震得人身心都有些发颤。
我走上了甲板。
立刻,一阵凌冽的风吹了过来,风中带着细小的水珠,很快便将我的脸颊和额发染得湿漉漉的,我这才看到,船已经转道进入了一条不甚宽广的河道,眼前竖起的巍峨高山遮住了之前的宽阔视野,已经看不见三江大坝的雄姿了,我急忙走到船尾,翘首以望,只能隐隐听到那仿若龙吟虎啸的巨响,和腾起弥漫了半天的水雾。
晨光正好,照耀在山川的那一头,映出了一道巨大的七色彩虹,横跨在天空。
我抬起头,看着那巨大的彩虹,感觉到空气里生冷的水气,深深的吸了口气。
裴元修一直站在我身后,这个时候才走上来:“你想看三江大坝?”
“嗯。”
“为什么?不过是个堤坝而已啊。”
“……”
我扶着扶手,静静的看着,随着船身的转移,眼前高耸的山谷慢慢的取代了视线中的水波荡漾,我这才转过身,看见他还陪着我看着眼前的景致,淡淡一笑:“也没什么,只是想看看风景罢了。”
他看了我一眼。
这时,我又朝前面走去,看着眼前这条河道,不太宽广,而且水势也显得很平缓,周围出现了很多不大的渔船,显然已经是民用的河道了。两边的峡谷后面,能隐隐看到炊烟升起,也能听到带着特殊韵味的号子。
而我也轻轻的叹了口气。
终究,没能追上。
这里,已经是蜀地的范围了。
看来是怎么也避免不了,和他一晤。
裴元修一直陪着我,这个时候看到我的眼神暗了下去,便柔声道:“你也不要担心,我在。”
“……”
“再行一段时间的船,我们就要上岸走陆路了。先回去吃点东西吧。”
“……”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舱房。
这是我们在船上的最后一餐了,菜肴还是和之前一样精致,色香味俱全,他还有心,特地让人做了一些辛辣的小凉菜,若是平时我必然会食指大动,但现在我实在没有什么胃口,裴元修苦劝了半天,我勉强喝了半碗鸡丝粥,吃了点小菜便罢了。
刚刚放下碗筷,就听到外面传来的吆喝声,行船放缓了不少,但船身却震得有些厉害,随着外面喧闹的声音越来越大,突然,船身猛的一震。.!
我坐在椅子上,也险险一个趔趄,裴元修几乎是立刻伸手将我揽在了怀里。
不一会儿,外面走进来两个侍从,半跪在门口:“公子,夫人,我们到港了。”
我还陷在裴元修的怀里,抬起头,他也正好低下头来看着我,目光一交,感觉到他的呼吸也沉了一下。
西川,我们到了!
这片已经阔别了十几年的土地,我终究,又要再次踏上。
一时间,百感杂陈,只觉得舌尖一片苦涩的滋味,让我忍不住微微的蹙起了眉心。
裴元修桥我的手道:“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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