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抹杀她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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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晴还想再跟我提什么,却被我几次顾左右言他将话题调开,看得出她眉心的褶皱越发深了,突然一怔,伸手捂着嘴,整个人都蜷了一下。
我唬的急忙站起来:“皇后娘娘,怎么了?”
“……”她坐着好一会儿没动,然后才有些难捱的咽了一下,我见状急忙端起桌上的茶杯小心的捧到她嘴边:“娘娘,喝口茶压一压吧。”
她忍耐着喝了一小口,歇了半天才缓过来,叹了口气道:“整天都这么犯恶心,真难过。”
我笑着道:“这可不是每个女人都要过的坎儿?”
一边帮她抚着胸口顺气,一边将茶杯放到了小几上,常晴摇了摇头,苦笑道:“这才刚开始呢。”
她平时总是端庄而优雅的,怀孕之后就难免有些尴尬的难堪场面,连脾气也变了,竟然也开始诉苦撒娇起来,我微笑着帮她揉着胸口,柔声道:“熬过这阵子就好了。皇后娘娘不妨想想,将来孩子生下来什么样,想着就不那么难过了。”
听了我的话,她倒真的入神的想了想,想了好一会儿,却又有些无奈的笑道:“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
回想起我怀孕的时候,每天都会胡思乱想,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将来长得会不会好看?让他从文还是从武?学针线女工还是琴棋书画?怀着离儿的时候,想得更多,甚至会想,将来我和刘三儿都老了,他怎么养我们。
可常晴却说,她想不出来。
手下还在轻轻的帮她揉着胸口,可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的胸口倒是有些憋闷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脸色才好一些nAd1(
刚看着她好一点,就听见窗外传来了一阵人踏在雪地里的声音,不知是处于什么样的敏感,我和她都下意识的蹙了一下眉头,就看见扣儿进来传话,南宫离珠来了。
常晴的脸上立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的端庄,又看了我一眼,我站起身来,突然走到她身边,附耳小声的跟她说了几句话,常晴听了倒是一愣,抬起头来看着我,我轻声道:“皇后娘娘,信我。”
“……”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我已经退到了一边,这时,门被推开,带着一股冷气的丽妃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已经退到了一边,但她进门看到我们俩时,似乎也并不意外,脸上还是带着媚人的笑意慢慢的走进来:“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
我也上前一步:“微臣拜见丽妃娘娘。”
她笑了一下,低头看着我:“岳大人不是病重了吗?怎么没在宜华殿调养,倒又回景仁宫来了?”
我也笑:“微臣已经好多了。多谢丽妃娘娘记挂。”
“本宫当然记挂着,”她说着,声音里却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皇上不也记挂了这么久么?”
我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
这时,常晴轻咳了一声,道:“丽妃,你今天来这里是做什么?”
南宫离珠又看了我一眼,这才转过头去,柔声道:“皇后娘娘,臣妾刚刚已经去视察过了,明日的年宴都准备好了,特拿单子过来给娘娘过目。”
“嗯。”
常晴一抬手,接过了扣儿奉上的单子,细细的看了一会儿,然后合上微笑道:“真是辛苦丽妃妹妹了,这些日子只怕也没合眼吧nAd2(”
南宫离珠的嘴角带着一点冷意:“臣妾岂敢言苦。”
“有什么敢不敢的,况且你还要照顾二皇子,连皇上那天也在跟本宫说,若没有妹妹在这里,本宫只怕也没这样的福气安心保胎。”
这话自然是夸南宫离珠的,可真的听到当事人的耳朵里,就是另一回事了。
南宫离珠抬起头来看着常晴平坦的小腹,眼神跟针一样。
常晴却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将单子放开,又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沫子,仿佛漫不经心的道:“对了,这些日子本宫身子沉,也没过来看看,二皇子如何了?”
南宫离珠倒是愣了一下,说话的声音微微的低了一些:“还好。”
“怎么个好法?”
“……”南宫离珠似乎想了一会,才说道:“每天睡得都很早,也不怎么哭,臣妾觉得这孩子很乖。”
“嗯,那就好。”
常晴点了点头,又看了我一眼,见我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她略一沉吟,便说道:“明天年宴,必定场面繁杂,孩子小怕惊着,妹妹你就不要带二皇子去了。”
南宫离珠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
其实明天那个场合,孩子去不去影响并不大,可常晴这么说一句,意思就不同了。当初是皇后提出让她教养二皇子,虽然她必定不会自己动手,但一个孩子托付过去,多少也是要劳心劳力的,却让她不要带去年宴,这分明就是在众人面前抹杀她的功劳。
而一想起之前所提的协力六宫之权,南宫离珠的脸色更难看了nAd3(
常晴却始终没有抬眼,还低头小口的喝着热茶:“听到了么?”
“……”我几乎听到她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忍耐着道:“臣妾知道了。”
“嗯。”
常晴点点头,慢条斯理的将茶杯放到小几上,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她:“明天,就再辛苦妹妹一天了。”
“皇后娘娘言重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都已经气红了,连问安的话都省了,便告辞转身离开。
看着她怒气冲冲走出去的样子,我和常晴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笑过之后,她轻声道:“这么说了,她可未必不会带来。”
我笑了笑:“倒也无妨。”
“……”
常晴听了,又看了我一眼,我也只是淡淡的,上前再跟她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刚一出门,就看到明珠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似乎正在翘首望着我,我便慢慢的走了过去,她急忙道:“岳大人。”
我点点头。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急切,但还是四下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二皇子他——”
之前我和常晴让南宫离珠来照顾裴念匀,这件事并没有事先支会她,加上这几天我一直病着,拒不见客,她也没办法过来问我,这个时候显然是已经按捺不住了,脸上充满了焦虑的神情:“你为什么要跟皇上说,让丽妃照顾二皇子殿下,那不是——”
我淡淡道:“羊入虎口吗?”
“……”明珠哽了一下,没说话。
我叹了口气:“你想想,孩子在你手里,她才敢这么做;若孩子在她身边还一身的伤,皇上一旦问起来——”我没说完,只是眼中透出了一丝近乎阴冷的光。
明珠这个时候似乎才恍然大悟过来:“原来是这样,那我明白了。”
我淡淡的扯了一下唇角。
“对了,之前我给你的那些药呢?”
“都给殿下服过了,”明珠急忙说道:“只是,我看他还是——”
我笑了:“没关系,只是这么几剂而已。等孩子回来就好了。”
明珠下意识的看了我一眼,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大人?”
我摆了摆手,道:“太冷了,我要回去了。你好好看顾着皇后娘娘,她这一胎——”说到这里,我自己也有些犹豫,倒是明珠接过话茬:“我都知道,一来这里他们就都跟我提了醒了。大人你放心吧。”
看她一脸谨慎,甚至有些过分紧张的样子,我也知道,她是申柔身边出来的人,说好就好,哪一天不好了,自然会有人跟她算总账,所以每一步她自己都小心翼翼,回想起当初念匀受伤她那样胆怯的样子,我心里倒也能明白几分。
在这样的后宫里,薄自己,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点点头,又嘱咐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了景仁宫。
这天晚上我躺在床头,听了一夜扑簌簌的落雪声。
一直到外面开始有了人的脚步声,和沙沙的扫雪的声音,似乎雪才停,我披着衣服慢慢的走到窗边,推开一看。
好一片绵延千里的浩然雪景。
一开窗,就有风卷着屋檐上的碎雪吹了进来,拂过脸颊的时候带来阵阵凉意,我轻轻的缩了一下,就看到吴嬷嬷和水秀他们捧着热水过来,一见我站在窗边,立刻道:“大人怎么又这样,小心着凉!”
我笑着任他们唠叨,也不反驳,一直到洗漱完毕,水秀给我梳了个低垂的发髻,只用了一支珠钗小心的点缀了一下,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看着铜镜里映出的自己发亮的眼睛。
水秀道:“大人今天精神真好,昨晚睡得也好吧?”
我笑了笑。
御膳房送来了两份早点,不一会儿念深也起了,跑过来腻在我身边,我带着他坐下用过了早膳,正拿手帕小心的给他擦着嘴角,就听见几个小太监从外面跑了进来,毕恭毕敬的朝我们行礼:“拜见岳大人,拜见大殿下。”
我回头看着他们:“何事?”
“大殿宴席已齐备,请岳大人和殿下起身。”miao笔ge.com更新快
念深一听,顿时兴奋得两眼发光,噌的一声从凳子上缩下来,看着他兴奋的样子,我也笑了笑,便伸手过去:“殿下。”
他立刻伸出小手握着我的指尖,仰起头来看着我:“青姨,年宴上会有很多好吃的吧?”
我笑:“说得好像青姨饿了你的饭似得。”
他有些羞赧的笑了一下,又抬起头望着我:“会有很多好看的吗?”
他年纪还小,之前每一回的年宴都没有让他参加,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就兴奋成这样,我便也微笑着伸手抚着他的脸颊:“会的。”
“……”
“会有很多,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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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8章 充满野性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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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还没到大殿门口,就已经听到了里面传来的钟鼓乐声,震得房檐上的雪都细细碎碎的往下飘落,拂过脸颊带来阵阵凉意,我下意识的抬起头看着那些落雪,这时就听见身边的念深突然大声喊道:“师哥!”
瑟瑟的碎雪飘落下来,仿佛一下子浸进了肌肤,凉到了心里。
我颤抖了一下,转过头去,一眼就看到另一边走来的一大群朝臣,一个个身着整齐的朝服,因为是年轻人,都显得格外的精神奕奕,而走在中央正跟旁边的霍联诚交谈的人在听到念深的声音后,也抬起头来。
他穿着一身干净素洁的藏蓝色官服,大概是因为已经在温暖的大殿里,将厚重的裘衣脱了,衣裳显得有些单薄,却越发衬得他宽肩细腰,身形矫健。领扣扣到了第一颗,显得十分谨慎,领口和袖口都缀着一些蓬松的皮草,上面还沾了些微的雪沫没有化尽,衬得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越发的清泠。
就在对上我的眼睛的那一刻,他也愣了一下。
他的身边还有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我们,还在低头小声的讨论着什么,而我身边的念深还桥我的手,只是奇怪我为什么不走了,仰起小脸来望着我。
我还看着刘轻寒,其实也不过是几天不见,却觉得好像恍恍惚惚的都过了半辈子似得,人好像都变得有些认不出来了,明明受伤的是长公主,为什么看上去反倒是他瘦得脱了形?眼睛深深的凹陷了下去,连那里面的光,也被深深的藏了起来。
我和他,其实到现在还没有正式的说过任何一句话,但我们之间又仿佛什么都不用说,彼此间一点一滴的变化都能在第一刻感觉出来。大殿内,乐声齐鸣,而我和他,在这样的乐声中,就只剩下了相顾无言。
过了一会儿,连他身边的人都感觉出了什么,霍联诚和高天章几个人顺着他的视线抬起头来看到我,脸色也都变得有些不大自然。
就在这时,大殿正前方的长阶下,玉公公的声音传来——
“皇上驾到!”
众人一听,全都从大殿中走了出来,纷纷立在两旁,抖衣肃容,眼看着裴元灏从下面一步一步的走了上来,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即使隔了厚厚的裘衣,也并不好受,感觉到我微微的颤抖,一只小手伸过来小心的握着我的,一转头,就看到念深睁大眼睛关切的望着我nAd1(
冰透了的心里闪过了一丝暖意,我对着他,勉强的笑了一下。
而这时,明黄色的龙靴已经走到了我们面前。
“平身。”
一站起身来,就避无可避的面对向了他。
我抬起头,已经看不到站在另一头的刘轻寒他们,只对上了那双深邃而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睛,看着我和念深之间握着的手,低头微笑道:“念深,跟着你青姨听话吗?”
念深急忙道:“儿臣听话。”
“那就好。听话的孩子,朕才喜欢。”
说着,他伸出手,念深急忙伸出自己的小手恰了他。
这样一来,我和他就一起桥这个孩子,场景立刻变得有些诡异起来,周围的那些眼神如刀如锋,全都往我身上扎过来,我咬了咬下唇,还是轻轻的挣脱了念深的手,这孩子看了我一眼,我已经后退一步站到了他们父子两的后面。
裴元灏回头看了我一眼,眼中倒并没有什么不悦,反倒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就算我不后退,我的身份也不可能让我跟他一起桥大皇子入殿,只是刚刚一下,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却似乎已经让他得到了什么趣味一般nAd2(
我低着头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大殿。
今日出席年宴的官员已经全都到了,也和过去一样,虽然没有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分出明显的派系,多少还是有些泾渭之分,而我第一眼,就看到几个人站在前面不远的地方,都是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南宫锦宏,虽然他的年纪不轻了,可站在同龄人当中倒还是颇为显眼。
他抬起头来看向了大门口,目光落到了我身上。
虽然并不知道之前在去太庙路上遇袭的事是否确是他所为,但我对他们南宫家的人也实在难有什么好感了,正要淡淡的转过头去,却见他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似乎朝我点了一下头。
我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我跟他,就算点头之交也绝对算不上,怎么他还跟我打起招呼来了?
就在我惊愕不已的时候,却见他的目光又冷了下来,仿佛看向了我的身后,我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却是刘轻寒和其他那些年轻官员们一边低声谈着什么一边走了进来。
他的冰冷目光,似乎是冲着——轻寒。
眼看着这朝堂之上,看似和谐,却在平和之下不断涌动的暗流,不由的让人越发不寒而栗。
裴元灏已经走上了大殿,常晴也跟着走了进来,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朝我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又看向了周围,我也看了看,对着她摇了下头。
常晴便一直往前方走去,跟裴元灏一同坐在了大殿正上方的宝座上,下面的群臣这才又纷纷跪下,朝帝后行礼,裴元灏微笑着一挥袖,朗声道:“众位爱卿平身,入座吧nAd3(”
“谢皇上。”
群臣起身后,便纷纷走向两边的桌案后面,而我的位置——我左右看了看,果然是没有设的,便只能听从之前的安排,慢慢的走到大殿正座方,站在了常晴的身后。
下面的人一看见我站到了那里,各个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精彩起来。
能站在帝后身边的,并且是女人的,是什么身份,所有人都太清楚了,而一算今天的日子,也正过了言无欲所说的,宫中不能有大型祭祀庆典的时间,坐在皇后下手的闻丝丝他们都纷纷侧目向我,微笑着点点头。
我淡淡的扯了一下嘴角,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傅八岱的坐席。
站在大殿上最好的位置,果然能将一切都看得最清楚,我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他的睫毛微微垂下来,覆着眼睛时那种淡漠到近乎冷清的神情,而我却不知道,这样的冷清,会在什么时候,被他对面那种如火一般的热情融化。
裴元珍就坐在他的对面,当看到我站到常晴的身后,她脸上一直保持着的笑意也更加深了一些。
一阵很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呢?”
是常晴,不着痕迹的靠向我这边,低声问我,她刚刚也在看着大殿下,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应该出现的身影。
南宫离珠,直到现在还没出现。
今天这个年宴是她一手操持的,现在帝后都已经到了,群臣也都入座,为什么她还没出现?
我也有些奇怪,只能尽快的收回自己的心神,轻声道:“不知道——”
就在这时,乐声突然变了。
之前乐声虽然也是乐工齐奏,但旋律却是缓慢而流畅,如同高山流水一般自然婉转的在耳边流淌着,并不突兀,只觉得悦耳舒服,但这个时候鼓乐齐鸣,鼓点比之前急促了许多,曲子也并不像我们惯常听到的。
这时,大殿的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大家都怔着,就看到一群舞者跑了进来,全都是年轻貌美的宫女,一个个身姿袅娜,但舞衣却和平日的广袖莲裙不同,而是带着兽皮绒毛的夹袄,却又裸\/露着白玉般的胳膊和修长的大\/腿,皮草蓬松带着几分野性,妆点在这样如玉凝脂一般的肌肤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的美态。
当他们奔跑进来,舞步随着急促的鼓点在地上踏出欢快的节奏,迅速的围成了一个圈,伴随着编钟声声击响,一个一个扭动着纤细的腰肢翩然起舞,最后露出了最中间的舞者。
那是一个个子很高,几乎比所有舞者都高出至少半个头的年轻女子,不仅高,而且舞姿最为独特,别的宫女虽然也在起舞,感觉却像是跟着乐声走,而她,每一伸手一投足,都显得格外的有力量,却又不失女性的柔美,几乎可以说是将柔与力最完美的结合在了她的每一个舞步,每一个舞姿上,脚尖一点,鼓声一和,纤指一抬,钟声齐响,不像是她随着乐声起舞,倒像是她操纵着乐声,她舞歌声和,她舞乐婆娑。
什么时候,宫中有了这样出色的舞者了?
周围的人也都纷纷的看呆了,连我和常晴也有一时的失神,但她像是立刻从记忆中找到了这个人,微微的挑了一下眉毛,但又仿佛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裴元灏。
显然,裴元灏也被这样奇异而优美的舞姿吸引了,目不转睛的望着大殿上那个舞者,眼睛闪着光。
而常晴,微微的蹙了一下眉。
她没说话,目光往下看去,却并没有继续看歌舞,而是又在人群中巡梭了一回,还是无功而返,倒是裴元灏这个时候轻轻的靠着宝座的扶手,道:“皇后,朕看这个舞者,有几分眼熟。”
常晴忙做出了一点笑容:“皇上忘了,那是一年前入宫的采女——尤木雅。”
裴元灏挑了一下眉毛,点头道:“原来是她。”
说着,倒带着几分戏谑:“亏得皇后提醒,不然朕都忘了。”miao笔ge.更新快
常晴笑道:“皇上日理万机,不记得也不为怪。”
听着他们的喃喃细语,我站在后面还是没说话,只是目光看着大殿上那翩然如蛱蝶一般的舞姿,微微有些扎眼。
尤木雅——
这个时候才看清她的模样,比起周围那些肤白如玉的宫女,她就显得格外黝黑了,几乎和刘轻寒一样,却是健康的黝色肌肤,胳膊和大腿都修长浑圆,显得格外的有力,却并不粗壮,她的五官很深,眼睛尤其大,和她的舞姿一样,带着几分野性和力度,却也不失女子当有的美态。
我这才想起来,当初和叶云霜、袁月明一同到临水佛塔前给太后请安的人中,引起我瞩目的除了那两个,就是她了。
不过——
为什么是在今天,她突然出现,并且在年宴上献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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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9章 年宴·裴元珍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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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急促的鼓点慢慢的平息了下来,舞蹈结束了。
我看着他们将舒展的双臂合拢,随着细密的鼓声小心的退到了大殿的两边,像是在等什么人,而我一抬头,就看到大门外,一个熟悉的纤纤丽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莲步姗姗,比起之前那些充满力量的舞步,她的柔美就仿佛是刀剑丛中突然绽放了一簇艳丽到极致的花朵,国色天香,娇艳欲滴,令人移不开眼。
裴元灏一看到她,眼中的笑意也越来越深了。
只见南宫离珠一直走到了大殿前,对着帝后的宝座盈盈拜倒:“臣妾来迟,望皇上恕罪。”
裴元灏忙一抬手:“爱妃快快平身。”
“谢皇上。”
“刚刚这一曲舞,与寻常所见不同,倒多有几分异域之美,”裴元灏微笑着看着她:“是爱妃安排的吗?”
南宫离珠已经小心的走到了他的座前,轻轻的一俯身,柔声道:“臣妾观皇上近日国务繁忙,一直操劳不停,臣妾心急如焚,却不能为皇上分忧解难,深为憾事,只能借年宴的机会,安排一场歌舞为皇上助兴。皇上虽以国事为重,也要保重龙体,才是天下万民之福。”
裴元灏看着她,嘴角弯起了一抹温柔的弧度:“爱妃……”
他的手微微抬了一下,似乎想要去握住南宫离珠的手,但还是没有,毕竟是在年宴上,他也不能将一些事做得太过明白,倒是常晴在旁边微笑着道:“丽妃果然心细如尘。”
“谢皇后娘娘夸奖。”
南宫离珠这么说着,可脸上却也没有太多想要理睬她的神情,反倒回头看了一眼大殿上还有些气喘吁吁的那位舞者,笑道:“不过说起来,这也不是臣妾一个人的功劳,采女尤木雅倒是多才多艺,也亏得有她,这场舞蹈才能排练得如此顺利nAd1(”
“哦——”
裴元灏挑了一下眉毛,颇有几分兴趣的低头往下一看,那位采女已经走到大殿中央,带着身后的宫女们盈盈拜倒,齐声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裴元灏道:“尤木雅?抬起头来。”
那个采女一听,便立刻抬起了头。
若是普通的宫女或者采女,哪怕是嫔妃在被皇帝召见时,也多有些羞怯,男人也多爱女子如此含羞半露的撩人神态,可这个采女却是大大方方的抬起头来,睁大一双浓墨重彩的眼睛,就这么直接的看向了裴元灏。
当目光对上大殿上这位至尊的时候,她原本明亮的眼睛也亮了一下。
不对,对于她这样的举动,其他的嫔妃却多有些不悦,甚至有人低声道:“哪儿来的野蛮人。”
“太不知礼了!”
“就是,居然敢这么直视龙颜!”
虽然她们不悦她直视龙颜,可并不代表龙颜被直视了会不悦,裴元灏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但眼中却分明带着几分兴致,微笑道:“尤木雅,你的哥哥屠舒瀚三天前还有折子来京,你可知道?”
尤木雅摇了摇头,说道:“臣妾不知。”
“你的哥哥,他已将东察合部骚扰的骑兵逐出河湟,又为朕立下一功。”
尤木雅一听,立刻笑了,她的笑容也和普通的女子不同,裂开微厚的嘴唇,露出的牙齿雪白,衬得那黝黑的脸庞越发的明艳起来,大声道:“能为万岁效力,是哥哥的福分!”
裴元灏笑着点了点头:“你的哥哥为朕披荆斩棘,而你的一舞,倒也让朕解忧不少nAd2(”
尤木雅一听,眼睛越发的明亮了起来。
我一直站在皇后的身侧看着大殿下这位吸引了所有人注意的美人,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看向了皇帝身边的另一位美人。
南宫离珠的脸上全然是一种水到渠成的坦然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只是——不知是否我的错觉,仿佛那双剪水双瞳的深处,还是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近乎战栗的不悦。
隐藏得那么深。
事已至此,我当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尤木雅在后宫里并不算是太出众的美人,就算会一身歌舞,找不到适当的时机展示,再美的花也只能溃烂在御花园的角落里,虽然我不知道她和南宫离珠是什么时候搭上线的,但显然,这是一场互利的合作。
南宫离珠虽然是三千宠爱在一身,但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又因为念深、念匀两个皇子的事吃了我和常晴的暗亏,一旦我顺利得到册封,常晴将来再诞下皇子,她的威胁就更大了。
所以,她为自己找了一个特殊的盟友。
屠舒瀚将东察合部骚扰的骑兵驱逐出河湟,我隐隐听说了一下,也是这阵子南方阴云密布以来,少有的好消息,而这样的好消息到了后宫,自然会牵连出一些人的晋升。
而这个尤木雅,不知道她是否在之前是真的没有出头的能力,还是有意蛰伏,毕竟当初前有袁月明,后有叶云霜,一个后台扎实有力,一个容貌艳冠群芳,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确不能算耀眼,哪怕出头了,得到了皇帝的一时注目,也不过晨霜夜露nAd3(而现在,袁月明殁去,叶云霜又专心调养身体教养小公主的时候,这样富有野性魅力的美人出现,难免不会让人多瞩目了。
若她真的有意蛰伏至今,那这个女子,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想到这里,我微微的低下头,看着她。
我看不透那双浓墨重彩,野性十足的眼睛,却能轻易的看出一些情绪,尤其在她望着皇帝的时候。
快乐而愉悦,甚至近乎蛮横的热情。
而我看到,在看着她的眼睛的时候,南宫离珠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但,只是一闪而过,她还是微笑着道:“为了这一场歌舞,采女尤木雅也的确花费了不少心思,臣妾这些日子看着他们,也心疼。”
她这句话,不仅赞了尤木雅,倒也把自己捎上了。说到底,她虽然帮尤木雅,但也是要在今天的年宴上告诉所有的人,她的付出有多少。
协理六宫之权,她不会轻易放手。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如果皇后再不有所表态,那就是她的问题了,常晴沉吟一番,勉强微笑着道:“皇上也该赏赐这位采女才是。”
“哦。”裴元灏一笑,回头望着她:“皇后的意思是——”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听到大殿上一个人发出一声轻笑。
因为帝后在说话,虽然是宴席,大家哪怕低头议论也都很小声,这一声笑虽然轻,但在这样空旷的大殿上就一下子被放大了无数倍,所有人全都诧异的转过头去,看着坐在席前正拿着酒杯的长公主,嘴角还勾着一抹没有散去的笑意。
不知道她为何发笑,尤木雅转过头去看着她的时候,脸上有些不安。
裴元灏脸上还带着笑容:“元珍?”
裴元珍起身道:“臣妹在。”
“朕刚刚听到御妹在笑,倒不知有何事可乐?”
“臣妹说出来,皇上不要怪罪臣妹才好。”
“御妹但说无妨。”
裴元珍慢慢的走到前面来,看了有些不定的尤木雅一眼,又抬起头来看向大殿之上,微笑道:“臣妹是觉得,皇嫂未免有些太宽容了。”
“哦?”常晴挑了下眉毛,没想到她竟然是冲着自己,下意识的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也看着她。
她平时总是最安静,安静得让所有人都注意不到自己的,为什么今天来这一出?
不仅是尤木雅有些不定,连我也有些不定,眼神游离着,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傅八岱的身边,那个始终沉默着的人身上,此刻,他也抬起头来,眉心微微凝结着,望着裴元珍。
裴元珍笑道:“这一场歌舞,的确是别出心裁,但尤木雅自己都说了,她的哥哥能为皇兄披荆斩棘,那是她哥哥的福气;上阵杀敌的将士尚且如此,一场歌舞,又何须赏赐?”
尤木雅的黝黑的脸庞沉了下来。
“若要说赏赐,在臣妹看来,”她的声音慢慢拖长了,那双别有深意的眼睛巡梭着大殿上,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就算倾国倾城的貌,又如何比得上七窍玲珑的心?皇嫂要赏,也该论功行赏才是。”
她的话音刚落,大殿上几乎所有的人,所有的目光,全都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的心一沉。-#~妙?笔?阁?
倾国倾城的貌,七窍玲珑的心。
我依稀还记得,那是曾经在江南,南宫离珠行苦肉计回到裴元灏身边时,刘漓对我说过的话。
我并不惊讶为什么这话又会从裴元珍的嘴里说出来,毕竟那个时候刘漓说话没有避着人,多少会传出一些来,真正让我感到不安,甚至惊惶的是——
她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说这句话!
难怪,她会突然一反常态的出头了。
我垂在袖子里的手微微的痉挛着,想要握紧拳头却颤抖得厉害,视线也在颤抖,大殿上那么多人,那么多的目光都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只能看到轻寒猛地睁大眼睛,带着一丝惊怒的神情瞪着裴元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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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0章 丽妃的一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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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大部分人也一眼就看得出来,裴元珍是借着我打压尤木雅,或者是南宫离珠的安排,可我心里很清楚,她不是。
她不是要打压尤木雅,也不是要跟南宫离珠过不去。
她的目的,是我。
倾国倾城的貌不该赏赐,七窍玲珑的心该赏,赏什么?不言而喻。
她是希望裴元灏册封我,只要我成为了皇帝的妃子,我和轻寒之间就要彻底了断,这样一来,她认为她和轻寒才有可能。而皇帝的后宫嫔妃晋升是不能太过频繁的,否则即使是皇帝的家事,朝中也会有御史大夫谏言,所以她不希望这个机会落到尤木雅身上,而直接为我“出头”。
一阵冷汗在额头上浸得透心凉,我微微的瑟缩了一下,低头看着那张怡然自得的笑脸,只觉得手指痉挛得都快要握不紧了。低头看向大殿上时,轻寒的一双手都放在桌上,用力的握着拳头,关节挣得发白。
即使他极力的压抑,也掩饰不住眼中的怒火。
眼中含怒的,也不止轻寒。
尤木雅回头看着长公主的时候,那双野性十足的眼睛里也分明透着怒火。
不知道她是蛰伏了多久,才搭上了丽妃这条线,有机会在皇帝面前一展舞姿,却没想到,初次献舞就遭到了打压。
虽然在后宫,这样的事实在太常见了,可她怎么也想不到,打压她的甚至不是那些争宠的嫔妃,而是长公主,急忙抬头看向大殿上的皇帝。
裴元灏在听到裴元珍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仿佛僵了一下,所有人都看向了我,但他却始终坐在那里,没有回头,只是放在桌沿的手微微的捏了一下,半晌,微微笑道:“御妹的话,也有些道理。”
尤木雅一听,脸色就沉了下去nAd1(
南宫离珠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变化,但那双眼睛里,却闪过了一丝不知是喜是悲的流光。
裴元灏已经抬起手来,轻轻一挥:“退下吧。”
尤木雅跪在那里,用雪白的牙齿用力的咬了一下下唇,虽然她肌肤黝黑看不出来,但也能猜到她一定气红了脸,忍着气俯身一拜,起身便领着那些宫女们转身往外走去。
在路过裴元珍面前的时候,她狠狠的看了她一眼。
裴元珍半垂着头,嘴角还挂着一点淡淡的笑容,等那些人全都走出去之后,才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了一直苍白着脸站在常晴身后的我。
她已经“击退”了尤木雅,那么下一步就是——
连常晴都有些坐立不安的稍稍侧了一下身子看着我,她是明眼人,自然已经看透了这其中的利害,要怎么对付裴元珍,我和她之前也都没有想过,她也在看我的反应。
出乎她的意料,我什么都没有做,就这么漠然的看着。
只是在那些献舞的宫女最后一个都走出了大殿的时候,我慢悠悠的转过头去,对上南宫离珠的目光,淡淡的笑了一下。
她的眉尖一下子竖了起来。
我什么话也没说,脸上还是保持着一点淡淡的笑意,调过头去平静的看着大殿下有些紧绷的人们,南宫离珠的目光闪了闪,脸上便堆着笑对裴元灏道:“皇上,臣妾还安排了其他的歌舞,今天年宴,就不要想其他的,好好休息玩乐才是。”
裴元灏转头看着她,也笑了笑:“爱妃说得对。”
他这么一说,南宫离珠立刻迫不及待的拍了拍手掌,大殿上立刻又响起了鼓乐声,另一组舞者踩着优美的旋律翩翩起舞,进入了大殿nAd2(
这样一来,裴元珍再要说什么,也已经说不下去了。
眼看着那些舞者走上来,她也只能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看了看我和南宫离珠,目光又看向了她对面的人,仿佛还有些不甘。
不过,歌舞一起,大殿上的气氛也就不同了。
毕竟是过年了。
宫女们成队的进入大殿,为席间的满朝文武斟酒布菜,不一会儿,冰冷的空气里就弥漫着美酒清冽的冷香,裴元灏手中拿着杯子,一举杯:“请!”
大殿下群臣全都起身,纷纷举杯道:“谢皇上。”
一杯酒下去,所有人的脸上都多了一点红晕,气氛也慢慢的开始好了起来。
我在宫里也有些年头,但却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年宴,眼看着皇帝皇后的桌案上满满的布了几十道珍馐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其他的那些嫔妃也纷纷举杯,即使平日里脸色不怎么好看的,这个时候在皇帝面前也做出亲热的模样,谈笑共饮。
常晴顾着身孕,但也跟裴元灏喝了两杯,脸颊上擦了胭脂也盖不住红晕慢慢的晕开,连眼睛都有些微微的发红,衬得眼睛更加亮了一些,如流光一般从裴元灏的脸上过去,然后看向了我。
我俯下身,低声道:“娘娘少喝一些。”
她点点头:“嗯,本宫知道。”
说着,她又举起杯子,却是反手递给我,我一愣,看着她那双氤氲着雾气的眼睛,只见她微笑着道:“你也辛苦了。”
“……”
我没说话,只微微笑了一下,接过来一饮而尽nAd3(
酒是泡了几冬的屠苏酒,味道馥郁,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甘美滋味,等我喝完,常晴便对着我一笑,又转过头去看向坐在她身边的念深。
这孩子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年宴,只望着下面的歌舞眼睛都不眨,感觉到常晴看着他了,才急忙转过脸来,常晴没有说话,只是冲他做了个眼色。
这孩子也机灵,急忙站起身来举着酒杯,朝裴元灏道:“父皇。”
裴元灏转头看着他,脸上也浮起了笑容。
念深的小脸还有些红,声音都在发抖,但还是很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道:“儿臣——儿臣祝愿父皇,龙体安泰,江山永固!”
裴元灏眼睛微微眯起来,道:“朕的念深,长大了。”
念深脸涨得红红的望着他。
裴元灏微笑着看着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目光闪了闪,又看了我一眼,便没有再说,而是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念深的小脸顿时笑得好像一朵花一样,也小心的喝了一口,顿时辣得他吐了吐小舌头,裴元灏和常晴都笑了起来。
这样的场景,不管谁看到,都是一幅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卷,让人觉得温暖无比。
只是,皇帝的家,不会这么简单。
我站在常晴的身后,始终沉默着,目光淡淡却巡梭着每一个人的脸,南宫离珠的脸上仍旧是掩饰不了的怒意涌起,但她却没有立刻发作,还是坐在她的位置上平静的喝着酒,只是,她身边的宫女蕊珠仿佛对着下面一个小太监轻轻的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就看见大门外一个小宫女小心的贴着墙根跑了进来,一路都小心翼翼的一直走到了南宫离珠的身边,低头附耳说了什么,声音虽然不大,但南宫离珠坐在裴元灏的下手处,自然一眼就能看得到她脸上焦急关切的面容。
裴元灏转过头去看着她:“爱妃?”
南宫离珠有些心神不定的站起身来,小声道:“皇上,臣妾告罪,先回玉华殿一趟。”
“何事?”
“这——”
她说不出话来,倒是她身后的瑞珠机灵,上前道:“回皇上的话,是二殿下又在哭闹了。平时都是丽妃娘娘照看着他,若没有娘娘在,二殿下没有人哄得住的。”
“哦?”
裴元灏一听,倒是微微有些动容。
他忽视那个孩子,也实在太久了。
天下间的父母,无不疼爱自己的子女,只是作为父亲的他,身份太特殊,而那个孩子,也太特殊,始终让他有种说不出的难言之痛,这个时候回头看了看念深,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柔和的表情,道:“念匀他——”
南宫离珠已经立刻接过话,道:“二皇子最近很好,还长胖了些呢。”
“哦。”
他点了点头。
我和常晴对视了一眼,双方也都明白过来,就看见裴元灏沉吟了一番,道:“既然今天是过年,把他也抱来吧。”
常晴的脸色微微的沉了一下,就看见南宫离珠面色一喜,却不动声色的低头道:“臣妾代二皇子,谢皇上隆恩。”
话音一落,那个小宫女已经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抱着二皇子裴念匀走了进来。
大殿上还很热闹,浓烈的酒香弥漫在空中,随着大殿里愈发热烈的歌舞,宫女们手中的彩带在空中齐飞,将酒香挥洒得四溢开来,更加中人欲醉。
而这样的场合,却似乎丝毫都影响不到裴念匀。
当他一被抱过来,我虽然一直镇定着,却还是忍不住小心的探头去看了一眼,这孩子发出的弱弱的哭声好像羞怯的小猫咪一样,被乐声完全的盖住了,只有涨红的小脸和微微握紧的小拳头,让人能感觉到,其实他也有感觉,他也有快乐和痛。
只是他的快乐和痛,没有人能感觉得到,也没有人能去分担。
裴元灏一看到他,眼中露出了一丝不知是喜是悲的流光,脸上的表情也意外的柔和了起来,小心的伸手道:“给朕看看。”
襁褓立刻递到了他的手上。
这一回我也看清楚了,这孩子的确是长胖了些,到底在玉华殿也不会缺他的吃穿,小脸儿圆乎乎,腮帮子像是含着两粒果子似得嘟嘟的。他也在哭着,虽然不像的孩子那样嚎啕大哭引人注意,弱弱的哭声却始终不绝,好像揪着人心里最弱的一个地方,并不撕心裂肺,但那种细细的痛楚却始终存在,无法平息。
裴元灏难得的温柔,小心的抱着他哄了一会儿,可这孩子却始终没有停止哭泣,他也有些无措的:“怎么会这样?”
南宫离珠一听,忙柔声道:“二殿下哭起来,一直都是如此的。”
说着,她的脸上似乎也有些不悦闪过。
我当然知道,这个孩子与外界像是隔了一层膜,极少能有人真正接触到他的感知,与他交流,这样的孩子哭起来自然也不好哄,而她更是个不可能有孩子的女人,要怎么哄才好呢?
裴元灏道:“他们说,只有爱妃能哄他?”
“是的。”
“倒是辛苦爱妃了。”
南宫离珠柔柔的一笑,道:“皇上把皇子交给臣妾,臣妾自当尽责的。”
说完,她已经伸手接过了那个襁褓,小心的扒开襁褓,看了看孩子,用手指轻轻的伸进去抚摸了一会儿,又一边晃着,一边柔声道:“不哭不哭,快不要哭了。”
奇迹般的,襁褓里的哭声真的慢慢的停止了。
裴元灏也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南宫离珠还低头望着襁褓里的孩子,脸上满是柔化春水的甜美笑容,虽然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却让人觉得一阵带着花香的春风拂过脸颊心头一般,让人陶醉。
裴元灏看着她,似乎也呆了。
不一会儿,等到孩子睡沉了一些,她才小心的抬起头来,微笑着道:“没事了。”
裴元灏呆呆的望着她,这个时候仿佛才回过神来,看了她好一会儿,柔声道:“珠儿,辛苦你了。”
南宫离珠也望着他,低头红着脸一笑:“皇上不要这么说。”
“……”替身侍婢魅君心:一夜弃妃:
“臣妾身为皇上的妃子,自然是应当为皇上、皇后分忧解难,能教养二皇子,也是臣妾义不容辞的。”
常晴的脸色没变,但手中的酒杯已经放了下去。
不管这件事我和她有没有料到,但南宫离珠,的确有手段。
她没有带着二皇子来,却是让裴元灏开口将念匀抱来,而且当着皇帝的面演了一出贤妃慈母的戏,加上她说的那些话——她的目的,果然还是协理六宫之权。
不过,这应该不是她所有的招数才对。
毕竟,要协理六宫,皇帝的话除外,还需要皇后的首肯才行。
想到这里,我低头看向常晴,只见她沉默着,眼神微微闪烁,而放下酒杯的那支手下意识的放在了小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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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1章 夜宴·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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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灏和南宫离珠抱着二皇子还在喃喃细语着,常晴微笑着说道:“让臣妾也看看这孩子吧。”
裴元灏回头看了她一眼。
常晴微笑着道:“二皇子去玉华殿也有些日子了,臣妾一直没有看到,倒也有些想念。”
裴元灏笑着点了点头,便要将孩子抱过来,南宫离珠似乎有些犹豫,但看到皇帝已经答应了,也不能再说什么,只低头看了二皇子一眼,便慢吞吞的将孩子递了过来。常晴小心翼翼的接过那沉甸甸的襁褓,正好我站在她的身后,也过去小心的拨开一看,裴念匀果然在里面睡得很安稳,脸颊微微的发红,小嘴翘起一点,露出粉红的小舌头,一脸安然无忧的样子。
常晴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低头微笑着道:“二皇子真可爱。”
“……”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我抬起头来,柔声道:“微臣可以抱抱二皇子吗?”
常晴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倒是愣了一下,连南宫离珠也怔住了,裴元灏回头看着我,点点头:“嗯。”
我低头谢恩,便将那襁褓从常晴的手中接了过来。
这孩子果然长胖了,比之前我去明珠那里看他的时候胖了好些,肉呼呼的脸颊泛着水光和红晕,小下巴都是两层的,我原本力气就不大,抱着他更加费劲了,只低头微笑着。
裴元灏一直在看着我。
我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没说话,只低头轻轻的晃动着襁褓,让孩子睡得更舒服一些。
一时间,常晴、南宫离珠,所有那些嫔妃的视线都跟着皇帝一起看过来,却没有一个人说话nAd1(
等他看够了转过身去,大家也都调开目光,只是南宫离珠将目光从我身上移走的时候,好像把钉子从木板上拔掉一样。
大殿上,仍旧是一派歌舞升平。
因为二皇子的特殊身份,所以他的出现也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那些大臣们的阿谀奉承的话也不可能在他身上说出来,所以大家都你敬我,我敬你,明明是两个阵营中的,却相谈甚欢,看起来也真是肉麻得有趣。
我就看到,南宫锦宏和傅八岱喝了一杯,连一旁的刘轻寒也陪了一杯。
隔得太远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当然,左不过一些场面话,南宫锦宏还跟刘轻寒也说了几句,他的脸色一直不太好,这个时候连笑容也带着几分谨慎,低头言谢,被旁边的人拍了拍肩膀。
等南宫锦宏走了之后,又有另外几位大人纷纷与傅八岱敬酒,都与他也喝了一杯。
他的仕途,的确走得很顺利。
以蜀地第一大儒的入室弟子的身份入京,从集贤殿直学士、轻车都尉,到尚书仆射、礼部侍郎,并上轻车都尉,这样一步一步的晋升,完全可以用平步青云来形容,他现在,也的确有了去做“图澄和尚”的资本。
这个时候,让他离开,让他放弃这一切,的确是不理智的,也太不应该。
而他的身边,也不应该是一个拖累他,让皇帝猜疑他,甚至想要除掉他的女人,而是一个对他有帮助,可以让他走得更远,登得更高的女人,不是吗?
想到这里,我轻轻的低下了头,将几乎要盈出眼眶的滚烫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正在这时,又是一曲终了。
那些大臣们虽然都在喝酒谈笑,这个时候也都敷衍着点头赞美nAd2(
倒是裴元灏,喝了一口酒之后,慢慢的说道:“这琵琶曲倒是有些特别,刚刚的舞虽然不同之前,但气势浑腾,婉转婀娜,倒有些别致之处。”
南宫离珠一听,脸上原本的沉闷也变得明丽起来,笑道:“这可是臣妾寻了许久的古本才排出的舞呢,皇上可知是什么舞?”
裴元灏想了想,却没有想出来,正待要问,就听见裴元珍道:“是绿腰调吧?”
大家都转过头去看着她。
不仅裴元灏,在场的文武官员似乎也没想到,从来都不太热络的长公主,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开口了,但她自己却似乎并不在意,只淡淡的将酒杯放到桌上。
裴元灏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御妹倒是博学。”
裴元珍淡淡笑道:“若不是皇兄前阵子让臣妹多看看书,臣妹也看不到这些。”
“嗯……”裴元灏挑了挑眉毛:“这些书是谁给你的?”
“是刘大学士。”
“哦?刘卿家?”
这一回,所有的目光都转到了轻寒的身上。
他似乎也有些猝不及防,没想到裴元珍会突然提起他,茫然的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了看周围,立刻起身:“下官在。”
裴元灏一只手抚弄着桌上的杯子,一边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皇上言重了,下官愧不敢当。”
他的话一落,旁边几位大臣倒也是有眼色的,立刻笑道:“说起来,这一回弭平叛乱,擒拿反贼,刘大人当居头功啊!”
“是啊,若非刘大人智取兵符,如何能在千里之外调度兵士?”
“刘大人真是智勇双全啊nAd3(”
……
一时间,那些阿谀奉承的话都冲着他去了,他越发有些无措起来,一旁的傅八岱倒像是不仅眼瞎,耳朵也聋了一样,什么都听不到,还自顾自的摸索着桌上的酒杯端起来喝了一口。
就在这时,南宫锦宏从席间站了起来,微笑着道:“本宫只听说侍郎大人在拒马河谷深入虎穴,为皇上擒拿反贼,没想到刘侍郎的学问还如此高深,倒是让我们这些老朽之臣汗颜。”
周围那些大臣们纷纷附和着自惭起来。
我微微蹙了下眉头。
如果我刚刚没有看错,在我们进入大殿的时候,南宫锦宏那冰冷的目光是对着轻寒的,怎么这个时候,他又先抑后扬起来?
我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那种不安似乎传到了我怀里的孩子身上,他下意识的在襁褓里扭动了一下。
我轻轻的拍了拍襁褓,倒也没有哄他,只抬起头,继续看着大殿上。
这时,南宫锦宏已经微笑着说道:“不知刘侍郎青春几何,可有婚配?”
轻寒的脸色一下变了。
我的脸色也变了。
南宫锦宏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转头看向了南宫离珠,她似乎也被大殿上突如其来的变化震住了,春柳般的眉间微微一蹙,带着一丝怒意的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南宫锦宏的脸上还带着一点淡淡的微笑,这时,坐在他上手处的太师常言柏慢吞吞的开了口:“尚书大人真是劳心劳力,还担心起侍郎大人的婚配了?”
南宫锦宏笑道:“同殿为臣,岂不相谊?本官看刘侍郎已非年少,却还孑然一身,倒也应该有些考虑了。”
说着,转过头去:“侍郎大人,本官说的可有道理?”
这时,轻寒原本因为喝了酒而绯红的脸色慢慢的变白了,他站在那里,人有些微微的颤抖,连笑容都仿佛难以保持,只能低着头道:“多谢尚书大人关爱。只是婚配之事,下官还未曾考虑。”
“刘侍郎,岂不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轻寒的脸更白了几分,下意识的看向了傅八岱。
这老学究却还在喝酒,翻了翻无神的眼睛,仿佛还轻叹了一声,什么一醉解千愁,醉死算封侯,我牙都咬紧了,却没有办法开口说话。
这时,轻寒抬手朝着裴元灏道:“下官本是布衣,自西川入京,不过是想以绵薄之力辅助皇上创不世基业,至于婚配之事,尚无暇自顾。况,天下未平,四海未定,何以家为?”
他这一番话,已经是用天下大势在堵南宫锦宏的嘴了。
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捏紧了襁褓的一角,掌心冷汗涔涔。
南宫锦宏听了,脸上不由的也有些讪讪的,敷衍着笑道:“刘侍郎真是少年英雄啊。”
眼看着这一波就要过去,我正要松一口气,突然听见前面的裴元灏开口,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刘卿家不愧为朕的肱骨之臣,不过,尚书大人的话,倒也有些道理。”
轻寒一愣,抬起头来望着他。
我只觉得后背一阵发麻,那个背对着我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一直对着大殿,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盯得我全身僵冷,可他开口说话却是笑意融融,道:“对于刘卿家的婚配,朕倒是早有打算。”
“……”替身侍婢魅君心:一夜弃妃:
大殿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刘轻寒,然后又立刻转向了他的对面。
裴元珍这个时候也警醒了一般,微微睁大眼睛看着皇帝,脸上迫不及待的透出了一丝喜色。
我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一咬牙。
顿时,大殿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婴孩的哭声。
所有的人原本都望着裴元灏,这个时候倒是被吓了一跳,纷纷看向了哭声的来处,我抱着孩子站在常晴的身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我的身上。
而在我的怀里,二皇子裴念匀正挣扎着哇哇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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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2章 绝杀!独挑南宫离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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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念匀的哭声一下子打破了大殿上有些紧绷的气氛,却让这一头的气氛变得怪异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怀中的襁褓,二皇子在里面不断的挣扎着,连带着襁褓也蠕动起来。
裴元灏微微皱着眉头,回头一看:“怎么回事?”
我抬起头:“不知道,二皇子突然就哭了。”
一边说,我一边将孩子抱到胸前,小心的拍着襁褓哄他,可这一回他反倒越哭越凶,小脸涨得通红,两只小手也挣扎得越发用力起来。
小念深立刻跑过来桥我的衣袖,低声道:“青姨,弟弟怎么了?”
我没说话,更加小心的哄着裴念匀,常晴看了我一眼,轻轻的将小念深拉到了她身后去。
裴念匀还在哭,持续不断的哭声将大殿上空飘飞着的酒香也变得有些干涩了起来,大家都停止了说话喝酒,全都看着上面,裴元灏的眉头越拧越紧,声音透出了一丝被打断的不悦:“怎么刚刚丽妃抱着还没哭?”
一听他这话,南宫离珠立刻道:“还是让臣妾来看护二皇子吧。”
说着,她已经要起身过来了。
眼看着她走到我的面前,我却并没有把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递过去,而是抬起头来对常晴说道:“皇后娘娘,二皇子这个样子,有点不对啊。”
常晴一听,立刻道:“怎么了?”
“微臣以前也见过二皇子哭的样子,但都没有哭得这么厉害过。”
南宫离珠一听,神色已经变得有些奇怪起来,说道:“小孩子哭起来都是这样的。”
说完就要过来接孩子,我却平静的抬起头来看着她:“丽妃娘娘,难道二皇子在玉华殿里,都是这样哭的?”
她一时有些怔忪,迟疑了一下:“是,是啊nAd1(”
刚刚一说完这句话,她自己就僵了一下,而我已经将孩子小心翼翼的递到了常晴的面前,平静的说道:“微臣观二皇子这样,不像是普通小孩子的哭闹,倒像是——”
“倒像是什么?”
我没说话,而是小心的将外面的一层襁褓解开,南宫离珠一看,立刻慌了神一样,道:“岳青婴,你这是要做什么,二皇子他——”
她的话没说完,我已经将襁褓解了下来,裴念匀的里面穿着一件贴身的小衣,已经被他自己揉搓得有些凌乱了,而凌乱的衣领斜斜的散开,一眼就看到他的小胳膊上,靠近腋窝的地方,有一团刺眼的青紫色的淤痕。
常晴一看,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啊!”
裴元灏的眉头已经拧紧了,眼中透出了怒意,我咬了咬下唇,抬起头对着裴元灏道:“二皇子哭,是因为他痛。”
他像是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我,又低头看着这个还在嗷嗷大哭的孩子,想要伸手接过去,却在一伸手触碰到他的时候,又停了下来,仿佛害怕自己会碰疼了这个孩子一样的小心。大殿上烧着热热的炉子,可我还是担心这孩子会着凉,便又将他抱回怀里,这一来又碰到了他身上,念匀哭得更厉害了起来。
下面的大臣们并没有全部听清楚我刚刚说了什么,但看着上面的人的脸色,也大概猜到了什么,一个个都安静下来,屏息望着我们。
我伸出手,小心的解开了念匀贴身衣服的几处衣结,就看到他小小的胳膊、手臂上,好几处淤青,虽然伤处并不大,但在孩子白白嫩嫩的身子上,格外的触目惊心。
其他几个嫔妃看到,都变了脸色,闻丝丝和庞燕已经红了眼睛,捂着嘴道:“怎么会……”
“好可怜……”
这一回,我已经不再开口,而是抬起头,直视着裴元灏nAd2(
他脸上的怒意,已经转为近乎痉挛的颤抖,一直低着头看着那孩子,一字一字的道:“怎么回事。”
这句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很清楚,问的就是南宫离珠。
在念匀身上露出第一个淤青的时候,南宫离珠的脸色就已经变了,脸色惨白得连脂粉都掩饰不住,冷汗冒了整个额头,她喃喃道:“臣——臣妾,臣妾不知道。”
我平静的道:“这些伤是淤伤,肯定不是一两天的。二皇子是皇后娘娘一早就托付给丽妃娘娘照顾的,刚刚瑞珠他们还在说,平时都是丽妃娘娘照看皇子,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和她交锋的次数不算少,她大概也从未见过我如此咄咄逼人,却又平静得如同冰湖一般,一时间也僵住了。
常晴趁势站起身来:“丽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离珠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不,臣妾不知道。”
“不知道?二皇子身上这么多瘀伤,是你一句不知道就能敷衍过去的?!”
常晴的声音不大,但在大殿上就显得有些震耳欲聋,下面的大臣们一听到二皇子,瘀伤这些话,也立刻反应过来,全都站起身来望向上面,一个个面面相觑,低声议论起来。
裴元灏伸出的手在念匀的脸颊上轻抚了一下,这孩子还陷在他**的痛楚里呜呜哭着,丝毫感觉不到,但周围的人已经能感觉到皇帝身上透出的怒意,将周围的气氛都压低了一层,每个人都感觉到一阵难言的窒息nAd3(
他慢慢的转过身,看着南宫离珠:“珠儿,你跟朕说。”
“……”
“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南宫离珠的脸色苍白如纸,瞪大一双美丽却无辜的眼睛看着裴元灏,又看着那还在痛苦不已的孩子,拼命的摇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
说到这里,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转头看向我。
我还在平静的将小衣裳给裴念匀套上,又用襁褓小心的将孩子包裹起来,一边做这些事,一边眼睛红红的对常晴道:“皇后娘娘,看二皇子身上这些伤,不知道被人害了多久,伤得这么重,只怕还要让御医来看看。”
南宫离珠一听,眼睛都红了:“岳青婴,你血口喷人!”
我听了,倒是淡淡的抬起头来:“丽妃娘娘何出此言?”
一时的慌乱过去,她瞪着我道:“刚刚二皇子在本宫的怀里还没事,被你抱着倒哭起来,难道在本宫怀里他的伤不会痛?分明是你抱着二皇子的时候借机作恶!”
她说到这里,眼睛一亮,倒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急忙转头对裴元灏道:“皇上,岳青婴跟申柔的恩怨,大家都也知道,她被罪妇害得失去了孩子,只怕要借机报复,也未可知。”
裴元灏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睛微微一眯。
我的嘴角挑起一点:“丽妃娘娘,且不说微臣如何胆大包天,才会在年宴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作恶,单是看二皇子身上的这些瘀伤,又岂是一时半刻会造成的?”
“……”她怔了一下,一时竟塞住了。
我又慢悠悠的说道:“若说这些伤是在二皇子去玉华殿之前弄的,也不应该。”
“……”
“二皇子到丽妃娘娘身边这些日子,不会一次沐浴都没有过,又怎么会没人看到?若看到了,皇子身上有伤,应该禀报皇上才是,为何又要瞒下来呢?”
“……”
“除非是有人做了恶,还要趁机敷衍了事。若不是今天露白,只怕二皇子还要吃更多的苦头了。”
眼看着我一句比一句更锋利,周围的人仿佛都吓到了,还是常晴压低声音开口:“岳青婴,你怎敢如此跟丽妃说话?!”
我闭上了嘴。
虽然我闭上了嘴,但南宫离珠却接不过话,她樱红的唇瓣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整个人好像哽住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裴元灏,几乎带着一丝哭腔:“皇上,臣妾没有……”
裴元灏始终没有说话,眼角微微眯起,看着我,也看着她。
周围的那些嫔妃一个个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全都屏息望着我们这边,如果说之前对付申柔,还是我、常晴和南宫离珠在“三英战吕布”,今天这一局就很明显了,是我一个人在独挑丽妃。
入宫这些年,册封、被废,再出冷宫,又经历了那么多事,却从来没有看到我这样正式的朝谁发难,而且是在这样文武百官都在场的宴席上侃侃而谈,后宫最得宠的妃子被我哽得说不出话来,不仅是那些人,连常晴看着我的目光,也显出了几分凝重。
我连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甚至连常晴,我也没有看她,只是一直平静的直视着南宫离珠的眼睛。
之前的几次,都是因为我这样的目光,或若有若无的一笑,激怒了她,这一回对上我平静到近乎阴冷的目光,南宫离珠的眼中又是一阵怒火燎原,指着我道:“岳青婴,你口口声声说二皇子身上的伤是本宫弄的,你可有证据!”
“娘娘,微臣并没有说二皇子身上的伤是娘娘所做,只是——”我淡然的看着她:“娘娘受皇后所托照拂二皇子,如今二皇子身上满是瘀伤,娘娘应该有个说法。”
“你——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跟本宫说话。”
“公道自在人心。微臣今天不过是为一个不能说话的孩子讨个公道,娘娘敢说,这些伤真的不是娘娘弄的?”
“不是!”
“娘娘刚刚说,微臣跟罪妇有过恩怨,那娘娘——”我这话一出口,周围众人的脸色都变了,连裴元灏也震了一下,而南宫离珠的眼睛都红了,几乎要喷出怒火一般的瞪着我,我却丝毫不惧,还继续说道:“这些伤,看起来就是——这两天,”我加重了这三个字的音,道:“刚刚被打过,难道这些天,还有别的人带走过二皇子?”
“没,没有——”
“那二皇子一直在娘娘身边了?”
“……是。”
“那这些伤——”
“没有!没有!”她怒得几乎要咆哮起来:“本宫这两天根本就没有打过他,怎么会有这些伤——!”
她的话一说完,突然僵住了。
大殿下,一片哗然。
那张原本明艳动人的脸上血色尽褪,连完美的脂粉妆容都掩饰不住这一刻的狼狈和苍白,她的脖子都硬了一般,整个人僵直的立在那里。
我低下头,慢条斯理的将襁褓重新给小念深裹好,这孩子还在嗷嗷的哭着,我将他小心的抱起来,轻轻的拍着他软塌塌的后背一边哄着他:“殿下不哭,没事了没事了,殿下不要哭。”
常晴也被刚刚发生的一幕震惊得呆在了那里,这个时候才恍然醒悟过来一般,急忙走到我身边,低头看着我的时候,目光里充满了紧张和焦虑,显然也是被吓到了,额头上一层亮晶晶的都是冷汗。
我还算平静,只是刚刚说话太久,似也有些喘息不匀。
而裴元灏——
我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他坐在那里,整个人已经没有了热气一般,一种阴冷到慑人的寒气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刚刚我对着南宫离珠咄咄紧逼,他始终没有开口,这个时候,也没有发怒,只是看着南宫离珠的目光,显出了几分森严。
这个时候在我的抚弄下,念匀的哭声终于慢慢的平息了下去,只钻在我的怀里小声的抽泣着,鼻头和小嘴都是红红的,透着说不出的委屈和无辜。
这时,几个御医已经连滚带爬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常晴走到裴元灏身边,俯下身小心翼翼的在他耳边道:“皇上,不管怎么样,先让御医看看二皇子吧。”
他寒着脸,不置可否,常晴也明白过来,几个宫女已经围了过来,将暖炉放到了旁边,御医走到我面前,小心的接过裴念匀又解开了他的衣衫,细细的看了一番。
常晴忙道:“怎么回事?”
那御医唬得急忙跪下:“皇后娘娘。”
“本宫让你说!”
那御医看了看一旁已经失去神智一般站着不动的南宫离珠,又看了看一脸寒意的裴元灏,支吾了半天,终于道:“这——这些伤,怕是有些日子了。”
“哦?”
“微臣看,日子也不短,早该消了才对。”
“什么?”
周围的几个嫔妃一听,都奇怪的走过来一看,刘漓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下意识的看着我,便小心的道:“那怎么看起来,像是这几天才打的?”
那御医趴伏在地上,小声道:“臣观二皇子的样子,是服过凝血的药剂,所以才——”
“凝血的药剂?”
常晴一听,立刻道:“对了,是服过。”
裴元灏嗯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她。
常晴急忙转过头去对着裴元灏道:“皇上,前阵子臣妾因为安胎,御药房给臣妾开了一些凝神定气的药剂,正好那个时候明珠也到景仁宫来回禀二皇子的情况,听说二皇子睡得不太好,臣妾就拨了一些药过去,让她服侍二皇子服用。”
明珠一直站在旁边,吓得面无人色,这个时候急忙上前跪下:“是的皇上,那些药是皇后娘娘赏赐,让岳大人交代的,臣妾都服侍二皇子服用过,殿下就睡得好些了。只是后来,臣妾到景仁宫服侍皇后娘娘,二皇子去了玉华殿,臣妾就不知道二皇子的情况了。”
常晴又道:“那些药不仅凝神定气,似乎也有凝血的作用吧。”
说着,她低头道:“太医,是吗?”
那御医连连磕头:“是的,是的。皇后娘娘之前的确拨了药剂给二皇子,那些药剂也的确有凝血的作用。”
这一回,已经没有人说话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已经跌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鸡的南宫离珠。
很明显,整件事就是她趁皇后娘娘交代她照拂二皇子之机,挟私报复,暗中加害二皇子,原本想要粉饰太平,没想到偏偏二皇子被她毒打之前服用过凝血的药剂,那些瘀伤就一直留了下来,直到今天大殿上露白,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只是——
我低头看着小念匀的时候,心里有了一丝愧疚。
那些药剂,正是当初我问常晴拿了,交给明珠的,服用了那些药剂,瘀伤没有那么快痊愈,但也不会就像现在这样明显的出现在身上,而是全都伏在皮肤下,寻常看上去就好像瘀伤都痊愈了。否则就算给南宫离珠八个胆子,她也不敢把满身瘀伤的二皇子抱到大殿上来邀功。
而刚刚,那些伤痕那么刺目的出现在孩子的身上,也并不是这两天真的有人打过他。
是因为酒。
就在刚刚,那个小宫女把一直哭闹的二皇子抱到大殿上来,一交给南宫离珠,她只哄了一会儿,这孩子就睡过去了,其实我知道,那并不是她哄得好,也不是这孩子真的听话,而是她伸手抚弄孩子的时候,指尖上沾着酒。她是借机将酒水涂抹到孩子的唇上,这孩子舔了酒,被醉晕了,才会这么快停止哭泣昏睡过去。
这一点,我是早就已经料到了。
就从常晴命她不准将二皇子带来年宴,她忍气吞声的答应下来,甚至没有去告诉裴元灏,我就知道,她必定是在今天要做一场戏。
而我让小赣叫人盯着玉华殿,虽然没盯出她的错处,却发现接连几天晚上,她都让人送酒入玉华殿,而不一会儿,小念匀的哭声就会停止,我也就猜到,她到底打算怎么演这场戏。
只不过,南宫离珠却漏算了一点,她用的酒,不再是平常送入玉华殿用的佳酿,是刚刚装作不经意从席上的酒杯里沾的,而今天是年宴,按照习俗,所喝的酒都是屠苏酒。
屠苏酒是发物,这样的小孩子喝下去,见效更快,所以那些掩藏在皮肤下的瘀伤很快就浮现出来,等我小心的将他拍醒,他立刻就感觉到痛楚,才会大哭起来。
我低头看着他抽泣的样子,心里轻轻道:对不起。
我给你用那些药,的确让你多吃了这些苦头,但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怪我。
过了今天,就没有人敢再这样打你,让你怎么哭都说不出,也无法诉苦了。
不要怪我。
不要怪我。
这孩子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小心的睁开了哭得红肿的眼睛,水亮的眼珠对着我忽闪了一下,抽泣声就慢慢的平息了下去,他吮着小指头,伏在我的怀里,慢慢的睡着了。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
再抬起头来,对上裴元灏漆黑的眼睛,那种寒意让我蓦地一颤。
他一直看着我。
我知道,对于我,他的提防和警惕比对宫中任何一个女人更甚,不为别的,因为那些人哪怕再有权有势,再有后台,再爱耍手段,再争风吃醋,也没有在西川的经历,没有探查不明的背景,甚至没有可以杀人于无形的手段。
而我,都有。
也许今天的我,是他第一次看到的,才发现原来除了不用动手就杀掉柳凝烟的手段,我还有獠牙,比起后宫那些仿佛猫咪一般的宠物的獠牙,咬着不过让人觉得有些痛,有些痒,仿佛情趣一般,这一颗獠牙,却可能咬下人的一块肉。
他看着我的目光,就像一个人走在御花园里,却突然在花丛中看到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一般。
我平静的被那双眼睛注视着。
甚至,嘴角慢慢的勾起了一
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也知道他有什么打算,只是不知道有哪个男人会将一条毒蛇,扔进全都是柔顺的小猫咪、小玉兔的园子里。
周围的那些嫔妃还都在低声议论着,这个时候看着裴元灏的眼神,一个个也都安静了下来,仿佛有些不可知的危险在靠近一般,让每个人都有了一丝战栗。
不知为什么,我仿佛,也有。
这时,裴元灏慢慢的转过身去,看向了南宫离珠。
“珠儿……”
这两个字,是他的爱称,但这一回开口,却已经不复之前的宠溺和温存,每听到一个字,南宫离珠就颤抖一下,两只白玉一般的手握着椅子的扶手,挣得关节都在咯咯作响。
然后,她慢慢的站了起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大殿上的人顿时都惊呆了。
而当她一跪下去,我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穿过她刚刚所站的地方,看向了大殿下。嫂索妙筆閣替身侍婢魅君心:一夜弃妃
下面的大臣们早已经被上面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也包括他,站在席间翘首望着上面,当他澄清的眼睛对上我的目光时,似乎也有一丝闪烁。
这样的我,对他而言,也是陌生的。
他也不知道,其实我有这样阴冷、肃杀,甚至于狠戾的一面,这些他也都不知道。
我想要告诉他的秘密,都还来不及开口。
看着他忽闪的目光,不知为什么,我心里仿佛也有些忽闪起来,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南宫离珠,我今天第一次有了一丝不确定——
她,真的就这么输了?
只这么一想,我突然感到了一阵不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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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3章 我终究,是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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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灏低着头,虽然可以看到他的脸,但我却觉得好像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又或者这一刻没有任何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到底是怒,是悲,都分辨不清。
只能看到他的眼睛,漆黑得好像连光都照不进去的深潭,在一瞬间凝结成冰,就这么冰冷的看着跪在他眼前的南宫离珠,一言不发,而大殿上文武百官,后宫嫔妃这么多人,连一声呼吸都听不到,只有外面的风,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掀翻一样吹着。
在这样极静,又极混乱的时候,裴元灏开口,声音已经没有什么温度了:“珠儿,朕要你说。”
“……”
“你说。”
“……”
“哪怕你说不是。”
“……”
“你说。”
我的掌心全都是冷汗,越听到他的追问,我的心跳得越快,好像要从胸口崩开一样,咚咚的震得我的耳朵直发疼。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见南宫离珠慢慢俯下身磕了一个头,低声道:“皇上,臣妾知罪。”
臣妾知罪。
这四个字像是一记重击,将裴元灏一下子打入了地底的深渊,我只觉得他身上的热气都没有了,直直的看着南宫离珠,声音微微的颤抖着:“真的是你?”
“……”
“真的是你,伤害二皇子?”
“……”
“真的是你,这样折磨朕的儿子?”
“……”
在一句一句的追问,却始终得不到她的回答之后,他慢慢的扶着龙椅站起来,常晴下意识的走过去想要扶着他,我似乎也感觉他好像要垮了一样,可那高大的身影却还是稳稳的站立起来,只是那种稳,像是一座宫殿,一座石碑,任何一种冰冷没有生命的东西,都是这样屹立着的。
他一字一字的道:“告诉朕,为什么?”
“……”南宫离珠沉默了一下,仍旧深深的伏在地上:“臣妾知罪。”
“告诉朕!”
“臣妾知罪。”
“告诉朕!”
“臣妾……不能说。”
裴元灏一听,脸上露出了一丝震惊的神情,而我的心跳也突了一下,就看到他微微的挺直了脊背,声音也越发冷硬:“说!”
南宫离珠沉默了许久,沉默得连风声也越发的狂暴起来,她终于慢慢的抬起头,低垂着眼睛微微发红,道:“臣妾——臣妾之前,的确是打了二皇子,臣妾是——是气不过。”
“气不过?”裴元灏微微眯起眼睛:“因为那个罪妇?”
“……”她又顿了一下,没说话。
裴元灏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朕要你说!”
南宫离珠的眼中涌起了流光,仿佛痛得厉害,整个人都在发抖,哽咽着道:“其实,臣妾一直想把这件事忘掉,可是——可是皇后娘娘让臣妾照顾二皇子,臣妾看到这个孩子,就又想起了当初,那些事,臣妾忘不掉,可臣妾也没办法去找罪魁祸首报仇。臣妾实在气不过,才打了二皇子几下。”
“罪魁祸首?!”裴元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说的,是谁?”
我的身上一冷。
蓦地,我突然明白刚刚的不安从何而来了。
南宫离珠已经抬起头来,那双含泪的眼睛从裴元灏的身上慢慢的移到了我的身上,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跟着她看了过来,只听她哽咽着道:“岳青婴,本宫也想问你,你连二皇子被打,都这么心痛,要为他主持公道。那本宫未出生的孩子,他可有罪?他那么无辜,你害死他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狠毒心肠!?”
仿佛一道惊雷从头顶彻头劈下,裴元灏整个人都僵住了,猛的转过身来看着我。
我呆呆的站在那里,也失去了反应。
她——她怎么会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是我害得她流产的?
难道说——
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明珠,她早已经被这一场变故吓得脸色惨白,神魂都离体了一般,我看向她的时候,她的目光也瑟缩的看向了我。
目光一对上时,我的心里立刻暗叫一声——糟了。
已经来不及了,明珠已经颤抖着摇着头,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对着我道:“不,不,不是我,不是我说的。”
周围的人全都大吃一惊。
连常晴也变了脸色,不敢置信一般睁大眼睛看着我。
南宫离珠这一刻也不再掩饰她眼中的恨意,一瞬间仿佛千万根尖针一样扎在我身上,那种阴狠和深刻到彻骨的痛恨,让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而明珠还在喃喃的道:“我,真的不是我说的,我没有告诉别人,我——”
裴元灏已经咬着牙:“带下去!”
大殿两旁的宫女嬷嬷们在一时的怔忪之后,还是立刻上来了,却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不知道皇帝到底要他们带走的是谁,还是常晴最先冷静下来,转过头去对明珠道:“选侍,有什么话你先下去想清楚,皇上自会来问话。”
这么一说,那些宫女嬷嬷便立刻上来,半拉半扶的把明珠带走了。
看着她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回头,就看见南宫离珠虽然还跪在那里,可她脸上之前的那些狼狈无措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丝阴狠的冷笑,对着我。
她是故意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竟然就用了我刚刚逼问她的方法,这样轻而易举的让明珠说出了事实。
我只觉得一阵难言的窒息,几乎快要昏厥过去,可不管眼前怎么一阵一阵的发黑,后背怎么一阵一阵的冒冷汗,却始终还是这么站着,接受着所有人的目光。
在这些目光里,有一道原本很熟悉的,但这一刻却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我,我只觉得心口一痛,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向了大殿下的人群。
他就站在那里。
这一刻,刘轻寒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怒意褪去之后,剩下是一片如同雪原一般茫然的陌生和空洞。
他好像在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甚至透着一丝仓惶,仿佛不管怎么去辨认,去分辨,眼前这个人明明是熟悉的,却让他一点都认不出来了。
是的,他不知道。
他从来就不知道,甚至没有想过,我会去害人,也不敢想象,我会去加害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可刚刚的罪责指向我的时候,我没有任何余地去反驳。
也许,我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但现在,在他眼中,我是什么样子?
我瑟缩着,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能慢慢的转过头,一对上裴元灏漆黑的眼睛时,就看到了那个苍白的影子,仿佛幽灵一般的自己。
那就是我,一个最真实的岳青婴。
我不是一张纯白无暇的纸,也不是纸上所画的纤尘不染的仙女,我是从最黑暗的,仿佛地狱深处走出来的人,我的手上也从来不是只有脂粉的香味,而是一直有着浓浓的血腥味,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淡去。
可是,这一切,我还没有来得及让他知道。
我的秘密,也还没有来得及亲口告诉他。
如果,是我告诉他,如果我告诉他所有的事,也许他会明白,不会看轻我,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裴元灏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那森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真的是你?!”
我用力的,沉沉的点了一下头:“是。”
的确,是我。
没有办法否认,也没有余地否认,那个意外,虽然也在我的意料之外,但的确,是我一手操纵的。
“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一刻,我原本一直精明的头脑却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因为我恨她?所以要害她?
因为我恨她给了我前半生太多的屈辱和痛苦,还是因为她夺走了我的离儿,让我和我的女儿骨肉分离?
不,都不是。
因为我的目标根本不是她,而是申柔,我要害的也是申柔。
而南宫离珠,是因为她自己想要加害常晴,去画室找常晴的把柄,而沾染上了和许幼菱一样的香味,才让发疯的玉雯去袭击了她。
如果这样的话……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常晴的脸色苍白,第一次显得那么无助的站在那里,可一只手还紧紧的抚着小念深的肩膀,将他用力的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我又抬头,看了看刘漓,她曾经说过,如果可以让南宫离珠不再记恨裴念匀,她可以收养这个孩子。
其实,我最想看的,是大殿下的轻寒,但这个时候,我却不敢去看。
我怕看到他失望的眼神。
只能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能让自己控制自己的声音和身体,我慢慢的跪在了裴元灏面前:“微臣认罪。”
我这样跪在他的面前,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仿佛连体温都没有了。
而我的对面,南宫离珠也还跪着,那双充满了恨意的眼睛终于不再有任何掩饰,如刀一般的瞪着我。
其实她的目光,一直都是这样,那种彻骨的恨意从来没有改变过,只是她一直在压抑,一直在忍耐。
我终于明白过来。
这件事并不是明珠说的,一直以来她都把我当成她的依靠,和她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她也知道南宫离珠恨申柔,更加不敢去和她暗通款曲,刚刚南宫离珠也不过是借了我刚刚计,同样用在了她的身上,让她说出她想要听的话而已。
真正说出这件事的,只有另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始末的人——
申柔。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申柔会疯了。
她的发疯,并不是南宫离珠折磨的结果,而是故意为之;毕竟当时申家已经倒台,就算裴元灏不治她的罪,她的地位也难保,以南宫离珠的身份地位,要折磨她易如反掌,而折磨一个清醒的人,也远比折磨一个疯子,更能解恨。
是因为南宫离珠从她的口中知道了这个消息,而为了麻痹我,她将申柔折磨致发疯,这样一来,我以为这件事就此湮没,也不会再有任何设防。
她就是这样,一直掩饰着自己的恨意。
难怪这些日子,她一直那么安静,对我没有再用任何手段,并不是她不用,而是她一直忍耐着,直到今天,将我一举击溃!
我终究,是输了!
抬起头来看着脸色凝重的常晴,一时间有些恍惚,回想起她曾经多次提醒过我,我的对手是南宫离珠,我听了,以为自己足够去注意这句话的意思,也以为自己的手段足以去对付她,可现在我才知道,常晴提醒我的真正含义。
南宫离珠对付我,甚至不需要任何手段。
她只要把这件事,在最适当,最不可挽回的时候,告诉给裴元灏,就足以抵抗过我的任何手段,任何计谋。
因为,她是南宫离珠。
当今皇帝最爱的女人。
我慢慢的低下头,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无力感涌了上来,光滑照人的地板映着我苍白的脸颊和无神的眼睛,这就是我输得一败涂地的样子。
百密一疏,功亏一篑,我是真的输了。
不过,不是百密一疏。
我抬起头来看着南宫离珠,她眼中的那种深刻的恨意,其实我一直很熟悉,那应该就是曾经我每一次看着申柔的时候的眼神,她的痛苦其实和我是一样的。不管我有千万种理由,那个意外的确是我造成的,她的孩子,也的确就这样失去了。
这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做的,终究要得到审判。
想到这里,我不再沮丧,只是觉得全身有些刺骨的冷,而裴元灏一直背对着我,始终没有转过头来看着我,他慢慢的走过去扶着桌案的边沿坐下,那只手似乎一直在用力,抓着桌案的一角都在咯咯作响,当他慢慢坐下去的时候,身上又恢复了往日那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气息。
那种平静让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不安,念深瑟缩着牵着常晴的手,小小声的道:“母后,青姨她……”
常晴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这个时候,谁都知道不该开口,也不应该插入进来。
我自己也平静得难以想象,就这么直挺挺的跪在地板,感觉到那种刺骨的寒冷从膝盖一直蔓延到了胸口,然后在这样的寒冷里接受我的审判。
第684章 你若不想听 我便不说
?
整个大殿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大雪落在屋顶上发出的沙沙的声音,而除了这个,连人的一声喘息都听不到了。
所有人都看着坐在龙椅上的裴元灏。
这一刻,他竟也出奇的平静,比起刚刚那个一直追问南宫离珠的男人,这个时候他已经恢复到皇帝的身份了,一只关节有些苍白的手稳稳放在桌上,连动也不动,沉声道:“来人。”
旁边的几个宫女和嬷嬷立刻小心的走上来。
他却好像看也没看见,沉声道:“来人!”
大家都僵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大殿下的几个侍卫急忙大步上前,俯身道:“皇上有何吩咐。”
“把岳青婴带下去。”
他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全都吃了一惊,常晴立刻道:“皇上,她——”
话没说完,就被裴元灏冰冷的目光堵了回去。
我也抬起头来,看着他冷得仿佛冰雕一样的脸孔,他没有看我,就真的像一尊冰雕坐在龙椅上,目光平静的望着前方:“关进刑部大牢。”
常晴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转过头来看向我,我已经沉默着从地上站了起来,默默的朝她点了一下头,和裴元灏一样,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己乖乖的走下了大殿,那些护卫急忙跟了上来。
他们对我,还算客气,就算我的罪行被当场揭露,也没有押着我用最屈辱的姿势走出去。而当我走过大殿中间长长的通道时,周围安静得连指责都没有,只听见大殿上传来裴元灏低沉的声音:“丽妃南宫离珠——南宫离珠,”他好像累得很,这个名字说出口的时候,仿佛沉得让他都有些负担不起了,“谋害皇子,有失妇德,降为婕妤,迁往掖庭闭门思过半年nAd1(”
我的脚步停滞了一下。
并不是因为听到他对南宫离珠的处罚,而是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走到了轻寒的面前。
原本平静的心在这一刻,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周围那么多人,那么多形形色色的眼睛,神情各异,鄙夷的、疑惑的、庆幸的,甚至也有愤怒的,却都很模糊,我也不在乎任何人用什么目光来看我,唯一清晰的,唯一在意的,只有那个消瘦的身影,还有那双清凌凌的眼睛。
他明明站在那里,不知为什么给我一种好像摇摇欲坠的错觉,可仔细去看,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目光,很陌生。
我可以想象他会疑惑,会愤怒,会茫然,会失望,会有许多的情绪,但这一刻他的脸上,眼睛里却全都是空的,好像整个人也被掏空了一样,站在那里的时候,也像是一尊冰雕,一眼望去,眼中只有一片茫茫,什么都没有。
轻寒……
明明知道应该走了,可两条腿却像是灌满了铅一样,沉得拖也拖不动,我迟疑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两片冰冷苍白的嘴唇微微的颤抖着,似有万语千言想要出口,可真正张开嘴的时候,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若不想听,我又何必说?
轻寒,你是怎么看我?
看清了这样的我,你会怎么想?
你会觉得我这样的女人其实不值得你爱?你会讨厌我吗?你会——会看轻我吗?
就在这时,背后的侍卫推了我一把:“走吧。”
我踉跄了一步,迈出大殿,当我再要回头去看他的时候,只觉得眼中一片模糊,他消瘦的身影已经湮没在了人海当中nAd2(
一抬头,面对的就是一天一地苍茫的落雪,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
好冷的冬天。
被关进大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是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被扔进冰冷空旷的牢房,就仿佛被扔进了一个冰窖一样,我裹紧了身上厚重的裘衣,才发现即使是狐裘,也并不是真的那么暖和的。
因为从心底里,在发冷。
我对这里也已经不陌生了,一进了牢房,就自己慢慢的摸索着走到墙角坐下,那几个狱卒原本凑在一起喝团年酒的,也没想到这个日子居然还有人会被关进大牢,只能放下酒菜来忙活了一阵,都带着火气,却见我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似得,就这么坐在墙角,一言不发,他们倒发不出火来。
面面相觑了半天,其中一个指着我说了一句“老实点”,便又和其他几个人回去,继续坐下喝他们的酒。
空气里,弥漫着烧刀子浓烈的味道。
味道很烈,可在这样冰冷的空气里,倒也不那么难闻了,我仰起头看着头顶那一方天窗投下的光亮,有许多细碎的雪沫晃晃悠悠的飘落下来,飞到脸上,又是一阵冰凉,让我瑟缩了一下。
越来越冷,我捏着自己的指尖,已经冻得仿佛失去了知觉。
不过还好,我的脑子还算是清醒,一边暖着自己的手指,一边回想起在大殿上发生的一切。进了大牢时间就失去了概念,我已经不记得中间经过了多少时候,却恍惚感觉好像大殿上发生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尘埃落定nAd3(
南宫离珠没有被关起来,毕竟她没有牵涉到人命,只是有失妇德,但是打了皇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揭露罪行,不管裴元灏再宠爱她,心里的伤总是有的,也必须要给二皇子和所有的臣工一个交代,给后宫一个警告,将她降为婕妤面壁思过半年,这半年,她再有手段也施展不出来。
至少,给常晴争取了这一段时间了。
而裴念匀,明珠被这件事牵连,就算不获罪,短期内也一定会受到冷落;我已经在之前回过常晴,只要刘漓开口,她就会应允。
她是刘家的女人,身上流着天生善良的血液,我相信,她会好好照顾二皇子的。
这一切,虽然有意外,但幸好,也是早就安排好了。
只有一个人,是安排不来的。
想到这里,我觉得手指更凉了一些,尤其回想起走出大殿时,他苍茫的眼神,越发让我觉得冰冷。
这样……是不是也好?
我放不下他,不管傅八岱说得再有道理,不管心里再明白,终究放不下。
可是,让他看清我,让他放弃我,是不是,也好?
手指是暖不起来了,我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掌心许久,慢慢的走到栅栏前小声道:“牢头大哥。”
外面喝酒吃肉的声音停了一下,就听着一个人说“继续继续,我”,然后便看到一个狱卒走了过来,闻着他身上很重的酒气,不过倒没什么醉意,黝黑粗糙的脸上满是凌乱的胡渣子,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显出几分精明。
他问道:“干什么?”
我扶着栅栏:“麻烦你,给我一杯酒喝。”
他看着我,没说话,我低头从手上抹了一枚戒指递过去:“劳烦了。”
他又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便将戒指接过去揣在怀里,却没有回去拿酒,而是从后腰上解下一个小酒壶递到我面前。
我低声道谢,接过来便要往嘴边送。
可就在酒壶刚刚要碰到唇角的时候,外面的铁门突然又被推开了,那几个狱卒正不耐烦的道:“谁啊,打扰爷们喝——”
话没说完,全都吓得噤声不语,半晌听到他们慌慌忙忙跪下的声音:“皇……皇……皇上!”
我的手一抖,酒壶一下子跌落下去,幸好那个狱卒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接过,但里面的酒水已经哗啦一声洒了一地,他看了我一眼,也不敢说话,急忙收起来转身往外面走去。
外面也是一阵的慌乱,但很快就平息下来,问安的声音都没有了,也没有人再敢说话,我扶着栅栏还用刚刚的姿势站在那里,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响起。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阴暗处走出来。
光影在他的脸上慢慢的浮动着,越发显得他的五官瘦削而深刻,只是那双眼睛,似乎还远远没有走出阴暗里,即使走到了我的面前,依旧是漆黑一片。
裴元灏!
明明已经呆了好一会儿了,可我突然觉得,周围冰冷的空气让我窒息。
他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一直走到栅栏前的时候才停下,那张脸微微的低垂着,天窗上洒下的光亮也照不亮他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瞳不冷不热,不带一丝温度的看着我,大牢里只剩下头顶的细雪飘落的声音。替身侍婢魅君心:一夜弃妃:妙
他一直没有开口,我也就这么沉默的看着他,外面的雪应该是下了很大,即使进来那么久了,我还能看到他肩膀上那蓬松的貂裘绒毛上一层薄薄的落雪,但现在雪不仅没有融化,又有细雪飘落下来,纷纷扬扬的落在了我和他的头顶上。
不一会儿,头发,眉毛,甚至连微微颤抖的睫毛,都染上了一层白。
仿佛只是一瞬间,就这么老了。
我和他,这些年来,就是这样过来的。
想到这里,不知怎么的我也坦然的,将苍白的脸庞又抬起了一些,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淡漠得没有任何热情的望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空旷的牢房里响起了他的声音——
“这一次,是真,是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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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5章 覆水难收 裴元灏的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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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是真?是假?
他来问我?
我一时间竟也愣住了,有些茫然无措的看着他漆黑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就算进了这大牢,对时间的流逝也已经没有了感知,但我也知道自己被关进来已经不是一时半刻,他应该早已经去了明珠那里,那些事也一定已经问清楚了。
虽然对于我当初到底是如何把南宫离珠害得流产这件事,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确切的说,其实在事情发生之前,我自己也不知道,可我确确实实是答应了申柔要帮她除掉南宫离珠的胎儿,现在既然东窗事发,这件事自然是要算到我头上的。
他,应该已经知道答案了,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寒冷的空气好像冰针一样扎进人的肌肤里,在这样的寒冷中,我开口的声音也在微微的颤抖着:“皇上为什么要来问我?”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来问我?
他脸上的表情没变,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睛映着纷纷落雪,似乎也在不断的闪烁着,这一刻他慢慢的上前一步,若不是有木栅栏,几乎已经凑到了我的面前,低头看着我:“朕要听你说。”
“为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道:“朕说过,你不骗朕,朕不负你。”
“……”
“所以,朕要听你说真话。”
“……”
“这一次,是真?是假?”
我的心狠狠的一沉,近乎窒息的看着他nAd1(
他的意思是,他选择来相信我?
不管他在大殿上听到了什么,又在明珠那里听到了什么,他都可以不去管,但他一定要我告诉他的,那才是真相?
双手不受控制的在袖中颤抖着,我努力想要捏紧拳头让自己清醒一些,但这一刻,却真的有一些思绪,不受控制的飘飞了出来。
我想起了这些日子,他对我说过的许多话,做过的许多事。
在雪地里桥我的手,像小孩子一样踏雪而行;对着一枝梅花,一壶温酒,将我紧紧的抱在怀里时,那种熨帖在肌肤上的温热气息;还有他每一次嘴角露出的笑意,眼中忽闪的笑意……
他裴元灏生来是天家皇子,从来高高在上,也从来不会对任何人服软,而这些日子他可以的温柔,几乎带着讨好的温柔,我也不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感觉,是另一回事。
我的感觉,是冷。
不管他抱得再紧,笑容再温柔,我的心也是冷的。
也许,是早就冷了,而不管有什么温情,也无法将它再暖起来。
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却有一种让我哽咽,想要哭出来的感觉在胸口涌动。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仿佛是落雪越来越多,我的眼睛也越来越模糊,他的脸,他的表情已经完全看不清了,只剩下眼中滚烫的流光在不断的翻涌着,几乎要滴落出来。
我下意识的低下头,却看到脚下,也是一片流光。
是刚刚洒落的酒nAd2(
空气里还弥散着浓烈的酒香,可这一次却反倒让我更清醒了起来,低头看着那汪亮晶晶的水,雪花飘落上去,不一会儿便融为一体,慢慢的凝结出一层寒霜,映着人的影子也越来越模糊,酒香也越来越淡。
收不起来了。
不管这壶酒曾经倾注了多少人的心思,又到底有人多期盼它,可是已经倾覆在地,就什么都不是了。
曾经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了,也是如此。
这一刻,闻着越来越淡的酒香,我却反倒像是宿醉中慢慢的清醒过来一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用恢复清明的眼睛看着他,一字一字的道:“微臣,无话可说。”
他平静的眼睛骤然一颤,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你说什么?”
无话可说——这四个字,其实有多好。
是不想说,也是不必说。
而我,不想说,不必说,也说不清。
当初我的举动,是冲着申柔的,如果不是南宫离珠她自己去常晴的画室,也不会落到那个地步,那不过是她咎由自取,我从来不后悔,可就在大殿上,那件事被大白天下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去想——
如果,她没有因为自作孽去替申柔挡了那一灾;如果,申柔被我顺利的用计除掉……那么接下来呢?
别人或许不会知道,但我的心里很清楚,她照样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找不到源头的原因,流产,失去腹中的胎儿,甚至有可能危及生命,丧生!
这是殊途同归。
我不会放过她!
所以,我也是真的,无话可说nAd3(
这些话,我不可能告诉裴元灏,也不可能告诉任何一个人,只是眼前这个男人一双漆黑的眼睛仿佛要看穿我的身体,我的灵魂一般,只是这片刻的时间,他仿佛已经完全都明白过来。
目光,森冷如刀。
就在我们两相对无言的时候,角落里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老鼠从墙角爬了出来。
大牢里有老鼠并不奇怪,也许是因为大牢里的老鼠本就不怕人,也许是因为冬天不好找吃的,这老鼠也饿得狠了,都不管这里还有人就这么窜了出来,走到我脚下****着地上的酒渍。
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要抬脚将那老鼠踢走,可已经来不及了,那老鼠才舔了几口,突然尾巴都硬了起来,在地上用力的打滚,挣扎着发出吱吱的声音,不一会儿动静慢慢的小了,硬邦邦的蜷在了地上。
裴元灏也低头看着,眼角微微一抽,又抬起头来看着我。
那双眼睛里,冷静尽褪,怒火尽褪。
剩下的,只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
这一刻,是真的已经无话可说了,他再看了我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我全身冰冷的站在那里,看着那只硬邦邦的老鼠,一时间好像自己也死了大半个一样,几乎快要站不稳了只能伸手扶着木栅栏,更加忍不住的走过去拼命的探头往外看。
我当然看不到什么,只能听到黝黑的甬道尽头,仿佛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什么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不知过了多久,铁门哐啷一声被重重的关了起来。
我的心急如焚,指尖不停的在木栅栏上抓着,在那铁门关起来,所有的脚步声都离开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有人吗?”
……
漆黑的甬道里,传来了我的回声,却没有人回答。
空气越发的冰冷起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有人吗?”
……
仍旧没有任何人回答,我越发的心慌,用力的探头往外看:“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大牢里仿佛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只剩下了我惊慌而无助的声音,但不管我怎么喊,都不再有人回应,一直到冰冷的落雪彻底将那地上的酒水掩盖,入目的一切,都变得白茫茫了起来。
我在大牢里昏睡了过去。
这一回,没有人打我,也没有饥饿的折磨,只是一个人面对一个完全空洞无助的情况时,面对一无所知的未来时,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的结果。
回想起自己的这些年,似乎就是这样。
再度醒来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伏倒在了地上,冰冷粗糙的地面摩挲着脸颊,却已经不觉得痛了,只是看着一地的谷草,有一种茫然不知身在何方的错觉。
我没有动,只是这么趴着。
时间也已经失去了意义,头顶的一方天窗投下的光亮没有任何意义,只能看到自己之前所站的地方,酒渍已经消失了,只有那只硬邦邦的老鼠还蜷在那里。
落雪一点,一点的落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它的尾巴尖颤了一下。
接着,是整个身子上的毛晃了晃,尾巴也慢慢的蜷缩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它睁开了两颗黑豆一样的眼睛,警惕的看着周围,仿佛还有些心有余悸的恐惧,在往前走了几下之后,突然吱的一声窜出去好远,一直消失在了黑暗里。
看到这里,虽然明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了,我却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裴元灏,他是以为我想自杀吧。
其实走到这一步,大概很多人都不会再坚持下去了,死在这座牢笼里,让他看到我僵硬的,毫无生气的尸体,无可挽回也罢,刺激他也罢,总是捞回了一口气来。
他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只怕也是这么以为的。
不过我没那么傻。
连别人伤害了我,我都不会用自己的死去血洗,更何况眼下?
用自己的生命去刺激别人,这是弱到毫无底限的弱者,才会去做的事。
我,还是想活!
命只有一条,我想做的事还有很多,找回我的女儿,补偿这些年来亏欠她的母爱,好好的和她一起生活下去……
甚至——我还想再见轻寒一面。
我又太多未了的事,怎么可能舍得死?
所以,那根本不是毒酒,只不过喝下之后会暂时让人呈现出死亡的状态。仵作、殓尸房,都已经打好了招呼,只要能瞒天过海,将我的尸体运出去……
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酒打翻了,让裴元灏看到了我的意图,现在,他只怕已经怒不可遏的,将我所有的安排都毁得一干二净了吧。
这只老鼠,它是活了……
而我,却已经失去了这样的机会。
之前那个狱卒,我不知道他会如何,但落在裴元灏的手里,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当然这应该也是他早就料到了的,在皇帝的面前耍花招,得到的好处自然很大,可要赔出的就更多。
可是,我仿佛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好处,却一直在赔。
真的,我在宫里的这些年,从来就不是一笔赚的买卖。|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苦笑。
而就在这时,我紧贴着地面的耳朵突然捕捉了什么,是在扑簌簌的落雪声中,一个很轻很轻的脚步声,踩在落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直停在了外面。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甬道尽头,传来了一声悠长的声音。
是铁门,被打开了。
我的心一动,下意识的从地上爬起来,睁大眼睛望着那一头。
是谁?
是谁在这个时候,出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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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6章 如果你在地狱,我也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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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很轻,也越来越近,我半撑着身子没动,就更清楚的听到每一步的靠近,和狭长的甬道里那个淡淡的影子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出现在牢门前。
一双玄色的官靴走进了我的视线。
靴子上还沾着许多雪花和泥泞,显然之前走得很急,衣服的下摆上都有不少的雪花,一路行来,留下了淡淡的脚印和悉悉索索的声音,一直走到大门口,才停了下来。
然后,那个人慢慢的蹲下身,一张有些苍白的脸出现在了那缕光亮中。
我只觉得撑着身子的手一阵颤抖,差一点就要狼狈的跌倒下去。
轻寒!
一时间,我几乎以为自己是因为太冷了,太难受了而出现的幻觉,尤其头顶天窗上那一道光亮照在他的脸上,黝黑的脸庞平静得好像没有风的湖面,看着我的目光也没有冰冷,没有陌生,有的只是浓浓的关切和疼惜。
甚至让我觉得冰冷的指尖都开始有了感觉。
“轻寒……”
我还恍惚着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可他的声音却那么真实的在耳边响起,低沉而平静,带着一丝异样的沙哑:“轻盈……”
“……”
“你难受吗?”
“……”
“轻盈,你有没有受伤?”
“……”
冰冷的指尖慢慢的有了一点知觉,我咬着牙勉强撑起自己的身子坐起来,虽然知道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却还是下意识的将裙角往下拉了拉,遮住满是泥污的脚踝;想要看清他,还是往墙角又退了一些,让自己隐藏在幽暗里。
“你来了?”
他看着我的样子,像是一怔,但还是没有说什么,只又低声的问道:“难受吗?”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过来,我看看。”
他向我找了找手,我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慢慢的往那边挪了过去,凌乱的头发,脏污的脸庞,还有憔悴的神态都避无可避的呈现在他眼前,可他只是轻轻的抓起我的手,看到指尖上还有因为用力抓着木栅栏而被扎进肌肤的木刺,现在已经肿成了一个个小红点,柔声道:“痛不痛?”
我摇头。
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但他的身上还穿着年宴上的官服,头发高高的束起,没戴官帽,露出了干净清朗的额头,当他低下头,用粗糙的指腹摩挲着我的掌心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在光亮下闪着光,微合的嘴唇抿成了一道柔和的曲线。
猛然间,好像回到了过去。
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他还在吉祥村,做那个无忧无虑,最勇敢也最单纯的渔夫,在疼惜自己的妻子。
可是我这个妻子……
想到这里,一股滚烫的热流涌上了眼眶,我只觉得眼睛被烫得厉害,但还是睁大着眼睛一直看着他。他虽然低着头,却似乎也能感觉到我的目光,也不抬头,只闷闷的道:“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问我?”
“……”
他的手指也有一时的僵硬,然后继续握着我的手:“问什么?”
“问我,有没有害得一个孕妇流产,失去未见天日的孩子。”
“……”
“我不问。”
“为什么?”
“……”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他仍旧低着头,可那映着光亮的睫毛却在不住的颤抖着:“老师说,那一定是真的。”
我的手指在他的掌心里痉挛了一下。
傅八岱……
回想起那个在大殿上一直老神在在,就算我被带走离开大殿的时候,仍然“一醉解千愁,醉死算封侯”的老头子,我不由的咬紧了牙。
我原以为,也最希望,所有关于我的秘密,都让我自己来告诉轻寒,哪怕最不堪,最让人不齿的部分,也应该让我自己一点一点的告诉他,而不是别的任何人代劳,尤其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人——傅八岱。
轻寒的掌心微微用力的捏着我的手指,平静的说道:“老师说,你会那样做。”
“……”
“所以,他对你很失望。”
失望?听到这两个字,我的心里涌起了一阵不甘和气恼,虽然没有立刻发作出来,但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分明带着三分冷意:“他对我,失望?”
“对。”轻寒抬起头来看着我,那双澄清的眼睛在光亮下显得很淡很淡,淡得几乎透明,有一种清澈到了极致的感觉:“他说他可以想到,你曾经遭遇过什么,不过你有足够的力量去反击,所以,你会做那些事。”
“……”
“但他说,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失望。”
“……”
“别人的作恶,不应该是你作恶的理由。”
“……”
我的喉咙哽了一下。
“他说,你本不应该和那些人一样,却放任自己和那些人同流,是大不幸。”
原本的不甘和气恼在这一刻荡然无存,我突然觉得自己被那双透明的眼睛,和那双眼睛背后,那充满智慧却晦暗的盲目,看得自己一切的污秽和不堪都无所遁形。
是啊……这些年来,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不愿意和上阳宫,和后宫的那些女人一样,为了一个男人的偶一垂眸和宠幸而费尽心机的穿红着绿,勾心斗角,乃至争风吃醋,丑态百出,可我做了的又是什么?难道不是在勾心斗角?难道没有丑态百出?更甚者,我的双手沾上无辜者的怨恨和鲜血?
反抗别人的恶行,不应该用同样的恶行,可我,却已经完全的忘记了。
难怪这些年来,我且行且败,不管怎么挣扎都是输,并不是我真的做不好,而是我做的根本就不对。
想到这里,我苦涩的一笑。
抬起头来看着他的时候,目光和神情已经完全颓然。
“我果然,是个没有学好的学生。”
轻寒看着我,眼中仿佛也透出了一丝隐痛。
我却还是笑着,苦涩的笑:“你知道吗,西山书院的学生开学第一堂课,永远是傅八岱亲自传授的,而他的第一课,不研习六艺,不教化王道,只要学生牢牢的记住一句话——吾辈生于斯世,当守公正,斥邪恶,以满腹经纶,创不世之功,恩泽于当世,流芳于后世。”
轻寒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道:“可是,我——”
“对,可是有的人,不同。”
“……”
“他的入室弟子,第一课所学的,又是另外的话。”
我和他沉默了一下,同时开口道:“不论世事动荡,但存善意心肠。”
说完这句话,我和他又沉默了下来。
相视了许久,我突然对着他一笑:“我是不是一个,没有学好的学生啊?”
轻寒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黯然,看着我,没有再开口。
这句话,算上轻寒,傅八岱只教给了三个人,也就是说,他不要我们创什么惊世之业,也不要我们恩泽当世,流芳后世,他只要我们善良,不管遇到了什么困境,不管遇上了什么人,都要善良。
也许,是因为他早已经预见到,我们的善良,或许足以抵过许多人的不世之功。
可是我——
难怪,他会对我失望。
想到这里,我慢慢的抬起头,看着那双透明而澄清的眼睛,问道:“轻寒,你呢?”
他望着我。
“你怎么看我?”
“……”
“我,没有那么干净清白,从一开始就是。”说到这里,我的声音也有些发抖,不知道是那些落雪飘落到身上带来的刺骨的冰冷,还是从心底里冒出的寒意,止不住的哆嗦着:“我的这些所作所为——也许,我早就已经在地狱里了。”
“……”
“你呢?”
轻寒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我手指的手一直在用力,几乎让我纤细的指骨难堪重负的微微发疼,他也没有松手,即使外面传来异响,他也一直这么握着我,手和眼神都一样的坚定,没有丝毫的动摇。
如同他坚定的话语,在耳边郑重的响起——
“如果你在地狱,我也会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那么突如其来,几乎让人措手不及。
我以为在大殿上的动荡,就已经足够让人混乱,可当那个漆黑的身影快如闪电的闯入大牢,只手一挥便将十二根粗壮的木栅栏齐齐斩断的时候,我才知道,一切只是一个开始。
仿佛预示着真正动乱的开始,外面的风雪越加狂暴了。
突然闯入的这个人一身漆黑,却卷着白色的碎雪,还带着外面冰雪的寒气,当他一挥手的时候,甚至还有碎雪随着袖风吹到我的脸上,打得我的脸颊微微生痛,可我却一直睁大着眼睛,直到他走上前一步,将遮盖在头顶的斗篷慢慢的摘下来,沉声道:“走。”
我也看清了他的脸。
雪白的长发下,眉目清晰而俊朗,带着妖气的脸。
言无欲!
“怎么,你——”
我的话还没说完,轻寒已经带着一脸森冷的寒意,伸手一拉,将我拉到了他的怀里。
我完全来不及反应和开口,已经被他抱着,跟着言无欲往外走去。漆黑的甬道什么都看不到,只剩下我和他的喘息,还有我们的心跳,和风雪的呼啸交织在一起。却一点也听不到言无欲的脚步声,只能看到他穿着斗篷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一直走到外面,才看到大牢的铁门洞开,牢房里已经没有了守卫。
而在铁门外,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护卫至少比平时多了一倍。
我只觉得心惊。
裴元灏果然为了防止我出逃,将那些护卫都重新调派了,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即使这样,也抵抗不了这种神鬼莫测的高手。
带着一丝颤抖,我低声道:“都是,你干的?”
言无欲没说话,仍旧不停的往前,风雪中只看到他满头白发在不断的飘飞着,几乎和白雪融为一体。
我又抬起头来看着轻寒。
他只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不用他说,我已经明白,他和言无欲联手了。
走出刑部大牢不算太艰难,不仅因为言无欲已经将外面所有的人都制服,侍郎大人亲自前来探监,也许,他的背后还带着长公主的势力,这些人也不得不应允,并将外面的三层牢门都打开让他进来,这也方便了言无欲出入如入无人之境。
虽然就算铁门关上,也未必能挡住他,可轻寒的出现,至少给他减少了不必要的障碍,也没有人立刻发现大牢被劫,给我们争取了出逃的时间。
我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风雪打在脸上的滋味并不好受,而我这个时候才知道其实我进入大牢甚至还不过半天,天边的最后一缕光亮在我们走出大牢的时候就已经被黑暗吞没,只有轻寒的眼睛,在这样的风雪中一直明亮的,坚定的明亮着。
我看着那双眼睛,不知为什么,却觉得寒意顿生。
就在这时,前面的言无欲突然站住了脚步。
轻寒抱着我,险些撞到他的身上,急忙刹住脚步,问道:“怎么了?”
“有人。”
“啊?”
我和他都是一愣,抬眼望去,前方是长长的甬道,风雪漫天,并没有任何人的踪影;但我们立刻就反应过来,他不是用看的。
言无欲道:“出不去。”
我有些无措的抬头看了轻寒一眼,却见他反倒没有了之前紧张和慌乱,而是坚定的道:“我们不出去。”
“……?”
连言无欲也微微愕然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轻寒道:“我们去集贤殿!”
从大牢去集贤殿,不算太难。
尤其有言无欲这样的武道高手开路,不一会儿,我们已经到了集贤殿,这个时候雪越下越大,几乎已经弥漫了整个视线,我看不清前面的言无欲,唯一能抓住的,能感觉到的,只有身边这个一直抱紧着我的男人而已。
当走到大殿下,这里反倒比任何一个地方都安静,除了我们的喘息,只剩下落雪的声音,纷纷扬扬,密集无间,仿佛人的心跳。
言无欲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我们一眼。
他没说话,但那静默的目光已经清楚的告诉我们——到了。
轻寒的脸色比雪都更白,微微喘息着:“多——多谢。”
言无欲又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一挥手中的拂尘,转身一跃,便消失在了漫天风雪当中。
我没说话,紧贴着轻寒的胸膛,能感觉到里面剧烈的跳动。
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太累,可这个时候,他抬头看着台阶上漆黑没有一丝光线的集贤殿,呼吸比之前还更加急促了一些,我才恍惚的察觉,他并不是累。
是恐惧。
他刚刚做的,是劫狱。
是将一个罪行在文武百官面前刚刚揭露出来的重犯从大牢劫持出来,这对于过去的他来说,也许连想都不敢想的,可现在,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那双一直紧抱着我的手,冷得像冰。
我下意识的伸手去轻轻的覆住了他的手背,他甚至都没有知觉,还是抬起头来望着集贤殿,那双眼睛的光亮,似乎也在随着夜幕降临,而慢慢的被黑暗吞没。
还是我先开口,打破了这种僵硬的寂静——
“为什么,找他?”
“……”他低下头来看着我。
“你找他?为什么?”
就算之前在拒马河谷一役,因为裴元灏的关系,他和言无欲有过接触,可我还是无法将他们两联系在一起,但不得不相信,在我没有看到的时候,他们也许有过更多的联系,甚至,他能请动言无欲来出手救我。
轻寒吞了一口口水,让自己冷静下来一些,才开口:“我也只能想到他。”
“……”
“我觉得——我感觉得到,他不想你死。”
“……”
“我感觉得到,他跟你之间,一定还有些关系。”
“……”
对了,言无欲曾经问过我身上的名牌,甚至还提到过我像的那个人,他跟我之间,的确还有一些连我自己都没有摸索清楚的关系。
而轻寒,就在这一回,敏锐的感觉到了,所以去找了他。
我不由的抓紧了他的手:“轻寒。”
他没说话,只抬起头来看着台阶上,用力的一咬牙:“我们上去。”
因为大雪落得太急,集贤殿外的台阶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落雪,而我们两个人一路行来,身后全都是凌乱的脚印,仿佛映照着今天发生的一片混乱,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去想这些脚印会暴露我们的行踪,因为身后的不远处,已经传来了警鸣的锣声。
回头看时,夜幕中凌乱的火光也映入眼帘。
我不由的心中一沉:“他们发现了!”
“嗯。”
他的声音中,也带着说不出的颤抖。
我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言无欲虽然出面对付那些守卫,可是以他的身手,闯进大牢的时候还带着斗篷,也就表示他是有意要掩饰自己的身份,那些侍卫就算醒来,也没有办法指认他,可是所有人却都知道,在劫狱之前,侍郎刘轻寒前来大牢探视我!
他被发现,是迟早的!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立刻沉了下去,抬头看着他:“轻寒!”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似乎言无欲一走,当他要独自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心中的恐惧也快要将他压垮了一般,我甚至能听到他的牙齿打磕的声音,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抖得厉害:“我,我也——没办法。”
“……”
“他的条件,就是不能将他自己暴露出来,我只能这样。”
我一下子急了:“那你为什么还要——”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那双充满了恐惧的眼中,始终还有一点东西,在一直坚持着。
我说不出话来。
终于登上了集贤殿,这里因为过年的关系,早已经没有人,寂静漆黑得如同一个古墓,我们一头扎入了这一片黑暗当中,却更加清楚的听到身后那些喧嚣的人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们已经知道是轻寒了!
他这样做,分明是断了自己的后路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心念一转——
他,已经断了在京城的后路!
我的全身不由一个激灵,双手下意识的箍紧了他劲瘦的腰,他也感觉到了什么,低头来看了我一眼。
只是,在这样的夜幕中,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集贤殿里一片黑暗,连一丝光亮都没有,但因为他太熟悉这里的环境,即使眼前一片漆黑,他还是带着我一路飞奔,空旷的长廊上只听到两个人急促喘息的声音,还有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头顶廊檐上的积雪都纷纷的坠落下来,仿佛有些什么东西,在我们身后不停的坍塌一般。
不一会儿,我们已经走过了书堂,而前面,就是问书阁。
我甚至已经在夜幕中,看到了问书阁的那个露台。
轻寒也看着那里,似乎那里就是我们逃亡的终点一般,我不由的又有些紧张——这里已经没有路了,后面的人也已经要追上来,他带我来这里,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还没想清楚,他抱着我的双手已经放开。
我疑惑的抬起头来,就听见他微微喘息着,在耳边道:“你到前面露台上去,等着我。”
我紧张的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等着我。”
他又重复了一句,轻轻在我肩膀上推了一把,我看着他,也相信他不会把我救出来就扔在这里,便点了点头,往前面走去。
出了这个长廊,是一大片空地,厚厚的积雪将这里妆点成了一个如同冰窖的严寒之地,我一脚踏上台阶,身后便是露台,但没有立刻登上去,而是扶着冰冷的柱子,睁大眼睛看着前面。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我看不到他,只能在夜幕中看到集贤殿的轮廓,漆黑中褪去了所有的书香温雅,仿佛一座堡垒。
轻寒这个时候回去,是要做什么?
我想不明白,更看不清,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雪越下越大,可前面还是一片寂静,我甚至不知道轻寒到底去了哪里,可耳边除了落雪扑簌簌的声音,还有越来越近的喧闹的人声。那些人,他们已经赶到了集贤殿外的台阶下!
糟了!
轻寒还在大殿内,是不是要被他们发现了?
一想到这里,我顿时也慌了手脚,急忙要往回走,可刚一迈出脚步,就看到前面蓦地出现了一阵光亮,慢慢的在夜色中忽闪忽闪着,。
那是什么?
我睁大眼睛,不知道前面到底怎么回事,可那光亮却越来越大,不一会儿橘红色的光已经在夜幕中染开,几乎照明了大片的房舍。
那是——
我仔细的看了一会儿,眼看着那光芒越来越甚,顿时呼吸一窒!
火!
那是火光!
怎么回事,轻寒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点燃火把,那些人不是已经要追上来了吗?
我紧张的盯着前面,眼看着火光越来越亮,而我心里也越来越沉,终于在那火焰窜出房舍的一刻,我窒息了。
火!
轻寒在放火!
集贤殿是宫中所有房舍中,唯一一个全是木制的宫殿,整座大殿的修筑没有用一根铁钉,所以这里不能有一点明火,甚至连焚香都不可以,而且,这里是皇家教学的地方,也有不少的藏书,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引起这里最毁灭性的打击。
但这一回——
我睁大眼睛,漆黑的夜幕慢慢的在我面前消退,而大火迅速的将一间房舍,两间房舍,更多的楼阁被吞没,一条火龙瞬间从殿内窜了出来,积雪化成的水滴落下来,被熊熊烈火吞没,发出兹兹的近乎挣扎的声音,却仍旧不能阻拦火龙的狂舞,一瞬间它已经咆哮着吞没了整座大殿,我的眼前腾的燃起了一片火墙。
这一刻,我已经完全僵住了,眼睁睁的看着大火在集贤殿肆虐,前面燃烧过的房梁因为没有铁钉的支撑,很快便垮塌下去,轰隆隆的巨响中,却更加助长了火势。
血红的火光映红的半个天空。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火海中。
火光中的他,越发显得消瘦而矫健,甚至连脸庞的轮廓都越发清晰起来,他的眼睛也被火焰照亮了。
我呆呆的看着,看着他站在那一片火海前面,仿佛也快要被火海吞灭了。
“轻寒——!”
听到我的呼喊,他猛的转过头来,脑后高高束起的长发随之扬起,被身后的火焰映衬着,也如同腾起的火焰一般。
恍然间,我仿佛突然感觉到,他,才是一场真正的火。
而我,可以在这样的烈火中,浴火重生!
我已经不记得那场大火最后如何,只是当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虽然火光冲天,可他的脸色,却在这样的火光中,越发的苍白起来。
他慢慢的走到我面前,一把抱住了我。
用力的抱着。
可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却觉得,这一刻,是我在支撑着他。
大殿不断的垮塌下来,可火势却越来越大,我和他紧紧的相拥着,他在发抖,我也在发抖,两个人用力的看着前面,只觉得炙热的火光几乎要将血液都烤干一般。
我用力的咬着牙,听着他的牙齿不停发抖打磕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他颤抖着开口:“这一次,老师非把我打残了不可。”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甚至还笑了一下,可那笑容,也近乎是濒临疯狂的边缘:“他所有的古籍——”
“……”
难怪,火势那么快。
他点燃的,是傅八岱带来的那些最珍贵的古籍,那些他珍藏了半辈子的旷世经典,都在这一场大火里,化为灰烬了。
傅八岱如果知道了,即使以他的涵养修行,只怕也要破口大骂,甚至有可能要吐血昏厥过去。
想到这个,我突然笑了起来,声音颤抖着道:“你知道吗,我过去,也经常惹他生气,每一次他都恨不得把我打残,可每一次我都没有挨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装不知道,”我抬起头来看着我,哈哈的笑着:“装成什么都不知道,他打不下手的。”
他愣了一下,眼中仿佛闪过了一道精光,突然也笑了。两个人就在这场火焰中对视着,神经质一般的笑着,好像要发疯一样。
在大殿全部垮塌之前,他还是带着我走上了露台。
身后的火焰阻拦了追缉我们的人,可这不过是一时的,我和他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路可去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哆嗦了一下,他牵着我的手,慢慢的走到了露台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看着我,认真的道:“你不要怕。”
“轻寒……”
“你听我说。”
“……”
我站在他的面前,真的乖乖的闭上了唇,什么话都没有再说,他低头看着我,眼睛随着火光不断的闪烁着,仿佛有千言万语,可在这个时候也真的来不及了。
他抬起手来,我以为他要抚摸我的脸,可那双微微发抖的手却伸到我的胸前,开始解开我的衣扣。
我一愣,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他的手指并不灵巧,也不熟悉女人的衣裳,尤其在这个时候更是抖得厉害,废了许久的力气,才解开了一颗,然后,第二颗。
垂落的衣衫下,我白皙的肌肤一寸一寸的裸/露出来,在这样漆黑的夜晚,闪着莹白的光。
映在他的眼眸里,却很快被吞没了。
这,原本是夫妻之间,最狎/昵亲密的动作,只在床/帏间的柔情蜜意,可现在他对我这么做,却丝毫没有那样的旖/旎风/情,相反,两个人好像被困在绝境的困兽一般,呼吸中都带着一股狠厉。
一边解,他一边看着我的眼睛,道:“这里的大火,会把宫中所有的守卫都引来,这里最靠近神祁门,那里的守卫一定会全都过来。”
“……”
“你,从这里过去,到神祁门右边脚下的那个小屋子,会有人等你。”
“……”
“他会安排你如何出去,包括——如何离开京城。”
“……”
我看着他,只觉得胸口跳动的东西僵冷得厉害。
我一点也不吃惊,即使从来没有想过,但我也没有忘记,在鬼叔的渡来馆外,他对我说过,他会安排。
借助言无欲的力量将我从大牢里劫出,却没有冒险出宫,而是反倒往深宫的集贤殿走,因为在这里点燃大火,可以引起追捕和附近所有护卫的注意,将他们引来,再让我去神祁门找他安排好的人,就可以顺利出宫。
他果然,已经都安排好了。
可是——
为什么我现在的感觉,不是害怕,不是恍然,甚至不是感动。
我是恐惧!
他断了自己的退路,可为什么,从他的嘴里所说的,都是我的路。
他呢?
他要如何?
我越来越恐惧,当他将长袍从我的身上脱下,只剩里面单薄的里衣时,我已经冷得全身都在发抖,他也感觉到了我的恐惧,从眼中,从呼吸中,从每一寸肌肤中透了出来,他的双手慢慢的抚上了我的肩膀,掌心还带着火焰的热度,源源不断的传来。
却无法传到我的心里。
“轻寒,你——”
他低下头看着我,目光在火焰的照耀下闪烁着,可里面有一些东西,却始终坚定,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改变。
他沉声道:“轻盈,不是我。”
“……”
我用力的咬着牙,喉咙里发出了挣扎的格格的声音,好像一头困兽被逼上了绝境一般,眼睛也被火光映得发红了。
“你说过,你选择的人,是我。”
“……”
“可我的选择,不是你。”
“……”
“轻盈,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自己的第一个选择是你。而你——应该去选择一个把你放在第一位的,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会好好保护你,好好珍惜你的人。”
“……”
“我做不到最好。”
我的胸口已经冰冷了。
集贤殿的大火烧红了半个天空,那些木梁也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垮塌下来,巨大的震裂声响彻天际,仿佛也是在我的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碎落了一地。
轻寒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眼睛几乎也有些发红,但这一刻,他好像更加清醒了,转过头来看着我,他将一个东西塞到了我的手里,可这个时候我已经晚了安全顾不得去看,只是用力的抓着他,却被他硬生生的一点一点的掰开我的手指,指甲在他的手上划出的长长的血痕,他好像痛得厉害,因为整个人都在哆嗦,鼻尖甚至也能闻到那种惨烈的血腥味,可不管怎么痛,怎么挣扎,他始终没有丝毫的犹豫,当从我的手中抽出他的手之后,他一咬牙,猛地将我从露台上推了下去。
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当我仰面从露台上跌落,风声在耳边呼呼响起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很多年以前,也有过这样。
如同轮回一般。
那个时候,我带着
第687章 出城 南宫锦宏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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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的大火将漆黑的夜空都烧红了,几乎大半个皇城陷入了一片慌乱,即使沉在水里,也能听到烈火熊熊燃烧和房梁断裂坍塌发出的轰鸣,将整个夜晚带入了一片洪荒世界。
那场大火,也在焚烧着我的心。
护城河的河水里还夹杂着冰雪,冻得几乎要让人窒息,而我的胸口却是滚烫得发疼,在那种几乎让人窒息的煎熬中,我挣扎着到了神祁门,也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了。
所以,一走进那间小屋,看到里面如豆残灯下一张满是皱纹的苍老的脸时,我就失去了意识。
模糊中,还是觉得难受。
一会儿好像置身于满是烈焰的火炉里炙烤,一会儿又好像被放进了冰天雪地的寒窑,那种冰与火的交织,仿佛有两只无情的黑手,要将我的灵魂和**都硬生生的撕裂成两半。我痛得厉害,好几次几乎都要忍不住惨呼一般,却始终咬着下唇,将所有的痛楚都咽了下去。
在挣扎间,舌尖全都是血的咸腥味。
后来才知道,那一夜因为我发烧得太厉害,整晚都在抽筋,差一点就咬断自己的舌头了。负责护送我出宫门的人将我交给了外面接应的人之后,原本是要连夜出城,但因为我病得太厉害,连他们都担心送出城的会是一具尸体,只能延迟了出城的时间。
当我睁开眼之前,闻到的就是一股浓浓的药味。
药味很香,比一切花香果香都纯粹而自然,但给人的感觉第一个永远是苦涩。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心里也是这样的味道,即使我看到的是一片温暖的红光,和红光中一张很美艳的笑脸。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但因为美艳,因为笑容,并没有让人不安,我只是有些怔忪,就听见一个很妖娆的声音带着笑在耳边道:“妹妹,可好些?”
“……”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问我nAd1(
我稍微清醒了一些,立刻感觉到周围摇晃得厉害,还有夺夺的车轮磕碰在石板路上的声音,意识到自己是在一辆马车上,周围晃动的红影是随着马车摇晃的红纱,而在这一片红色中,那张艳丽的脸庞格外引人注目。
这是个大概三十多岁的女人,虽然看得出年纪不轻,但容貌极美,和南宫离珠那种倾国倾城、仿若仙子的花容月貌不同,眼前这个女人有着飞扬的眉毛,媚气的眼睛,挺翘的鼻梁和性感红艳的嘴唇,是一种直接的,不加任何掩饰的俗艳。
却也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盯着她,开口的时候嗓子好像要冒火一样,有些艰难的:“这——是哪里?你——是谁?”
这个妖艳的女人冲着我一笑:“咱们这是要出城。”
“……”
“至于我是谁——”她眨了眨眼睛,这个原本是很天真的动作被她做得反倒极有风情,然后对我媚然一笑:“你可以叫我——阿蓝。”
“阿蓝……?”
我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她已经伸手摸向我的额头,然后笑道:“总算好些了晚我都以为你熬不过了呢。妹妹,你的命可真硬。”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完全清醒过来。
昨晚!
我被轻寒从大牢里救出来,接下来的一切都在梦里又经历了一次,可却什么都记不清了,仿佛因为刻得太深而被毁灭的印记,我唯一能记住的,是自己从露台上落到水中时,看到的他的眼睛nAd2(
数不清的情绪在里面,最终汇成了他苍白的脸庞。
那一夜,那一场大火,永远的将他烙印在了我的灵魂里。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有些颤抖,下意识的要伸手去抓她,可是一动弹才发现自己虚弱得厉害,根本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只是一急,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喘了半天才勉强开口:“他——他呢?!”
阿蓝被我抓住,低头看着我焦急的神情,道:“他?你说的,是那位委托的大人?”
委托?
我刚刚清醒过来,脑子也一团浆糊一般,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而就在这个时候,马车也摇晃了一下,从外面传进来一个很低沉,有些冰冷的声音:“当心。”
阿蓝一听,立刻警醒了起来,伸手将我身上红锦被往上掖了掖,附在我耳边低声道:“别出声,要出城了。”
出城,这两个字像是魔咒一下,我的呼吸都凝滞了。
看着阿蓝整了整身上红色的衣裙,将一片红色的盖头笼在头上,慢慢的从前面挪了出去。
这个时候我才有余裕打量自己的处境,这个马车比起之前我坐过的任何一辆马车都大,厚重的车板显得格外结实,车厢虽然大,却堆满了各种箱子,缠着红绸,加上周围垂下的红纱,看起来像是婚嫁所用;车门也是向后开的,似乎是民间常用运货载人的马车。
车内的箱子堆砌得很高,而我就躺在箱子的中央,看起来倒像是特地用箱子堆出的一个不显眼的隔间,而阿蓝就坐在外面,一身红衣的新嫁娘的打扮。
我恍惚的明白过来——他们是用这个方法,偷偷将我送出城。
我还想要挣扎着起来看看外面,可身子像是完全被掏空了一样,不管我怎么努力都动不了,反倒急出了一头汗,只能作罢nAd3(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行驶着,不一会儿,周围的人声也越来越喧闹,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了一些老百姓的声音——
“怎么突然出城查得这么严了?”
“只怕是——昨夜皇城大火,你们见着了吗?”
“看到啦,烧了半天高,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今天又查得这么严。”
……
听着那些人的纷纷议论,我的心不由的提了起来,出城的检查变严苛了,是因为皇城里的人还是不肯相信我死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出城岂不是更难了?
想到这里,不由的出了一身冷汗,发烧原本就让皮肤敏感,这个时候更觉得全身都像针扎一样的痛,马车却还没有停下,一直晃晃悠悠慢慢的往前行驶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前面传来那些守城官兵检查的声音。
隔着箱子,阿蓝在外面道:“妹妹,你可别吱声儿哦。”
“……”
“要是在这儿出了事,哪怕那位大人给再多的钱,咱们也不保你的。”
一听这话,我越发的紧张起来。
不一会儿,行驶的马车停了下来,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这是什么?”
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人笑呵呵的答道:“官爷,嫁女,小人今天嫁女。”
“嫁女?嫁哪儿?”
“淮安府。”
“嫁这么远?”
“是的,年前定下的婚事,过了年就要去了。呵呵,军爷,这些给大伙儿买点酒吃,去去寒。”
说着,外面的声音变小了一些,我几乎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隐约响起了碎银子叮叮当当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就听见那个守城的官兵懒懒道:“好了,既然是嫁女,就让你们过了。放行。”
我顿时松了口气。
外面的那个中年人还在道谢,而驾车的已经迫不及待的挥起了鞭子,就听见马蹄哒哒响起,马车又一次晃晃悠悠的朝前行驶了起来。
我微微喘息着,刚刚过于紧张,这个时候全身都酸痛起来。
就在这时,远远的突然传来一个不大的声音——
“停下!”
声音虽然不大,却像是晴天霹雳一般,骤然响起在每个人的耳边,我的呼吸顿时停下了。
连外面的阿蓝,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她轻轻的敲了一下木箱,低声道:“别出声儿。”
我自然不会出声,实际上要开口对我来说也已经太难了,只能勉强的让自己清醒着不要昏厥过去,听着外面的每一个声音。仿佛来了一队人马,慢慢的走近马车,就听见那些守城的官兵全都走了过来,毕恭毕敬的道:“南宫大人。”
南宫大人?莫非是——
外面的人没说话,守城的官兵领头的人陪笑着道:“尚书大人,这么突然到这儿来了?”
果然,是南宫锦宏!
我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战栗了起来。
他是堂堂的兵部尚书,就算女儿失了宠也不至于到这里来,到底他是——
想到这里,外面已经传来了南宫锦宏的声音:“今天九门下令要严加盘查,你们可不要胡来。”
“是是是,下官不敢。”
“那辆马车,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是有人嫁女。”
“嫁女?年初一,嫁女?”
听着他这话,连外面的阿蓝呼吸仿佛都紧了一下。
这时,那个中年男人立刻上去赔笑道:“这位大人,婚事定得急,前后遇上过年,看祟书本子只有今天宜嫁娶,所以——呵呵。”
听着那人的干笑,外面已经没有了声音,我不由的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忽的一声,我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整个车厢里都亮了一下。
有人把车门打开了!
顿时,我的呼吸都屏住了,只听见外面有人低呼了一声。
南宫锦宏冷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还真是个新娘子。”
“嘿嘿大人,这——”
阿蓝这一回却也老实,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妖媚,而是带着几分羞涩惬意的:“小女子拜见各位大人。”
南宫锦宏仿佛带着笑:“新娘子的嫁妆不少啊。”
“小女留到现在,年岁大了些,所以嫁妆单子不能薄。”
“哦?”替身侍婢魅君心:一夜弃妃:妙
南宫锦宏没再说话,却也没有让开,一时间周围的人似乎都有些疑惑的,纷纷议论起来,我只觉得心跳都要停下了,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每一声响动。
可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他让放行的话。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这又是什么?
不等我去细想,南宫锦宏旁边的已经有人凑过来低声道:“大人,那是皇上的羽林卫。”
羽林卫,那是裴元灏的亲信卫队。
我只觉得心都要沉下去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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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8章 离开了皇城,离开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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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林卫,那是裴元灏的亲信卫队,如果这些人来一查,我只怕就出不了城了。
就在我紧张万分的时候,突然听到南宫锦宏的声音低沉的道:“既然是嫁女,那就不要误了好时辰,你们赶紧出城吧。”
外面的人一听,立刻松了口气,急忙陪笑着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还不快走!”
耳听着羽林卫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外面的人急忙将车门合上,只听吱呀一声,车厢内又恢复了之前有些晦暗的光线,可外面的声音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包括驾车的人抽起鞭子和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嘚嘚的声音,还有外面的人对着南宫锦宏唯唯诺诺的道谢。
马车摇摇晃晃的,很快便驶了出去。
远远的,似乎还听到那些羽林卫的人下马朝南宫锦宏行礼,不过也已经很快就被抛到脑后,淹没在了马蹄声和车轮扬起的阵阵烟尘中了。
出城了!
刚刚过度紧绷的神经这个时候放松下来,连意识也变得有些模糊了,我在摇晃的马车中感觉到了一种天崩地裂般的眩晕感,可不管再眩晕,我的脑海里却清清楚楚的明白一件事。
我,离开了!
离开了皇城,离开了京城!
我终于离开了这个禁锢了我这些年的地方,终于彻底的离开了!
当阿蓝摸索着挪进来看我的时候,我带着一种说不出心痛和煎熬,又一次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才醒来,而醒来的时候,周围还在摇晃着。
马车一直不停的往前行驶,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阿蓝还是一身明艳的红衣,脸上妍媚的笑容丝毫未改,在看见我醒过来的时候,用纤纤玉指点着红唇一笑:“哎哟,可醒了,我都担心要不着钱了。”
我开口,嗓子干得差点冒出火来:“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阿蓝笑了笑,还没说话,马车倒停了下来。
她立刻转身推开车门下了车,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似乎就是刚刚那个装成嫁女儿的父亲的人,说道:“蓝大姐,这里已经是边界了。”
我暗暗吃了一惊,才知道自己在昏睡中,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阿蓝道:“好了,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吧。你们都回去吧。”
“蓝大姐,你一个人——没事吧?”
“怎么,小看我啊?”
“不敢,不敢。”
我睡了这么久,总算身上有了一些力气,便小心的扒拉着周围的箱子慢慢的坐了起来,往外一看,只见许多扮成送亲家丁的人,还有那个装扮成父亲的中年人,都恭恭敬敬的站在马车后面,阿蓝一手叉着腰,身姿妖娆的靠在马车上,摆摆手:“有老娘坐镇,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而冰冷的声音响起——
“就是你在,才让人不放心呢。”
我吓了一跳,不仅是因为这个声音突然想起,而是因为这个声音是在我头顶上,也就是马车的上面传来的。
那些人也给吓了一跳,阿蓝脸色一沉,往上看了一眼,眼角仿佛微微抽了一下,脸上还是媚态横生的笑意:“我当是谁,原来是飞少爷啊。”
飞少爷?这又是个什么人?
我还疑惑着,就看见眼前白影一闪,一个人从马车顶上一跃而下,竟然落地无声。
眼前出现的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公子,身材矫健而消瘦,不算太高,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容貌姣好如女子,尤其是肌肤胜雪,眉眼显得格外的精致,只是眉宇间透着一股冷傲之气,给那张年轻的面孔增添了一分不符合年纪的冷峻。
我看过不少人穿白衣的,脱俗出尘者如裴元修,俊美飘逸者如黄天霸,这个年轻人的一身白衣,却是格外的华贵冰冷,让人不敢去轻易亲近他。
周围的那些人都急忙朝这个这个年轻人行礼,他看也不看,只说道:“你们都回去吧。这里有我看着。”
那些人愣了一下,阿蓝道:“你?飞少爷,这件事,可是门主交给我去办的。”
年轻人冷哼道:“所以,我才来看着。”
阿蓝的脸色变了一下,但也只是一闪而过,脸上便又浮起了妍媚的笑容:“无所谓。飞少爷你都不介意来帮手,难道我还嫌被人拖累了不成?”
那个飞少爷被她哽了一下,年轻的脸上止不住的露出了怒容。
气氛变得有些僵硬了起来,不过周围的那些人倒像是见怪不怪的,那个中年人一招手,大家都纷纷上来搬箱子。这应该是要加紧时间赶路,所以要给马车减轻重量。不一会儿,偌大的车厢就被半空了,只剩下了一床褥子和一些简单的用器,那些人行过礼之后,便纷纷离开了。
那些人一走,阿蓝也不再说话,翻身上了马车,将帘子放下来对着外面的车夫道:“走吧。”
就听见皮鞭一扬,马车又一次晃晃悠悠的朝前行驶起来。
我勉强靠在车厢上,身下的褥子不算什么名贵的好东西,但也让我舒服了一些,只是有些奇怪,那个年轻人说要跟来,怎么没看见他上马车?
见我疑惑的蹙起眉头,阿蓝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勾了一下唇角:“有福不享,谁碍得着他?”
我怔了一下,就听见头顶响起一阵风声。
立刻明白过来——那个飞少爷,上了马车顶。
这些人,好奇怪。
我心中原本的疑惑越发的深了起来,看着阿蓝那张妖娆的脸庞,又一次郑重的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阿蓝微微一笑:“你不要怕,我们是来帮你的。我是妙善门的人。”
走南闯北的人对这个门派一定不陌生,而我也是因为去了南方的经历,对那些三教九流有了一些了解,包括这个很特别,也很有趣的门派。
妙善,是千手观音得道前为公主的封号,以妙善为名,意为千手千眼,手眼通天;说到底,妙善门是个专门帮人解决麻烦的组织,里面的人各有各的本事,但所有行事只为一个字——钱。为了钱,杀人放火都会做,护送一个弱女子南下,自然不在话下。
也难怪,刚刚她跟我说话,好几次提到了钱,如果是轻寒安排自己的人来护送我,自然扯不到钱上去。
想来,轻寒现在的官职不低,可到底入仕的时间不长,加上他师从傅八岱,这样的背景更不可能去豢养什么杀手死士,要做这样危险的事,只能借助别人的力量。
只是没想到,他会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一想起他,我原本已经平静的心跳又一次紊乱了起来。
我抬眼看着阿蓝,轻声道:“是轻——是刘大人委托你们来送我的?”
“没错。”
阿蓝很干脆的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看我,似笑非笑的道:“他可舍不得你呢。”
我一愣,她已经媚然一笑,转头撩起帘子看外面的风景去了。
昨夜的记忆,明明过去不到十几个时辰,可一出了皇城,就好像已经是前生的事;虽然像是前生的事,可他的一切我都还记得那么清楚。他在火海中那一回头,眼中的恐惧和坚定,还有他一边发抖,一边对我说,如果我在地狱,他也会来。
可是现在,我已经远离他了……
我慢慢的闭上了水光满盈的眼睛。
这一路行来,路途并不平坦,加上我还有些遗症,幸好阿蓝还算是个会照顾人的,倒也没让我吃太大的苦头,时不时还会和我聊几句。
我也有意无意的,在套她的话。
看阿蓝的样子是个精明的女人,她也看得出来我在套话,哆哆嗦嗦说一些不关痛痒的。只是一路上,说话的只有我和她,那个飞少爷好像根本不存在了一样,有的时候我甚至怀疑,他还在不在马车顶上。
阿蓝告诉我,这个飞少爷名叫叶飞,是妙善门门主的儿子。也难怪那些人看到他都毕恭毕敬的样子;阿蓝虽然没有说明她自己的身份,可看她的言行,加上之前那个中年人居然都叫她蓝大姐,想必也是个有地位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跟这个门主的儿子似乎有些不对盘。
这天,给我吃了一颗固本培元的丹药,阿蓝又撩开窗帘往外瞧着,我下意识的也往外看了看。
周围还是一片冰天雪地,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马车的速度不算快,加上他们也顾着我的病体,走了这么久,也还没有走出太远。其实出了京城,我倒也没有太急了,只是看着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心里似乎也有些茫然了起来。
这些年来,支撑着我活着,好好活着的信念,就是离儿,不管多苦多难也要去找到她,尤其到了现在,这种*和希望更加强烈了,有的时候甚至恨不得自己能马上好起来,甚至长出翅膀,飞到她的身边。
可是——
我没有忘记,裴元灏曾经派人找了她这些年。
连中原至尊都找不到她,我——我能有多少胜算呢?
而且,茫茫人海,我拖着这样病体,还能走多远?
想到这里,我问阿蓝:“你们是要送我到什么地方算完?”
阿蓝回头看了我一眼,道:“刘大人的交代是,我们必须要安全护送你到扬州。”
“扬州?”
“对,”她点了点头,又笑道:“如果,你要过江,我们也会送,回头会找他拿钱的。”
过江……
我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
曾经,裴元灏派出杜炎那一批人要渡江,而渡江的目的,就是要找离儿。
我的离儿,在长江的另一边!
第689章 他的眼里,我就是九命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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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离儿,原本被低烧折磨得迷蒙的眼睛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几乎是不自觉的点了一下头,声音也比之前病恹恹的更加有力了一些,咬了咬牙道:“我要过江的。我必须要过去!”
阿蓝看着我的样子,道:“你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过江去做?”
我点了点头:“我要去找我的女儿。”
“你的女儿?”
阿蓝挑了挑眉毛,倒像是有些意外:“我看你这么急着离开,还以为你是躲宫里的什么仇家呢。”
躲仇家?
听到这三个字,我倒有怔忪。
我和他没有仇,甚至不管他曾经怎么哄骗了我,伤害了我,就算好几次都徘徊在死亡的边缘,到现在看来,我的心里对他也没有什么仇恨可言,所有会让我的血液沸腾的感情都已经在冰冷的江水里熄灭。
只是,我真的在躲他。
躲了这些年,兜兜转转的,不知这一次,是不是个头。
想到这里,我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无奈的笑意:“也许吧。”
或许,真的是一语成谶,我的话音才刚落,就听见外面的车夫吆喝了一声,马车顿时停了下来。我和阿蓝都摇晃了一下,她立刻问道:“怎么回事?”
“蓝大姐,前面有哨岗盘查。”
“哦?”
阿蓝皱了一下眉头,急忙挪到前面的撩开帘子往外看,我勉强撑起身子看了一眼,模模糊糊的看到前面的官道上,在有些远的地方居然真的设置了哨岗,一队兵士已经在那里对过往的客商进行盘查,连一些运货的马车上的人都被扯下来,挨个的盘问对照图画。
我一看,就皱紧了眉头。
车夫已经低声道:“之前可还没有这样过。”
阿蓝冷笑了一声:“这架势,抓江洋大盗么?”
说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我,似笑非笑的:“妹妹,你可别告诉我,这是来抓你的。”
我张了张嘴,还没开口说话,头顶上已经传来了叶飞冰冷的声音:“就是她。”
“啊?”
“画上的,是她。”
我的心蓦地沉了下去。
叶飞坐得比我们高,自然看得远,虽然他那么好的眼力有些惊人,但我没想到的是,皇城那边的反应居然这么快,我们的马车才到这里,关卡居然已经设了这么远了,我更没想到的是——裴元灏,还不肯相信我死了!
想到这里,嘴角不由的泛起了一抹冷笑。
还是说在他的眼里,我真的就是个九命猫,不管当初虎跃峡跳船也罢,这一回集贤殿的参天大火也罢,他都不肯有丝毫的放松,又或许,只要一天不见到我的尸体,他都不会相信我死了,而一定要把我抓回去,才算完?
我和他,到底要走到何种地步,才能算彻底的结束?我还能彻底的摆脱他?
想到这里,我止不住的有些发抖。
看着我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眼中却好像有火焰要喷出来一样,阿蓝倒像是还要来撩一下似的,笑道:“哎,这还真是仇家啊。”
我没说话,只是咬紧了牙。
过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的呼吸平顺了一些,看着她:“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是要护送我南下的,但如果沿途都是这样,只怕这一路就难走了。
阿蓝笑了一下,倒并没有烦恼的样子,只伸手过来摸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说道:“也好,没这么烧了。”
我一愣,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个时候还突然关心起我的病体来了,不是应该考虑一下怎么渡过眼前这个关卡的吗?
就在我疑惑的时候,听见她一笑:“你若病得重,咱们还不敢这么折腾你呢。”
“呃?”
我一愣,就看见她一伸手在车厢的地板上一个地方拍了一下。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哐啷一声,身下的木板突然被抽空了,整个人一下子陷落下去,连同绵软的褥子重重的跌在下面,而头顶上的车板又立刻哐的一声合拢上来,顿时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我猝不及防,惊讶得差一点就叫起来了。
而隔着一层木板,阿蓝的声音响起:“妹子,这一回还是不要出声哦。”
“……”
我的呼吸有些局促,尤其周围一片漆黑,连一点光都看不见,更让人感觉到不安起来。
这个时候,我倒也反应过来,这是马车上的夹板,难怪感觉这个马车的车厢那么大,车板那么厚,是因为有夹层的原因,而之前出城的时候我高烧得厉害,他们也不敢把我放到这里来受罪。
不过,这样的话,应该就可以蒙混过关了吧?
正想着,马车已经晃晃悠悠的往前行驶。这个夹层不算太宽大,只能勉强容纳一个人躺在里面,呼出的气都喷在木板上,不一会儿就感觉到周围炙热难熬,我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马车又停了下来,显然是在接受盘查了。
“都下来,全都给我下来。”
一听外面的人说,阿蓝便慢慢的挪下了马车,仿佛有人撩起帘子来看了一下,虽然知道他们看不到我,这一刻我还是屏住呼吸,那人也没有发现什么。
突然,外面有人道:“车上还有人!”
顿时一阵慌乱,周围的人全都吃了一惊似得,纷纷围上来。
阿蓝的媚笑声响起:“几位官爷,不要惊慌,这是奴家的孩子。”
“孩子?你多大,就有这么大的孩子了?”
“官爷见笑了,这是大夫人的孩子。”
周围沉默了一下,倒没有人反驳什么,一看阿蓝这种妖媚的样子,加上一句大夫人,自然想得到是什么,只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叶飞的气息好像沉了一些。
这时,外面的人又问道:“那他怎么在上面,快下来接受盘查!”
叶飞还是没说话,也没有下来。
周围的人顿时有些火了:“快下来,不然把你的马车拆了,看你下不下来!”
一听这话,我的呼吸顿了一下。
不知为什么,刚刚叶飞沉沉的呼吸让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立刻就听到他冰冷的声音:“你拆了试试。”
这话一出口,气氛立刻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这一回,我没有听到阿蓝打圆场的声音,可我也有些慌了,那些人万一真的来把马车拆了发现我,那可怎么办?
就在周围的兵士要发火围上来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大声招呼:“哥几个还忙吗?”
这又是什么人?
我立刻屏住呼吸听着外面,果然盘查的那些兵士都没有再动,其中一个低声道:“那不是兵部的人吗?怎么他们又过来了?”
兵部的人?南宫锦宏的手下?
我心里咯噔了一声,可来不及去细想,马蹄声已经近在耳边,就听见那几个人翻身下马,亲热的笑着道:“这么大冷的天,哥几个辛苦了。”
“哈哈,好说好说。这么大的雪,你们这是——”
“南宫大人体恤各位的辛苦,让我们特地过来接班的。”
“接班?”外面的人仿佛犹豫了一下:“这,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咱们难道还分彼此吗?”
“当然不是,只是——”
“哈哈,咱们都是一样为朝廷办事的。况且,这也是皇上交代下来的,南宫大人一心为皇上效力,可也没有懈怠啊。”
这话一出,那些人犹豫了一下,也终于道:“哪里哪里,我们当然知道南宫大人忠君爱国,为皇上分忧解难。既然这么说,那就辛苦几位了。”
“呵呵,哪里的话。”
说完,他们还寒暄了几句,然后那几个兵部的人仿佛才回头看到了这辆马车,然后问道:“这是怎么,难道这些人有问题?”
“哼,这个小子,让他下来居然不肯,还敢跟我们叫板!”
“就是,拆了他的马车!”
顿时,他们又叫嚣了起来,气氛立刻又变得紧张了起来。我躲在夹板里,吓得冷汗直冒,用力的握紧了拳头。就听见兵部的人笑道:“好啦,各位稍安勿躁。皇上下令抓的是——是图上的重犯,他们这几个一眼就看出来不是了,不过一个小孩子,何必还在他们身上费事。万一让犯人抓住机会跑了,可就是咱们的不是了啊。”
这话说得倒也有理,那几个盘查的人犹豫了一下,也都纷纷道:“也罢,看在几位的面子上,就让你们过去吧。”
隐隐的,还听到叶飞哼了一声。
阿蓝这一回又笑着朝他们道了谢,还跟兵部的人调笑了几句:“几位大哥真是辛苦了,不知这一回怎么突然查得这么严?奴家这一路下去,还不知有多少关卡呢。”
“下面的关卡还多着呢。”
“啊?那可怎么办?”
“你们好好的没事,谁来查你们?快走吧。”
“是是,多谢多谢。”
说完,她便也慢慢的上了马车,就听外面车夫一声呼哨,赶着马车继续往前走去。
一直到行驶了许久,断定身后的人都看不到了,才听见车板上又是咚咚两声,只见眼前突然一亮,那木板被掀开,阿蓝妖媚的容颜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没事吧?”
“……”
我没说话,只觉得木板一掀开,冷气吹进来,全身都彻骨的一凉,才发现衣裳都快被冷汗浸透了。
阿蓝急忙过来将我从夹板里扶了出来,小心的靠在了一旁,再小心翼翼的将车板合上,看着我的样子,笑着扔了一条帕子给我:“擦擦吧,吓得这样。”
我拿着帕子,还心有余悸的:“我真怕,他们真的来拆马车。”
“哼,真的拆了,他们也别想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阿蓝的眼中透出了一丝阴冷的杀意,声音也显得尖刻起来。
我也明白,像他们这样的人自然有武艺傍身,如果真的被发现了,只怕要跟那里的守卫打起来,看之前叶飞落地无声的身手,武艺自然不差,也可能真的会杀人灭口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于是说道:“这又是何必?明明可以躲得过去,何必一定要造这样的杀孽?”
阿蓝看了我一眼,目光显得有些轻佻好笑,半晌,似笑非笑的道:“这话,你何必跟我说?”
“……”
对了,这件事,原本就不是她闹出来的。
头顶那个一直一声不吭的叶飞,如果不是他,也不会有这场虚惊。我倒是有些不解,压低声音道:“他为什么——”
“谁知道,”阿蓝翻了个白眼,用不算低的声音朝着上面道:“真会瞎胡闹。”
一听她这话,车顶上发出砰地一声轻响,好像有人在上面跺了一脚,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风声呼呼的远了。
阿蓝发出一声淡淡的冷笑,仍旧坐了下来。
我看着她,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可转念一想,这些倒也跟我没什么关系。
我只是还觉得,刚刚的事,有些奇怪。
兵部的那些人,未免来得也太巧,太是时候了。
之前在城门口的时候,南宫锦宏出现在那里,我就觉得有些蹊跷,一个兵部尚书到守城关卡去盘查,而现在,他更是派出自己的人来官道上协助过往盘查。
可是,刚刚如果没有他的人出现,只怕我们还没那么容易混过来。
奇怪……
南宫锦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我的错觉,为什么我觉得,他好像是在帮着我逃离京城?
第690章 官道上的意外 大麻烦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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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这样一想,我立刻笑自己的异想天开。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但后宫里的那个到底是他的女儿,南宫离珠恨我入骨,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就算他们父女之间再有什么分歧,也不至于南辕北辙到这个地步。
况且,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如果南宫锦宏真的是在帮我,我的存在必然要对他有利才有可能,可不管我怎么去想,我和我要做的事都不可能给他兵部尚书带来任何好处,而我的南下,更是跟他没有任何利害关系,他应该不是在帮我才对。
只是——
之前的那一切,真的是巧合吗?
我一边想着,一边用阿蓝给我的帕子轻轻的擦着脸上的冷汗,过了一会儿阿蓝拿走了****的手帕,又摸了一下我的额头,道:“还好。”
这个时候,我才有机会抬起头来对她道:“多谢了。”
她看着我,勾魂的眼角微微一挑:“谢我?”
“刚才,不——要不是你们,我根本不可能离开京城的。”
“哈哈,”她笑了起来,道:“可别把我想成什么大善人。”
“……”
“要收钱的。”
……
我倒是忘了,从一开始就是轻寒付了钱让他们来接我,这些自然都算在“任务”里。可不管怎么样,能离开这里,是我这些年来最大的梦想了,我没有办法,也不会去向轻寒道这个谢,也只能谢她了。
看着我一脸凝重的样子,阿蓝笑了笑,道:“你还是快休息吧,早一点养好身子,这钱我也赚得容易些nAd1(”
不等我开口,只见她又撩开帘子看向前方的官道,眼中透出了一丝阴狠:“接下来的路,只怕不好走呢。”
阿蓝的话,的确没错。
接下来的路,是真的不好走。
之前就听兵部的人说了,这一回下令盘查是皇帝的旨意,下面的人自然不敢懈怠,这一路走来全都戒备森严的关卡,搜索的范围不仅广,搜索的力度也极大,有好几次,我都差一点被他们搜出来。
当然,这几次,也不无叶飞不肯顾全大局,引出的祸事。
这一路也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我跟他还没有正式的说过话,他平时不开口,只在车顶上呆着,就算停下来吃饭补给水和食物,他也几乎不跟我们在一起,可一到有关卡的地方,他就会出现,不帮忙,反而有点帮倒忙的意思。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妙善门主的儿子,我几乎要以为他是皇宫里派出的细作了。
眼看着周围的景色从一片皑皑白雪慢慢变成了被枯黄的落叶和遍地衰草妆点的萧瑟秋景,天气倒是一点点的暖了起来,再往南走,就能看到一些绿色的树木了。
已经要到南方了。
不再有呼啸的北风卷着冰雪肆虐,空气还是凉凉的,却带着温润的湿意。
我的病已经好了很多了,这要多赖于阿蓝的妙手,虽然——她并不是一个医者,而是一个懂得用毒的人,我也听说过如果一个人擅用毒药,也是能救人的,但那必须是极高超,炉火纯青的技艺才能做到,没想到自己遇到了一个高人。
一觉醒来,除了身下马车车轮哐哐啷啷的声音之外,还听到了林间的鸟叫,我知道这里已经离扬州越来越近,不由的心情也好了一些,慢慢的攀着车厢坐了起来,就看到阿蓝正往外看着,喃喃道:“快了nAd2(”
我一听,立刻道:“要到扬州了吗?”
“嗯,这里已经是边界了。”阿蓝点点头,回头看到我迫不及待透出笑意的眼睛,她也笑了笑,笑容中却透着几分冷意:“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
“啊?”
“要入扬州,只怕那一关的盘查更严。”
“呃——”
的确,这一路在官道上的盘查一次比一次严格,要入扬州,这里在之前原本就是裴元灏最注意的地方,现在他派人沿途盘查,就是要堵我的路,那么他也一定知道,如果我入了扬州,再要找就不容易了。
所以,前面的盘查,只怕会比任何一次都严。
看着我有些紧张的样子,阿蓝又懒懒的一笑,道:“不过你不用怕。再严,他们也不至于来拆咱们的马车的。”
“……”
这倒是。只要有这辆马车在,我想我们还是能勉强的混过去的。
又走了一会儿,阿蓝从马车的夹层里拿出了之前准备的干粮和水,我接过来正准备吃,突然听到头顶上一向不怎么开口的叶飞突然开口了,声音还带着几分讥诮——
“有趣了。”
有趣?什么有趣?
我正疑惑着,突然就听见马车后面响起了马蹄声,而且是一阵很急促的马蹄声,顷刻间从后面跑上来,就围住了我们的马车,只听外面有人大声道:“停下来,我们要检查!”
怎么回事?这里明明不是盘查的关卡啊!
我一惊,蓦地睁大眼睛看向阿蓝,她也惊了一下,急忙将手中的食物放下来,伸手朝我做了个不要开口的手势nAd3(
就听见外面的车夫停下了马车,小心翼翼的道:“几位官爷,这是要做什么?”
“我们要检查你们的马车!”
“啊?在前面的路口,小的已经通过检查了。”
“那是路口的检查,我们这一队人马是在官道上临时检查,看看你们的马车有没有窝藏可疑的重犯。”
“没有没有,小的们怎么敢。”
“不敢就让车上的人马上下来!”
我怎么也没想到,除了设置关卡,他们居然还加派了人马在路上随时拦下人来搜查,这样就大大的出乎了我们的意料。就像现在,阿蓝已经来不及将我藏到夹板里了。
外面的人还在叫嚣着:“下来!快点下来!”
我下意识的看着阿蓝,只见她那张妖媚的脸反倒很平静了,朝着我勾起嘴角一笑,便上前撩开帘子跳了下去。
“各位官爷,可吓坏奴家了。”
她的声音柔媚得像条蛇,可外面的那些人却不买账,其中一个用手中的长刀撩开帘子一看,立刻说:“里面还有一个女人,出来!”
“快点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避无可避了,我咬咬牙,慢慢的挪了出去。
外面团一队人马,大概有十来个人,各个骑着高头大马,手中长兵骇人,其中一个还拿着一张画纸,正看着,就在我探出马车的一瞬间,那人立刻认出了我,指着我大叫道:“就是她,就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阿蓝原本娇媚的笑颜一瞬间敛去,转身朝着他一挥手,袖中一道红光闪了过去,砰地一声,硬生生的将那人迎头打下了马!
定睛一看,竟然是她袖中的一段红绸子,此刻晃晃悠悠的飘落下来。
周围的人完全被她这一击给吓住了,立刻大喊起来:“小心!他们是重犯!”
“抓住他们!”
话音一落,站在阿蓝背后的一个人立刻挥舞着长刀,朝她的脖子砍了下去,我吓得尖叫了一声:“小心!”
谁知阿蓝竟像是后背也长了眼睛,就在长刀刚刚要砍到她后脖颈的时候,突然侧身一闪,刀刃险险的擦着她的身子砍了下去,而她已经伸手抓住了刀柄,用力一抽,那人猝不及防,被他硬生生的拉下了马,摔得一声惨叫,而阿蓝已经高高抬起长腿,用力的踩在那人脖子上。
只听咯的一声,那人一翻白眼,不动了。
我已经完全被阿蓝的身手给惊呆了。
虽然知道她是江湖中人,必然有高强的武艺傍身,但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惊人,完全是压倒性的,只见那一道妖娆的红影如同火焰一般穿梭在男人和骏马之间,一时间只听见惨呼和马嘶,不一会儿,那些人就都倒在了她的脚下。
眼看着最后一个人被她捏着脖子,不停的挣扎扑腾,喉咙格格的却叫不出来,阿蓝的脸上却是妖媚到近乎诱人的笑容,和她正在做的事情完全不同,连声音都柔媚得让人骨头发颤——
“这位小哥,看你这么一路检查,也累了。”
“……啊——啊——!”
“不如,你休息休息吧。”
眼看着那个人被她捏得翻白眼了,我吓得急忙跳下车:“不要——”
话没说完,只见阿蓝指尖一用力,就听见格拉一声,那人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我顿时僵在了原地。
阿蓝却似乎没事人一样,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显得有些嫌恶的又扔了,再回头的时候,却是看向了马车上,始终没有动一动的叶飞。
这个年轻人除了刚刚开始发话之外,就没有再做任何事,连对付这些人,都是阿蓝自己一个人动手,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也许他一早就知道,阿蓝不会出事。
只是——
我看着地上那些毫无知觉的人,只觉得全身都在发冷。
阿蓝已经走了过来,道:“快上车吧。”
我还有些发抖,看着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忍不住道:“你,杀了他们?”
她正准备攀上马车,一听这话,回头看了我一眼,立刻笑道:“你是为这事,吓成这样?”
“我——”
看着我苍白的脸庞,她却魅然一笑:“别怕,我也不想惹麻烦的。”
啊?我一时又怔住,只见她顺脚踢开了我脚边的一个人,那人原本僵硬的躺在地上,这个时候无意识的发出了一声低吟。
阿蓝道:“不过是让他们这些时候不能动罢了。”
“……”
“你放心,就算你真的要我杀人,我还不敢动他们呢。”
我蓦地明白过来。
不管他们因为什么原因答应这件事,但江湖中人有一个千年来不成文的铁律,就是不动官府中人,否则一旦惹上朝廷的追缉,那将是无止境的噩梦,甚至会连累整个流派的灭亡。
所以,她打晕了这些人,却不伤他们,一来不将官府得罪得那么彻底,而来也拖延这些人发现我们的时间,的确是一举两得。
我这才松了口气似得,肩膀都垮了下来。
阿蓝看着我,倒是有些好笑的:“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顾惜他们的命。他们可不见得顾惜你哦。”
我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低下了头。
就在我们准备往回走上马车的时候,突然,头顶上的叶飞开口道:“小心!”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之前被阿蓝用脚踩晕过去的那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了,拿起掉落在一旁的长刀朝着我们掷了过来,正正的刺向阿蓝。
糟了!
阿蓝这一刻也猝不及防,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就看见眼前白影一闪。
是叶飞,他在这一瞬间翻身下了马车,一只脚正点在飞过来的长刀的刀柄上,整个人像一支离弦的箭,嗖的一声飞到那个士兵的面前,又是一脚狠狠的踩下去,将那人踩得口吐鲜血,哇的一声惨叫倒了下去,也不知是死是活。
而那长刀失了准头,在空中晃了两圈,落地的时候却一下子砍伤了前面拉车的一匹马的马蹄。
顿时,就听见那马受惊长嘶一声,拉起马车就朝前跑去。
阿蓝一下子变了脸色,急忙将我拉到一边,马车堪堪从我背后刮过去,而那匹马已经失去了控制,不停的朝前飞奔。这里本来就是环山的道路,一边是绿树从容的山林,但另一边就是万丈悬崖,眼看着马车歪歪斜斜的,靠外的车轮已经擦着路沿,不少沙石滚落下去。
阿蓝大声道:“快下来!”
她叫的是那个车夫。
那车夫原本还抓着缰绳想要控制住,可这一回显然是不行了,眼看着马车已经歪向了悬崖那边,他也只能放开缰绳,往里面一跳。
就在他刚刚离开马车的一瞬间,整辆车轰然落了下去,拖着还在惊嘶的两匹马,发出沉闷的轰鸣,不一会儿,就已经跌落谷底,看不到影子了。
我们站在上面,看着这一场变故,我已经脸色苍白了。
叶飞的一只脚还踏在那个士兵的胸口上,冷冷的看着这一幕,也没有说话,倒是阿蓝,一直护着我,这个时候脸色铁青的慢慢走到路边往下一看。
不看也知道,这么摔下去,马车和马,肯定是粉身碎骨了。
那个车夫身上还带着一点擦伤,索性没有大碍,一瘸一拐的走回来,阿蓝看了他一眼,道:“没事吧?”替身侍婢魅君心:一夜弃妃:妙
“没事的。”
“嗯。”
“蓝大姐,怎么办啊?”
阿蓝没说话,只是回头看着我。
我的心也跟着那辆马车沉了下去。
这一刻,大家都没说话,只对着一地昏厥过去的人和有些狼狈的自己,但我知道,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
失去了马车,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度过前面的关卡,和盘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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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1章 岳小姐,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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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润的空气里充满着泥土微微的土腥味和青草的芬芳,林间的鸟鸣悠长而清脆,在山间回荡着,身后时不时有疾驰而过的马车,听着马蹄有节奏的嘚嘚声,最后停在了前面。
我抬起头来,轻轻撩开了围在头上的头巾,就看到了前面的关卡。
阿蓝还真的说对了。
这里已经是扬州边界,甚至往前望去,隐隐的已经能看到乳白色武器中透出的城郭的轮廓,在晨曦中仿佛一个睡卧的巨人一般俨然还未清醒,虽然周围都是清风拂柳鸟鸣花香的景致,却隐约透着一种慑人的压力。
但更大的压力,来自前面路口的审查。
比起之前在官道上的几个关卡,这里果然更加严格了一些,索性在此处驻扎了一队人马,将整个关口守卫得严严实实,连一只蚊子都别想轻易的飞过去。
我下意识的将头巾笼得更紧了一点。
感觉到我的颤抖,阿蓝转头看了我一眼,眼角唇边仍旧是媚然的笑意,道:“别怕,过去了就好了。你现在这样,他们也认不出你。”
我点点头,跟着她往前面走去。
这里早已经排了很长一队等待审查,守卫关卡的士兵也分作两班,一边拿着画像挨个对照来往的客商,另一边则是检查那些人的马车,我才发现他们登上马车之后,甚至还用锋利的刀刃刺进马车上的木板,仔仔细细的查过每一个角落。
如果,我还藏在之前那辆马车的夹层里,只怕也有被发现的危险。
想到这里,我更加紧张了一些,正好前面的人已经走了,阿蓝便拉着我慢慢的走上前去。
阿蓝还是一身艳红的裙子,不像之前出城时端庄的新嫁娘的衣裳,这一件裙子领口微微斜着开了一点,露出一片雪白诱人的肌肤,来来往往的人都忍不住偷偷的看她,她也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让人看。
这时,一个客商的妻子在马车里往外看了一眼,忍不住啐道:“狐狸精!”
我原以为阿蓝听了要生气,谁知她还是笑嘻嘻的,只是抬起头对着那马车微微挑了一下眼角,那一刻的媚眼如丝,好像真的有一道丝线颤上了人的心尖儿,扯得不知是痛是痒,但这一刻,周围的人明显呼吸都顿了一下。
马车上那妇人的丈夫顿时眼睛都发直了。
帘子立刻被摔了下来,马车驶走了,远远似乎还听到那妇人在车厢里骂骂咧咧的声音。
我抬起头看着阿蓝,只见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冷笑,一闪即逝。
这时,我们也已经走到了检查的地方,一个士兵手里展开画像,对着阿蓝上下打量了一番,阿蓝一手叉着腰,一边娇声道:“官爷,可看完了没有?奴家身上还有哪儿官爷要看的?”
那士兵也还年轻,反被她逗得红了脸。
旁边一个年纪大一点的急忙上前来,摆摆手:“你过去吧。下一个。”
阿蓝往前走了一步,但并没有真的走,而是回过头来看着我,那个士兵也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一见我这样,立刻道:“把头巾拿下来。”
“……”我没说话,只看着他。
他见我没反应,皱着眉头:“没听见吗?把头巾拿下来!”
阿蓝一见此情景,急忙回头过来,笑道:“官爷莫要生气,这个是奴家的妹妹,她天生聋哑,听不清的。”
“管她是聋是哑,让她把头巾拿下来!”
“呵呵,官爷呀,奴家的妹妹这一回是生了重病,脸上可——不大好看啊。”
“谁看她好不好看,再不拿下来,小心我们——”
“是是是。”
阿蓝答应着,转过头来对着我使了个眼色,然后一边伸手过来,将头巾从我头上解了下来。
就在头巾放下,露出我脸庞的那一刻,周围看到的人全都惊呆了,那个拿着画像的年轻士兵顿时脸色一白,忍不住的转过头去。
其他的几个士兵一见他这样,都过来看了一眼,也给吓得不轻的:“啊呀!”
我木然的承受着他们嫌恶的目光,倒也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带着凉意的风吹到脸上,有些像针扎一样的痛。
就算看不到,我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脸烂得让人作呕了。
那是在昨天失去马车之后,我和阿蓝一直在想办法,如何可以安全的混过前面的关卡,那车夫本来就不在这一回任务之中,阿蓝已经将他打发回去了,叶飞似乎轻功很高,要过去也不成问题,况且他神出鬼没的,也不见得真的跟我们一块过去。
可带着我,却是阿蓝头疼的事。
于是,她想到了给我换一张脸。
我曾经听说过,有一种技艺,用羊皮可以制作成人脸模子,拿特殊的药水粘在脸上,垫高鼻子,或者丰满额头下巴,能换成另一种模样,阿蓝显然不会,但——她会用毒。
所以,她拿出了一颗红艳得跟她一样妖媚的药丸,送到我面前,带着几分讥诮的媚笑道:“这颗药是剧毒,吃下去之后不会立刻要人的命,但你的脸会变烂,六个时辰之后,声音也会沙哑,没有人再认得你,咱们应该可以混过去。不过,”她看着我,眼角还带着一丝媚意:“这到底是毒药,吃下去有多痛,死了的人可没告诉过我。而且一个月之后,如果还没有给你解毒,就真的要命了。你敢不——”
敢字还没说出来,我已经接过药丸,丢进了嘴里。
离扬州,已经不远了,或者说,离我的离儿,已经不远了。
不管什么样的困难,都不能阻拦我去找到我的女儿。
阿蓝倒是被我的简单直接惊了一下。
只是,虽然有那样坚毅的心,但我却没有同样坚强的身体,吞下药丸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我就开始剧痛,五脏六腑好像要被什么东西熔化一样,痛得我忍不住拼命的挣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仿佛困兽的嘶吼,冷汗如雨下,阿蓝像是也被我的样子吓住了,看我撑了一会儿,脸色越发难看,便试探的道:“要不要我给你解毒?”
我没说话,只是用牙齿咬紧了下唇,死死的摇头。
她无声的看着我,眼中多了几分敬重。
也许是天可怜我,在我痛不欲生的时候,竟然直接昏厥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那种痛楚已经好了很多了,只是身上难受,不停的想吐。而我也发现,自己的脸变得坑坑洼洼,有些地方软趴趴的凸起来,仿佛长了许多肉瘤子,不用看也知道丑陋得令人作呕。
一见我醒来,阿蓝松了口气,脸上立刻恢复了媚态:“可吓死我了。你要死了,这一路姐姐我可就白辛苦了。”
“啊……?”我刚恢复神智,还有些发懵,一开口就听到自己苍老而沙哑的声音。
我又咳了几声,嗓子干涩得好像火烧过一样,不由的伸手握着喉咙,除了难受,还是难受。
阿蓝递过来一个水壶给我,喝了一口,好不容易舒缓了一下,她蹲在我身边看着我苍白的脸庞,倒有几分担心的道:“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差?”
我转过头看着她。
她自顾自的接过水壶塞好塞子,道:“别的人吃了这药,痛是痛,也没像你这样——妹妹,你可真是二十七岁的样子,七十二岁的身子啊。”
我脸色有些难看的低下头。
我的身体差自己是知道的,即使当初在渔村的一年苦日子养壮了一些,但也只是养好了身体,人的元气是补不回来的,再加上后来被关了两年多,我自己也知道那两年多是如何毁灭性的的摧残,现在又是一年大似一年,更是往下坡走,能熬着不垮,对我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所以,我要趁着自己还没垮,早一点找到离儿!
阿蓝看见我一时失神,似乎也知道我想起了什么不愿意提的,便也不多说话,只说道:“能站起来的话就马上走。你昏迷了大半天了,只怕那些被我打晕的人也快被人发现了,如果不赶在他们之前过关,那就真的麻烦了。”
我一听,顿时慌了手脚,虽然身体还难受,但还是抓着她的手勉强站了起来,用一块头巾简单的包裹了一下,便跌跌撞撞的跟着她往前走,一直到了这个关口。
看着那些人看我的目光,我虽然脸上木然,可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这是扬州的最后一个关卡了,只要过了这里,裴元灏再找我就难了,如果能过江,那就算他是中原至尊,对我也只能鞭长莫及。
那些人还看着我,有几个小孩子差点吓哭,被大人捂着眼睛领走了,那几个士兵看着我,也忍不住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她,她怎么这个样子啊?”
阿蓝原本闲闲的站在旁边,不知怎么的,她这回好像变了下脸色,但还是媚笑道:“官爷,刚刚不是说了吗,舍妹是生病了,才这样的。”
“哦……”
“那,能放我们过去了吗?”
“走吧走吧,快走!”
一个士兵挥着手,一边喃喃的转头道:“看着可真恶心。”
一听这话我们如蒙大赦,阿蓝急忙过来拉着我,我正觉得她好像有些过于的急切了,就感觉地面震了一下,只听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朝这边疾驰而来。
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听见有人高声喊道:“别放他们过去,那两个女人是重犯!”
一听这话,我顿时变了脸色。
阿蓝的手一紧,已经立刻抓着我往前跑去,后面的那些士兵反应却也快,急忙操起身边的兵器追了上来。
本来我们就没走出两步,这一回更是很快就被他们追上了,耳听着他们的脚步声已经在背后不过数步,阿蓝一手搀着我,突然转过身,朝后面一扬手——
只见眼前一片红雾散开!
那些人猝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吸入了她洒出的东西,顿时那些人的脚步变得迟缓起来,追在最前面的几个晃了晃脑袋,一翻白眼便栽倒下去。
阿蓝看着那些人倒下,再抬头,眼中透出了一丝狠戾。
这一回毕竟不比之前的临时检查,这个关卡是足足驻扎了一队人马,倒了几个,更多的已经涌了上来,他们一见阿蓝用毒,也立刻止住了脚步,其中一队已经绕过旁边的草地冲到了我们的面前挡住去路。
我和阿蓝,被他们包围了!
我顿时心跳都抽紧了,下意识的也抓住了她的手。
阿蓝没说话,一只手还是牢牢的抓着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慢慢的垂了下去,而那鲜红的指甲在袖中隐隐的透着血色的悍意。
其他过往的行人早在她刚刚那一击就吓得如鸟兽散,现在大路上只剩下那些士兵和我们两,而且对方的人数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将我们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全都拿着长兵器对着我们。
我站在他们中央,只觉得身子越来越难受,体内的毒药仿佛在不停的作祟翻腾,几乎要昏厥过去,只能用力的咬着牙让自己清醒一点,我低声道:“怎么办?”
偏偏那个神出鬼没的叶飞又不在,如果他在,至少阿蓝有个帮手啊。
阿蓝没说话,面对这样的困境,脸上反倒又慢慢的浮起魅惑的笑意,她抬起那只涂着鲜红指甲的手捂着嘴角,纤细的手指仿佛灵蛇一般轻轻柔动着:“几位官爷,怎么如此粗鲁,可吓坏奴家了。”
这一回,她的娇媚也不管用了,眼看过刚刚的出手,那些人看她的表情如同看着有美丽花纹的毒蛇一般。
其中一个士兵大声道:“赶紧投降,不然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阿蓝听着眉尖一挑,娇笑起来:“要怎么个不客气法?让奴家看看——”
话音一落,我就觉得耳边呼的一阵风声,还没反应过来,那道妖娆的红影已经冲到了那个士兵的面前,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阿蓝已经回到我的身边,又伸手扶着我。
而那个士兵,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好快的身手!
虽然见识过她的武艺,这一回我也惊住了,周围的人更是目瞪口呆。
另外两个人急忙冲过去看那个倒下的士兵,发现他虽然没死,但脸色发青嘴唇乌紫,全身直抽搐,明显是中了毒,立刻大声道:“这个女人会用毒,大家都小心些!”
他们越发紧张的握着武器,不敢轻易的上前,但阿蓝看了看周围,脸色也有些发紧,万一来了更多的人,只怕我们脱身就更难了。
只听她一声娇笑:“各位,你们要是这样客气,那奴家就先不客气吧。”
说完,又是一道红影闪过,前面那个士兵猝不及防,被她迎头打倒在地,但这一回我们背后的士兵反应却很快,一见她离开了我的身边,立刻便抢先一步上前来要抓我,我见他这样,也顾不得其他,死命的一拳挥过去,重重的打在他的脸上。
那人被我打了一个趔趄,顿时满面怒容的伸手要打我,而就在这时阿蓝突然又退回到我身边,穿着绣花鞋的脚一抬便踢在那人脸上,顿时将他踢得退了好几步,仰面倒了下去。
只听她怒骂道:“老娘的人你也敢打!”
周围的人也顾不得许多,全都叫嚣着扑了上来。
阿蓝脸色狰狞,突然对我大声道:“捂住!”
那些人根本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急忙屏住呼吸,又顺手拉起头巾裹住了脸。这一切刚刚做完,就看见阿蓝凌空腾起,一个灵巧的鹞子翻身,双手朝着前方一掷,顿时一片浓雾随着她的手势窜了出去,直直的击向了前面冲过来的人,
只一瞬间,那些人的脚步都满了下来,摇摇晃晃的。
阿蓝拉着我便朝那边冲了过去,还有些没有倒下的,竟然被她硬生生的撞飞了,我也撞翻了两个士兵,身上痛得厉害,但现在也顾不上了,只能死命的跟着她跑。
她是开了一条血路,可后面的人却不肯轻易放过我们,全都怒吼着追了上来。
阿蓝带着我,自然也跑不快,眼看着那些人又要赶上我们,她一把丢开了我,转身又冲了回去。
我吓了一跳,急忙回头:“阿蓝!”
“快走!”
她一边大喊着,一边已经跟那些人动起了手,那妖娆的红影不停的穿梭武动,在一大群男人的面前丝毫不惧,竟然硬生生的将那些人拦在了我的身后,不管那些人怎么往前冲,都被她拦了回去。
她大声道:“先进城,我会去找你!”
“……”
我只犹豫了一下,便立刻转过身去。
不管怎么样,我没有忘记我的目的。
而阿蓝,我相信没有了我,她脱身会更容易,只要能进扬州城,他们就不好找我了!
想到这里,我便奋力朝前面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道:“你小心!”
可就在我刚刚跑出不到几步的时候,突然,从大路的两边窜出了一队人马,一下子挡在了我的面前:“岳小姐,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