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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冷青衫     山河为歌txt下载     山河为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92章 起死回生?故人惊现!

    ?

    在被那些人拦下来的一瞬间,我的心里腾起了一阵怒火。

    不过,这怒火不是冲着那些一直对我紧追不舍的人,也不是因为自己拼得这么难过却终究又陷落了,我的怒火,是冲着我自己。

    我在生我自己的气。

    为什么,我没有对自己好一

    身体毁成了这样,连一颗强烈一点的毒药都扛不住,如果过去的我可以好好的珍惜自己,如果我的身体再好一点,哪怕没有这么虚弱,是不是也不会昏迷那么久,更不必到了这个关口上还被那些人赶上来追缉,连累了阿蓝,更断了自己的路。

    想到这里,我只觉得一股无名业火熊熊燃烧着,烧得自己胸口阵阵的发痛。眼看着那些人已经走到我面前拦住了我,而这一刻,我一伸手便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短刀,那是半路上阿蓝给我防身用的,寒光渗人。

    拦路的那些人一见我一脸怒火仿佛要咬人的表情,急忙道:“岳小姐,请不要冲动。”

    我倒是愣了一下。

    刚刚因为太生气了,这下我才反应过来,他们叫我“岳小姐”。

    如果是裴元灏派来的人,可能会称我为重犯,或者岳大人,可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叫我”岳小姐”。

    这时,我突然想起当初去太庙的路上那一次意外,那些人也是叫我“岳小姐”,难道,和眼前的这些人是一伙的?

    我紧张的抬头看着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道:“岳小姐不要惊慌,我们只是来请岳小姐,和主人一叙。”

    “主人?”

    看起来,这些人的确不是朝廷的人马,可到底是什么主人,为什么要来找我nAd1(

    这个时候也来不及让我去细想,身后阿蓝和那些士兵的打斗声一直没有断过,这也不是我去刨根问底的时候,我用力的握着刀柄,咬牙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派来的,总之,不要拦我的路,让开!”

    “……”

    “让开!”

    那个人看了我一会儿,没说话,倒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猛地朝我伸出了手,我大吃一惊,急忙举起刀子就要向前挥舞,只见那人人影一闪,我的刀子刺了个空,却被旁边的人抓住机会,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用力一捏,我只觉得手腕一麻,顿时刀子跌落在地。

    “啊!”我低呼了一声,身后的阿蓝已经看到了这边,急忙转身冲了过来,大喊道:“放开她!”

    可还没等她冲到我面前,我挣扎的双手已经被人制住,其他的人从我的身侧冲过去,迅速在我的背后组成一道屏障,阿蓝和驻扎在这里的士兵冲上来,都被这些人硬生生的拦住,而制住我的人已经干净利落的在我的后脖颈一击。

    就感觉一阵剧痛,我慢慢的瘫软下去,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醒来,是被难受醒的。

    还在昏迷的中就一直觉得难受,恶心想要呕吐的感觉阵阵翻涌着,脖子痛得厉害,五脏六腑也一直像被一只手揪着一样,我忍不住发出喃喃的呻吟,可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只感觉冷汗不停的往外流,不一会儿连贴身的衣服都****了。

    恍惚中,感觉到有人拿着手帕轻轻的擦拭着我的额角,力道很柔nAd2(

    那种柔软的力道让我觉得很舒服,下意识的便想从漆黑的梦魇中往外逃,终于攒足了力气睁开眼睛。

    一睁开眼,立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张脸很清秀,眉目淡淡的带着一种宁静的雅致,表情也不多,好像因为经历了太多的事,太多的磨难,所有的那些苦难在她的眼中都如过往云烟一般,便也不再有太多的喜怒哀乐。

    只是在低头看着我的时候,多了几分柔和罢了。

    可这样的脸庞,我却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下意识的窒息了。

    眼看我的眼睛从慢慢睁开到一下子瞪圆了,那张脸还是没多少表情,只是停留在我额头的手指慢慢的收了回去,轻声道:“还难受吗?”

    “……”

    “要不要喝点水?”

    “……”

    “青婴?”

    直到这个时候,听到她叫出我的名字,后背突然出了一身的冷汗,凉得我一个激灵,终于开口:“金——金翘夫人——”

    听到这四个字,她的眼中透出了一点恍惚,过了一会儿,才挑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仿佛是笑容的表情。

    我还是看着她,完全的忘了呼吸。

    杨金翘!

    杨金翘!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眼前这张秀丽端庄的脸庞,的的确确是她,比起当年除了多出一些淡淡的皱纹,更加冷静了一些,几乎没有什么改变nAd3(

    这个在上阳宫一言九鼎,也曾经给过我最深刻的警醒的女人,又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当初裴元灏夺嫡之后,我从申柔的嘴里知道了她被杀的消息,也的确让我伤心难过;可之后在东州城,常庆出城恶战之前将一支金钗交给了杨云晖,说的那些话,再到后来,杨云晖在胜京的地牢中又将那金钗交给了我,并且明明白白的告诉我,要让我把金钗交给“金翘”!

    虽然那个时候,我完全失去了记忆,不再记得那些过往,可后来恢复记忆之后,我就已经明白了过来。

    杨金翘没有死!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面对又是另一回事。

    当看到她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我还是好像看到一个人死而复生一般的惊愕。

    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回复了呼吸,声音还是发颤:“真的,是你?”

    她的脸上仍旧是那种淡淡的笑容,只是笑容中多了几分清冷和讥诮,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嗯,还成了重犯?”

    “……”

    我没说话了。

    是羞愧得没话可说。当初她对我说的那些话,我明明都记得,却偏偏做不到,落到今天,不说谁也不怨,可我现在怨得最多的,也真的是我自己。

    只能讪讪的掉开头去,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深山中的水潭边,周围是平坦的草地,虽然是冬天了,还是郁郁葱葱的景致,我的身下铺了一块较厚的兽皮褥子,旁边竖起了四根木柱,用白纱覆盖下来,将这里隔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供我休憩。

    而隔着白纱,我隐隐的看到周围站了许多人,每个都背着手背对着我们,注视着四周,仿佛是守卫。

    人虽然多,却连一声咳嗽喘息都不闻,若不转头去看,我几乎根本感觉不到周围站了那么多人。

    这些人,就是刚刚带走我的,也应该是——杨金翘的手下。

    我的心里不免有些不安了起来。

    我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熟人也不可能认得出来,可她却能让人来劫走我,显然是路上一直跟着我,而且这些人,从出现到劫走我,不过片刻的功夫,不仅出手迅速一击即中,而且前后安排井然有序,显然是经过严格的训练,不是普通的家丁护卫之流。

    最重要的是——

    她为什么要派人来劫走我?

    想到这里,我回过头来看着她,开口的时候声音稍微有些沙哑:“你没有死?”

    她勾了一下嘴角:“是啊,我还活着。”

    我想了想,又道:“那他——皇上,他知道吗?”

    “这天底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我顿时明白了什么:“是他,是你们一同安排的?”

    杨金翘看了我一眼,沉默的点了点头。

    一阵风吹来,将周围的白纱吹得飘飘飞舞,仿佛人身陷于迷雾当中,而我就看着那双迷雾中的眼睛,平静而淡漠的道:“不过,是一笔交易罢了。”

    “交易?”

    她没有看我,只是脸上多少露出了一点倦怠的神情,慢慢的坐在了我旁边的兽皮褥子上。

    其实,杨金翘并不是个多话的人,即使当初在上阳宫,我和她关系最融洽的时候,她的话也不多,这一回她会对我开口,我多少是有些惊讶的,可想来,一个人承受了这么些年,也许是真的需要一个人来倾诉的。.!

    杨金翘的母亲是个绝色舞姬,皇商杨万云在外出采货的时候看中,将她买了回来,入门没多久就生下了她,可惜是个女儿,再聪明再漂亮也只能是个女儿,那位舞姬早逝,自己又被其他的夫人排挤,最后被杨万云送入上阳宫拉拢三皇子,在外人看来,这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出路。

    但,只是外人看来而已。

    自从她从病危的母亲口中知道自己的身世,自从她被那些夫人排挤欺负,却始终被一个异父异母的哥哥心疼照顾,她就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

    可是,去上阳宫,却不是她能选择的。

    所以,他们将这件事,做成了一笔交易。

    杨云晖和她,倾尽全力的帮助还是皇子的裴元灏,这个“全力”,不仅仅包括杨云晖禁卫军统领的身份,杨金翘在上阳宫的前后打点,也包括他们可以调度的皇商的家底,那一笔惊人的财富,甚至中间包括一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暗黑的手段,而裴元灏,则许诺给他们了一个别人不敢想象的未来。

    只属于他们两的未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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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3章 那一封神秘的信

    ?

    听到杨金翘说的那些往事,我是非常吃惊的。

    不管她跟杨云晖之间是否有血缘关系,只是在外人,或者说我长久的意识中,他们就是一对兄妹,乍一听到这样的“兄妹”相恋的故事,还是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当初在上阳宫的时候,我虽然与他们兄妹相识,却并没有感觉出什么,只觉得有些奇怪,杨云晖出入身为皇子姬妾的妹妹的房间,太过自由了一些,但也没有多想。不过现在想来,他当初在扬州的时候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当我问他,他到底求的是什么的时候,他告诉我,等裴元灏功成名就,我会知道。

    现在,离裴元灏功成名就已经许多年了,我才真的明白,他所求的,不过一心人。

    我沉默了下来。

    杨金翘说完了那些话,脸上也只是淡淡的,仿佛那些曾经让她痛苦过,欢笑过,喜怒哀乐过的所有的往事,都已经只存在于回忆里了,只是在我长久的沉默中,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平静的道:“你如果觉得有悖伦常,也没什么。”

    “……”

    “这原本,就跟你没关系。”

    她淡淡的一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平静的望着前方飘飞的白纱。

    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笑意,似乎,也凝结了寒霜。

    看着那纤长睫毛覆盖着的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睛,我突然也觉得有些好笑,要喜欢什么人,本来就是自己的事,跟别人没关系,甚至——跟喜欢的那个人,也没有多大关系。

    只是,偏偏有那么些人,要对着别人的感情指手画脚,该喜欢谁,不该喜欢谁;该娶谁,不可以嫁给谁……一个个以审判者自居,其实又到底知道多少?

    回想起当初在渔村经历的千夫所指,我笑了笑,说道:“的确没有关系nAd1(用一个人说过的话来说,就算管天管地,也还管不住人的心呢。”

    杨金翘回头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些许震撼的表情。

    “管天管地,也管不住人心……”她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眼中仿佛也透出了许多苦涩。过了一会儿,她脸上闪过了一丝笑影,道:“我猜,这话是那个刘轻寒说的吧?”

    这一回,我惊了一下:“你,知道轻寒?!”

    “他可是个名人啊,傅八岱的高徒,弭平叛乱的功臣,皇帝的宠臣。”

    “……”

    “只是不知道这一回,他的身份能不能帮他渡过难关了。”

    “……”什么意思?

    “尤其,他还受了伤。”

    “什么?!”我只觉得脑子嗡了一下,整个人都惊呆了,急忙一把抓住杨金翘的手腕:“你说什么?他受伤了?怎么会受伤的?严不严重?”

    她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样子,倒有些吃惊,说道:“听说是宫里走水倒了一座大殿,他在里面,正好被一个塌下的梁柱砸中了,所以——”

    “……”

    我心口顿时一阵痛楚袭来。

    他受伤了!

    那天夜里集贤殿的参天大火直到现在,都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受伤。那个时候他明明已经个带着我逃到了后面靠水的露台,就算火势真的蔓延过去,他还有很多地方可以躲,怎么会被塌下的房梁砸中的?

    我急忙问道:“那他现在呢?有没有危险?”

    杨金翘看着我,平静的道:“具体伤势如何不知道,不过,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的nAd2(”

    我抓着她双手的手慢慢的松开,只觉得心跳如擂,冷汗阵阵。

    看着我失神的模样,杨金翘沉默了许久,才带着一种异样的口气道:“原来,你和他真的……有关系。”

    我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你胆子可真大。”

    “……”我还有些发抖,却也忍不住道:“和你比起来,也不算什么。”

    “呵……”她似乎觉得很可笑,就真的笑了一下,顺手撩起前面的白纱看了看外面,我们两在这里也聊了好一会儿了,周围的那些护卫还一个个如同石柱一样,没有任何动静。她便又放下轻纱,幽幽道:“殿——皇上,他对我倒也没有什么兴趣,不过是父亲拉拢他的手段,他这样的人,自然清醒得很。况且那个时候上阳宫中美女如云,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回想起那个时候他的姬妾们,虽然不及现在后宫三千佳丽,却也秀色夺人,相形之下,杨金翘的确不是一个太出色的姬妾。

    “我说你胆子大,是他对你有心,你还敢!”

    我闭紧了嘴,没开口。

    如果是平常,我一定会用冷笑以对,可现在知道轻寒受伤的消息,我已经完全笑不出来,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心上,只觉得压抑得难受。

    杨金翘看了一会儿,仿佛也明白过来,没有再开口。

    一时间,两个人沉默了下来nAd3(

    周围的人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山谷间只剩下风吹过湖面,带来的阵阵的润泽的水气,也终于让我清醒了一点,看了看身边的杨金翘,我平静的说道:“我也真的没想到,还能在这里再见到你,其实我有一样东西,是一直想要交给你的。”

    “东西?什么东西?”

    “其实也不是我的,而是——常庆要给你。”

    一听到常庆的名字,她战栗了一下,平静的眼瞳也跟身后的湖面一样,泛起了阵阵涟漪。在一时间的无言之后,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的:“他——我知道他,已经——”

    “当初在东州,他率兵出城应战,知道必死无疑,所以在出城的时候,留下了一支金钗交给杨云晖,要他转交给你,还说——”

    “说什么?”

    “他说,他知道你假死,是因为害怕他帮助皇上夺嫡之后,会藉战功讨你,他要杨云晖告诉你,他不逼你,也不会为难你们了。只要,只要你记得,用他送你的东西。”

    “那支金钗?”

    “对。”

    我转头看着她苍白的脸,眼角微微的发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表面平静的眼眸中不断的涌动着,却慢慢的闭上眼睛,将那一切都遮掩住。

    过了许久,她才睁开眼,又恢复了一片清明,只是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异样的沙哑:“那支钗呢?”

    我急忙道:“我一直留着,可这一回——出宫太急,没有带在身上,现在——如果他们还没有清理我的东西,应该还在宜华殿。”

    “宜华殿……”

    她慢慢的念着这三个字,有些恍惚的喃喃道:“我会让人去取的。”

    ……

    这一回,我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目光多少有些复杂。

    虽然我刚刚和她相聚,说的也不多,可我却从她的话语间意识到了一些事,比如——

    她在宫里,安插了自己的人。

    否则,她不会那么清楚的知道轻寒,知道轻寒跟我的关系,知道集贤殿的大火,知道轻寒的伤情,甚至,她可以让人去宜华殿取出东西来!

    当初她假死离宫,还带走了所有的人,不就是要跟皇城里的人切断所有的联系吗?而杨云晖死了,她跟那些人和事就更没有关系了,为什么还在往皇宫里安排人?

    她安排的人,又是谁?

    我的心里感觉到了什么,顿时呼吸也有些紊乱,幸好这个时候她也一直出神的想着什么,没有顾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感觉到她自己的呼吸也慢慢的平复下来,然后,她转过头来看着我。

    那目光,也是平静的,只是和之前的平静不同,这种平静里带着一丝寒意。

    我的心越来越沉,就在这样的沉默中听见她开口,冷冷的说道:“你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吗?”

    我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我有问题要问你了。”

    “……”我干涩的开口:“你问。”

    “他,是怎么死的。”

    突然一阵急风,带着呼啸的声音从山谷的另一头吹过来,顿时将周围的白纱都吹得高高扬起,仿佛人在此刻的凌乱心跳一般。

    “他——”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是怎么死的,的确,没有比问我更好的途径来了解这件事,因为我是亲眼看着那把剑如何将他穿心而过,看着他的血往外涌着,怎么捂都止不住;也是我,守着他说最后一句话,咽下最后一口气。

    正是因为这样,我更加说不出话来。

    杨金翘直直的逼视着我,目光中透出了几分针尖般的犀利:“是那个黄天霸。”

    “……!”我一下子睁大眼睛看着她。

    对了,当初杨云晖被杀时并不是只有我在场,洛什逼黄天霸杀杨云晖,本来就是为了让他在中原无立锥之地,目睹了那一幕的,还有许多俘虏,那些人都被洛什放了回来,杨金翘要打听当初的事,也并不难。

    可是,她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我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看着她,杨金翘咬着牙道:“黄天霸的那笔帐,我当然要跟他算。”

    我一听,急忙道:“他也是被逼的!”替身侍婢魅君心:一夜弃妃:

    杨金翘回头看着我。

    我有些哆嗦:“他是被洛什逼的,他们两——是为了救我,才会率军深入胜京,被洛什抓住,我——我——”

    杨金翘脸色变得很难看,沉默了许久,道:“我知道。”

    “……”

    “可我要知道的,不是这些,而是真相。”

    “……”

    我有些惊惶不定的看着她冰冷的眼睛,只见她咬着牙道:“他在去东州之前,曾经给我传过一封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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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4章 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

    杨云晖在去东州前,给她传了一封信?

    我诧异的看着杨金翘:“信上写了什么?”

    杨金翘的脸色显得有些阴沉,虽然还是平静,却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气息,她慢慢的说道:“信上说,他刚刚从西川出来,因为皇上传召,要赶往东州。”

    “……”这并没有什么问题啊。

    “他告诉我,等到东州事毕,他会立刻回来。”

    “……”

    “放弃他手上所有的责任,回来。”

    “……!”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之前知道杨金翘的死讯,又听说杨云晖辞去禁卫军统领一职离京,我也觉得奇怪,毕竟他是裴元灏的死党,主子功成名就,他就此离开实在是奇怪,可后来也知道,他不是真的离开,而是被裴元灏调往西川查一些事。

    现在想来,他们这对“兄妹”的行事的确很大一部分是为了两个人能厮守,可杨云晖毕竟是个男人,有自己的抱负,所以他会继续为裴元灏所用,后来他在扬州黄天霸的居所出现,也证实了这一点,也就是说,即使已经成家立业,他还是会有大好男儿治国平天下的抱负。

    可是,他在那封信里,却说自己要放下所有的责任,回去。

    即使当初的东州战事平定,也并不代表天下既定,南方有暴客,西蜀多刀兵,那正是用人的时候,也是他这样的人一展抱负的时候,他却要放下责任离开。

    他这样的离开,给我的感觉,更像是逃离nAd1(

    可是,他晚了一步。

    东州的事还没有结束,他却已经永远的留在了胜京。

    这时,我突然回想起了那一天,我和他还被关在胜京皇宫的地牢里,后来他突然被人带走,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他告诉我,是黄天霸要见他。

    我始终不知道他们见面到底谈了什么,可那一次他回来之后,就变得非常的奇怪,一反常态沉默的看着外面,然后,将那支金钗托付给我,还交代了许多话,那个时候我就感觉到,他是在临终托付。

    现在想来,他是一直知道的。

    他的死,似乎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了,区别,只是死在谁的手上而已。黄天霸杀他,是要用他一个人的命拯救成百上千的俘虏,那是黄天霸无奈下的选择,而杨云晖,他会慨然赴死,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己要死!

    即使不死在胜京,也回不了中原!

    所以,他对我说,他没想到他自己也被算了。

    想到这里,我一下子变了脸色。

    杨金翘一直注视着我,见我的脸色慢慢的变得苍白冰冷,立刻说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快告诉我!”

    “……”

    “他临死之前,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从湖心吹来的风带着越来越甚的寒意,穿透了我单薄的衣衫,我抓紧了自己的裙角,指头还在不受控制的痉挛。

    杨云晖是知道了什么不应该知道的事,所以有人要灭他的口?

    回想起那封信,他是刚刚离开西川,就传给杨金翘的……

    我打了个寒战nAd2(

    杨金翘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焦急的神情,用力抓住我的手腕:“你到底想起了什么?你快说!快告诉我!”

    “……”我蓦地回过神一般,看着她脸上急切的神情,微微有些发抖的道:“我,我想起他临死前,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如果我能离开东州见到你,一定要告诉你——不要为他报仇。”

    杨金翘失声道:“什么?!”

    她猛然站起身来,带着一阵风将旁边的白纱吹得更乱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心思一乱,周围的人也渐渐有些异动,几个站在最外围的护卫不约而同的往前面走去。

    风,吹得越发急了。

    我慢慢的站了起来,看着杨金翘愠怒的眼睛,平静的道:“这就是他最后跟我说的话。”

    “……”

    “他,走得很快,倒没有受多大的痛苦,临死前唯一牵挂的,只有你。”

    “……”

    “他说,要我一定要告诉你,不要给他报仇……要忘了他。”

    “……”

    “这是他的遗愿。”

    杨金翘原本气得发红的脸在这一刻又变得有些苍白,眼角却慢慢的红了,眼中忽闪着流光几乎要被凛冽的风吹落下来nAd3(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在上阳宫为我仗义执言,点明前路,柔中带刚的女人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我上前一步,握住她冰冷的双手,认真的说道:“我知道我说什么其实都没有用,这么多年你都放不下,那什么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你也一定听不进去。但我要跟你说的是——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

    “你在宫里安排了人,身边还有他留给你的这些禁卫军的人,但不够,都不够。”

    杨金翘没说话,只是红着眼睛看着我。

    风吹了一阵,又停了,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可那种安静在这样的山谷里反而显得有些不安,刚刚走出去的人似乎都没有再回来,那些护卫低声暗语了几句,又有几个人往山谷外的那条小道走去。

    “他不要你给他报仇,那不是他要的,甚至——”我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黄天霸杀他的时候,他很平静。”

    杨金翘瞪大眼睛看着我。

    “很多事,他都已经知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但不管值得也罢,不值得也罢,人死了,一切都归零。”

    “……”

    “他甚至要你忘了他,这就是要你从新开始。”

    “……”

    “你——”

    我的话还没说完,周围几个似乎品级比较高的护卫突然转身过来,神色凝重的道:“夫人,不对劲。”

    杨金翘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一般:“什么?”

    “周围好像——咱们得离开。”

    杨金翘看了看周围,我也看了一下。这个地方应该是他们临时找到来安置我的,我估计离官道应该也不会太远,为了方便她问我的话,可现在这里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不仅风停了,似乎连山中的飞鸟都消失了一般,剩下的只有让人不安的平静。

    杨金翘往上看了看,似乎也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突然又看向我,便朝我伸手:“你跟我——”

    话没说完,就听见风声乍起!

    山谷的另一头,数十支弓箭朝着我们飞射过来,我甚至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去看,就感觉眼前嗖的一道寒光闪过,一支箭堪堪擦着杨金翘的手腕飞过,扎进了旁边的泥土里!

    有人要追杀我们!

    顿时,周围的那些护卫全都转身朝这边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保护夫人!”

    “快保护夫人!”

    在叫喊声中,更多的弓箭飞射下来,夺夺的扎在周围的几根木柱上,我吓得脸都白了,急忙转身后退,杨金翘已经被几个离得近的护卫护住后退,大声的朝我道:“岳青婴,过来!”

    “……”

    这一刻我置身于箭雨当中,眼睛都发红了,可看着那些人将她护得稳妥的后退,而山谷那边已经有人朝着这里跑过来。

    我咬了咬牙,转身朝另一边跑去。

    杨金翘的声音在身后撕裂的响起:“你回来,不要——!”

    我没听她的,耳边尽是嗖嗖的弓箭呼啸而过的声音,好几支险险的擦着我的脚后跟射下来,这一刻我完全失去了思考的余地,只有一个念头——跑!

    离开这里,不要被任何人抓住!

    我的目的地,不是任何人要带我去的地方,我要去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离儿的身边!

    想到离儿,原本虚弱难受的身体里涌出了一股力量,我咬着牙拼命的往前跑着,身后已经乱成了一团我根本管不了,眼看着越过一个土丘,前面出现了茂密的树林,我心中一喜,更是咬紧牙关拼命的冲着,一头扎进了树林中。

    急促的呼吸连带着胸口阵阵隐痛,耳边心跳如擂,我已经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只是那些混乱的声音已经被远远的抛在脑后,可我还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不停的奔跑着。360搜索.替身侍婢魅君心:一夜弃妃更新快

    不知跑了多久,我的体力越来越弱,只觉得脚下一软,顿时栽倒下去。

    摔倒在地还被甩出好远,我痛得眼冒金星,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断了一样,即使咬紧牙关,也忍不住呻吟了起来。

    树林里很安静,身下厚厚的草叶倒是让我有些一丝可以休息的念头,我趴在地上,看着自己被磨得满是伤痕的手,也许是因为太痛的原因,视线有些模糊了起来。

    不行,我不能昏过去!

    我一定要快一点起来,快一点进扬州,快一点……找到离儿。

    就在我想要撑着身子起身的时候,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我终于按捺不住,昏厥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恍惚的看到一双青灰色的鞋子,踩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慢慢的走了过来,隐约的,似乎还闻到了一阵檀香的味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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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5章 我的女儿,在江南

    ?

    cpa300_4;

    我是被脸上火辣辣的灼烧感痛醒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阳光正照在我的脸上,可是冬日的阳光并没有那么炙热,让我感觉痛楚的,应该是体内还没有解的毒。

    我痛得咬紧了牙,才能抑制住自己的呻吟。

    然后,我转头看了看周围,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身下是一张木床,垫着不算厚的褥子,外衣不知去哪儿了,只穿着一件简单的布衣,身上盖的棉被薄薄的,幸好天气不算太冷;床帐子破了一个大洞,从窗外斜斜照射进来的阳光正好透过那大洞,照在我的脸上。

    我眨了眨了眼睛,还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

    这里是——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我吃惊的睁大眼睛,下意识的要蜷缩到床角去,就看到两个衣着简陋的小孩子哒哒哒的跑了进来,一男一女,大的男孩儿已经有十六、七岁,个子倒是很高,一脸孩子气的莽撞,小的女孩儿大概只有五、六岁,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还拖着鼻涕。

    那男孩子一见我坐在床上,立刻扯着嗓门大声道:“娘,那人醒了!”

    这大嗓门也把我吓了一跳,门外立刻又跑进来了一个妇人。

    这娘三儿都站在门口看着我,一时间谁也没说话,中间还隔了一层褴褛的床帐,这个时候我也终于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立刻想起了自己在昏迷之前经历的那一场变故,可怎么一觉醒来,就睡在这样的家里了?

    终于,那位妇人开口,小心翼翼的:“你醒了啊?”

    我也小心的开口:“嗯。是,你是……”

    说着,我就想伸手去撩开帐子,可刚一伸手,又想起自己的脸现在恐怖可怕,只怕吓着那两个孩子,倒是那位妇人擦擦手急忙走上来,笑着说:“不要担心,他们都看过了。不怕的。”

    说完,她将帐子撩起来挂好。

    这一下,我更看得清楚了,这妇人大概有三十来岁,长相秀丽还有几分颜色,只是看得出经历了不少的苦难,皮肤粗糙,眼角也有细细的愁苦的皱纹,一双手显得粗大有力,做事倒是很麻利爽快;那两个孩子大概也是早就看过我的脸了,并没有大惊小怪,只是那小姑娘还是小心的扒在门上往里瞧着。

    那妇人收拾完了床帐,便又从旁边拿出一件洗得发白的衣裳,有些羞怯的道:“家里的衣裳不多,你先穿着。你之前身上那件洗了还没干。等干了我就给你。”

    我接过衣服来,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在贴身的衣服上摸了摸,那妇人一见我这样,急忙“哦”了一声,伸手从枕头下面摸了一个东西出来递给我:“你找这个是吧?帮你换衣服的时候掉下来的,放心,我没看。”

    她手里的,是一个锦袋。

    也就是,轻寒将我从露台上推下去的时候,塞到我手里的东西。

    我急忙接过来,小心的看了看里面,确定没事,便抬起头来,也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多谢。”

    她看着我紧张的模样,也只是笑了笑,道:“没事。你快把衣服穿上吧,别着凉了。”说着,转头看到那两个孩子还扒在门口,便朝着大儿子道:“还不快出去,看什么!”

    等那孩子转身跑出去,她回过头,我已经草草穿好了衣服,忍着身上的不适想要下床,可脚还没踩稳地面,就觉得一阵眩晕,她急忙过来将我扶着坐下去。她的手很粗大很用力,但扶着我的感觉却很温柔,我感激的抬起头:“多谢你。不知恩人高姓大名。”

    她急忙朝我摆摆手:“哪有什么高姓大名,你就叫我七嫂好了。那两个是我的孩子,大的叫平儿,小的还没名字,就叫她二丫头吧。”

    “哦,七嫂,我——”

    “还有,”她将腮边一缕凌乱的头发捋到耳后,笑道:“我可不是你的恩人。”

    “咦?”

    七嫂说道:“是一位比丘尼把你送过来的。”

    “比丘尼?”

    我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已经清醒过来的头脑便找到了一些残缺的记忆碎片。

    我昏厥过去的地方,是离扬州城起码还有一段距离的山里,而我在昏过去的前一刻,看到了一双青灰色的鞋子,那是修行的人才会穿的,还有那股檀香味,跟这里简陋的民居,做事麻利的七嫂,一切都不符合。

    原来,救我的,是一位比丘尼。

    我急忙问道:“那她人呢?”

    七嫂道:“她守了你一阵子,可你一直没醒。她还有别的事,就走了。”

    “啊……”

    我有些遗憾的坐在床边。这样看来,是那个比丘尼把我从山林里救了出来,带到这里托付给了七嫂,然后便离开了,可惜我一直昏迷着,连清醒过来向她道谢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时,七嫂已经倒了一碗热水过来递到我手上,道:“你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吧?你等会儿,包子马上就蒸好了。”

    正说着,那个平儿已经在外面扯着嗓子大喊道:“娘,包子好了!”

    七嫂一听,答应着急忙往外跑去,我想了想,突然道:“七嫂,这个地方,是哪里啊?”

    七嫂在门口停了一下,回头看着我:“这儿?是扬州啊。”

    回想起来,我这一回南下经历了那么多事,为了入扬州又是服毒又是跟官府的人搏命,直到现在身上的毒还没有解,昏迷中却被一个比丘尼就这么带进了扬州,也实在让人觉得无奈又好笑。

    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

    可一笑,立刻扯着脸上一阵刺痛。

    我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脸,不知是不是之前昏倒的时候擦伤了脸颊,我觉得凹凸不平的地方变得更加肿胀敏感,只摸了一下,就痛得全身直发抖。

    这时,我想起当初阿蓝跟我说过的话。

    这毒,是剧毒!

    如果过了一个月还没有解毒,我毁掉的就不止是我的脸了……

    一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必须早一点找到阿蓝!

    不管我经历过多少九死一生,也绝不允许自己死在这种情况下,更何况,我离我的离儿应该已经不远了!

    不一会儿,七嫂已经拿了一屉包子进来了,平儿和二丫头也跟着进来,手里还各端了两碗漂着油星儿的浑浊的面汤,她站在桌边,笑道:“家里没什么好的,先吃点垫垫吧。”

    说起来还真的有些饿了,感激的走了过去,四个人便坐在桌边吃了起来。七嫂做的包子很美味,皮薄馅大,一口咬下去鲜美的汤汁立刻涌出来,满口留香。我吃着,也忍不住赞道:“七嫂,你的手艺真好。”

    七嫂只笑着摆了摆手,倒是旁边的平儿扬着大嗓门:“娘的手艺,在这条街都是最好的。”

    “这条街?”

    我疑惑了一下,才听见七嫂道:“我们家是卖包子的。”

    “哦……”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咬了一半的包子,心里也转了起来,七嫂家一看就是不宽裕的,自己住着这里,不管怎么样都打扰了人家,加上吃穿用度,必须要早作打算才好。

    七嫂似乎也很伶俐,见我望着手里的包子出神,便说道:“啊,你不要想太多。那个比丘尼临走前,留了些银钱给我。”说到这里,她的脸微微发红,有些羞怯的道:“其实,也是不该收他们出家人的银钱,可是我们家——你也看到了,没办法。”

    她这样说,我反倒更不好意思,道:“七嫂,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哎哟,这话可不要说了。”

    她摆摆手,又将一个包子夹到我的面前:“多吃一点。”

    我答应着,低头咬了一口包子,眼睛有些酸涩。

    还是和以前一样,在最贫瘠的土地上反倒开出最美的花朵,这些穷困潦倒的人反倒能有温柔善意的心肠,我也曾经遇到过,支撑我活下去,并且愿意活得更好的人,和七嫂一样的朴实,只是现在——

    他如何呢?受了伤,还背负着罪,他会如何?

    一想到这里,不由的胸口又是一阵憋闷,刚刚还鲜美无比的包子也变得难以下咽起来,我只捧着手里的半个包子没说话,一旁的二丫头伶俐的看着我,跪在凳子上将汤碗送到我手里:“你喝点汤吧。”

    我低头看着那女孩子,这么大一点倒是很懂事,也会照顾人,大概就是人常说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看着她圆溜溜的大眼睛,我心里一阵温暖:“谢谢。”

    七嫂看着自己的女儿,似乎也很满意的,又冲着我笑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我踌躇了一下:“我叫,叫阿青。”

    “阿青啊。你是怎么会——呃——”

    看她有些难以启齿,我也知道七嫂是什么意思,我这样一张脸原本就吓人得紧,身上还有伤,又是被一个比丘尼救下来的,她虽然心善收留了我,可也要打听清楚免得招来祸事。

    不过,既然已经进了扬州城,我自己也知道,是暂时的安全了。

    于是我回答她道:“我是在路上遇到了山贼,至于我的脸——是生了病,就这样了。”

    “生病,哎呀,那可得早些治啊。”七嫂说着,关切的道:“你病了,怎么还出门呢?家里人都不管你吗?”

    “我,家里人都不在身边了。”

    “那你来扬州是做什么?”

    “……”我低头看了看跪在凳子上,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的二丫头,柔声道:“我是来找我的女儿的。”

    “找女儿?”

    “嗯,我的女儿在江南,”看着他们娘儿三诧异的看着我的样子,又补了一句:“江南边儿,我要过江去找她。”

    听了我的话,不知怎么的,七嫂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

    我不由的有些疑惑:“七嫂,怎么了?”

    七嫂捏着手里的包子:“你要过江?”

    “嗯。”我点点头,看着她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问道:“过江,是有什么困难吗?”

第696章 毒气攻心 莫为乱世人

    ?

    我问七嫂:“过江,是有什么困难吗?”

    七嫂皱着眉头还没开口,她那大嗓门的儿子平儿已经说道:“不是困难,是根本没法过去。我爹现在就在江南岸,回不来呢。”

    “什么?!”

    我吃了一惊,急忙转头看向七嫂,只见她的脸上也增添了几分愁苦的神情,点点头道:“阿青你是外地人,大概还不知道吧,自从一年多前,南岸修起了那些东西之后,扬州——咱们这些地方,就已经不一样了。”

    七嫂是个普通的妇人,她知道得并不多,但我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当初还在京城的时候,我就听到了不少来自南方的消息,长江南岸数个州郡被违逆势力占领,而北岸的扬州这几个大城市却显得态度暧昧,虽然没有明确的脱离朝廷的统治,但这个情况其实更糟,它们成了违逆势力的前哨战——打,不能打,因为一打起来就有可能遭到扬州内部及江南岸的夹击;可不打,一旦朝廷有什么动静,他们就会成为一颗朝廷内部的毒瘤。

    这样的局面,对扬州当地的平民百姓来说,定然有很大的影响。

    可是,平儿竟然说他的爹在江南岸,回不来,我顿时头皮有些发麻,便问七嫂道:“江上的往来,已经被管制了?”

    “要说管,倒还好了。”七嫂叹了口气,说道:“早先他们刚刚开始闹事的时候,也的确是管,过江的船虽然查得严,至少还让过的;可是——自打年前出了一回事之后,江上就被彻底的截断了,除非是南岸的兵船过江,其他的,哪怕是渔船,都不准下水了。”

    “啊?”我听了不由的皱紧了眉头,年前出了一回事?难道——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急忙问道:“你说年前出了事,是有什么人要渡江吗?”

    七嫂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对,听说是朝廷派的人,差一点在江上打起来,最后也没能过去,那边的人,”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对面,意思是南岸的人,“可凶呢nAd1(”

    我立刻明白过来,她说的,就是之前裴元灏曾经派了一批人,也就是杜炎他们南下准备渡江找离儿,我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差一点跟违逆势力交手,更没想到的是,因为那一次行动,居然影响到了江上的通行。

    我急忙问道:“在那之后,就不允许任何人过江了?”

    “扬州这边的官府没表态,可南岸那边一封码头,船就根本没办法往来。我那当家的,原本是去南岸办货,就这么被隔在了那边。人回不来,消息也传不过来,都不知道他——”她说到这里也说不下去了,眼圈都红了,低头擦了擦眼角,我正要安慰她,就听见她咬着牙狠狠道:“天杀的啊,就这么害得我们家离人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他。”

    我沉默了下来。

    这样类似的情况,当初也有过,而且就在这扬州城。因为瘟疫横行,裴元灏下令将扬州分为南北两城,将感染了瘟疫的和健康的人各安置在一边。

    可是,这一回……

    这一刻,我只觉得心乱如麻。

    情况比我预想的要严重得多,我原以为只要进了扬州,找离儿就会很容易了,没想到现在江上居然还被管制了,要怎么才能渡江,这就是一个大问题。

    而更大的问题是,江南地区的局势已经成了这样,看来正如之前傅八岱所说——天下之乱,避无可避。

    找到了离儿,又有什么地方可以成为我和她的安身之所?

    想到这里,我只觉得心都绞了起来,而坐在对面的七嫂也抽泣着,二丫头眨巴着大眼睛,小心翼翼的伸手过去摸了摸她放在桌上的粗糙的手背,怯怯的道:“娘,不要难过了nAd2(”

    一旁的平儿也说道:“娘,你不要难过,他们不让咱们渡江,咱们就想办法,总有办法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七嫂就变了脸,大声道:“平儿,娘不准你乱来!”

    她这样声色俱厉,吓了我一跳。七嫂又厉声道:“你听到了没有!”

    平儿低下头,嗯了一声,可我看他那双乌黑的眼睛,似乎并没有真的服气,只是也没有再说什么。

    七嫂又转过头来对着我,有些歉意的道:“让你见笑了。”

    我急忙摆摆手,却也没有什么说话的心情,吃完了手里的半个包子,便再也吃不下去了,七嫂让我再休息一会儿,自己带着收拾完了东西,便要出去卖包子了;她特地来看了我,见我脸色不好,便让平儿留在家里照看我,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带着二丫头出了门。

    平儿说是留下来照顾我,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又哪有坐得住的,不一会儿便已经不见他的人影,我原本也不想麻烦他,可靠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只觉得难受的感觉一阵一阵的随着心跳涌上来,让我坐立不安。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冷汗像流水一样从额头滴下来,眼前也阵阵发黑,我咬着牙扶着床柱站起来,想要叫平儿帮我倒一点水。

    可就在我刚刚走出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觉得一阵难受,低下头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这一吐,吐得昏天黑地。

    只几下就把刚刚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还不住的干呕,我扶着门框的手几乎用尽全力才没让自己倒下。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把那股恶心感压抑下去,我几乎站不直腰,可低头看着自己呕吐出的秽物,心已经沉了下去nAd3(

    我很明白,这是中毒后的症状。

    我已经无法进食了!

    阿蓝刚刚给我服毒之后,我也难受,进食困难,但多少还能吃下去,可现在这个样子,显然这毒已经更深了,如果再找不到她解毒的话——

    想到这里,我又是一阵眩晕,整个人仿佛都被掏空了一样,胃里好像有一只手在拧着心肺一般,让我喘不过气来,只能用力的抓着门框不让自己昏厥过去,幸好这时候平儿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看到我这样,急忙过来扶着我:“你怎么——你没事吧?”

    “我……唔——”

    我没敢开口,他看着我苍白的脸色,急忙将我扶到床边坐下,又倒了一杯水给我,我勉强漱了漱,这才好一些。只是看着门口那一滩秽物,有些难堪的道:“抱歉,我原本——”

    “没事。”

    这孩子倒也利落,摆摆手便自己出去拿着扫帚和煤灰回来,几下便打扫干净了,才又回到我的身边,说道:“你好些了吧?”

    我抿着嘴,只点了点头,顾忌着嘴里的味道,也没有开口。

    平儿坐在床边一直看着我,这个时候他突然说:“你不是生病吧?”

    我一惊,抬起头看着他。

    他乌黑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我:“对吧?我觉得,你没有跟我娘说实话。”

    我不由的也要正视这个孩子了。

    他只有十六七岁,说大不大,可说小却也不小了;而且,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敏感的时候,他虽然消瘦,黝黑,那双乌黑的眼睛里有却坚定的光芒,让人觉得如磐石一般不可转移。

    恍惚的,让我觉得熟悉。

    我不由的对他有了一丝好感,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微笑着道:“你也没有跟你娘说实话啊。”

    “什么?”

    “你娘要你不准乱来,可是你真的答应了吗?”

    “……”

    “你也没有吧。”

    “……”

    “你娘让你留下来照顾我,可你刚刚——去哪儿了?”

    这孩子也一时僵住了,摸了一把还沾着水雾的湿漉漉的头发,沉默了下来。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我平静的道:“你也是在想办法要过江的,对吗?”

    平儿低着头咬着下唇,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说道:“家里只剩我一个男子汉了,我一定要帮娘,也要找到爹,把爹接回来!”

    我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有两个,第一个是——”他说着,却不由的红了脸,低下头,原本的大嗓门也低了好些:“我……游不过去……”

    原来,他还想着游过江去!

    我不免也倒抽了口冷气,幸好他告诉了我!他的年纪还这么小,而长江那么宽,水流那么急,连弄潮好手都不敢轻易尝试,他怎么就敢这样做!万一溺水,七嫂可怎么活!

    我急忙抓着他的手腕,说道:“平儿,你可不要乱来!连大人都不敢轻易的尝试游过江去,更何况你还小,你若是出什么事,这边的家里就连一个男人都没有了,你让你娘和妹妹依靠谁?!”替身侍婢魅君心:一夜弃妃:妙

    也许是最后一句话说动了他,这孩子摇晃了一下,点点头:“我也知道,所以,我没敢再去了。上次差一点——娘哭了半天。”

    难怪今天他说那句话的时候,七嫂那么声色俱厉的,是早有前因了。

    我岔开这个话题,急忙问道:“那你说,还有一个办法是什么?”

    平儿抬起头来望着我,也有些警惕的:“你是也一定要渡江的,对吗?”

    “对。”我点头,坚定的对他说:“虽然我有些话是骗你娘的,但那是为了保护你们,可这件事我没有骗你们,我是要去找我的女儿,和你要找你爹一样。我们都要找到自己的亲人!”

    平儿一直看着我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像是认定了什么似得,道:“好,我信你。”

    “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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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7章 毒发 江南的增兵

    ?

    “其实,”平儿小心的回头看了看外面,然后压低声音对我道:“其实是有私船,可以渡江的。”

    “私船?”

    “对,是这边黑市里的人送货用的。”

    “哦……”

    我挑了挑眉毛。

    倒是忘记了,人总是会想方设法的牟利,在这样交通闭塞的情况下,自然会有人为了利益铤而走险,而越是在严苛的环境下,铤而走险的收益就越丰厚。长江上的往来行船受到阻隔,但如果有私船能来回的互通有无,那么必然会有高额的回报。

    不过——

    我想了想,看着平儿道:“怎么样,才能坐上私船?”

    平儿的脸色黯淡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道:“要银子。十两银子,才能上一个人。”

    “十两银子?”

    我一听,不由的大皱眉头。

    虽然知道那些私船运送人和货物往来就是为了牟利,但一个人就要十两银子也未免太过分了些,要知道,对于一个普通的家庭,十两银子可能就是一整年的收入了。

    平儿点点头,有些沮丧的道:“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看着我,那双眼睛里闪烁则期盼的光芒。

    我也知道他的意思,他希望我的身上会有这么多钱,可我的心里只有比他更窘迫。我离开京城是从大牢里被轻寒带走的,身无分文,这一路上幸而有阿蓝他们照顾,倒也不缺吃穿,我也没有担心钱的事,可跟阿蓝一失散,这个问题就摆在了面前nAd1(

    平儿看了一会儿我的脸色,也明白过来:“你也没钱?”

    “……嗯。”

    “哎……”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我没说话,只是用力的咬紧了下唇。

    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担心过钱,也是因为在宫里,根本谈不上用钱的事,可一到了民间,这些在天家、达官贵人眼里根本上不得台面的困难,就实实在在的摆在眼前了。

    吃穿住用行,每一样都是需要付出,才能有收获的。

    也许,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真的有自己已经出宫,已经离开那个男人控制的自觉了。

    不过一想到已经离开他了,虽然眼前还横着一条长江,却也觉得没有那么难,而且这个时候我也想起了当初阿蓝送我出城之后跟我说的话——他们是要送我到扬州,而如果我要过江,他们也会做,只是,要回头去找轻寒拿钱。

    我没想到,有一天,我和他的关系,会落到这么简单的联系上。

    咬了咬牙,我抬起头来对着平儿说道:“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帮我找到一个人,也许,她能帮我过江。”

    平儿一听可以过江,立刻兴奋起来:“真的吗?你要找什么人?”

    我认真的说道:“我也要实话告诉你,我刚刚那个样子,其实是中了毒。现在我已经很难受了——你不要害怕,听我说。有人可以解我的毒,而且她还可以送我过江,但现在我跟她走散了,我知道她会来扬州城里找我,所以我要你带我出去,碰碰运气nAd2(”

    平儿一听到我中毒,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等听完,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你,你中了毒?是不是要死的啊?”

    我笑了笑,虽然这个苍白的嘴唇让我的笑容也显得十分无力:“我现在还活着。只要找到她,我还能活更长。”

    等在屋里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平儿找到了一条七嫂平时不用的围巾帮我小心的围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这才扶着我小心翼翼的出了门。

    扬州城不大,但也不小,一出门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也让我一时间失去了意识,就傻傻的看着人来人往的穿梭着,还是平儿扶着我,小心的在我耳边问:“咱们去哪里?”

    “……”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才低声道:“到处走走吧。”

    “嗯。”这孩子也心细,扶着我慢慢的沿着长街走着,问道:“你说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啊?我也帮你看看。”

    “她叫阿蓝,是个三十多岁,很漂亮的女人——用别人的话来说,像狐狸精一样的漂亮。”

    “呃——”

    “不过她是个好人。”

    “哦。”

    我转过头去,看着平儿年轻的脸庞和单纯的眼睛:“你是一听说狐狸精,就觉得不是好人,对吗?”

    他踌躇着道:“听我娘说过,狐狸精就是不好的女人,虽然漂亮,但是——”

    “那,可有狐狸精伤害过那些人,或者,伤害过你?”

    “这,倒没有nAd3(”

    我带着一点笑意的说道:“你还小,但看人做事也应该有度,不要只一味的人云亦云,那样的话不过是个应声虫罢了。”

    平儿转过头来看着我,呆呆的道:“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

    我也有些愕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要跟他说这些。也许,是因为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个人过去的影子,和仿佛做梦才能回到的那些岁月,而我更希望,他能想那个人一样,好好的,走上一条更好的路。

    只是……

    我笑了笑:“我随口说说。”

    说完,便住了口,低头慢慢的走路,倒是平儿沉默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看着我:“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不是一个普通人。你——”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混乱的人声。

    还没来得及回头,后面的街道上就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接连好几个人都尖叫起来,平儿倒也机灵,一回头看着不对,立刻抓着我往旁边后退了好几步,我的脚下发软,差一点跌到,还是他用力的扶住我,就看见一队人马堪堪从我身后跑过去。

    我还有些回不过神,这个时候抬起头来,勉强看到仿佛是一队士兵骑着马跑过去,这里人来人往,他们也没有停下来,差点掀翻路边的小摊。

    平儿嘟着嘴,道:“也不知道急什么。”

    我勉强站直身子,他又关心的说道:“你没事吧?有没有撞到你?”

    “没事。”我摇了摇头,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马队扬起的阵阵烟尘,人已经走远了,我回过头来看着平儿,还听见他喃喃骂道:“每天过来这么多人,都不能让我们过去吗?”

    我听着这话不对:“平儿,那些是什么人?”

    平儿道:“他们?就是南岸的兵。”

    “什么?”

    “就是江南岸的那些人啊。不过平时他们都很少过江的,倒是最近,已经有好几艘兵船靠岸,光是我们就看到好多兵马过来。”

    “南岸的兵马?”

    我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又转头去看,那些人走得很快,已经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而我再抬起头往那边看,只看到了氤氲在冬日雾气里的——北城门。

    现在再看到那高耸的城墙不由的有些感慨,曾经做梦都要想过那城门,可现在看着那高耸的城门,却让我的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

    南岸的违逆势力竟然在往扬州这边增兵,可说是增兵,看起来却并不像是要跟谁动手的样子,那他们到底是要去做什么?

    我回过头去问平儿:“你说他们最近经常有很多兵马过江,到底是要做什么的?”

    平儿摇了摇头:“不知道,也没见他们做什么啊。只是那些人都在城外,看那样子,倒像是要找什么人似得。”

    “找人?”

    我不由的皱了一下眉头。

    不知怎么的,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更甚了。

    接下来的时间,平儿又带着我在几条街上来回走了走,也的确没有任何阿蓝的消息,眼看着天色不早,而我的身体也越发虚弱,他便扶着我回了家,并且答应第二天还要陪我出门来。

    可到了第二天,我却已经出不了门了。

    七嫂带着二丫头才刚刚出门不一会儿,我便又吐了,这一回比昨天更厉害,不仅吐空了肚子,人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而即使在昏迷中,那种内脏都要被绞碎一样的难受的感觉还在不停的煎熬着我。

    不知什么时候才睁开了眼睛,就看到平儿一脸焦虑的守在床边,一看到我睁开眼,立刻惊喜的扑上来:“你醒了?”

    “……”我张嘴,觉得喉咙烧得厉害,也说不出话来。

    他急忙给我端来了温水,喝了一些下去,我人才好受一些,弱弱的开口道:“我怎么了?”

    “你晕过去了。好吓人啊。”

    “……”

    “你,你不会,要死了吧?”

    这孩子,也真是没有忌讳。

    我听着一阵苦笑,抬起头来看着他,却也明白他心里的惶恐。他到底还年轻,家里救下一个陌生的丑陋的女人,原本就很小心了,万一我真的死了,断了他渡江的梦想,也许更会给他们这个原本就孱弱的家庭惹来麻烦。

    我低头捻着指头算了算,笑道:“还没到日子呢。”

    “啊?”

    “我还不到死的时候,不要害怕。”

    阿蓝给我服下毒药的时候说清楚了的,一个月之后还没有解毒的话才会要我的命,而现在算起来,跟她分开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也还不是我绝望的时候。

    这样想着,心里又涌起了一股力量,我将水碗递给他,自己挣扎着便要起身,平儿放了碗,急忙下来扶着我,道:“你这样了,还要出门啊。”

    “我要找到那个女人,才能活下去啊。”

    “可是——你太虚弱了,我怕你走不了。你还是在家里,等我出去帮你找她吧。”

    看着他焦急而关切的样子,我笑了笑,只是一想,还是摇头拒绝:“不用了。”

    “你——”

    “我现在还能行,就要用每一分力气来努力。”我一边说着,一边扶着他的手臂慢慢的翻身下了床,脚下软得好像和了水的面,不咬牙根本站不起来,我坐在床沿,积蓄了半天的力气,终于慢慢的站了起来:“等我真的站不起来的时候,才要全部依靠你。”

    平儿看着我苍白的脸庞和坚毅的眼睛,多少有些震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出去。不过你要答应我,如果你难受,一定要告诉我,我送你回来。你可不要出事啊。”

    我笑了笑:“嗯。”

    说完便跟着他一同出了门。

    扬州到底是鱼米之乡,气候温润,这个时候的北方一定是狂风大作雪若倾盆,可这里却还只是透着一点凉意,也的确没有让我更难捱,街上仍旧是熙熙攘攘的热闹的人群,只是——也许真的是中毒越来越深的缘故,我看着那些人,已经只剩下模糊的影子,而所有喧闹的声音,也仿佛隔了很远才传到耳边一样。

    自己,好像是处在另一个世界的,陌生的人。

    唯一让我跟这个世界连接的,就是离儿,不管再困再难,我也要活下去,找到她!

    想到这里,我用力的抓着平儿的手臂,一步一步的往前挪,费力的看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陌生的面孔。

    下一个,还是陌生的。

    都是陌生的,都不是阿蓝……

    越这样下去,我越觉得难受,冷汗如同潮水一样从额头低落下来——扬州不大,却也不小,这样下去,我要怎么样,才能找到阿蓝?

    万一,真的还没找到她,我就已经毒发生亡了,可怎么办?

    我必须要快一点,想办法找到她!.!

    这时,我正好看到路边有一个测字摊,一个山羊胡的老人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没有生意倒也不慌不忙,只拿着毛笔蘸了墨水悠然自得的画着什么。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

    对了,我可以写一些东西,贴到各处的墙上,阿蓝之前说过,要我先进城她来找我,她现在应该也在扬州城,只要她能够看到,她都有办法来找到我,这样比我带着平儿上街来找她,要容易得多!

    想到这里,我急忙抓着平儿的手,刚要叫他帮我去借一些纸笔,可一转头,却看到平儿正看着街道的另一边出神。

    我下意识的也看了过去,发现一群人正着一面墙,仿佛在看着什么。

    我问道:“平儿,他们在看什么?”

    平儿道:“不知道,刚刚看到,好像有官府的人在墙上贴了画,在通缉什么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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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8章 江南岸的势力,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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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儿道:“不知道,刚刚看到,好像有官府的人在墙上贴了画,在通缉什么人。”

    他说着,已经下意识的带着我走了过去,我也奇怪这个时候官府会通缉什么人,便跟着他,两个人小心的挤进人群,一抬头,就看到墙上贴着的人像。

    只一看,我立刻震愕得瞪大了眼睛。

    画像上的人——是我!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因为中毒太深已经产生了幻觉,可不管怎么揉眼睛,再去看,画像上还是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一张脸,清秀的眉目,淡淡的表情,那分明就是我!

    扬州府的人,在通缉我?!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中年人对着那画像喃喃道:“这个女人,好像见过……”

    我战栗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转身跑,可才一动就被平儿扯住了,他奇怪的看着我:“你怎么了?”

    “……”我有些惊恐的睁大眼睛,却见他一脸茫然的表情,还有周围的人,有的听到这边的动静看了我一眼,也就淡淡的转过头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对了,我忘了。

    我的脸,已经被阿蓝的毒药毁了。这些人都是与我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当然更不可能认出我。

    这时,刚刚那个说话的中年人已经一拍手:“想起来了,这不是当年闹瘟疫的时候,跟着三皇子,哦不——跟着皇帝来赈灾的那个女人吗?”

    周围的几个人听他说起来,有的似乎也想起了,都连连点头,有人疑惑的道:“怎么现在官府的人又要找她了?”

    “她不是皇帝的——人吗?”

    “哎呀,你们看,这下面!”

    我的精神一凛,又转头看向我的画像的下面,还附了一行小字,竟是悬赏千两黄金!

    这怎么回事?

    我站在人群里,看着自己的画像,心咚咚的跳得厉害,只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事不对,可一时间头脑混乱不已,怎么都想不明白,却听见平儿在旁边沮丧的说道:“千两黄金?哎,哪怕给我一颗金沙——不,能过江就好啊。”

    说完,他转过身来:“咱们走——咦,你怎么了?”

    我还站在原地看着那画像,没说话。

    这是扬州府的人贴出来的画像,但看下面附的字,这并不是通缉,而是悬赏寻找,这不像是裴元灏的作风。况且,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知道,扬州府的人目前态度暧昧不明,等到了这里,我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他们跟南岸的违逆势力是有牵连的。难道说,他们是在帮南边的人找我?

    长江南岸的违逆势力,到底是谁的势力,为什么要找我?!

    虽然现在我缺钱,可这千两黄金摆在眼前却闪得刺眼,好像尖针一样。这件事必须要弄清楚由来才行,不能贸然行动。想到这里,我按捺下心里的冲动,极力平静的道:“没事。我们走吧。”

    平儿点点头,正要带着我走出人群,我突然觉得有一只手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回头一看,一张俊美如冠玉般的脸映入眼帘。

    叶飞?!

    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开口,这个年轻人已经对着我使了个颜色,倏地从人群中走了出去。

    这里人来人往,原本就很嘈杂,尤其大家都围过来看人像,更是拥挤不堪,可他却好像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游走自如,一下子就消失在了眼前,等一抬头,他雪白的身影已经在街对面,只一闪,又出现在了另一边。

    我急忙对平儿说道:“平儿,你先回去,我有点事要离开一下。”

    “啊?”平儿奇怪的看着我:“什么事你啊,你要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转身朝着叶飞离开的方向,回头对平儿摆了摆手,便快步的跟了过去。

    叶飞走得很快,甚至我觉得他都不用走的,如同大白天见鬼一样在人群里忽隐忽现,可怜我身中剧毒,还要跟上他,等走到一处偏僻的林地时,已经快要喘不过气了。

    叶飞这才停下来,回过头看着我,脸色冷冷的。

    我满头冷汗,被凉风一吹微微哆嗦着,可看到他,心里还是多少有了着落,便上前道:“阿蓝她——”

    “她呢?”

    几乎和我同时开口,我一听他的话,心也沉了下去。

    他也在找阿蓝。

    原本以为见到她,多少会有阿蓝的下落,谁知现在还是毫无头绪,我只觉得心里越发的慌了,有些颤抖的说道:“我跟她失散了,在进扬州城之前被关卡上的士兵认了出来,她让我先进城,自己去阻拦那些士兵,我——”

    不等我说完,叶飞不耐烦的一摆手:“我没兴趣知道你怎么样。”

    “……”

    我一时愣住了,这个年轻人的怪异我早有领教,但今天似乎不同,比起平常的冰冷,他更像是内里燃着一团火似得,眼中透着一股戾气。

    我小心翼翼的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找你,我自有办法。”

    他冷冷的道,又低头看了我一眼,看着我溃烂不堪的脸庞,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说道:“只是找不到她。她现在应该也在城里,我以为她会来找你。”

    “她也进城了?”

    “嗯。不过,看起来她遇到了麻烦。”

    “什么麻烦?”

    叶飞的脸上更多的不耐烦的神情,但还是勉强开了口:“她被人袭击了。”

    “什么?”我惊了一下,急忙道:“是关卡上的那些士兵吗?”

    “不是。”

    “不是?”

    “我看了她留在城里一些地方的暗号,她应该是摆脱了那些人,可是在进城的时候,又被别的人袭击了。”

    我惊讶的看着叶飞,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阿蓝在跟我分开,并且摆脱了那些士兵之后,居然又被别的人袭击了?

    是什么人?应该不是朝廷的人,他们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也不应该是杨金翘的人,她出现原本就只是为了找我,根本没有必要去找阿蓝的麻烦……

    难道说,还有另一股我们不知道的势力,在针对我们?

    这时,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道光——

    南岸的人!

    南岸的人,他们现在通过扬州府在找我,有没有可能,袭击阿蓝的人,也是他们?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对我,到底是敌是友?为什么悬赏那么多黄金要找到我,又派人袭击阿蓝,如果我真的跟阿蓝在一起,是不是连我也要一起动手除掉?

    一想到这里,我只感到一阵寒意刺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急忙抬起头来对叶飞道:“阿蓝她现在怎么样?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她还——”

    还活着吗?

    我的话没有说完,是因为害怕,而叶飞听着我半句的话,脸色始终冷冷的,在这一刻道:“她最好还活着。”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也还很平静,或者说冷静,但是那种冷酷的冷静。

    我看着他,不知为什么,也觉得有些心悸。

    但终究忍不住,还是开口问道:“对了,我们之前为了过关,阿蓝给我服了她的一种毒药,可以把我的脸——你,你会解毒吗?”

    叶飞冷冷道:“不会。”

    “……哦。”

    虽然也没有抱太大希望,但说不失望,也是不可能的。

    叶飞冷冷道:“找到她,她自然会给你解毒。”

    说完这句话,他已经转过身去,我立刻意识到他要走,这个人的功夫很高,要离开不过是一眨眼的事,但我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衣襟:“你等一下。”

    叶飞回过头看着我,目光冷冷的,我脸上烧得厉害,但还是抓着他的衣服没松手,生怕他立刻消失似得,厚着脸皮开口:“你——你有钱吗?”

    “……”

    “可不可以,借我十两银子。”

    “……”

    他还是没开口,不知道是惯有的冷酷,还是没有遇到过有人问他借银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能厚着脸皮继续说道:“我想要过江,我的女儿就在江南岸,我要去找她,坐私船过去要十两银子,我没钱,只能——”

    “……”

    “拜托你。”

    我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脸埋得很低,自己都能感觉到耳尖也红透了。

    不过这个时候,我倒是比之前更清醒了一些,既然叶飞已经找到了我,他接下来自然是要去找阿蓝的,只要找到了阿蓝,他们俩要渡江当然很容易,要找我应该也不是难事;而我,如果能找到阿蓝,渡江,解毒,顺理成章,如果他找不到阿蓝——

    大概,我就只能死了。

    临死前,我至少要离我的离儿更近一点!

    也许,我能再见她一面呢?

    抱着必死的信念,倒也放开了,我抬起头来对着叶飞,认真的说道:“拜托你,我真的需要十两银子去找我的女儿,我——”

    话没说完,叶飞一扬手,甩开了我,我心里一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一团银色的东西从他手里抛了过来。

    我急忙伸手接住,沉甸甸的一块银子落在手心。

    我心里一喜,急忙抬起头来:“谢——”

    眼前只是白影一闪,他人已经不见了,就听见远远的空中传来了他冰冷的声音:“你先过江,等我们。”

第699章 天大地大,却无处不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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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揣着那一锭沉甸甸银子,我却觉得脚步反倒轻松了一些,人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不一会儿又回到了街上,走到刚刚遇到叶飞的地方,平儿已经回去了,这里还是很多人围着看墙上的画像,小声的议论着。我又看了自己的画像一眼,没说什么,便准备回去。

    刚要转身离开,却见前面一个年轻的妇人一直仰着头看着墙上的画像,她的背影有些熟悉,这个时候也正好转过身来,正正和我打了个照面。

    虽然已经有许多年不见,我一眼就认出了那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芸香?”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叫出了这个名字——她不就是当初吉祥村,住在刘三儿家隔壁的赵家的姑娘吗?

    她乍一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立刻抬起头来看着我,倒是被我的脸吓了一跳,愣愣的瞪了我半晌,下意识的走过来:“是你在叫我?你是——”

    我一时间也僵住了,全然忘记自己现在的处境,可突然看到一个熟人,也难免有些失态。

    见我支支吾吾的没开口,芸香皱了皱眉头,又看了我一会儿,越看眉头拧得越厉害,我讪讪的道:“是,我——”

    她想起了什么,转头看了看墙上的画像,顿时惊得睁大了眼睛:“你,你是——轻——”

    “嘘!”

    我急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拉到街边一个胡同里。

    芸香还有些回不过神,一直盯着我的脸,半晌才道:“真的是你?你怎么——怎么这样?”

    我有些尴尬的将围巾往上扯了一点:“我,生病了。”

    “……”

    她不尽相信的看了我一会儿,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

    重逢并不代表一定会喜悦,我也知道她并不喜欢我,虽然当初她并没有亲口说过,但我知道,她对刘三儿的感情是不一般的,往刘三儿手里递庚帖的只怕有她,否则赵大娘每次见到我,不会是那么冷淡的态度,而我和刘三儿成亲,作为青梅竹马的她除了让人帮送一份亲手绣的绣品过来,始终没有到场,之后的好几天,也没见她出过门。

    我对她来说,不是一个好的出现。

    想到这里,我也不知道自己刚刚贸然开口叫她的名字,到底是对是错了。

    两个人站在胡同里,半晌,没有人开口,气氛就有些尴尬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转头看了看胡同另一头有人摆摊子卖甜粥的,便说道:“我们去喝粥吧。”

    我点点头,跟着她走了过去。

    这样街边的摊子自然不如酒楼,外面天气也冷,可一碗热气腾腾的甜粥捧在手里还是暖融融的,我捧着香喷喷的甜粥却没敢喝,现在我的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也不知道喝一口下去会不会有难堪的场景,只能捧在手里取暖。倒是芸香,不知是不是粥很暖的缘故,她喝下去之后,脸也有些红。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鼓起勇气似得,抬起头来看着我:“他——三哥,你们有没有——?”

    我也知道,她一定要问的。

    “他现在很好。”

    芸香看着我:“你们两还在一起?”

    我愣了一下,立刻想起来,当初我和刘三儿离开吉祥村之前发生的那些事,随便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再原谅我了,她问我,不过是试探而已。

    看着芸香诧异的眼神,我想了想,道:“这些年,我和他都经历了很多事,这些事——总之是一言难尽。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他现在很好,在京城,还当了很大的官。”

    “啊?!他当官了啊?”

    “嗯。”

    芸香低着头没说话,长长的睫毛微颤着,脸上有一种不知道是喜是悲的神情,喃喃道:“他过得好啊……那就好。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会有出息的……从小就知道,他跟咱们,不一样。”

    我看着她,只觉得满怀心酸,说不出话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芸香又抬起头来看着我:“我刚刚看到墙上的画像——你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还听到有人说,你是皇帝身边的人?你们到底——?”

    我顿时有些尴尬,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我的身份,和轻寒的现状,我并没有打算让她知道,芸香不过是个渔村里安静的女子,也不应该接触到充斥在我生命里那些不堪的事。可现在更麻烦的是——只要揭发我,将我交到官府的手里,就能得到千两黄金,我看着芸香现在的样子,也不像是多富裕的,万一——

    感觉到我紧张的目光,芸香立刻明白过来,顿时涨红了脸。

    我下意识的道:“你,你千万不要把见到我的消息说出去。”

    “……”

    “求求你了。”

    芸香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带着微怒的神情:“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一听她这话,我倒是有些放心了。也不为什么,也许,我更相信一个人的自尊,尤其是在我的面前,她更不愿意被人看轻了。

    我尴尬的笑了一下,便岔开了话题,看她这一身打扮,一头青丝已经挽了起来,被一支木钗斜斜的别在脑后,虽然简单,却让她秀气的脸庞多了几分别致。这样的打扮已经分明不是当初那未出阁的姑娘的打扮了了。我问道:“你现在,是已经嫁人了?”

    “嗯。”她点点头,却不知为什么,脸上闪过了一丝羞怯的神情。我还没弄明白,就听见她低低的道:“我,嫁了苟二。”

    “苟二?”我愣了一下,立刻想起那个不学无术的人,皱紧了眉头,也立刻明白,为什么刚刚她会有那样羞愧的神情了。

    怎么会,嫁给他?

    虽然不好说鲜花插在牛粪上,可看着我的眼神,芸香自己也明白,只苦笑了一下:“终不过,就是嫁人。”

    “……”

    终不过,就是嫁人。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可不知为什么,我听得心里一阵酸涩。

    对很多女人来说,一生其实是两个半辈子,上半辈子是天给的,下半辈子是人给的,遇到什么人,嫁了什么人,就决定了这半辈子的喜怒哀乐了。

    如果,遇到了对的那个人,可以情投意合的在一起,那么这一辈子就都没白活;若遇不到,或者错过了,这一辈子就难到头了。有的人,或许会坚持着孤独终老,而有的人,也许就这么认命了,将就了。

    回想起我这一生,无数的人,无数次的对我说,要认命。

    可是,谁真的甘心,就这么将就了?

    芸香说完那句话,似乎连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沉默的低下头。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来看看天色,道:“天色晚了,我要回去了。不然他又要——”说着,她看了我一眼,住了嘴。

    我虽然也听出了什么,但没有追问,只是说道:“你怎么会到城里来的?”

    “我来卖些针线活,和家里的菜。这些日子不让下水,村里好些人都扛不下去了。”

    “啊……”

    她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对我说道:“你明天,还能出来吗?”

    “明天?”

    “嗯,我有些东西要交给你。明天早一些,你在这里来等我,好吗?”

    我虽然不知道她会有什么东西要给我,但还是立刻点点头,芸香喝了碗里剩下的一点甜粥,放了几个钱在小桌上,冲着我点点头,便起身拎着篮子急匆匆的走了。

    那天晚上回去,七嫂他们也并没有发现什么,还是和往常一样的训孩子,揉面合馅儿,准备第二天要做包子的材料,平儿好几次想要问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但都被我岔开了。

    第二天,等七嫂出了门,我撇开一直缠着我追问的平儿,也出门了。

    如约到那个街角的甜粥摊子等着,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芸香走过来,我刚一上前,立刻看到她的脸上隐隐的有些红肿,连她的眼睛也还有些发红。

    我急忙道:“芸香,你怎么了?”

    她一直低着头,听我一问,脸更红了,下意识的想要用手捂,却也知道捂不住,只能拉着我走到胡同宫里,我还一直追问:“你的脸怎么肿了?”

    “你不要问。”

    她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塞到我手里:“给你。”

    那个布包沉甸甸的,我差一点拿不住,是什么东西?我摸着里面好像硬邦邦的,诧异的解开绳子一看,那竟然是一大包碎银子!

    我惊讶的抬起头问她:“怎么,这是——”

    芸香还是低垂着头,道:“你不要误会,这个不是我给你的。”

    “那——”

    “之前三哥包了村后头的地,后来地被收了回去,官府补了银子。这些钱是村长拿下来的,我一直帮他——帮你们收着。”

    我有些愕然的看着她。

    这里面的银子不多,但也有七八两,对于一个普通的家庭来说不啻一笔财富,可我没想到芸香居然这么收着,就只是收着,在见到我之后,还会给我。

    不。

    看着她低垂着的脸庞,和睫毛下那双忽闪的眼睛,我立刻明白过来。

    她是为了刘三儿,留着这些银子的。

    这时再看她有些红肿的脸庞,我也明白过来:“你,是被打了,是吗?”

    “……”

    “是谁打了你?苟二?”

    “……”

    “是因为这些银子,你要拿出来,所以他打你?”

    “你不要问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芸香的声音已经哽咽了起来,急忙转过头避开我的眼睛,却让我越清楚的看到她白皙的脸庞上微微肿起的几道指印,连耳朵都红了。我不由的咬紧了牙:“他怎么能这样打人?”

    芸香伸手轻轻的抚着脸,她白皙消瘦的手越发衬得脸上的红肿显得那么狰狞,却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也没错。”

    “……”

    “是我不好,明明已经嫁人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

    而她自己也说不下去,原本红肿的脸颊越发的红了,低下了头。

    胡同里的气氛顿时冷到了冰点,一阵风呼啸着过去,蓦地让我一哆嗦,好像又回到了寒冷刺骨的北方。

    芸香她……

    我沉默了好久,喉咙里都一直在咯咯作响,想要说什么,却好几次都咽了下去,终于鼓足力气才开了口:“芸香,你——你不要再想他了。”

    “……”

    “这样,真的不好……我不是说你不好,而是,这样——对你不好。”

    “……”

    “他,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他了……”

    我还很清楚的记得在渔村那个皮肤黝黑,牙齿雪白,笑起来格外灿烂的青年,也记得在朝堂上肃容正颜,已堪大任的重臣,我最深的记忆,是那个夜晚,他点燃集贤殿的大火,带着一种野兽般狠厉气息的样子。

    明明是熟悉的,每一夜在我的梦中纠缠不休的人,可我却根本无法将那样的他,聚到同一个人的身上。

    他离我,都已经很远了,不用说芸香,更何况,也许他的身边已经有了——

    想到这里,我只觉得胸口一阵抽痛,不敢再想下去。

    这时,芸香也哽咽着开口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该去想了,所以——我让你今天过来,把这些东西给你,都给你,就是让自己不要再想。”

    她说着,那只消瘦的几乎露骨的手轻轻的伸进袖子,又从里面掏出一样东西,用力的捏着,然后道:“这个,也给你。”

    “……”

    我不知道她还有什么要给我的,伸手过去,又接过一样沉甸甸的东西,是她用一块帕子包着的,我小心的展开手帕,只见里面是一把长命锁。

    上面,还有几个字——

    轻盈……

    刘三……

    不离……

    我呆呆的看着那长命锁,光亮的银面几乎能映出我的模样,可那银光却闪得我眼睛都模糊了,我只觉得一阵滚烫涌了上来,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已经听到吧嗒吧嗒的声音。

    眼泪,就像是没有感觉的,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的落在我的手心里,银锁上。

    这就是,刘三儿当年给离儿打的那把长命锁!

    我现在都还记得,虽然当初,我只看了一眼,就是在那一天,我和他被迫分开的那一天,才让我看到,他有多不想和我分开,他有多憧憬我们将来的日子。

    但一切,都破碎了。

    我只觉得心痛如绞,连呼吸都抽搐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才开口,声音破碎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为什么……”

    “……”

    “为什么,在你手里?我——”

    “是我捡到的。”芸香看着我,轻轻道:“那一天,你们两突然就不在了,孩子也不在了,连你们家那个疯子也不见了。村子里好多人都去找,而我就在你们院子的角落里,看到了这个,像是被人丢了。”

    被人丢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一天我完全昏厥过去,而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裴元灏的住处,自然是他处理了那些事,而离儿身上的这个银锁——他那么痛恨我和刘三儿之间的关系,自然也不会留下来。

    “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这个东西,我还是想帮你们留着,也许有一天,你和你的孩子,会想要。”

    我抬起头来看着芸香善良而温柔的面庞,笑着道:“多谢你,谢谢你,谢谢。”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并没有痛哭失声,脸上甚至还有感激的笑容,可眼泪却完全不受控制,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滴一滴的落下,在脸上疯狂的肆虐着,等说到最后喉咙已经完全堵住了。我只能将脸埋进掌心,那冰冷的银锁贴在我的脸颊上,刺得我发疼,眼泪汩汩低落,最终全都没在了手帕里。

    芸香没有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和她都平静了下来,芸香轻轻道:“我今天来,把这些都给你,就都给你了。”

    说着,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的:“都给你了!”

    我看着她,也明白这些话的意思,只轻轻道:“多谢。”

    她又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人,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官府既然在找你,你应该躲起来才是啊。你的脸——”

    我没有笑的心情,只低着头:“我知道。我是打算要走了。”

    “哦……”

    芸香也没有问我,是要走去哪里,看我似乎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她有些局促,只勉强说道:“你们的房子,还在。我没事——以前没事,会去打扫打扫,如果你要回来住,还是可以回来的。”

    她说完,见我抬头看着她,又说道:“村里很多老人,都走了……很多事,也没有人再记得。”

    “……”

    “就这样吧,我要回去了。”

    “……”

    “……你,保重。”

    说完,她点了点头,便转身匆匆的走了。

    像是带着一阵风,一来一去,却留下了我手里沉甸甸的痕迹。

    我站在空旷的巷子里,还有风卷着冬天的寒意从我的脸上吹过,明明是温润的南国,却给我一种如刀割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这一刻,心,如刀割。

    我低下头,看着那片银锁,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这样的笑意在我肿胀恐怖的脸上,也许狰狞如鬼,可我的心,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无助过。眼泪又一次从眼眶中涌落出来,肆无忌惮的滴落,每一颗都那么的滚烫,落在手心里,几乎连那银锁都要熔掉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了起来。

    越笑越厉害,笑得喘不过气,笑得只能靠在冰冷的墙上,才不让自己倒下。

    风从空旷的巷子里吹过,两边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一个停留的,好像这个空旷的巷子,巷子里这个空荡荡的我,就是另一个世界,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可我,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

    我低头看着那片银锁,只是几个小字,却刺得我痛不欲生。

    为什么?

    为什么?

    你不是要放手吗?

    你不是就要这样放开我,让我去找一个更好的人吗?

    不离?不离!

    可为什么你又出现了?

    为什么天大地大,却无处不是你?!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七嫂家的,一阵阵难受恶心的感觉不断的涌上来,等回家的时候,眼睛已经发黑了,我推开门的时候,差一点就摔倒在地上。

    幸好一听到我推门的声音,平儿就跑了出来。

    “你回来了?!”

    他一见我好像要昏厥过去一般,急忙上来扶着我:“你怎么了,很难受吗?”

    我咬着下唇勉强自己不要昏过去,用力的抓着他的手臂走了回去,平儿一路扶着我回房,一路还不停的说:“我说我陪着你出去,你偏不要!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万一在大街上昏了可怎么办?”

    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个时候我只想立刻倒在床上狠狠的睡一觉,将脑子里那些如同走马灯一样拥挤的画面,或者说回忆统统忘记,那些几乎要将我逼疯的回忆。可平儿的大嗓门却实在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好不容易回了房,坐到了床边,他又立刻端了一杯温水来递给我,问道:“你今天到底出去做什么了?你见什么人吗?为什么不给我知道?你是不是可以过江了?”

    “……”我没说话,脸色越发的苍白起来。

    喝了一口水,人才稍微好了一些,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你——我先休息一会儿,然后再告诉你,好吗?”

    “哦……哦。”

    他点点头,接过我手里的杯子,见我勉强扶着床柱就要躺下去,便又走到床边,看着我,我见他倒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可自己却实在没有说话的心情,只说道:“我就休息一会儿。”

    “……”

    见我已经要躺下去了,平儿还是没有走开。

    虽然对我来说,他就是个晚辈,但十六七岁的男孩子也实在是不小,当着他的面这样躺下去,我自己也有些尴尬,只能强打起精神来抬头看着他:“有什么事?”

    平儿看着我,道:“我是想跟你说,你回来晚了些,刚才有人来找过你。”

    “找我?”我有些疑惑:“谁来找过我?”

第700章 惊现!船舱中的故人

    ?

    平儿看着我,道:“我是想跟你说,你回来晚了些,刚才有人来找过你。”

    “找我?”我有些疑惑:“谁来找过我?”

    平儿道:“就是之前送你来的那个比丘尼。”

    “什么?是她?”

    我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可才一动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又狼狈的跌坐了回去。平儿忙扶着我,说道:“你不要起来,她已经走了。”

    我一愣:“已经走了?”

    “嗯,她说她把你送来,也想来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听说你醒过来了,又出去了,她等了你一会儿,见你一直没回来,就走了。”

    “是这样啊……”我有些遗憾,那个比丘尼是我的恩人,真的应该当面好好谢谢她,可惜今天就这么错过了。我急忙问道:“那她有没有说她在哪座寺庙修行?或者,她还会不会再来这里?”

    平儿摇摇头:“她是个游方尼,我也问了她,希望她再回来见你一面,可她说她还有要紧的事要做,明天就要走了,所以——等不到跟你见面了。”

    我失落的坐在床上。

    看着我原本苍白的脸因为失望而越发的黯然,平儿只能安慰我:“你不要这样。那个比丘尼临走的时候也说了,有缘自会相见。你们俩现在没缘分吧。”

    没缘分……吗?

    我听着,只觉得心里沉沉的,没有再说话,只靠着床柱闭着眼睛。

    没缘分啊……

    平儿也不知道我是醒着还是睡了,小心翼翼的在旁边守了好久,都没有开口,一直等到我慢慢的睁开眼睛,他才小心的走过来,愣愣的看着我:“你哭了啊?”

    “……”

    我没说话,脸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什么了,伸手去摸才感觉到一滴泪滑过眼角,指尖立刻沾湿了nAd1(

    “你怎么了?我看你一回来,人就怪怪的。”

    我低头看着指尖的水光,慢慢的捏紧了拳头,抬起头对平儿道:“没事。”

    “那你怎么——”

    我打断他的话,道:“平儿,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好消息?”他一听,立刻睁大眼睛:“你是不是——”

    “嗯。”我笑着点了点头。

    稍晚一些的时候七嫂和二丫头回来,平儿就告诉了他们这个好消息。

    这孩子激动得在屋里直蹦跶:“太好了,可以过江了,你可以过江了!”

    七嫂一直没说话,这个时候便道:“别胡闹,又不是你过江,有什么好高兴的?这么晚了还不去厨房拿饭,要饿死你妹妹啊。”

    平儿听了,吐吐舌头,带着二丫头去了厨房。

    七嫂这才走到桌边坐下,我微笑着说道:“七嫂,这些天多谢你的照顾了。”

    她摆摆手。

    我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只是很平静的微笑着,她对我说:“其实我也知道,你要找女儿,不管怎么样都一定要想办法的nAd2(但十两银子,哪有那么容易的。你——”

    我笑道:“七嫂你不要担心,我是碰到了熟人,借给了我那些钱。”

    “哦……”

    “对了七嫂,你丈夫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征,你告诉我,等我去了那边,也帮你们打听一下。”

    七嫂顿了一下。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那一顿,仿佛是心里震了一下似的,但看她也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只平静的说道:“哦,我当家的姓顾,叫顾七。个子很高,在人堆里很扎眼的。阿青你要是真的见到了,就帮我跟他说一声,家里没事。让他自己想办法回来吧。”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七嫂这话说得有些淡,完全不像是被迫分隔两地的夫妻要说的话,不过转念一想,寻常夫妻可不就是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又哪里来那么多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呢。

    于是点头笑道:“好,我如果见到他,一定把这话带到。”

    不知道为什么,相比起平儿的急切和我的热心,七嫂反倒有些异样的平静,她对着我笑了一下:“多谢了。”

    我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这时平儿已经抱着饭锅和二丫头欢天喜地的跑了进来,大家一起摆碗筷吃饭,这事也就没有再提。

    吃完饭,平儿又出去打听了一下,立刻风风火火的回来,才知道正好今天晚上就有一艘船过江,一过亥时就离港。七嫂原本还觉得这样太急了,况且我的身体不好,应该再修养一段时间,但我和平儿却不约而同的都表示,必须要今天晚上就走。

    我自己也明白,过了今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船,而有船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走了。

    于是,我只在傍晚稍微靠着床边躺了一会儿,等待外面天色黑透了,七嫂小心的叫我起床,帮着我整理了一下,才转身对平儿交代:“咱们人多,出去的话只怕引人注意,我和二丫头就不去了nAd3(平儿,就你去送青姨吧,记着,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

    “要看着她上船才行,如果碰到官府的人——”

    “我知道,宁肯不过江,也不要被抓了。”

    “千万要小心啊。”

    她还千叮万嘱的,我和平儿都一一答应了,而站在她身边的二丫头睡眼惺忪的,踮起脚尖将怀里一个大大的油纸包送到我手上:“青姨,给你。”

    我接过来,里面是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谢谢你。”说着,我又抬起头来看着七嫂,感激的道:“七嫂,真的太感激你了。”

    不仅仅是她这些日子的照顾,我感激的是,在这样艰难的世道,还有这样的好人,这样的好人也还保持着好的心肠。

    七嫂只淡淡的笑了笑。

    看着她淡淡的笑容,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奇怪的不安,不知到底从何而来,可也来不及去想,平儿已经打开了门,站在门口直招手:“青姨,快走了快走了,不然来不及了。”

    我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看桥二丫头站在里面的七嫂,轻轻道:“再见了。”

    七嫂微笑着朝我摆了摆手。

    我转身跟着平儿走了出去。

    私船离港,自然不是之前往来所用的公港,而是一处隐蔽的河滩,要去河滩先要穿过一片浓密的数理。周围绿树成荫,在漆黑的夜晚更像是一堵堵高耸的城墙,将眼前的一切都遮蔽住了。

    幸好有平儿,这孩子大概也不知来过这里多少回,连灯都不用点就桥我往前走。我一路走过去,虽然极力压抑着,也觉得有些难捱,晚上吃的东西已经在半路上吐了,怀里包子的气味虽然香,可我却一点都不觉得享受。

    只觉得煎熬。

    终于,在我的眼睛已经要和黑夜融为一体的时候,平儿拉着我往前走下了一处斜坡,就感到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水声潺潺,伴随着一股生冷的寒意,迎面袭来。

    我一抬眼就看到了前方一片的粼粼波光,江南的夜寒,一轮弯月挂在漆黑的天幕中,洒下的万丈清辉在江面在,仿佛一片银丝网,将整个长江都笼罩了起来。

    不由的就愣住了。

    还在京城的时候,听说离儿在江南,我不止一次的梦见过长江,设想自己有朝一日渡江去找她,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隔开我和离儿的这条江就横在眼前了,却有些无措了。

    见我愣愣的站在岸边,平儿小心的拉了一下我的袖子:“走吧。”

    我转头看着他,月光下这个少年一脸兴奋的表情,指着前面到:“你看,船来了!”

    我抬起头一看,果然看到月光下,江面上缓缓驶来了一艘大船,原本平静的江面涌起了阵阵浪花,不断的拍打着岸边,静谧的夜晚也被打破了平静,周围响起了一些人兴奋的喃喃低语的声音。

    这些人,都是来等着坐私船过江的。

    平儿桥我的衣袖就往临时搭建的栈桥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压低声音说:“我打听清楚了,待会儿上船的时候有人来收银子的,你赶紧准备好,要是没有银子,他们会把人丢下水的。”

    “嗯。”

    我点点头,没说话,虽然胸口的憋闷在见到长江和大船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可难受还是难受,周围的人看到船慢慢的驶过来,也纷纷的聚集到了栈桥边,一时间人潮拥挤,平儿拼命的护着我,推开周围的人:“小心点,别碰!”

    我感激的看着这个小男子汉。

    不一会儿,船靠岸了。

    这艘船不算大,但太大的船也就不能这样私自渡江了,大家一看到船就好像溺水的人见到救命稻草一样,都拼命的往前挤,平儿护着我排在人群里,就听见前面碰的一声,船上的人将巨大的舢板搭上了栈桥,几个五大三粗的水手过来守着,不断的推搡着拥挤的人群:“别挤别挤!交了银子再上船,一人十两!”

    我手里早已经捏着那锭银子,随着人流一点一点的往前走。

    不一会儿到了栈桥的桥头,脚下已经是潺潺的江水不断拍击着木桩,带来江水生冷的腥味。

    可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好像从水气里,还闻到了别的味道。

    好像有点香味。

    不过也来不及细想,已经轮到我上船了,前面那个水手伸出粗壮的胳膊拦着我:“银子呢?”

    我急忙摸出十两银子递给他。

    那人接过银子掂了掂,又看了看我身边的平儿,平儿立刻道:“我是陪她的,我不上船。”

    “哦。那你上去吧。小鬼,你退后,别挡着人。”

    那人粗壮的手抓着我的胳膊一拉,我踉跄着上了船。

    一踩上夹板,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差点站不稳,我急忙扶着旁边的木栏,回头看到平儿站在栈桥上,拼命的踮起脚尖:“你小心一”

    “谢谢你,平儿。”

    “你一定要……找到我爹!”

    “我会努力的。”

    “一定要啊!”

    我苦涩的笑了一下。

    孩子的心里就是保持着这样莽撞的天真,却也不让人讨厌,我知道他的急切,其实和我期盼找到离儿的心是一样的,只要还有最后一分希望,就要保持着一百分的热情。

    想到这里,我回头对着他用力的点了点头。

    这时,身后上船的人已经挤了过来,推了我一把:“赶紧走啊,别挡道。”

    我踉跄着朝前走去,不一会儿便跟着带路的水手走到舱门口,只见下面黑洞洞的,是船舱,隐隐传来喧嚣的人声。

    下面,都是坐私船过江的人。

    我小心翼翼的扶着木栏走了下去,才看到这里面的人也的确不少,已经快要将船舱挤满了,一盏微弱的油灯吊在舱顶,照耀着这个不大的船舱,少有的几个凳子被人坐了,大家都挨着边儿坐在舱板上,有些相熟的人都在喃喃的说着话。

    我左右看了看,就看到那边一个角落里,还有空位,便小心的走过去坐下。

    刚一走到那里,突然船身一晃,我一个趔趄踩到了旁边那个人的衣裳,急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那个人带着帽子,一直低着头坐在那里,这时候才慢慢的抬起头来:“无妨。”

    一抬头,那张苍白而消瘦的脸就迎着我背后微弱的灯光,我顿时惊愕的睁大了眼睛:“你——”

    那人也惊了一下:“你——是你啊?”

    我僵硬的站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她。嫂索妙筆閣替身侍婢魅君心:一夜弃妃

    这是一个一身海青衣的比丘尼,抬头望着我,脸上已经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意:“檀越,又见面了。”

    “……”

    “贫尼还以为,真的跟檀越没有缘分再见呢。”

    这是一个年纪不轻的比丘尼,很消瘦,青灰的衣裳我并不陌生,连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味,我也不陌生,我这才想起,刚刚在栈桥上闻到的味道。

    这,就是救下了我,将我交给七嫂的那个比丘尼!

    她的脸上是出家人特有的云淡风轻的笑容,并不温暖,那种清淡却显得很随和,可我还是站在她面前,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是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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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1章 她,是真正的岳青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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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我震惊不已的表情,这个比丘尼也感觉到了一点异样,微微蹙眉的望着我:“怎么,你认识贫尼?”

    我还是没说话,只瞪大眼睛看着她。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她一样,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掀起我心中无尽的波澜,也将那些尘封的往事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打开,这一刻我只觉得心潮澎湃,阵痛的连心跳都快要停止了一般,也几乎是不知所措的,不自觉的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

    “青……婴……”

    仿佛一道惊雷,从头顶上炸开。

    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这一刻,两个人的呼吸都停止了,这个比丘尼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我,嘴唇微微颤抖着:“你,你是——”

    “……”

    “轻……盈……?”

    气氛压抑得胸口都崩痛了,我木然的站在那里,身后的油灯一晃一晃的,黯淡的光线将那张消瘦的脸照得晦暗难明,让人分辨不清到底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里。

    怎么会……

    周围的人慢慢的坐了下来,有几个人已经奇怪的望着我们两,我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慢慢的坐到了她的身边。

    她僵硬的身体被我挤了一下,但还是偏过头望着我。

    “轻盈?是你吗?”

    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让我蓦地哆嗦了一下。

    她还看着我:“你真的是——?”

    我突然有些不敢看她了,低头望着自己曲起的膝盖,两条腿也不听使唤的微微发颤,在她愕然的目光中,我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我听见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仿佛将心中一个老大的结打开了一般,这时我慢慢的转过头去,两个人的目光在晦暗的灯光下都显得有些沧桑而无奈,我想她和我一样,都没有再想过有再见的一天,而此刻的相见,就真如隔世一般。

    轻盈……青婴……

    听着这两个名字这样响起,连自己都恍惚了起来。

    当年,就是因为这两个过于相似,相似得让人恍惚的名字,才让我,让她,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于是,她成了西川那个天之骄女,却又历经疾苦的颜家小姐。

    而我,成了今天的我。

    我们以为可以自己控制的一生,都还没有好好的走完,却已经猝不及防的相见,让我有一种他生未卜此生休的无奈。

    是的,当初刘漓所述的故事,都不假,但申柔的指证是错的,我没有盗取颜轻盈的钱财,而眼前这个比丘尼,也不是什么颜家大小姐。

    她,是真正的岳青婴!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我和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心跳和声音,也终于平静了下来,她立刻就问我,我也知道,和她这样宛如隔世一般的相见,她有太多要问我的,我也有太多要问她的。

    “你呢?那个时候,你不是说要逃回去,找你的恋人吗?”

    听到我的话,她苍白淡漠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淡淡的苦笑:“当年你帮我假死之后,我的确逃了回去,可是——”

    “怎么了?”

    “我逃回去的那天,正好撞上他迎娶的新娘子过门。”

    我一下子僵住了。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和她一同入宫,因为是最早入册的,所以队伍里只有我们两,也因为她一直双目垂泪楚楚可怜,我关切的问她出了什么事,才知道她因为家里穷,为了凑钱给哥哥娶媳妇而卖身进宫,也只能和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分别。

    那个时候,我的心里就有了一个影子。

    于是,我把那个大胆的计划告诉了她,她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也大胆敢为,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们两交换了自己的名字。

    负责带队的太监原本对我们就不甚关心,加上两个人名字太过相似,又都是年轻女子,这么换着一叫,也没有太在意;再后来,入册的宫女越来越多,所有的人都叫我青婴,所有的人,都叫她轻盈。她就真的成了轻盈,我也就真的成了青婴。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入宫的马车停在了郊外一处荒坡让大家休息,我跟她便趁机实施了我们的计划。

    她从崖边逃走了,留下了一件带血的衣裳,颜轻盈的失踪成了悬案,为了掩人耳目,很快便草草结了案。

    而我,就有光明正大的拥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可以等待着五年后宫中大赦,重生!

    却没想到,一切,都不如所愿。

    她青梅竹马的恋人,竟然在她离开不过数月的时间,就娶亲了?

    我看着她消瘦的脸庞,也许是因为这些年来古佛青灯的生活,她已经没有了太多的表情,除了重逢时的惊讶,现在也已经平寂了下来,慢慢道:“我没有问,也不想问,只是觉得自己太可笑了。”

    “……”

    “谁知道回了家,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可笑。”

    “为什么?”

    “爹娘用我卖身进宫的钱给哥哥娶了媳妇,家里的耗用更多了,而我是逃回去的,怕被人看见,也不能出去做工,白添了一张吃饭的嘴。”

    “……”我立刻明白过来。

    “那,你出家了?”

    她苦笑道:“到了那个时候,人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我的声音有些异样的哽咽:“我没想到,会这样。”

    “是啊。我也想不到,人,会这样。”

    她眼中那种沉痛的伤,我完全能明白,那是不管如何吃斋念佛,都消磨不去的,只能岔开这个话题,问道:“那你又怎么会——我听长公主说,几年前你已经——”

    “死了对吗?”她淡然的一笑:“三年前我的确是生了重病,也真的差点就死了。那个时候,静常师太一直照顾我——哦,她就是长公主的母亲。我那个时候以为自己是活不过来了,你也知道,人之将死——”

    我明白了什么:“你把当年的事,告诉了她?”

    “我原想着,宫中五年一次大赦,你怎么样也该出宫了,我就算说出来,静常师太就说出去,也不可能传到宫里啊。谁知道,她竟然是太上皇的妃子。静常师太在皇泽寺,虽然住持对她很客气,还常常有个富贵的女儿来看她,可谁也没往别处想,都是后来,她才告诉我的。”她说着,抬头看着我:“你又怎么会这样?我听长公主说,你还给皇上生了个女儿?”

    我淡淡道:“嗯。”

    “那你现在——”

    “那些事,我不想再提了。”

    比起她,可以这么淡淡的将伤她至深的往事说出来,我却一个字都不能说,她似乎也明白过来,默默的抿了一下嘴。

    沉默了一会儿,我又转过头去:“青婴,你——”

    “你不要叫这个名字了。”她淡淡的一笑:“都快要不知道是叫的谁了。贫尼法号静虚。”

    “静虚……”我喃喃的念着这两个字,明明是普通的比丘尼的法号,可听了她的故事,再念她的法号,只觉得满怀心酸,眼角有些发烫的:“那你现在,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我是受静常师太所托,来找人的。”

    “静常师太?”那不就是赵淑媛吗?她又要找什么人?

    “其实贫尼离开皇泽寺,也已经有一年多了。长公主虽然常常到皇泽寺看望母亲,可毕竟每年也只能来这么几次,平日里静常师太对贫尼多有照顾。去年她生了一场重病,病中她突然跟贫尼说,想让贫尼帮她找一个人。而正好那个时候,长公主的人突然赶到皇泽寺,要贫尼马上离开。”

    “……”我挑了挑眉毛,立刻回忆起来,那应该就是在国宴上,长公主说出了她的“身份”的时候。

    她虽然用静虚帮我解了围,但难保不会有人真的去皇泽寺查探,所以她自然要把皇泽寺那边打理好。其实,若按照官场中人的做法,只怕静虚性命难保,可长公主到底心地善良,不愿滥杀无辜,所以她是派人去赶走了静虚,若我猜得没错,她应该还给她立了墓碑,掩人耳目。

    也保了她一命。

    听到这里,我其实松了一口气,回想起那个在漫天飞雪中仍旧冰冷无情的裴元珍,心里有一丝暖意。

    不管……不管我和她之间有什么,可她终究,是个好姑娘。

    是个配得上任何人的好姑娘……

    一想到这里,眼睛不自觉的涌起了一股滚烫的热流,连静虚也看出了什么,疑惑的看着我:“你怎么了?”

    “没,没事。”

    这么说着,可声音的哽咽却已经很明显了,她静静的望着我,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那双清冷的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丝了然的神情。

    于是,静默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勉强平复了心绪,抬起头来:“对了,你刚刚说赵——静常师太托你帮她找人,是找什么人啊?”

    “呃……”

    静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的神情,我立刻意识到在担心什么,于是淡淡一笑:“你若不想说,就算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其实,也不是不想说。对你,贫尼倒也没有什么想隐瞒的。”

    “哦。”

    “只是——”她的眉头拧紧了,踌躇了许久,用一种奇怪的口气说道:“静常师太,就是淑媛娘娘,她是有个儿子的吧?”

    “嗯。”我点点头,也有些难过的:“当初——在京城的时候殁了。”

    “哦……”

    我听着觉得不对,转过头奇怪的看着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第702章 一生的秘密 一世成空

    ?

    我听着觉得不对,转过头奇怪的看着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静虚自己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困惑的表情,沉默了一下,才低声对我说:“她要贫尼来这边,帮她找儿子。”

    “什么?!”

    我一时间没控制住,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周围好几个被船身摇晃摇得恹恹欲睡的人都惊醒过来,不满的看着我,我急忙拉高遮在下巴上的围巾,小心的往她身边凑了一些。

    等周围的人都不再注意我们的时候,我才又压低声音,不敢置信的道:“她让你帮她——找儿子?”

    “嗯。”

    怎么回事?

    赵淑媛的儿子不就是云王裴元琛,已经死了好多年了,怎么还要找他?

    难道他没死?

    只这么一想,我立刻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那是怎么可能?当初在青梅别院那样的参天大火且不说,我是一直守着裴元琛,亲眼看到他落了气,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转头看着静虚,道:“师太的儿子,也就是当初的云王,是我亲眼看着落了气的,已经殁了好多年了。她是不是糊涂了?”

    “我想也是。”静虚点点头:“那个时候她的确病得有些重,天天发烧,梦话不断。只是——”

    “只是什么?”

    静虚又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在注意我们俩,才凑到我耳边,低声道:

    “那个时候她病重,说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话,贫尼一直守着她,也听了个大概。听她说起来,好像她发现了皇后的什么秘密似的,皇后要她闭嘴,她一直在哀求什么,可我也没听明白,她清醒过来之后,也不肯再说了nAd1(”

    江水仿佛也随着我起伏的心潮而澎湃起来,颠得船身一荡,我只觉得这一刻越发的心绪繁乱起来。

    她说的自然是殷皇后,赵淑媛原本就是殷皇后的陪嫁。

    难道……是真的?

    如果,赵淑媛的梦话不是胡话,难道说当初死在青梅别院的裴元琛,真的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而是殷皇后为了控制她,将她的亲生儿子掉包换来的,这样就能让这个身为母亲的女人彻底的闭嘴!

    如果真的是这样,不能不说殷皇后的心够狠,她的确让赵淑媛闭了一辈子的嘴;而她一倒台,赵淑媛也彻底的失去了儿子的踪迹,我原以为是因为裴元琛的死让她出家,现在看来,也许是因为失去了最后可以找到儿子的机会,赵淑媛万念俱灰,才会去出家。

    可是,到底有什么秘密,能让殷皇后这么对付自己身边的人!

    我只觉得一阵阵寒意刺骨,想起当初在青梅别院的大火中,一边吐血,一边流泪,还对黄天霸念念不忘的裴元琛,突然有一种不知道是悲是喜的无助。

    也许,他那样走了,并不真的痛苦。

    静虚轻轻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些到底是真是假。只是她说,长公主已经找到了终生所托,她不再担心,唯一牵挂的,就只有一个人了。所以,托我来找。”

    我的呼吸窒了一下。

    长公主的……终生所托。

    就在这时,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好像有很多人在大声喊着什么,随即传来乒里乓啷的声音,顿时将船舱里的安静打破,大家都惊了一下,有人下意识的道:“怎么了?莫非船要沉了?!”

    顿时周围的人都吓得闹了起来nAd2(

    我皱了下眉头,没说话,只是耳朵捕捉到上面杂乱的响动里,有人在大声的骂着:“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小兔崽子!”

    “看我不打死你!”

    听着好像有什么人上了船,可不知道怎么的我心里莫名一紧,急忙起身就往木梯那里走,身后的静虚想要叫我也没来得及,我已经扶着木栏慢慢的走了上去,一把推开了舱门。

    果然,外面一阵乱糟糟的,那些水手全都拿着木棍在叫骂着,我才刚刚站稳,前面突然一个黑影冲过来,一下子将我撞倒在地。

    “啊——!”

    我痛呼一声,原本就不太舒服这一刻差点被撞晕过去,就听见撞到我的人下意识的:“救救我,青姨,救救我!”

    这个声音——

    我睁开眼睛一看,撞倒我的竟然是平儿!

    我大吃一惊:“平儿?你怎么会在船上?”

    来不及回答,周围的那些水手已经围了上来,一个大汉一把将他拎了起来,骂道:“小兔崽子,不给钱就想过江,还藏在舱板后面,真当爷们都是瞎子。”

    他个子不算瘦小,但那大汉身形魁梧,抓着他就好像抓着一只猴子,轻而易举的拎着他走到了船边,恶狠狠的道:“去死吧!”

    眼看他就要把平儿丢到江里,我急忙上前一把拉住那人的手:“不要!放他下来。”

    那大汉回头看着我,恶狠狠的道:“放他下来,有这么便宜?!咱们过一次江多不容易,让这小子偷奸耍滑的混过去,将来大家都有样学样了!哼,这一次就要杀鸡给猴看,看看今后还有谁敢这么干!”

    说完,高高的举起平儿就要往下掼!

    我吓得脚都软了,双手死死的抓着他:“不要!不要!我给你钱,他的钱我给!”

    那个大汉瞪着我,手上的动作倒是停了下来nAd3(

    我慌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平儿也吓得白了脸,在他手里连挣扎都忘了,看着我哆哆嗦嗦的掏着腰包,把里面那几块芸香给我的碎银子全都倒了出来。

    旁边一个水手走过来,从我手里拿过银子掂了掂,立刻道:“这不够啊!”

    那大汉一听,立刻横眉怒目的道:“那就怪不得我了!”

    “不要——!”眼看着他就要把平儿丢下去,我死死的扯住了他:“不要伤害他!”

    “没银子就让他等死!”

    “……”

    我看着那大汉毫不留情的凶狠样子,又看着平儿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咬了咬牙,心一横,伸手从怀里慢慢的摸出了一个东西。

    那人凑过来一看,立刻挑了挑眉毛:“哟,这银锁的成色不错。”

    说完,他伸手就要过来拿,可我的指尖却紧紧的捏着,他拿了几下没拿过去,也变了脸:“怎么?不肯给?那这个小崽子可就留不得了!”

    “……”

    我死死的咬着下唇,几乎都咬破了,微微的痛楚和血的咸腥味刺激得我整个人都在不停的颤抖着,明明什么力气都被掏空了,可指尖却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般,捏得紧紧的,连那人用力的抢都抢不过去。

    平儿不断的哀求着:“青姨,青姨救救我,救救我啊。”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银锁已经被我捏得发烫,上面的那几个字也变得灼人起来,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耳边鬼使神差的响起了刚刚静虚说的那些话——

    长公主已经找到了终生所托……

    终生所托……

    指尖一颤,那块发烫的银锁被抢走了。

    我的手里空空的,突然觉得一直滚烫跳动的胸口也空了,看着那个人拿走银锁,带着贪婪的表情欣喜的放到嘴边咬了咬,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平儿已经被那水手放下来,一下子扑到我的身边用力的抱住了我的胳膊:“青姨。”

    我说不出话,眼泪模糊了双眼,也将喉咙哽住了。

    我突然想要哭。

    为如今自己的两手空空而哭,为自己过往的一无所留而哭。

    我怎么,会走到今天的?

    我转过头去看着平儿:“你这是干什么?”

    一开口,那声音陌生得自己都不认得,已经支离破碎了,平儿以为我生气,怯怯的望着我:“青姨,对不起。我只是想混着过江,我想自己去找我爹。”

    “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青姨。”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而平儿抬头看着我,也有些吃惊的:“青姨?青姨……你,你哭了?你不要哭,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你为什么不听话?”

    “青姨对不起,对不起!”

    不管他怎么道歉,甚至不顾一切的伸手抱着我的胳膊拼命的求饶,我还是控制不住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仿佛在这一刻决堤了一般。这孩子被吓坏了,到最后连话也不敢说,只能一直抱着我的胳膊。

    那些水手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我们,一看到我这个丑陋不已的女人还哭着,越发的厌恶,推了我一把:“哭什么?快下去呆着,船马上就要靠岸了。”嫂索妙筆閣替身侍婢魅君心:一夜弃妃

    我踉跄了一步,回过头,目光模糊却呆滞的望着那个拿走我银锁的人,他已经完全不在意我们,只趴在前面的舵盘上注视着岸上,船已经要靠岸了,看着前面一片漆黑,只能凭风听着沙沙的声音,像是江岸上葱郁的芦苇。

    船这样偷偷渡江,自然要停在人眼稀少的野地。

    那几个水手又催促了我们几声,我毫无办法,只能带着平儿慢慢的往回走。

    可我们刚一转身的时候,就听见有人说道:“怎么,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安静还不好?”

    “倒也不是,只是往日都没这么——”

    “好啦,马上就要靠岸了,赶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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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3章 “杀了她!”

    ?

    眼看船慢慢的驶向前方,江水仍旧有节奏的一次次拍击着岸边,水浪声几乎已经近在耳边,我桥平儿也忘了往回走,就这么扶着木栏抬眼看着船一点点的滑向前方,巨大漆黑的阴影笼罩在眼前。

    平儿也紧张起来,用力的抓着我的胳膊,喃喃道:“要到了。”

    江上风大,很快便将我脸上狼狈的泪痕吹干,可冷汗却一阵一阵的冒出来,心里的痛还没消失,身体上的痛楚又一次袭来,我不由的一把抓紧了平儿的手。

    他抬头看着我,下意识的:“青姨?”

    我没说话,只死死的咬着下唇,却控制不住阵阵呕吐的感觉涌上来,我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靠上背后的木栏,就听见旁边的水手道:“今晚可真是,一点声儿都没有。”

    “是啊,连虫都不叫了。”

    旁边的一个看上去是领头的中年人过来踹了他们两脚:“聊什么聊,赶紧去过帮把手,要靠岸了。”说着,他回头看到我和平儿,没好气的道:“你们也别下舱了,等船靠岸赶紧给老子滚下船。”

    我伸手抱着平儿没开口,硬生生把难受的感觉压了下去,船慢慢的滑了一段,然后前面黑洞洞的传来噗通一声巨响。

    是锚下水了。

    船身震了一下,那个头领立刻招呼着“赶紧搭上去”,“点火点火”,周围的人也全都忙不迭的上前帮手,不一会儿就将木阶搭上了岸边的一处栈桥,然后他们便回头道:“快出来,走走走,赶紧下船!”

    我跟平儿第一个被他们推搡着过去,回头一看,慢慢燃起的火把照耀下,船舱里的人也一个个的走了出来,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我恍惚的看到静虚那一身海青衣在火光中出现,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好去打招呼,索性下了船再说。

    于是,便桥平儿的手慢慢的走过去nAd1(

    脚一踏上栅板,立刻晃动了起来,不知怎么的我的心也好像一脚踩空一般悬了起来,身后点燃的火把不多,自然是害怕被发现,忽闪的火光照着前面大片的芦苇丛,随着夜风吹拂芦苇阵阵起伏着,还有星星点点的光闪烁着。

    我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后面的人立刻道:“快走啊,你在干什么?”

    我还是没动,定定的看着前面,眉头越拧越紧,就在后面的水手都不耐烦,正要开口叫骂的时候,突然,一道寒光从前面飞射过来,我一下子抱着平儿扑倒下去,就听见夺的一声,一支长箭钉在了我们身后的船板上。

    顿时,跟在我们身后的人吓得尖叫了起来。

    这一声惊呼在寂静的夜幕中响起,听起来格外心惊,后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都乱了起来,全都大声道:“怎么了?”

    “干什么啊?”

    “有,有——”

    那些人原本就是坐私船偷渡过江,一见情况有变都乱了起来,好几个直接从船上跳了下去,顿时水声,叫喊声响成了一片。

    场面顿时已经失控。

    就在这时,前方一下子燃起了许多火把,无数的人从芦苇丛中站了起来,朝我们飞奔了过来。

    “下船,都下船!”

    身后的那些水手们一见,顿时吓得脚都软了,我抱着平儿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看到好几个人已经冲了上来。

    一时间,我以为是强盗或者水贼,可一见那些人的衣着竟是整齐划一的,他们先是分出一拨人去抓那些跳船要逃走的,另一批人冲上了船来,见人就抓,大家吓得纷纷尖叫挣扎,却被那些人轻而易举的制服nAd2(一个人冲过来看到我和平儿趴在船板上,立刻将我们扯了起来,我下意识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下船!有你问的?”

    我被他狠狠的推了一把,擒住双手押下去,就听见后面的水手们全都在哀求:“官大爷饶命,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我的心里一沉,但已经来不及多想,那些人如狼似虎的,已经冲上来占据了整艘船,这些原本想着偷偷渡江的人都吓得面无人色,一个个也不敢反抗,就被那些人抓起来挨着押下了船。岸边的土地潮湿满是泥浆,不一会儿裙角和鞋子都已经沾满了泥,在这样的深夜,火把忽闪光线晦暗,走得更是十分的艰难。

    终于走到了稍微干燥坚实的陆地上,大家都已经狼狈不堪。

    我们被那些人推搡着走到了一起,都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我下意识的抱紧了平儿,他也被吓坏了,直往我怀里钻,只见那些人举着火把走过来,将我们围成了一个圈,每个人手里都握着钢刀,大声道:“老实点,站好!”

    我一直没说话,这个时候看向了人群的外面。

    这边的火把光线太强,周围显得更加晦暗,只有在仔细的瞩目了之后,才能勉强看清,除了围着我们的这些人,前面似乎还隐隐的有一批人,但都没有点燃火把,只是远远的站着,看着我们。

    我小心的看着他们。

    这些人,应该就是江南岸的违逆势力。

    虽然私船过江的确是违反了他们的规矩,但这样来抓人,未免有些太小题大做了一点,这里也不过是些想要过来找人,或者处理私事的平民,哪用得着这么大的阵仗?

    当我们这些人全都站好,那个领头冲上船的看起来像是头领的士兵回头朝前面跑过去,夜风中传来了一阵很低的说话的声音,也不知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就看见那个士兵举着火把跑了回来,一挥手道:“挨个查看!”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看样子,他们好像是要从船上找人,找什么人呢?

    我正想着,就看到那些人从人群里一个一个的把人拉出去,扬着火把照一下脸,看了看,便又推到另一边,不一会儿,已经过去了十几个人了nAd3(

    这时,他们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下意识的伸手握着遮在脸上的围巾,却被一个高大的人一把抓了过去,一看见我这样,立刻粗声粗气的道:“拿下来!”

    我微微的喘着气:“你们要干什么?”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是觉得这些人今夜驻守在这里的目的并不简单,而体内似乎又隐隐的有毒发的迹象,我只能硬撑着不让自己昏厥,更不能倒下,那个人一听我这么说,立刻勃然大怒,伸手过来扯着我的衣领:“让你多嘴!”

    我的脚下一软,一下子被他掼到了地上。

    那一下摔得我眼冒金星,差一点就昏过去了,原本拢在耳后的围巾也脱落下来,立刻露出了我的脸。也许是因为原本夜色深黑,火把的光忽闪着照下来,周围好几个看到我的脸的人都吓得叫了起来:“啊!”

    “她的脸,啊呀啊呀!”

    平儿急忙扑过来抱着我:“青姨,青姨你没事吧?”

    就在周围一片混乱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不远处那群一直静默的人里,响起了一个低沉而惊愕的声音:“青——?”

    我心里一动。

    那,仿佛是个女人的声音。

    紧接着,似乎有人拍了拍手,这边的人一听,立刻有几个跑了过去,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命令过来,一把将我从地上拖了起来,平儿吓得眼睛都红了,跪在地上抓着我的手,跟刚刚我求人放下他一样:“你们要干什么?放开青姨,你们不要伤害她呀!”

    “臭小鬼,滚开!”

    那人一脚将他踢开,拖着已经难受得说不出话的我朝前面走去。

    说是走,其实我的两条腿都是在地上拖着的,好像一条破麻袋似得被人拖过去,一直走到一处稍微平坦的地方,那人才放手,而我已经瘫软在地上,阵阵恶心的感觉涌上来,让我不住的干呕。

    后方一片混乱和平儿的哭喊,但在这里,却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只有一个脚步声,慢慢的,从前面走过来。

    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勉强撑起身子,借着身后远远的火光,这才模糊的看着这里竟然还有一大批人马,隐匿在夜色中,人虽然多,却一点呼吸声都听不到,显得格外的摄人心魄,而那双慢慢走到我面前的脚,纤细而轻巧,绛色的衣衫几乎已经于夜色融为一体。

    我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女子。

    火光忽闪,只能隐约的判断她很年轻,似乎长得还不错,眉宇间有着江南女子独有的精致,眼睛格外的亮,即使这样的夜色也掩盖不住。

    她是——

    “你是谁?”

    “你就是岳青婴?”

    听到这个名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我并不算太吃惊,刚刚的一切已经昭示他们是在找一个人,而那些人一看到我溃烂的脸就将我拖过来,显然,他们是在找我。

    可是,这些人不是江南岸的违逆势力吗?他们为什么要找我?

    眼前这个女人,她又是谁?

    我咬着牙没说话,积攒着身体里微弱的力量想要让自己站起来,那个女人还在看着我,仿佛有些不甘心的道:“你真的就是,岳青婴?”

    她一边说,那双晶亮的眼睛一边在我的脸上巡梭着,似乎想要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这张溃烂的脸庞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让人觉得好一些的感觉。她皱了一下眉头,脸上犹有不甘,沉默了下来。360搜索.替身侍婢魅君心:一夜弃妃更新快

    我问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抓我?”

    我曾经猜想,能在江南岸建立起足以和朝廷对抗势力的人,在我想来只有药老,可是药老的人怎么会这样来抓我?但如果不是药老的人,那我这些年来连江都没渡过,怎么会惹上他们的?

    那个女人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还是一直看着我,过了很久,才轻叹了一声,仿佛带着一丝释怀的意味:“算了,我也并不想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

    什么意思?

    说完那句话,她已经慢慢的转过身去。

    “杀了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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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4章 一个温暖的怀抱

    ?

    杀了她。

    这三个字说得干净利落,毫无起伏,仿佛只是在说今天的夜色一般。

    我的呼吸都顿了一下,但立刻,有些明白了过来。

    之前叶飞跟我说,阿蓝在进入扬州之后遭到了袭击,我一直在思索那袭击到底是冲着她,还是冲着我,现在的遭遇让我明白过来,一切都是冲着我。

    这个女人,我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看起来她知道我的名字,也知道了我的脸被毁掉,应该就是她的人去袭击了阿蓝,而知道了我并不在阿蓝身边之后,她才在这个地方来堵截过江的私船。

    她甚至,还知道我一定会渡江。

    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与我素未谋面,就要我的命?!

    不等我想清楚,周围的那些人已经走了过来。不过,他们虽然走了过来,却仿佛还有些犹豫,你看看我,我看看里,手里握着刀都还没有出鞘。

    那个女人厉声道:“还不动手?!”

    那些人听得一惊,急忙伸手拔刀,就听苍啷啷几声,钢刀出鞘,寒光一下子照在我的脸上,刺得我的眼睛发痛。

    铁器上隐隐的血腥气刺激得我哆嗦了一下,这一刻,真的是命在旦夕了,我用力的咬着下唇,皮肤被咬破,血染上了舌尖,我抬起头来说道:“你这么没用啊?”

    那个伫立在黑夜中的纤细身影一颤,回过头来看着我,气息有些不稳的:“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么没用啊?”

    “……”

    “敢在这个地方堵我,敢这样大动干戈的来杀我,却不敢看看我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nAd1(”

    “……”

    “还是说,其实你是知道的,因为知道,所以才急着杀我。”

    周围的人这一刻呼吸都屏住了,不敢置信一般的全都盯着我看,我已经没有力气站起身了,只能狼狈的趴在地上,可抬起的头却丝毫没有狼狈的迹象,仿佛还在俯视着那个一直挺直了背脊的人。

    我笑了一下:“也难怪,你会选择杀我了。”

    “……”

    “正是这种人,才会做这种事。”

    那个女人的气息越来越乱,她一下子转过身走到我面前,蹲下来直直的瞪着我的眼睛:“你以为我是怕你!”

    “不是吗?”

    “你——”

    她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好像恨不得上来咬断我的舌头让我不能再开口一样,不过越是这个样子,我倒比刚刚越感觉到安全——虽然,也只是一点点安全。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狼狈,转眼看了看周围那些高大的身影,一挥手道:“你们先退开。”

    那些人倒像是如释重负一般,急忙收刀回鞘,小心的退后了几步,就听见这个女人咬着牙对我道:“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杀你?”

    我心里咚咚直跳,但脸上却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模糊的看着那张姣好的面容,带着气急败坏的神情,想了想,然后平静的道:“一个女人要杀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还能为了什么?让你这样的女人要打要杀的,除了为男人,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原因了吧?”

    她的呼吸更乱了:“你知道我是为了谁?”

    “……”

    这一回,我说不出话来了nAd2(

    其实刚刚那些话,不过是我斗胆一试,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说她为了男人,也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只是没想到真的是为了男人而这样大动干戈,我越发觉得心里紧张起来。

    是什么人?

    长江南岸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感觉到我的沉默,她目光闪烁了一下,突然冷笑了起来:“你也不知道,对不对?”

    “……”

    “哈哈,你连我为了谁都不知道,你连有什么人为你朝思暮想都不知道。”

    “……”

    “岳青婴,你还不该死?!”

    我的气息也有些不稳了起来,却还是咬着牙道:“我该不该死,也轮不到他人置喙。”

    她的目光变得阴冷起来,像针一样:“我也不想管你该不该死,我只是要你死!”

    说完,她抬起手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把短小锋利的匕首,寒光摄人,我顿时心跳剧烈,惊恐得睁大了眼睛,就听见她冷冷的说道:“也罢,我来和你做个了断。”

    “……”

    “将来见了阎王,我自有分辨!”

    说完,她便举起匕首朝我扎了下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刻,她身后突然跑过来一个人,似乎也是她的随从,气喘吁吁的道:“小姐,有人过来了nAd3(”

    她被人打扰了,眉头紧皱:“那又如何?”

    “是……是咱们的人。”

    “什么?!”

    她蓦地一惊,手上的匕首僵了一下,下意识的站起身回头去看,我只觉得自己都已经走到了鬼门关的门口了,又生生的止步,全身冷汗都吓出来了,急忙也抬头去看前面,只希望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我不知道现在的时辰,但从船在上游下水,慢慢的沿着江水驶向下游的这个渡口,再到他们大动干戈的抓人,找人,只怕也过了大半夜了,仿佛远处的天边都已经不再是沉重的漆黑,而隐隐透出了一点光来。

    随着那样的光亮,更多的火把从远方靠近过来。

    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一般,我的呼吸都沉重了起来,这边的人似乎也有些慌神了,好几个人都迎上去看,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不一会儿又都回来,还带了更多的人过来。几个士兵走到那个女人的身边,神色有些怪异的道:“小姐,是布图带人过来的。”

    布图?

    这个名字,好熟悉……

    我皱了下眉头,只是这一刻毒发难受得厉害,也根本没有余裕去想到底是谁,只能半趴伏在地上,勉强看着前方的火光越来越亮,似乎来的人不少,脚步声震得地面都微微的发颤。

    不一会儿,火光已经照亮了周围。

    我这才看清,那个女人身材不算高大,但纤秾合度,穿着一身墨色的锦衣显得利落而贵气,她身后跟了不少人,都是着装整齐的士兵,对她也是毕恭毕敬的,那些人一见过来的人马,也都跟着她迎了上去。

    就听见她沉声道:“你们来干什么?”

    “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声音一响起,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甚,我竭力的想要看清,可眼前只能看到晃动的人影和忽闪的火光,小腹内又是一阵绞痛,让我几乎昏厥过去。

    一时间痛苦和难受像潮水一样用来,几乎让我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久,才稍微恢复一些,恍惚间就听见另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谄媚的说道:“大人,没错的,小的一定不敢骗您。官府的画像上那个女人小人真的认识。”

    我的眉头一皱,一咬牙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卑躬屈膝的人站在前面,火光中只见他不断的点头哈腰。

    苟二!

    他正站在一个看似领头的人面前,陪笑着说道:“那个女人的脸是烂了,跟画像上不一样了,所以别人都认不出,大人在扬州也找不见她。可小人的老婆白天才跟她见了面,还给了她很多银子,那些银子可都是小的家里的呀,哼——”

    “……”

    “嘿嘿,大人恕罪。小的就是偷偷的跟过去,才看到他们的。一发现是她,小人立刻就到官府禀报各位大人们了。小人不敢撒谎,不敢撒谎啊。”

    虽然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可我还是狠狠的咬了下牙。

    没想到我和芸香的见面居然被他跟踪了,想来,大概就是芸香回去拿那些银子,被他阻止,还动手打了人,可芸香还是坚持将那些银子拿出来给了我,只怕苟二那个时候就不甘心,所以偷偷的跟着她,也看到了我。

    他居然去报告了官府!

    不过,虽然一直不喜欢他,也讨厌他这样贪得无厌的人,但这个时候却是他救了我。如果不是他去官府禀报,如果不是他带着那些人找来,也就是在刚刚,我已经被杀了!

    想到这里,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那么,现在来的这些人,到底是扬州官府的人,还是——

    虽然已经痛得视线模糊,神智也不甚清楚,可我只是一想,可感觉到一种心惊。而这时,那些人已经走了过来,感觉到那个女人和她带来的人都下意识的退开了,苟二走到了我的面前,低头一看,立刻指着我大声道:“没错没错。就是她,她就是画像上的那个女人,岳青婴!”360搜索.替身侍婢魅君心:一夜弃妃更新快

    岳青婴!

    这三个字在夜幕中响起,多少带着一丝震人心魄的感觉。

    然后,我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

    虽然周围的人很多,可那脚步声却显得比任何人都急,都沉重,带着一种无法忍耐的急促和按捺不住的悸动,不仅那个女人的人退开了,就连刚刚走过来的那些人也都退开了,苟二被身后一个人拎着脖子甩到了一边。

    一片雪白的,仿佛冰雪染成的衣衫,晃动着出现在眼前。

    我只觉得呼吸一顿,下一刻,自己已经被抱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青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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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5章 这一辈子,我们都不分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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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时间抛在脑后的许多回忆都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我按捺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鲜血喷洒在那雪白的衣衫上,仿佛片片红梅花瓣洒落在雪地上一般,刺目而惊心,那双有力而温柔的手臂将我抱得更紧了,平和的声音也有些颤迹:“青婴!青婴!”

    脸颊在那温热的胸膛上摩挲着,我软软的抬起头,看到了火光中那张如谪仙般清俊的脸庞。

    已经,许多年,不见了。

    虽然已经有许多年不见了,身边的人也都在变,可他似乎没有变,还是熟悉的轮廓,依旧的容颜,甚至和最初的记忆中一样,眉目清朗,面如冠玉,一身如雪的白衣仍然带着翩然绝世之姿,在黑夜中也仿佛春日暖阳。只是那双原本平静如湖面的眼睛打破了往日的平静,带着无比的惊惶看着我。

    “青婴!”

    裴元修……

    是他。

    我软软的倒在他怀里,只觉得痛得全身一阵一阵的抽搐,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用力的抓住他的衣袖,想要说什么,却已经没有力气开口了。他把我抱得更紧,那双眼睛里透出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一用力,将我一把抱了起来。

    周围那些人这一刻全都噤声肃立,没有一个敢开口,只有布图走上前来,小声的道:“公子……”

    他根本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对周围的人连看也没看一眼,转身便走了。

    我无力的被他抱在怀里,只恍惚的看着远处漆黑的天幕,似有隐隐天光透过夜色洒了下来,而那个身着锦衣的女子一直站在旁边,用带着针尖的目光看着我,看着抱着我的那个男人,直到我们走远。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的世界都是混沌的。

    我并没有昏厥过去,即使有的时候快要失去意识了,身体上的痛楚又会立刻将我从黑暗的深渊中拉扯出来,继续承受煎熬;而我的心里也还有一团火在燃烧着,我想要问,想要找,只是没有一丝力气可以去问,去找,甚至连睁眼开口,去看去说的力气都没有。

    我只能感觉到自己一直被抱紧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不知走过了多少地方,也不知有多少人上来迎接,又造成了多少的混乱,那双手一直没有再放开。

    不知混沌了多久,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道:“她的毒,已经很深了。”

    “那——”

    “放心。”

    只两个字,我似乎感觉到有人松了口气。

    又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用温热湿润的帕子给我擦了手,小心的拂开了脸上凌乱的碎发,不一会儿,就感觉到头顶一凉,一根银针扎进了我的肌肤,我微微蹙了下眉,下意识的挣扎了起来,却立刻被那双手环住,温柔却用力的锢着:“没事的。”

    针越扎越深,随之而来的痛让我忍不住呜咽:“唔……”

    “没事。”

    那声音温柔得好像春风拂过耳边,带来阵阵细碎的酥麻和温热的气息,虽然痛楚和毒发的不适并不会因为那样的温柔而减轻,可那声音一直没有停息,似乎也在给我一丝力量,我终于咬着牙,熬过了最难过的时候。

    然后,我又听到了一个人的叹声,很轻,也像是终于放了心一般,我似乎也跟着放下了心里的包袱,慢慢的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醒了过来,我在一片静谧中睁开了眼睛。

    原以为和梦境中一样安静的环境,应该是只有我一个人的,却没想到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温和清澈的眼睛,弯弯的带着一点笑意的弧度,正注视着我。

    我一时间还不甚清醒,只看着晨光里熟悉的轮廓。

    “你醒了。”

    “……”

    “好一点了没有?”

    “……”

    我还懵懂着没开口,他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来拂开我额前的头发,我这才看清那张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庞:“太……”

    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他早已经不是太子,也不是东州那个在箭雨中护我周全的袁公子,眼前这个男人,我从来有很多不知道的,而现在,更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跟他说第一句话。

    “太好了。”他接口道,温热的掌心印上我的额头:“没有发热就是控制住了。”

    “呃?”

    “你的毒。”

    “啊……!”

    “不要担心。”

    “啊……”

    他说一句,我搭一句,却还是不甚清醒的,怔怔的看了他许久,明明好像有很多事想要说,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可都说不出口,也问不出口,只慢慢的伸手想要撑起身子,他见我一动,立刻过来小心的扶着我的胳膊和肩膀,用旁边的软枕放在我的身后,让我可以舒服的靠在床头,然后将被子往上掖了掖。

    “若有不舒服,告诉我。”

    “……”

    我终于清醒了过来,对上他一直淡淡的,却仿佛荡漾着笑意的眼睛,有些干涩的开口:“殿下……”

    连我自己的声音都带着一丝犹豫,他嘴角弯弯的一笑:“何必还要这样叫我?”

    “我……”

    “我早已经不是什么殿下,这个天下,也还不是我称殿下的时候。”

    我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听见他说:“青婴,其实你可以叫我……”

    “公子。”

    我苍白的嘴唇面前的抿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好久不见了。”

    他的脸色仍旧平静如常,笑容也是温和如常:“是我找了你好久了。”

    我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这个时候稍微清醒一些的脑子才勉强理清楚了一些事,又看了看周围。我身处在一个精致的房间里,周围的摆设不很多,简简单单的几件器皿却都能看出摆放者的心思和雅致的趣味,就连头顶鹅黄色的床帏,那精致的绣花也是出自江南织造局的珍品。

    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房间,也不是一个普通落难皇子所能有的。

    我想了想,有些费力的开口:“你是在……江南这边……”

    “对。”他微笑着,大方的点了点头:“江南六省,如今是我的。”

    看着他的微笑,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的这句话,似乎还没说完。

    江南六省,如今是他的。

    那么将来呢?还有什么,会是他的?

    我突然不敢往下想,而这一刻,原本一直缠绕在我的心头的那根线也牵紧了,我急忙说道:“离儿呢?我,我的女儿,是不是——”

    “你放心,她在我这里。”

    我一听,顿时觉得这些年来一直揪着的心彻底的放松了。

    我的女儿,我的离儿,果然没有事,果然是被他救走了,在他的身边。

    一想到这里,也顾不上其他的,我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衣袖:“谢谢你!谢谢你!”

    裴元修微笑着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当初在东州,我只是想看看她,谁知遇到了意外,我看那些人竟然是冲着她来的,一急之下就带走了她。我原本也想找机会把她送回去的,可那个时候我受了很重的伤,而你——要见你,不容易了。”

    对了,我记得南宫离珠告诉过我,他带走离儿的时候受了重伤,甚至猜测他已经遭遇了不测,也带给了我这些年来醒不了的梦魇,现在看来,他一切还好,甚至说起当初的事,他自己也是淡淡的,可我依稀也能明白,当初的变故有多惊心动魄。

    只是那个时候,我已经“疯”了。

    他慢慢说道:“我被人带到了江南,等养好伤了,又有很多事,所以这些年来,一直耽搁着。”

    我摇了摇头:“那,她现在在哪里?我想见她!”

    裴元修低头看着我用力抓着他衣袖的说,带着一丝歉意的道:“现在,还不行。”

    我的心一沉:“为什么?”

    “她去庙里还愿了。”

    “啊……”

    “这孩子,当初我带她离开东州的时候,也吃了些苦头。加上先天不好,这些年来身体一直很弱,所以我让她去庙里挂了名,每年都要到庙里吃斋还愿。现在正是她该去的时候。”

    我听着,心里顿时又是遗憾,又是心痛。遗憾的是明明已经到了江南岸,甚至已经见到了裴元修,以为马上就可以见到女儿了,却还不能立刻如愿;心痛的是这些年来我这个母亲什么都没有为她做,甚至在怀着她的时候那样的吃苦,她的先天不足,也全都是我带给她的。

    一想到这里,我眼睛都红了,轻轻的低下了头。

    那只温热的手小心的抚上了我的肩膀,轻轻道:“你不要难过。眼下的事,你应该先解毒,养好身体。等她回来了,这一辈子,我们都不分开了。”

    “……”

    我心里微微的一动,抬起头来看着他。

    除了第一眼在夜色中的惊惶,他都和过去一样,淡淡的微笑和温柔的话语,仿佛和我记忆中那个在内藏阁里翻看典籍的太子殿下完全的重合在一起,中间的这些年,不过是我的这些年,而他,一成不变。

    我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就听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了。

第706章 裴元修的惊天秘密

    ?

    门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门口,一看见我们,脚步犹豫了一下,但裴元修已经平静的站起身来:“您来了。”

    “嗯。”

    那人点了点头,慢慢的从门外走了进来,一直走到床边低头看了看我:“丫头,还记得我吗?”

    一看清那张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我都呆住了,怔怔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有些不敢置信一般的开口:“药……药老……?”

    他笑眯眯的:“别来无恙。”

    “……”

    我保持刚刚惊呆了的表情,几乎有些傻乎乎的抬头看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药老!

    药老在这里,和裴元修在一起?!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为什么和裴元修在一起?而且这个情况——在下江南之前,甚至在刚刚知道江南六省叛变的时候,我就已经猜测过无数次这边的情况,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个局面。

    对上我惊愕不已的眼睛,药老倒并没有什么惊讶的,只是神情中多少有了些尴尬,他回头道:“我要给她施针,你先出去吧,外面不是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你处理的?”

    裴元修站在旁边,又看了我一眼,这才点点头:“嗯。”

    说完,对着我微微笑了一笑,便转身走了出去,还关上了门。

    虽然只是短短的两句话,却似乎已经是无比熟稔才会有的默契,我一直靠坐在床头,看着药老慢慢的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拿出一包银针摆在一边,然后小心的给我诊脉。

    他的手指粗糙而有力,扣在我脉门上的时候仍旧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的温暖镇定,只是他一直低着头没有看我,那张苍老的脸上神情平静,却似乎隐隐带着颓意nAd1(

    我终于开口道:“药老……”

    “嗯?”

    “您,为什么在这里?”

    “老夫的根,本来就在这里。”

    “那他呢?他的根应该是在京城,为何可以在江南六省,您的地方扎根?”

    那只有力的手也微微有了一丝颤迹,我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抬起头来望着我,嘴角勾起了一点无奈的,又似乎是欣然的笑意:“你这丫头,不好糊弄啊。”

    “……”

    “不错。”

    他点了点头,只说了这两个字,我并没有说出我是怎么猜想的,他也没有肯定我的某一个猜想,但这个时候,我却已经完全明白了过来。

    我早应该想到,或者说,我早应该注意到!

    殷皇后原本就跟召烈皇后是一样,是被派到宫中的,药老就是薛氏一族的人,他当然会知道殷皇后这个人,当初在黄天霸的别院里,他跟裴元灏要一个人,要的就是已经发疯的殷皇后;而殷皇后已经疯成了那样,除了刘三儿谁都不肯亲近,却一眼就认出了他,还那么顺从的跟他走!

    他们俩,应是早有前因,亦有前缘。

    还有赵淑媛!静虚说当年她知道了一个秘密,被殷皇后抱走了她的孩子,要她闭一辈子的嘴,我猜了那么多,却独独没有想到这最可怕的一点!

    这就是她发现的那个惊天秘密!

    裴元修——是药老的儿子!

    只这样一想,我顿时觉得全身一个寒战,手都颤抖了一下,再看向药老的目光中,多少透出了一丝惊惶和不定nAd2(

    裴元修是他的儿子!

    前朝太子,那个让朝野盛赞,有着无比贤德之名的太子,竟然不是太上皇的亲骨肉,而是他的儿子!

    我真的不敢相信,可又不得不信,如果不是这样,裴元修何以有什么立场跟他在一起。之前我一直在怀疑,怂恿申恭矣叛乱的人不应该是药老,因为这样做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可长江南岸建立的这个违逆的武装势力,如果不是药老,我也想不出第二个人能在江南有这样深的势力,这样广的人脉。

    现在看来,我才终于明白,因为裴元修是他的儿子,那么他的出发点和做法就完全和宗门的那个药老不一样了,他要为自己的儿子,创造一个安全的环境,甚至一个理想的明天!

    还有当初,太上皇的那个遗诏,其实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遗诏对裴元修是不利的。他明明已经是太子了,又早有贤德之名,继任大统天经地义,可裴冀一反常态,遗诏对他只字不提,不仅扯出了一个不为世人所知的皇长子裴元辰,还扯上了“德者居之”,分明已经将他排除在了继任者之外。

    而现在我就更明白,为什么裴元修已经是太子,当初殷皇后还要对裴冀下毒,作出种种手段寻找玉玺,让他提前登基。

    只怕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变故,这个秘密为太上皇所知,他自然不甘心皇位落在不是自己亲生骨肉的裴元修身上,可当时的局面,殷皇后的确权势倾天,不能明白的撕破脸,所以他立下了那样的一份遗诏。

    但显然,这并没有能瞒过殷皇后的耳目,她自然很快就能从遗诏的内容联想出来,她的秘密已经败露nAd3(如果坐等裴元灏回京,以他的雷霆手段,只怕局面就更不好控制了,所以殷皇后一面阻拦裴元灏回京,一边对太上皇下毒,寻找玉玺,推裴元修上位。

    只是……

    这一切,并不如人所愿。

    后来发生的一切,我都经历了,再怎么惊天动地的变故,都早已经成为了尘封往事,只是在这个时候,我才依稀明白,自己面临的滔天巨浪的背后,又是如何的惊心动魄。

    “元修,是老夫的孩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药老似乎也显得有些沉重,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放开了我的手,抬起头来看着我,虽然他极力作出坦然的神情,可那种羞愧的眼神,却是一目了然。

    我轻轻道:“这是——为什么呢?”

    他坐在那里,想了许久,似乎也想了许多,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是老夫,对不起她。”

    “……”

    看他的样子,似乎也并不愿意多说什么,我自然也不会多问,只是他那句话,多少也能听懂一些。

    如果我真的没有猜错,那么殷皇后应该是……也是带着特殊的目的入宫的,可她却和药老有了感情,也许是控制不住自己,也许是情之所至,但到底,她还是进了京,嫁给了皇帝。

    我想了想,对药老说道:“当初我在大牢里遇见你,也是因为这个?”

    他沉默着点了点头:“她生下孩子,老夫也一直不知道,也是很久之后才得知这个消息,一时情急,索性什么都不管,带走她也好,至少能一家团聚;可她却不肯,还一怒之下把老夫丢进了大牢,呵……她的脾气就是这样。”说着,他无奈的笑了笑:“她的这口气不消,老夫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带不走她。”

    “所以,你自己甘心留在大牢,哪怕黄天霸来接你,你也没有走。”

    “不错……”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个时候,我,许还有他身边的那些人,包括黄天霸,都以为他是为了寻找皇长子才留在大牢,谁能想到他是为了裴元修,想来当初在青梅别院大火之后,黄天霸说他离开了大牢,我以为是因为皇长子的下落露白,其实不过是因为裴元修和殷皇后都已经离开了,他自然也没有了留下的必要,才走的。

    一个情字,误终身。

    想想他和殷皇后,早已经年逾不惑,却都如此的固执,过了半生,错了半生,真的令人叹息。

    “不过这件事,老夫还希望你不要外传。”

    听到他这样说,我不解的看着药老:“为什么?”

    药老道:“老夫之前,的确在江南六省经营了数年,才稍有局面,可江南不同西川,到底还有朝廷的人,并非老夫一人做主。”

    “……”的确,江南的确不同于西川,否则他们只怕早就在江南建立如此局面,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药老继续说道:“那些人,现在已经归于麾下,老夫不希望再有差池。”

    “……”

    听到这里,如果再要说我还不明白,那也就真的可笑了。只是我一点也笑不出来,之前裴元修说那句话使笼罩在我心里的阴影正在一点一点的扩大,我慢慢的说道:“因为有的事,只有天家之子来做,才是名正言顺,对吗?”.!

    药老无声的看着我。

    我已经彻底的明白了。

    裴元修刚刚说,现在的天下还不是他称殿下的时候,意思就是,终有那一天,他会重回金銮宝殿。在江南六省建立自己的武装势力,就是他的第一步,虽然他远身金殿,的确比之前的太子之势不易,可当初裴元灏的逼宫,已经给了他一个贤德的名,如今天下大事趋急,他的起事,是名正言顺的。

    但,如果他不是天家之子的身世外传,那这就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叛变!

    这种罪名,哪怕是他的贤名,也担不起的。

    我有些空洞的张了张嘴,可想要说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也许心里明白,可却说不出口,只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慢慢的道:“那你呢?你不是宗门的——”

    药老带着一点淡淡的笑容看着我:“老夫,早已离开宗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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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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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为歌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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