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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冷青衫     山河为歌txt下载     山河为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57章 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

    裴元灏目光灼灼的看着我:“贵妃娘娘刚才的指证,岳青婴,你可认罪?”

    “……”

    我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带着异样的沉默,握着我的那只手掌心已经出了冷汗,和我紧贴在一起的肌肤因为微微的颤抖,摩挲得发烫。

    轻寒的胸膛一直在剧烈的起伏着,好像承受不住胸膛里那颗心脏的剧烈跳动一般。

    每一次的心跳,都带着我的心跳一起。

    我一直没有开口,气氛慢慢的沉了下来,整个大殿都没有一个人在开口,所有人都在等我开口,这一刻大殿上虽然文武百官后宫佳丽那么多,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紧闭的大门外传来呼啸的风声。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外面已经狂风大作,甚至将大门都吹得磕磕直响。

    果然,变天了。

    这,是上天的征兆吗?

    裴元灏又一次开口,一字一字的道:“岳青婴。”

    “……”

    “你可认罪?”

    “……”

    他的声音明明不大,但在这个高大安静的大殿中,却声声回响,好像直击到了人的心里,震耳欲聋。

    这时,又是一阵狂风大作,高大的朱漆大门发出了磕磕的声音,但这一次才隐隐听见,似乎那并不只是风吹的声音,而是有人在外面敲门。

    众人全都掉头看向了大门。

    裴元灏微微蹙眉,一挥手,玉公公立刻带着人过去打开大门nAd1(

    门刚一打开,就有一阵狂风袭来,卷着冰冷的温度,让大殿上的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才发现外面竟然已经下起了大雪!

    这是今冬的第一次大雪。

    漫天飘落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远处宫殿的屋顶已经积了一些,像是给整个皇城撒上了一层凝霜一般。

    而大门口站着的这一位,头顶和肩上也落了不少积雪,整个人带着几分剔透,如同冰雪雕琢而成的美人。

    一看见她,文武百官立刻起身:“长公主殿下!”

    是,裴元珍。

    我一看到她,心里立刻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只觉得桥我的那只手也有些发紧,只见裴元珍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斗篷,明艳的色彩越发衬得她眸如点漆,唇如化朱,她拿下帽子,微笑着走了进来:“这里好热闹啊。”

    裴元灏一看到她,脸上也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但很快镇定了下来,只笑道:“御妹也来了。”

    “皇兄偏心,宴请这么多人,都没有臣妹的份。”

    “呵呵,这么冷的天气,朕倒是担心请你不到。”

    “怎么会呢?”

    裴元珍笑嘻嘻的走了进来,大门立刻关上了,她一路走来,不少雪沫飘落,带来了一阵寒意,而她走到我们面前就停了下来,转头看了我们一眼:“傅大学士也在啊。”

    “长公主有礼。”

    裴元珍笑了笑,可我能看出,她的眼中全无一丝笑意,其实也并没有看着傅八岱nAd2(

    她的眼睛里,从进门开始,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我下意识的,更紧的抓住了那只手。

    而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如水的眸子转向了我,也许因为从冰天雪地里来,她的眼神也带着一丝寒意,看得我心里都颤了一下,然后就看见她微微一笑,转过头去看着大殿上的裴元灏,说道:“皇兄这么大的排场,是在做什么?”

    裴元灏淡淡一笑:“审一件案子。”

    “哦,审案子。”裴元珍笑道:“什么案子,竟然需要皇兄和文武百官,后宫嫔妃这么多人一起来审。”

    “……”

    “是因为,牵涉到西川颜家的大小姐吗?”

    大殿上的气氛又是一凝。

    裴元珍站在大殿中央,明明是暴风的中心,却平静得纹丝不动,微笑着说道:“刚刚臣妹在外面敲门,无意中听到了颜轻盈这个名字,故有此一问。”

    裴元灏眼中似乎也被殿外的寒冷所感,凝结了一层寒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御妹好像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你知道这个人?”

    裴元珍笑道:“知道。”

    “如何知道的?”

    “臣妹认识她。”

    “什么?”

    裴元灏的眉毛微微一挑,周围的人更是震惊不已,连常晴的脸色也变了一下,说道:“长公主慎言。这个颜轻盈可是西川颜家的大小姐,你如何认得?”

    裴元珍笑得越发甜美:“不光认得,臣妹前两年还见过她nAd3(”

    这句话一出口,又像是一道惊雷,所有人全都惊得变了脸色,而我的心也咚的一跳,但并没有露出太吃惊的表情,只是呼吸在这一刻顿住了。

    别的人就没这么镇定了,连裴元灏的脸色都变了一下:“你说什么?你前两年还见过颜轻盈?”

    “是啊。”

    “在哪里见到的?”

    “就在皇泽寺。”

    皇泽寺?我依稀记得,那是裴元珍的母亲赵淑媛出家的寺庙。赵淑媛的老家就是在川陕交界的一个小镇召化,裴元灏登基之后,她便回了那里,在皇泽寺出家为尼。

    裴元珍在皇泽寺,见过颜轻盈?

    这一次申柔也沉不住气了,她和申太傅对视了一眼,急忙问道:“她在那儿做什么?”

    裴元珍道:“她也是在那座皇泽寺中出家为尼,法号静虚。我时常过去探望母亲,所以跟她相识。后来有一次闲聊时,才知道她俗家名字叫颜轻盈,原是西川颜家的大小姐。”

    “那,她有没有说,她为什么会去出家当尼姑?”

    “这个,我倒没有多问,只是恍惚听说,她好像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又怕被人再找到,所以入了空门,也几乎不再提自己的俗家名字了。”

    常晴听了,点点头道:“这就对上了,只怕当初在进宫的路上,是她自己逃走的,怕被抓回去,所以出家为尼。”

    裴元灏的眉头微微皱着,眸子深得发黑。

    申柔听到这里,脸色也已经变得很难看,问道:“那她现在人呢?”

    裴元珍道:“她在逃跑的路上因为太害怕,还受了伤,这些年来一直缠绵病榻,两年前病重不愈,死了。”

    “死了?”

    申柔立刻冷笑了一声,道:“这可好了,人死了,就死无对证了。”

    裴元珍也冷笑了一声,看着她:“怎么?贵妃娘娘的意思是,本公主在说谎了?”

    “……”

    裴元珍到底还是长公主,她要翻脸,宫里的人都要给几分面子,申柔被她这句话一堵,也嗫喏着开不了口,这一下,别的人也都没敢再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了裴元灏。

    审案的是申贵妃,作证的是长公主,最后的定夺自然还是要皇帝才行。这个时候他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带着几分彻骨的寒意,当他的目光看向我的时候,我也能感觉到那种彻骨的寒意,让我哆嗦了一下。

    幸好,握着我指尖的那只手,还是温暖的。

    不知过了多久,裴元灏终于慢慢的开口,一字一字的道:“御妹的话,朕当然是确信不疑。”

    裴元珍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笑:“多谢皇兄。”

    这一对兄妹眼中的笑纹里,有着如在暗流以下的涌动。

    我站在旁边,只默默的看着,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已经把着朝堂上的许多事看清楚了,相信坐在更高处的那个人更是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脸色如常,转过头来看着我,道:“岳青婴,那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朕,你当初入宫,为何会有那么多钱财。”

    我平静的说道:“回皇上的话,那些钱财的确是颜轻盈的,不过不是微臣劫财,而是她送给微臣的。”

    申柔冷冷道:“她为什么要送给你?”

    我淡淡笑道:“其实微臣之前也不清楚,刚刚听到长公主说的,微臣才明白。大概颜轻盈早就准备遁入空门,那些身外之物她当然不在乎了,所以才会送给微臣的。”

    说到这里,整件事已经滴水不漏的密合了。

    申柔已经气歪了脸,申太傅虽然老沉持重,脸色也很不好看,显然今天这个精心准备的局是彻底被裴元珍的出现搅乱了,他们都看着站在大殿中央的这位长公主,脸色阴沉得很,却也无计可施。

    裴元灏坐在上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而他的脸色,也并不好看。

    对于这个结局,他显然也是没有料到的,说起来今天这个国宴他也是步步为营,设计得这么周密,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虽然,这不算是我一生中最紧要的关头,但也的确出了一身冷汗,刚松了口气,就感觉那一直紧握着我的手松开了。

    我的心一动,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就听见裴元灏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今天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岳大人——”

    “微臣在。”

    “从今往后,你做事可要小心谨慎,清白利落。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有像长公主这样的贵人来为你解围,证明你的清白的。”

    “……微臣遵旨。”

    说完这句话,我便退了下来。

    这一下,这个案子算是彻底的完结了,大殿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只是坐在我们对面的申太傅等人,他们的眼中更是透着阴狠的针尖。

    案子是完了,但有的事,并不算完。

    这里,是朝堂。

    我在心里淡淡一笑,下意识的看向身边。

    刘轻寒还是平静的站在那里,从头到尾,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好像完全置身事外一般,如果不是因为在整件事发生的时候,他一直桥我的手,我甚至会觉得,他根本就不在。

    可是,现在他淡然的样子,仿佛真的就是不在,仿佛刚刚那个握着我的手,与我肌肤熨帖的男人,只是我的幻觉。

    这一场宴,吃得暗潮汹涌,甚至好几次透着血光,但最后的结束却那么快,好像一片落雪掉在手心,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已经融化了。

    每个人都怀着自己的心思离开了大殿,而出门的时候,外面的鹅毛大雪还不停。

    我裹紧了衣裳,这一次没有轿子来接我,常晴原本要我跟她一道回去,但我婉言谢绝,只说自己晚一点回去,从另一道门也去了御花园。

    大雪纷纷而落,大地慢慢变得雪白,仿佛想要涤荡这世间所有的污秽一般。miao笔ge.com更新快

    我一路走过去,就看到湖心亭中立着一个窈窕的身影。

    她还是穿着那身大红色的斗篷,周围一片雪白,更让她这一点红显得娇艳无比,却有一种异样的寂寞感;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落雪扑簌簌落在湖面上的声音,寂静得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似的。

    我慢慢的走过去,一直走到亭中,她才回过头来,目光比刚刚在大殿上还要冷一些,看向了我。

    我朝着她轻轻一福:“多谢长公主。”

    “你谢我什么?”

    我淡淡一笑,没接这个话茬,只说道:“今天这件事,原本应该是别人来解决的,没想到惊动了长公主,微臣惶恐。”

    她春柳般的眉间微微一皱:“你知道什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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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8章 “三英战吕布”的局

    ?

    我微笑着,没有说话,而裴元珍看着我的眼神更添了几分谨慎,过了许久,她才长长地吐了口气,道:“你都知道了。”

    我的确,都知道了,因为她一出现,就知道了。

    早在三年前,黄天霸对我说宗门对皇城会有所行动,我就已经知道皇城里必定会有他们的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颜轻盈的身份一露白,那个人就必定不会让我死,不管申柔和裴元灏怎么步步为营的逼我,其实我并不是太担心。

    我只是想看看,宗门在皇城里安排的人,到底是谁。

    却没想到,出现的是裴元珍。

    现在想来,当初黄天霸跟我说,宗门对朝廷会有所行动,也许是派了人,或者已经派了人,可那个时候既没有官员提拔,也不是采女入宫之期,哪有那么容易就往皇庄里放人。

    但,连上一个已经是宫中的人,却要容易得多,再回头一想,赵淑媛出家的皇泽寺在召化,而召化,正是地处川陕交界的一个小镇。

    所以,裴元珍已经是宗门的人。

    不过即使她是宗门的人,这一次也不应该是她出面才对,因为她毕竟是长公主,自幼在皇城中长大,她并没有真的去过西川,也没有见过当初的颜轻盈,就算这个身份露白,她也不会来救我,除非——

    这宫里还有另一个人,是宗门的人,也在西川见过当初的颜轻盈,并且和裴元珍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也就是——

    今天本该出现在大殿上,为我解围,可皇上的这一场国宴却只能四品以上的嫔妃和官员才能出席;而她,虽然已经有皇帝的口谕要册封为嫔,但因为这两天帝后都没有抽出心神来正式册封,所以直到现在,她还是个美人的身份,也就无法出席今天的国宴nAd1(

    叶云霜!

    听我慢慢的说完这些,裴元珍的眼睛一分一分的冷冽起来,最后淡淡一笑,道:“你果然很聪明,不愧是当初名满西川的颜——”

    我的目光一横,她迟疑了一下,那几个字终究没说出口。

    但她很快又说道:“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今天出面,不是因为我想要救你。”

    “哦?那是因为什么?”

    “……”她的眼神越来越冷,看着我的时候多了三分嫉恨,我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就听见她说道:“我要你答应我,今后不再接近刘轻寒。”

    虽然这个名字和她,早已经在我心里有了些影子,可真的听到她说出来,我还是有一种被狠狠震慑的感觉:“你是为了他?”

    “……”

    “为什么?难道——”

    我一想到刚刚在大殿上,刘轻寒一直抓着我的手,可当她出现之后,他就放开了我,一阵寒风吹来,如刀割一般拂过脸颊,带来深深的痛之外,我只觉得全身彻骨的冷,上前一把抓住她:“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一见到我惊慌失措的样子,裴元珍的脸色阴沉下来,一把挥开我的手:“他说过什么你不用管,我只要你不再见他。”

    我的手被她打开,在夹着冰雪的风中被吹凉了。

    可他刚刚的体温,分明还在!

    我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定了定神,道:“我不能答应你。”

    雪花还在不停的飘落,周围一片静谧,只剩下落雪的声音,还有我和她两个人的呼吸,都带着一丝紧绷感,连对视的目光,也丝毫不受寒风的影响,几乎要激起火花nAd2(

    裴元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像是怒火中烧就要爆发出来一般,终究还是压抑住了,冷笑道:“岳青婴,你真以为你能和轻寒在一起!”

    “……”

    “你趁早别作梦了!”

    我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就听见她冷冷的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你曾经是皇帝的妃子,就算被废了,但你曾经是!”

    “……”

    “你以为皇兄不要你,你就可以跟别的男人?”

    我的心狠狠的沉了一下。

    “你不妨,千百年来冷宫里那些被废的女人,哪一个,走出过这个皇庄?哪一个,能去找别的男人!”

    胸口那个地方越来越沉,原本跳动的心这一刻像是被压上了千斤重的石头,压得我每一次呼吸都那么困难。

    是,没有。

    没有一个可以离开。

    甚至不用去找那些在冷宫里枯槁的生命,我自己曾经经历过最惨痛的教训——当初他是怎么在宫门对我,将我硬生生的从希望打入绝望。

    这就是皇族的尊严,只能他们不要,不能别人拒绝,他可以不要我,但我不能离开他。

    不,这甚至不是皇族,是男人的“尊严”,他们可以不要女人,可以因为任何一种原因抛弃,但不允许女人离开;甚至,男人可以有很多的女人,让他们为了自己的偶一垂眸而争风吃醋,却不能允许自己的女人哪怕多看一眼别的男人,因为触犯了他们的“尊严”nAd3(

    所以,我必须守着这样的人生?

    所以,即使我遇上了对的人,也不可以?

    我站在亭子里,风卷着冰雪吹了进来,虽然身上的衣服并不单薄,但那种彻骨的寒冷,仿佛无法磨灭的记忆,再一次从最黑暗的深渊里涌了出来,将我包围。

    记忆,不是应该只是记忆才对?

    为什么现在,那些记忆都活了?

    我站在她面前,微微的颤抖着。

    过了很久,裴元珍的声音才又在耳边响起,却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我有一种恍惚之感:“不过,我并不关心你惹恼我皇兄,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无关。我只是不想他因为你的死活而——”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道:“我不想你连累他。”

    “连累……?”

    轻轻的重复着这两个字,我却冷冷一笑:“说到连累,长公主难道自己不担心吗?”

    她的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现在最想让傅八岱师徒死的人,除了朝中那些大臣之外,还有谁?”

    “……”

    “傅八岱师徒在川陕交界处曾受人袭击,听说那个地方,离召化就不远啊。”

    “……”

    “他们到城外别馆的第二天早上,长公主和侍卫们走散,在竹林里迷了路,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

    “所以,你在看到刘轻寒上马车的时候,会那么犹豫。”

    “……”

    “为什么你不把看到的告诉别人?”

    “……”

    “因为,你原本也是希望他们中计的,对吗?”

    我现在还记得,那天早上当傅八岱和轻寒要上那辆马车的时候,她好几次欲言又止,也许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了不忍,但她终究没有开口,而是眼睁睁的看着轻寒上了那辆马车。

    那辆马车要走的,原本应该是条不归路!

    她的脸色慢慢的惨白起来,我一步一步的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是会连累他,但你呢?”

    “……”

    “你会要他的命!”

    “我不会!”

    我和她在这个湖心亭中,虽然知道周围四面环水不会有人能偷听,但出于在宫中生活的人的习惯,声音还是一直压低,这一刻她却像是有些控制不住一样,高声道:“我不会伤害他,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我和裴元珍,虽然没有什么很深的交往,但这些年来她身上经历的许多事,我是看到的,我甚至觉得自己是眼睁睁的看着她从一个金枝玉叶,单纯清净的公主,变成如今心机深沉,眼底有着无数阴霾的长公主,可不管痛苦也好,快乐也好,我都从来没有见到她这样失态。

    她,是认真的!

    她是真的对轻寒……动了心!

    一时间,我的心里像是有千万道细丝密密的纠缠着,结成千千结,然后慢慢的缩紧,压制着我的呼吸,一阵一阵的窒息。

    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偏偏是轻寒?

    不过,她很快便收拾起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往日平静的样子,似乎刚刚的波动只是平静的湖面因为落下了一片雪而激起了涟漪,却转瞬即逝,剩下的眼神,只有岩石一般的坚毅。

    我说道:“你真的能做到?”

    你和宗门勾结,宗门现在就是要傅八岱师徒的命,你却爱上了刘轻寒,你真的要这样走下去?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说道:“事在人为。”

    “……”

    听到这里,我淡淡的一笑,说道:“的确,事在人为。长公主不愿意让任何人伤害他,可要朝堂上就有一些人,处心积虑的要伤害他,长公主会怎么做呢?”

    她的脸色一变:“你是说——”

    “竹林里的机关没有伤到他,不代表这宫里没有。”

    我笑了笑转身走开,刚刚走出亭子,落雪便密密的飘落在我的身上,裴元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岳青婴。”

    我回过头去看着她,只见一片皑皑白雪中,她一身红衣,美得有几分异样的娇艳,眼中却全都是焦虑:“那你呢?”

    我在漫天飞雪中握紧了手,指尖还残存着那个人的温度:“公主,如你所言。”

    “……”

    “事在人为!”

    裴元珍倏地睁大了眼睛,而我已经淡淡一笑,转身走出了那个小小的湖心亭,也走进了一片漫天大雪中。

    嫂索妙筆閣替身侍婢魅君心:一夜弃妃

    狂风卷着细雪吹了过来,让我几乎眼睛都睁不开,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堆里,艰难的,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这一条路,并不好走。

    宗门送叶云霜入宫,又连上裴元珍,目的为何,已经不用我去想,现在有趣的倒是,叶云霜怀孕了,而申家又正好把注意打在了太子的位置上。

    这一次大殿之上的事,更是让申家跟长公主也对上了。

    这样一来——

    我将拳头又握紧了些。

    真的是,三英战吕布的局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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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9章 白雪,红梅,和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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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在景仁宫中,美人叶云霜正式受册封为康嫔。

    我陪在常晴的身后,看着她着一身绚烂的锦衣华服站在中间,慢慢的朝着皇后跪下磕头,常晴忙抬手,一旁的扣儿急忙上前扶着她站了起来,叶云霜毕恭毕敬的道:“臣妾谢皇后娘娘恩典。”

    但还是坚持跪下去,磕了个头。

    我无声的在心里笑了——宗门选的人,果然是不差。

    不仅会做人,而且也真的是个美人,她现在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身材还没有走形,抬起头来,略施脂粉的脸颊泛着粉红,更衬得一双秋水明眸清澈精灵。

    她抬起头来,清凌凌的眼睛看向我,也带着风情,我对上她的眼睛,淡淡一笑。

    她才十八岁,即使没有南宫离珠第一美人的盛名,也没有申柔的柔媚入骨,但年轻就是年轻,就像是春风里刚刚绽放的花苞。

    在她的映衬下,即使周围一片花团锦簇,却也都有些黯然了。

    常晴慢慢的说道:“云嫔,今后你可要恪守本分,好好的服侍皇上,开枝散叶,为皇家延续血脉……”

    我站在她的身后,听到这番话有些耳熟,才想起当年我被册封为才人,常晴似乎也对我说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同样的教诲,同样的册封,甚至旁观的人都一样。

    只是,册封的人不同了。

    我只是站在常晴的身后,这一刻却好像站得很远,远远的旁观着这一切,叶云霜恭恭敬敬的道:“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说完,又朝周围行了一礼:“望各位姐姐对云霜多多提点。”

    申柔坐在旁边,一直冷着脸,这时冷笑道:“云嫔如此年轻就受封,可比咱们当年厉害多了,还用得着提点么?”

    叶云霜笑眯眯的看着她:“臣妾如今有孕在身,将来若能有幸诞下皇子,还要问贵妃娘娘如何教养皇子呢。”

    申柔一听,脸色更难看了些。

    常晴微笑着道:“说的也是,近来咱们后宫喜事连连,你们也要好好的服侍皇上。”

    “是。”

    这一群人中,只有南宫离珠一直苍白着脸,周围的气氛越是喧闹,她越是冷得像冰。她的冷漠淡然,连常晴都感觉到了,她想了想,坐姿朝南宫离珠那一边偏了一下,似乎想要与她敷衍两句,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外面传来玉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众嫔妃一听,急忙起身跪迎。

    裴元灏从门外款款走了进来,一袭华丽的黑色貂裘,华贵得有些咄咄逼人,蓬松的皮毛上还粘着一些落雪,一路走进片片飘落,也带来了一阵凉意,他站在屋子中央,微笑道:“这里好暖和。”

    常晴已经微笑着上前:“皇上冻着了?”

    “还好。”

    他伸手牵过常晴的手捏了一下,转身便看到站在一旁的叶云霜,微笑道:“已经册封完了?”

    “回皇上的话,云嫔已经正式册封了。只是臣妾看着外面风大,云嫔又有身孕,雪天路滑的,不急着带她去向太后磕头。”

    “嗯,到底是皇后妥帖。”

    说着,裴元灏走到叶云霜面前,轻轻道:“你如今有了身孕,要好好将息,这几天天气不好,就不要出来了。”

    叶云霜低着头,柔柔道:“臣妾遵旨。”

    我一直站在皇后的背后,裴元灏走过来的时候,我也一直低着头,他也像是没有看到我一样,坐在了皇后身边。

    屋子里的气氛原本就有些微妙,也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轻易开口,而因为昨天大殿上的事,申柔现在也摸不准裴元灏是如何,也只是安静的坐在旁边,带着几分谨慎的看着他,倒是皇帝转头看到贵妃,微笑着道:“柔儿这么早就过来了,难怪刚刚朕在重华殿没看到你。”

    申柔一愣:“皇上去了臣妾那里?”

    “朕这几天事务繁忙,也没来得及去看你,刚刚过去看了看念匀。”

    一句话出口,气氛像是春暖花开了一般,申柔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激动得说话声音都有些异样:“原来,皇上去看念匀了。”

    “嗯,这孩子倒是不怎么哭闹,安静得很。”

    “是啊是啊,念匀真的很乖,一点都不哭闹。”

    常晴听了,微笑道:“倒是奇怪,大皇子在这么大的时候最能闹的,经常闹得本宫整夜合不上眼,念匀却这么乖。”

    申柔用鼻子哼了一下,似笑非笑的道:“这就能看出,念匀从小这么乖,将来长大了,一定会是个听话的孩子,能为皇上多多的分忧解难呢。”

    裴元灏微笑着,点了点头。

    周围的几个嫔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没有表情,但眼中的冷笑却是分明在说,她想得倒远,都想到将来了。

    这些人眉毛官司打得热闹,但最在中间的南宫离珠却一直沉默着没说话,就连裴元灏进来,她也只是和大家一起起身行礼,然后坐下就一直垂着眸子,好像眼前没有这个人一样;裴元灏转头看了看她,柔声道:“珠儿……”

    “啊?”她恍然惊醒一般,抬头看着他。

    “你身子不好,天气又冷,不该出来的。”

    “今天云嫔大喜,臣妾过来看看。”

    “朕已经吩咐御膳房,今晚送些药膳过去,你与朕一同用。”

    南宫离珠淡淡道:“不必了……”

    这话一出口,满屋的人眼神都变了,连裴元灏也是面色一沉,南宫离珠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便垂下眼帘,长长地羽睫覆在如水般的眸子上,轻颤着:“臣妾这些日子胃口不好,只怕影响皇上用膳的心情。”

    裴元灏一听,立刻道:“就是因为这样,朕才要过来陪你一起用。”

    南宫离珠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眶微微有些发红,沉默了半晌才又低下头,轻轻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等他们俩说完,申柔在旁边已经气得脸色发白了。

    倒是常晴,平静的冷眼旁观了一会儿,这个时候出来微笑着道:“皇上午膳还没用过吧?不如就在臣妾这里——”

    裴元灏摆了摆手:“朕今天还有事,只是过来看看,午膳就让他们摆御书房了。”

    “皇上还有什么事?”

    “秋试的事。”

    “哦……”

    说到秋试,满屋子的人都不开口了,那毕竟是朝政,后宫没人懂的。

    只是申柔的眼睛亮了一下。

    这时裴元灏站了起来,常晴也忙起身道:“那臣妾就不耽误皇上了。只是皇上也要保重龙体,千万别累着了。”

    裴元灏微笑着看着她,点了点头,然后:“秋试题目还未定下,你跟朕去御书房。”

    他这话来得突兀,屋子里的人都看了过来,我下意识的抬起头,却见他的目光直直的看着我。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想了想,点头走了出来:“是……”

    他便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而我也只能跟上去,身后那些嫔妃面面相觑,虽然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也只能恭恭敬敬的跪送。

    一走出去,就感到一阵北风卷着冰雪吹来,吹得人一颤。

    背后那些目光,真的如刀!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很早,也来得有些太猛,我跟在他身后,走过红墙下的通道,耳边只听着呼啸的风声,玉公公带着人远远的跟在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在动着。

    要说今年的秋试,也的确是件棘手的事。往年的秋试十月底就已经完了,但今年一直拖了一个多月。我也知道,他是在等傅八岱进京,之后又零零散散的发生了许多事,延到了现在,不能再拖了。

    而且,今年的秋试更是格外的棘手,谁都知道,每一年官员的选拔就是朝堂上各个势力为自己拉拢人脉,增强实力的机会,前两年,他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在南方大开方便之门,吸纳了不少青年才俊。

    但今年,情况就有些不同了。

    申太傅那边应该是早就有所准备,听说各级都被他们打点得极为妥当;而且,今年还有选拔武将的武试,自从杨云晖出事,京城九门一直没有妥帖的人,看样子,他今年应该是要定下来了才对。

    有这么多的问题,也难怪今年的秋试一拖再拖。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前面,他宽阔的肩膀因为蓬松的皮草更显得高大了些,但我却好像隐隐的看到了一些疲态。

    我想了想,还是低下头,跟着他慢慢的走。

    景仁宫离御书房不算远,可走了许久还没到,我才发现他一直在宫里慢慢的兜圈子,绕了不少的路,身后的积雪上两排清晰的脚印沿着我们的来时路,还在继续延长着。

    我身上的衣服不厚,原本是在景仁宫服侍常晴穿的,现在在雪地里走了这么半天,不一会儿就被吹得透心凉,冻得我哆嗦了起来。

    可眼前这个男人,还是丝毫都不知道,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我咬了咬牙,只能勉强跟上去。

    又不知走了多久,我哆嗦得牙齿磕得格格作响,两脚踩进雪堆里也已经没有了知觉,他终于停下了脚步,我也停在了他的身后,恍惚的看到前面满目鲜红。

    是什么?

    我诧异的抬起头,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树灿烂的红梅。

    这个时节梅开原来还早,但突如其来的一场雪却催着满树的梅花都绽放了,火红的花瓣在枝头开得灿烂,被皑皑的白雪映衬着,越发的绚烂夺目。

    而这一处景……

    好熟悉。

    我愣愣的看着,只见他慢慢的回过头来看着我。

    这一刻,白雪,红梅,和他……

第560章 过去的事,朕既往不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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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雪,红梅,和他。

    落雪在眼前纷纷扬扬的落下,晃花了我的眼睛,而白雪中的红梅灿烂开放,也让我有了一时的恍惚,这一幕,好熟悉,好熟悉……

    似乎曾经,也是在这个地方,也是周围一片皑皑白雪,也是白雪中一树灿烂如火焰燃烧般的红梅,也是这个男人站在我的面前,带着我赏玩那一树红梅。

    可是,再一晃眼,那些梅花的红都变了。

    变成了一片血红,好像那一夜从我的身体里流逝的鲜血,带着心里最深处的温度,和那个孩子的生命,一点一点的从我的身体里流出来,无法挽回的流逝,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站在雪地里,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我的指尖无法抑制的颤抖。

    不管我这一生曾经经历过什么,将来又会经历什么,那一夜始终是我的心殇,不管我以为过去的一切都已经忘了,可以无爱无恨的面对,但我在那一夜经历的,却是我这一生都无法磨灭的痛楚。

    “你还记得这里吗?”

    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将我从那个夜晚拉了回来。

    我茫然的抬起头,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眼瞳,虽然是黑的,好像无底的深潭一样连波纹都没有,深潭似乎也被冻成了冰。

    “……”

    我没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站着。

    雪越下越大,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指尖都已经冷得没有了知觉,肩膀和头顶也积了一层薄雪,他微微的蹙眉:“冷吗?”

    我还是没说话,但颤抖得已经能听到牙齿打磕的声音。

    他朝我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反手脱下身上的裘衣朝我的肩膀上披,厚重的裘衣带着他的味道落在我的肩膀上,顿时一阵暖意袭来,我却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经说道:“这样,就不冷了。”

    的确,不冷了。

    裘衣里甚至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他的味道,融融的在身边弥漫,但是,衣服那么沉重,有一种要将我压垮的错觉。

    我觉得呼吸也越来越沉了,开口的时候声音也很低沉,好像很累一样:“谢皇上恩典,微臣惶恐。”

    他的呼吸也沉了一下,但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有一种压抑的感觉,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朕带你来这里,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记得。”

    我抬起头来看着那一树灿烂的红梅,是曾经和他一起来过的景致,同样的皑皑白雪,灿烂红梅,甚至连人也是一样。

    只是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走上前去,伸手抚着粗糙蜿蜒的树枝,慢慢的说道:“那个时候,你还——朕特地带你过来散心,赏梅。有一枝梅开得很好,朕还命人折下来送到芳草堂给你插瓶。”

    “……微臣记得。”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青婴,朕——”

    话没说完,我已经走了上去,站在他的身边也看着那蜿蜒苍劲的树枝,轻轻的说道:“所以,这一枝梅,再没有长出来过了。”

    他的脸色微微一凝,抬头看去,当初被折枝的地方,旁边紧挨着的地方长出了新的枝桠,也开满了梅花,但被折断的地方还是光秃秃的,再没有长过。

    他的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了一丝怒意。

    我仍旧站在他的面前,默默的将身上的裘衣拿了下来,小心的奉到他面前,平静的道:“皇上还是要保重龙体,微臣冷些没什么,到了御书房就不冷了。”

    他没有伸手来接,只是听到他磨了一下牙。

    我托着裘衣的手在下面微微的有些发抖,但脸上还是尽量的镇定平静——我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坚持会惹他生气,也不是不知道他生气会对我做什么,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我不是打不怕,只是到现在,能坚持的东西越来越少。

    裴元珍说得对,有一些事,事在人为!

    他沉默的看着我,好像压抑着身体里的怒火,过了很久,他抬起手来,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但他的手却并没有扬起来,而是伸到厚厚的裘衣下面,摸着我冰冷的手背,肌肤熨帖间生出灼人的温度,他的声音有些异样的沙哑,说道:“朕,知道,你过去,过得很不如意。”

    “……”

    “也知道,你这些年来,受了很多苦。”

    “……”

    “但是,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那种刻意的温柔,和掌心炙热的温度,让我的心都在颤抖,我抬起头来看着他,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蓦地明白过来。

    这些话,不是说给岳青婴听的。

    我很清楚,他并不相信裴元珍的话,在大殿国宴之前,他一定已经把我的那些事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否则不会陪着申柔他们演那一出戏;他并不是要申柔来审我,只是要我被申家逼得无路可退,去承认那一切。只是没想到,裴元珍会突然出现说出那些话,他不想跟这位长公主翻脸,所以默认了她说的所有的事。

    但,只是默认,并不是相信。

    这些话,他不是说给岳青婴听的,而是说给那个本该享尽世间荣华,百般宠爱,却最终落入命运的漩涡,受尽苦楚的人听的。

    不知为什么,我的全身都已经冰冷,却在这时候有一股滚烫的酸楚感涌了上来,顿时眼睛都红了。

    他的手还在裘衣下面握着我的手:“过去的事,朕既往不咎。不管你做过什么,朕都不怪你。”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既往不咎?

    到了这个时候,他跟我说“既往不咎”?

    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几乎要笑起来,可就在这时安静的宫墙的另一头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喂,你等等我!轻寒!”

    一听到那个名字,我整个人战栗了一下,沿着那声音转头一看,就看到宫墙另一头的岔路口,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一身青色的长衣并不厚重,也许因为他过分消瘦,站在雪地里甚至有一种茕茕孤立的感觉,肩膀上也落了薄薄的一层雪,青白相间更映衬得他一双眼睛澄清如明镜,但眼中的神情,却说不出的混沌。

    好像不知道是喜是悲,连温度都没有,只是愣愣的看着。

    看着我们。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裴元灏也看到了他,却没说话,脸色沉冷如旧,倒是一个嫣红的身影从旁边跑了过来,是裴元珍,一把攀住他:“你跑什么,我问你话呢?”

    她这一拉扯,轻寒手里的几本书哗啦一下子落在了地上,他自己像是突然惊醒一般,急忙低下头,捡起雪地里的书。

    裴元珍还要说什么,一转眼就看到了我们,她的目光落到我和裴元灏在裘衣下相缠的手上时,脸上腾起了一抹欣然的笑意,立刻微笑着走了过来:“皇兄,岳大人,原来你们在这里赏梅啊?”

    刘轻寒捡起地上的书,也走了过来,低着头道:“微臣拜见皇上。”

    裴元灏看了看他们俩,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动声色的笑意,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不管我在裘衣下的手如何挣扎着想要缩回来,都被他用力的抓着不放,我的脸色都苍白了起来,咬着牙用力挣扎了两下,却被他抓得更紧了。

    裴元灏面不改色的微笑道:“这么冷的天,御妹还这样乱跑?”

    裴元珍又看了我苍白的脸孔一眼,笑道:“臣妹是看到轻寒先生这么冷的天,还抱着集子进宫,问他来做什么的,他说是皇上召他入宫,连臣妹的话他都不听就赶着进来,还以为有什么大事,怎么皇兄反倒和岳大人在这里悠闲起来了。”

    裴元灏淡淡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不是什么大事,那待会儿臣妹想去马场骑马,没有人陪,想让他陪着。皇兄放人么?”

    轻寒的肤色原本黝黑健康,这个时候却几乎苍白如纸,整个人僵冷得仿佛冰雪雕成的塑像一般。裴元灏看了看他,微笑道:“刘卿。”

    “微臣在。”

    “朕册封你为轻车都尉,你也不能一天到晚只抱着些古籍册子过活。”

    “……是。”

    “待会儿,就陪公主去马场试马。”

    “微臣遵旨。”

    “好,你现在先去御书房候着,朕即刻就过来。”

    “是。”

    答应了这一声,刘轻寒像是想要抬起头来,但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抬头再看我们一眼,只是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裴元珍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脸上仍旧带着暖融融的笑意,一直等到那背影消失在风雪中,才回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笑道:“谢皇兄恩典。”

    说完,也转身走了。

    雪中,只剩下我和他。

    这一次,厚重的裘衣和他温热的大手也没将我冰冷的手指暖回来,我站在那里,只觉得彻头彻尾的冷,好像失去了知觉一般,连衣裳是什么时候从我手中被他拿走的也不知道,只是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将裘衣又一次披在了我的肩上。

    “这样,就不会冷了。”

    我颤抖着回过头,看着他微微勾起的唇角那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一片雪落茫茫。

第561章 君与臣 暗流下的涌动

    ?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才去了御书房。

    我也忘了自己在一片冰天雪地里站了多久,他厚重的裘衣一直披在我的肩膀上,暖意融融的的确不冷,只是有一股寒意从胸口最深的地方往外蔓延,慢慢的整个人都冻僵了一般,不管他跟我说什么,对我做什么,我都忘了反应。

    直到他牵起我的手。

    这一次他的手是冰冷的,握着我的指尖传来了一阵几乎刺骨的寒冷,我哆嗦了一下,抬头看着他,他没说什么,因为太冷的缘故脸色也是苍白的,只有嫣红的嘴唇是那张脸上唯一的艳色,冰冷的手桥我,一直走到了御书房的门口。

    刚一进门,就看到轻寒站在御书房的一角,正低头翻着册子。

    听到推门的声音,他抬起头来,平静的朝裴元灏行礼:“微臣拜见皇上。”

    倒是裴元灏有些意外的站在门口,像是完全没有想到,看到了刚才那一幕之后,皇帝带着我在外面停留了那么久之后,他居然还会真的留在御书房,整个人平静得就像是风雪中的冰湖,虽然狂风暴雪天地飘摇,他却始终平静如初,没有丝毫动摇。

    被那只冰冷的手抓得更紧了些,裴元灏桥我走了进去:“你还在?”

    “皇上召臣来商讨此次恩科题目之事,微臣不敢懈怠。”

    裴元灏微微皱着眉头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好。”说完,便带着我走到了桌边,刘轻寒也走了过来。裴元灏展开了案上的卷轴,上面写清了这一次科举的监考官、主考,包括考场护卫的人员名单,倒是详尽清楚,而我一眼就看到了刘轻寒的名字——

    轻车都尉?

    他是将刘轻寒作为考场护卫分拨下去的?

    我的眉尖一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裴元灏已经开口道:“傅卿怎么没来?”

    “下雪天寒,老师的旧疾犯了,无法起身,还望皇上恕罪nAd1(”

    “哦,倒是朕为难他了。”

    “不敢。这是之前皇上下令,让老师为这一次科考拟出的题目,请皇上过目。”

    裴元灏伸手接过他奉过来的卷轴,拆开条子展开一看,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几个简单的小纂——心不当则身戮。

    我的心微微一动,“心不当则身为戮矣”,这是中的话,但并不是什么经典之句,要说经典之句,这一句的前后都是,但傅八岱偏偏截前断后,选了这么一句。

    不过,我立刻明白了过来。

    祸之始也,易除,其除之。不可者,避之。及其成也,欲除之不可,欲避之不可。

    忍不住在心里笑了笑。

    傅八岱眼睛是瞎了,又远处于集贤殿,但并不表示他什么都看不到,相反,他看得比别的人都更清楚,甚至更透彻。

    当初裴元灏登基,的确多赖太傅大人,所以之后这些年对申家恩宠不断,连申柔在后宫都能跟皇后叫板,但现在,申太傅权倾朝野,申贵妃又生下了皇家二子,申家已经到了极盛的时候,而这个时候,往往是皇帝最敏感的时期。

    申太傅在朝中结党营私,阻止皇帝对南方的政革,增加江南赋税等做法,其实已经触碰到了皇帝的逆鳞,若再不有所行动,裴元灏接下来要做的事,还会一一掣肘。

    外戚之祸,非始也,然避之不得,必除之!

    傅八岱这个题,不止是出给那些学子的nAd2(

    “傅卿这题,出得有趣。”

    裴元灏看着那几个字,似笑非笑的说着,刘轻寒平静的说道:“皇上从新科进士中选拔人才,是国家大事不可懈怠,所以老师为了这次的题目,也是思虑再三,才做下定夺,只求不负皇上所托。”

    “嗯。”裴元灏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了他手中的另一卷纸上:“那是什么?”

    刘轻寒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这,是微臣所想的题目。”

    “哦?”裴元灏挑了挑眉毛,倒像是有些兴趣的道:“没想到刘卿也如此勤勉,为朕分忧。给朕看看。”

    他伸出手,轻寒又犹豫了一下,终于低着头将那纸卷递了过去:“微臣惶恐。”

    裴元灏展开一看,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在里面写了什么,虽然想看,但因为是他写的,反倒不敢贸贸然的探过去看,倒是裴元灏沉吟了一番之后,将那纸笺递给我:“青婴,你也看看。”

    “是。”

    我心神不定的接过来,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两个简简单单的字,却让我看得心头一跳。

    去强。

    看着这两个字,我的心头都在突突的跳。

    比起傅八岱的题目,这两个字就已经是分明在进谏了,但这两个字出现在科举考题中,所引起的波澜绝不比我现在的心跳更弱。他到底资历还浅,对朝堂上的许多事都不那么明白,做事也并不懂得迂回nAd3(

    裴元灏带着一点笑意道:“青婴,你看刘卿这个题目,出得如何?”

    我没敢看身旁那个男人,却也感觉到,他的呼吸分明乱了一下。

    而裴元灏,还笑吟吟的看着我。

    我沉默了许久,终于轻轻道:“微臣觉得……激进了些。”

    这话一出口,他的耳根都红了,我还想说什么,就听见他轻轻道:“岳大人说的是,这题目的确是冒进了,还望皇上恕罪。”

    裴元灏淡淡一笑:“有什么可怪罪的?你能如此为朕分忧,朕心甚慰。”

    刘轻寒的脸更红了一点,头垂得更低了。

    我站在旁边,虽然不算是冷眼旁观,但也看得有些清楚,这一次科举是所有人的目光所致,包括傅八岱都出了不少心力,很明显他们都想要通过这一次科举吸纳自己的势力,若申太傅又通过这一次壮大了他的党羽,那么要再扳倒他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一次几乎可以说是关键的一步棋。

    问题是,申太傅结党营私,朝中老臣尸位素餐,即使有霍联诚、齐芳、高天章这样的年轻官员,也被申太傅牢牢的压制住,新晋的官员就算再是搏力,也不足以对付那只大老虎。

    可是——

    我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

    裴元灏和刘轻寒,他们就在书案的两边对着,一君一臣看着各自手中的册子,和外面的风雪交加相比,这里真的是难得的平静;虽然没有太多的话,可我却好像从他们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里,看到了一些暗流下的涌动。

    我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外面的风雪声中传来了人走过雪地的声音,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见玉公公的声音在外响起——

    “皇上,申大人觐见。”

    申恭矣?

    我们三个都抬起头来,刘轻寒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厌恶的神情,浓黑的眉毛都皱在了一起,我下意识的朝他看了一眼,他也看着我,立刻低下了头。

    裴元灏微微一笑,道:“宣。”

    下一刻,便看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现在也是位极人臣,权倾朝野,但人还是精瘦,也许因为耗费了太多心神,身上也是穿着厚重的裘衣,衬得他削尖的脑袋高耸的颧骨有些滑稽,玉公公为他脱下外衣,立刻走过来跪拜道:“微臣拜见皇上。”

    “太傅平身。”

    “谢皇上。”他慢慢的站起身来,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睛立刻看向了我和刘轻寒,也许因为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冰雪气息,随之袭来的寒意让我心里一颤,立刻上前行礼:“拜见太傅大人。”

    “嗯。”

    他看了我们一眼,虽然身量不高,比轻寒还矮半个头,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倨傲感,刘轻寒只是低着头,连看也不看他,便要准备退出去,我也正要往外走,就听见裴元灏道:“你们两个先退下吧,朕和太傅大人还有事商议。对了,刘卿——”

    “是。”

    他微微一笑:“别忘了刚刚朕吩咐你的话。”

    轻寒的脸色一下子血色褪尽,几乎和外面的雪景融为一色,慢慢的俯身道:“……是。”

    他退出去之后,我也跟着退了出去,在迈出门槛之后,下意识的一回头,就看见申太傅走到了案前,似乎正要跟裴元灏说什么,而他抬起头,几乎不着痕迹的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和随即门外的一阵寒风一样,让我战栗了一下。

    大门关上了。

    外面的雪下得更急,从来没有在这个时候这样大的雪,好像一天一地都只剩下这雪白的冰冷之物,我看见刘轻寒已经头也不回的往前走,雪地上除了申太傅的脚印,就是他往申太傅来时路走的脚印,一步一步,那么清晰。

    我下意识的道:“轻寒。”

    他顿了一下,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

    雪落茫茫,他站在一片白雪当中,青色的长衫显得那么消瘦,却有一种倔强孤立的感觉,而那双澄清的眸子,愈发的静默。

    我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下意识的道:“你和皇上——”

    话一出口,我就自己住了口。

    真的是疯了,怎么能在这个地方问他这个问题。

    我咬了咬下唇,说道:“你——还记得黄爷吗?”

    他一听到黄爷两个字,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提起这位故人,我正想要走过去说什么,就看见他身后,那一片白雪当中,一个嫣红夺目的身影走了过来:“轻寒!”

    是裴元珍,她打着一把油纸伞笑着走了过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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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2章 终极阴谋

    ?

    一看到那抹嫣红在皑皑白雪中姗姗走来,我和他全都沉默了下来。一时间只剩下扑簌簌的落雪声,和裴元珍的脚步,每一步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她走到我们面前,微笑着对刘轻寒道:“你们和皇兄谈完了?”

    “微臣见过长公主。”

    “轻寒,你没忘记刚刚皇兄吩咐的话吧。”

    “……是。”

    其实,我就站在他的身边,甚至——风吹起我的衣袂,还拂过了他的衣角,但此刻,看着裴元珍脸上暖融融的笑意,和他苍白得,仿佛冰雪雕琢的脸庞,茫然的却有一种离他们很远的感觉,连伸直了手也抓不到似的。而裴元珍也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只一心一意的对着他笑道:“不过雪下得这么大,现在去马场也不行了。”

    轻寒一听,立刻道:“那微臣——”

    “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啊?”

    “反正皇兄也说了,让你陪着我。不是吗?”

    “……”

    “轻寒!”

    “是。”

    裴元珍冲着他柔柔的一笑,脸颊还有些淡淡的粉红,这个时候才转头看着我,笑道:“岳大人,你的脸色好像不大好。”

    我勉强扯出一点笑容:“谢长公主关心。”

    “快回景仁宫吧,待会儿念深回来,又到处找你呢。”

    说完,她便将手中的伞撑到了轻寒的头顶,笑吟吟的道:“走吧nAd1(”

    刘轻寒看着她被冻得发白的手,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轻轻道:“我来吧。”

    说完,便伸手接过了那把伞,裴元珍笑得更甜了,和他一起转身往旁边走去。而我就站在原地,任寒风卷着雪沫吹得我彻骨冷,也没有动摇,只是看着他们的背影。

    仿佛感觉到了我的目光,那个拿着伞的人迟疑了一下,像是想要转过头来,但更快的,裴元珍微笑着回头牵了一下他的衣袖:“轻寒,快走啊。”

    “……”

    “快点,好冷!”

    他没再说什么,沉默着走了。

    一直到天色晦暗,雪渐渐的停了,我慢慢的走回了景仁宫∵入宫门时只觉得身后发沉,脚步几乎迈不过门槛,正好路过的扣儿一眼看到我,立刻走过来:“岳大人。”

    我抬起头来,对着她勉强的笑了一下。

    她看着我眼神有些奇怪,但立刻说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啊?皇后娘娘都问了好几次了。”

    我有些麻木的:“啊,什么事啊?”

    “不知道,她让你回来了,就去画室。”

    “好。”

    我点点头,转身便朝画室走去。

    那里还是燃着暖暖的熏香,是曾经熟悉的味道,常晴站在桌边,桌上铺着宣纸已经有几笔写意,而她执笔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呵了口气。

    我走过去:“皇后娘娘nAd2(”

    她微笑着转过头来,看见我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一凝,和刚刚扣儿几乎一样的表情,我被这样的神情看得有些愕然,一低头,才惊讶的发现自己还一直披着裴元灏的裘衣。

    从御书房到这里,不知多少人看见了。

    这样想着,只觉得画室里融融的暖意也不那么暖了。

    常晴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勾了一下唇角,笑道:“刚刚管事才过来给送了冬衣,本宫还想跟你说,将来你的份子就从景仁宫出,不必动用集贤殿的,看来倒省了。”

    我越发没有说话的心情。

    她又看了我一眼,也没有怪罪,只是伸手去拿另一支笔,我急忙走过去,看着砚台里的墨已经冻起了一些,便轻轻的帮她研墨。她拿笔蘸了些墨水继续在画纸上勾勒,一边落笔,一边轻轻道:“皇上找你过去商量科考的事,考题定了吗?”

    应该算是定了,但我想起裴元灏看到轻寒出的考题时眼中的神情,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像是还没有。”

    常晴微微蹙眉,道:“这一次科考,可不一般。”

    “唔?”我有些疑惑的抬头看着她。

    常晴沉思了一番,才轻轻道:“六部的官员都是三年一任,虽然有些老臣已经在位多年,但也到了该换的时候。皇上这一次本来就有心从新晋官员中提拔人才,但是,如果选上来的人都是——”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没再说下去,但我也大概明白了。

    不仅裴元灏需要新生官员的助力,其实申太傅也需要,人都逃不过生老病死,更何况朝廷的人才流动比水流更快,只有不断栽培新的力量,他才能一直把持朝政nAd3(所以这一次,他们的目光都盯着今年的科举。但如果选上来的人都是申太傅的门生,那局面对裴元灏,对傅八岱和刘轻寒,更是大大的不利了。

    “而且,”常晴一边拿着笔勾线条,一边道:“官员三年一任,把这一批的官员笼络好了,三年之期,皇子们也都大了。”

    “……!”我拿着墨条的指尖僵了一下,抬头看着她。

    她对我点了点头:“父亲托人告诉我,申太傅近期动作很大,不能不防。”

    听了她的话,我倒有些意外,不是因为她说申恭矣的事,而是这么久以来,常晴还是第一次在说话间,提起常太师。

    一直以来,她在后宫,常太师在前朝,似乎都是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但现在却好像不是了,连常太师都托人给她带话,也就是说……太师也要动了?

    看来,申恭矣的势力太大,连常太师都有了顾忌。之前那一次大殿上的国宴,申家原本就是想要除掉我,连消带打削弱集贤殿的力量,这样就方便对付念深;他们的计谋没得逞,反倒看出在念深的面前不单单有景仁宫,有集贤殿,还可能横着一个皇帝都不会动的长公主。

    这样一来,他们的方向就转变了。

    釜底抽薪,三年之后皇子也大了,申恭矣的势力若更加稳固,那么早立太子一类的话也说得出口了。

    我出神的想着,就看见常晴放下笔,转过身来郑重的看着我,道:“你是集贤殿正字,这一次科举,你要谨慎些。”

    我点点头:“是。”

    连常晴都这么说,看来,这一次科举,没那么简单。

    匆匆忙忙的过了年,考试的日子就一天一天的近了,解试之后,全国各地的举子便齐聚京城。

    今年的京城格外热闹,却也格外的冷,年前那一场大雪落下之后,就没接连晴过五天,整个天地都变成了皓白的一片,只剩下了刺骨的寒风和冰冷的雪。

    一大清早,街上便有人出来扫雪。

    扫帚落在地上哗哗的声音,也彻底打破了这一天的宁静,我坐在马车里出了宫门,一路往贡院而去,因为雪天路滑,马车行得不快,间或有一阵风撩起帘子,就能看到周围若隐若现的人影。

    是影卫。

    我淡淡的苦笑,裴元灏对我,倒真是一点都放松不下来。

    礼部早已将贡院安置妥当,卯时一过,参考的考生们便一一来到贡院,等清查之后考生入场,贡院就要关闭三天,严防作弊的发生。我的马车刚刚停在门口,就看见前方早已经有护卫林立,刁斗森严,更衬得这里的空气森冷肃穆。

    我下了马车,立刻一股寒气袭来,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站在贡院门口的礼部侍郎祝华走了过来,朝着我一拱手:“岳大人。”

    “祝大人。”我也恭恭敬敬的回了个礼,道:“这一次会试,辛苦祝大人了。”

    “哪里哪里。此次真正辛苦的,可是傅老。”

    “傅大人已经到了?”

    “一大早就到了,正在里面。岳大人可要进去?”

    “哦,不急,下官这里还有皇后娘娘交代的事要办。”

    他挑了挑花白的眉毛,就看见我身后还跟了好几辆马车,摇摇晃晃的显得沉重无比,正疑惑着,我笑道:“这一次天降大雪,各地赶来的学子想必都冻坏了。皇后娘娘命下官来贡院为各位学子分发御寒衣物,这三天也让他们好熬一些。”

    祝华一听,立刻道:“皇后娘娘真是宅心仁厚!”

    我笑了笑,一招手,便立刻有人跟上来,将后面几车的御寒衣服拿了出来,祝华便上前去跟那些正准备进贡院的考生一说,那些考生立刻感激涕零的道:“多谢皇后娘娘恩赐!”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miao笔ge.更新快

    于是,贡院门口分作了两拨,一边是祝华带着礼部的其他官员检查考生,检查清楚之后便来我这里领取一件御寒的衣服,随即进入贡院。

    我一边将手中的棉衣递给他们,一边微笑着,看着有些紧张的,还宽慰鼓励一两句。这些考生都还年轻,有的才十来岁的年纪,脸上一团稚气,也是第一次到天子脚下,被这里的威严气势震慑得有些木讷;但有一些显然历过大阵仗了,神态自若,对我手中的棉衣原也不屑一顾,只是看在皇后恩赐的份上,草草接了过去。

    祝华原本一直站在旁边,这个时候也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回头看着他,轻轻道:“祝大人,刚刚那几个,是不是就是今年几省的解元……?”

    他无声的点了点头,捋着花白的胡须,又是一声无声的叹息。

    我看了那几个人一眼,没说什么,继续手中的事,贡院门口虽然人多,但还是有条不紊。

    就在这时,门口那条长街上,远远的传来了一阵整齐的马蹄声,我抱着一件棉衣,正要递给学生,听到这马蹄声,便抬头一看,就看见前方一队人策马而来,白马玄辔显得颇有气势,震得两边屋檐上的雪都纷纷落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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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3章 万一,成功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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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在大街上围观的百姓一见到这队人马,全都退开到了两边,连门口的学子们都驻足回首,屏息肃立,一直到那队人马慢慢的到了贡院门口,才有人小声的交头接耳道:“这些是什么人?”

    “看样子,像是都尉府的。”

    “哦……”

    “好威风啊!”

    我抱着棉衣的手一下子抓紧了,因为在那一队人马中央,我看到了刘轻寒!

    和在集贤殿不同,今天他穿的不是松散自在的长衫,而是肃穆整齐的黑色骑马装,藏青色的腰带束得很紧,盘扣也谨慎的扣到了第一颗,越发衬得他蜂腰猿背,身形矫健;头发高高的束起,露出了干净的额头和轮廓分明的下颌,加上他黝黑的肤色和岩石一般的气质,倒颇有几分凛凛威风。

    对上那双清亮的眼睛时,我的心好像被重击了一下,棉衣从手中落了下去。

    站在我面前的学生一看,立刻“哎”了一声,他正从马背上翻身下来,闻声转过头来看着我,也愣了一下。

    四目相对,我的脸一热,急忙俯身捡起棉衣塞给那学生,这时就听见身后贡院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声音带着冷笑之意响起——

    “我当是谁,大张旗鼓而来,原来是刘大人。”

    这个声音轻佻不说,还带着一丝嘲讽之意,我皱着眉头转身一看,贡院内走出了几个官员,中央那个一身华服的青年,长相倒是颇为俊朗,但眼睛生得有些诡异,细看之下像是一对蛇眼,盯着人的感觉仿佛是在被狩猎一般,让人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我从来没见过他,只是看着他对轻寒的态度似乎不怎么友好,倒是刘轻寒反手拿着马鞭朝他一拱手:“欧阳大人。”

    欧阳大人?我微微蹙眉,难道就是申恭矣的义子,这两年来在朝中扶摇直上的礼部尚书欧阳钰?

    他虽然是申恭矣的义子,看来简直就跟亲儿子一样,倨傲的神态都学了个十成十,背着手一步一步的从台阶上下来,悠哉的道:“刘大人今天怎么没陪长公主出去游玩,倒跑到贡院来了?要是惹恼了长公主,影响大人的仕途,这可是得不偿失啊。”

    这句话一出,其他几个跟他出来的官员都别有深意的笑了起来。

    周围的人也全都侧目看着轻寒,眼神也透出了一丝鄙夷,他的脸色黝黑,还看不出来什么,耳尖却已通红。

    他和裴元珍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裴元珍这样每天跟着他,宫里的人原本就会传话,像他和长公主这样的更是好谈资,难免越传越难听,从欧阳钰嘴里说出来,他已经是一个完全靠着公主起势的人了。

    其实,他的仕途表面上看起来容易,真的更难了,就连这个轻车都尉,也是说起来好听,并不是什么实职,在外人眼里,也就是个依附公主的闲爵了。

    刘轻寒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声音还算平静:“欧阳大人说笑了,是皇上下旨命下官过来监护考场。”

    欧阳钰冷笑道:“哦,原来是让你来看门的……”

    “欧阳大人,在下过来并不仅仅是看门,还要严防考场舞弊,官员徇私,这些都是在下的职责所在。”

    “哼,那刘大人你可真是太忙了啊。”

    周围的几个官员也冷笑道:“拿着鸡毛当令箭。”

    “说得这么天花乱坠,长公主也没能要来一个将军的头衔啊。”

    “哎,田大人这话不对了,真当上了大将军,长公主怎么跟刘大人天天见面啊?”

    “哈哈哈哈……”

    “那刘大人还是在外面好好看着吧,别把什么不相干的闲杂人等,猫啊狗啊的放进来,不然——长公主可不好跟皇上交代。”

    “……”

    刘轻寒站在台阶下,握着马鞭的手用力,手背上都凸起了青筋。

    不仅是手背,他用力的咬着牙,脸上几乎抽搐的表情,看这个样子,似乎这些人对他这样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他也艰难的都忍了下来,只是现在,当着万千学子,面子上实在下不来。

    就在这时,贡院内又传来了木头点在地上夺夺的声音,随即,一个苍老悠然的声音慢悠悠的响起——

    “笔头风月时时过,眼底儿曹渐渐多。有人问我事如何?人海阔,无日不风波。”

    随着这个声音,一身灰色长袍的清臞老者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发束素带,消瘦颀长,袍子穿在身上有一种凌然的感觉,拄着拐杖慢慢走出来,眼睛依旧是晦暗的,但映着眼前的白雪,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明。

    所有人抬头一看,顿时都屏住了呼吸。

    傅八岱笑道:“这里,好热闹啊。”

    欧阳钰他们几个一见到他,脸色一变,还是老实的拱手:“傅大学士。”

    “傅大学士?!”

    下面的学子们一听到这四个字,全都惊愕的抬起了头。他的名字在天朝不可谓不如雷贯耳,比起帝王的天尊,高官的权势,他对人的精神影响,才是真的无以伦比。

    那些学生全都暗暗道:“他就是傅大学士?傅八岱?!”

    “蜀地的贤者!”

    “他的眼睛怎么……”

    众人议论纷纷,他却坦然笑着,只轻轻道:“轻寒。”

    “老师。”

    “皇上交代的,你可别忘了。这一次是为朝廷选拔人才,笔头见真章。”

    “学生知道。”

    其他几个官员听着傅八岱短短的几句话,就已经气白了脸,而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挥挥衣袖,又转身摸索着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道:“各位大人,考生已经陆续进场了,还是快来办正事吧。”

    那些人面面相觑,终究没说什么,只能转身走进去。

    闹事的一走,门外就静了,那些学生尚未从傅八岱显身的镇静中回过神,又反应过来这位都尉是他的学生,都纷纷侧目以视,也有人喃喃道:“他竟然是傅大先生的学生?”

    “怎么又跟公主扯上关系了?”

    “嘘,别说了。忘了刚刚傅大先生说的话吗?”

    议论声渐渐的平息了,轻寒的站在雪地里,肩膀上已经有了薄薄的落雪,气息也沉冷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去,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对身后的人分派道:“你们几个守住那边的门;你们几个到东街去看看,你们上塔……”

    护卫听从分派,都各自去了各自的岗位,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回过头来,却见我一直看着他,都没有动作,便走过来平静的说道:“这是皇后娘娘吩咐的?”

    “呃……是,是的。”

    “我来帮你。”

    说完,便走过来和我一起给那些考生分发棉衣。

    刚刚欧阳钰这么闹了一场,傅八岱又出现,所有考生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深意,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直到棉衣分派完毕,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眼看着所有的考生都进了贡院,他转身欲走,我想了想,还是开口:“轻寒。”

    “……”他身形一滞:“岳大人还有什么事?”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

    “……”

    真要开口了,才发现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和他的那点情分,说有就有,若执意不回头,就什么都没有。这一刻看着他清冷的眼睛,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站在雪地里默然着。

    风,卷着雪沫吹来,落进了衣领,冻得我微微瑟缩了一下,他看着我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去那边茶楼坐坐吧。”

    “嗯。”

    贡院的大门在身后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慢慢的关了起来,几个护卫立刻上去封门,他只看了一眼,便牵着马转过身去,我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走在雪地里,一前一后,慢慢的朝茶楼走去。

    雪,下得越发急了。

    到了茶楼,他让人把马牵走,两个人上了二楼,管事的眼睛也是油锅里练过的,给我们找了一个僻静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的落雪纷纷,热茶点很快便送了上来,他斟了茶轻轻的放到我面前:“快喝些。”

    “嗯。”

    我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茶是好茶,清香中带着甘醇,暖暖的喝下去,外面的风雪都不那么急了。

    但是,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一直看着窗外,我也只能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楼下一棵柳树便的马棚里拴着他的马,正不安分的晃着脑袋,好像随时要挣脱缰绳撒野混跑似得,四周还有影卫的影子。我笑了一下,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骑马?”

    “在西山学的。”

    “哦……,谁教的?”

    他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道:“你不认识的。”

    “……”我僵了一下,讪讪地笑着低下了头。

    其实我刚刚在想,若是以前,也许我会拼一次,和他骑着马冲出去,离开这里,哪怕有影卫看着,哪怕到时候皇帝会通缉我们,也是拼一次。

    万一,成功了呢?

    但现在,不可能。

    我走不了,而他,是已不愿走。

    两个人就这样静默的坐着,没有再说一句话,风卷着雪沫从窗外吹了进来,落在茶杯里,不一会儿热茶也变得温和了起来,他转过头来看看我的脸色,放在桌上的手伸过来,像是下意识的想要抓我的手,但刚刚伸到一半,却又僵住。

    “你,不冷了吧?”

    “……”

    我看着他,突然有一种不知何处而起的酸涩。

    在大殿上的时候,他还会握着我的手,可到了现在,却连一分靠近都是禁忌。

    “轻寒……”

    我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见他转过头看着另一边,浓黑的眉毛一皱:“咦?”

第564章 一场豪赌!

    ?

    我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过去,只见茶楼的另一边,几个人看起来衣着华美的年轻人正在高谈阔论,这里临近贡院,茶楼中有这样的年轻人也是平常,但他却浓眉紧皱,一脸凝重。

    我不解的道:“怎么了?”

    “你听到他们刚刚在说什么吗?”

    “没有。”刚刚我只顾着想自己的事,完全没注意周围。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起身走到了那一桌旁边,微笑着一拱手:“几位朋友。”

    那几个年轻人看他衣着,也知道不是普通人,纷纷起身拱手:“这位兄台有何贵干?”

    “在下刚刚听到几位在讨论贵言篇,在下今日正读到这份经典,想听听各位的高见。”

    那几个人见他态度恭谦,也不疑有他,微笑着说道:“这位兄台言重了。我们也不过是刚刚从遇春茶社回来,在那里听到有人说起,一时兴之所至,才谈起来,并没有什么高见。”

    “哦,遇春茶社?”

    他挑了挑眉毛,那几个人越发对他感兴趣,小心的问道:“不知这位兄台在哪里高就?”

    “在下是都尉府的人。”

    “都尉府?”

    一听到这三个字,整个茶楼的人都惊住了,全都转头往这里看过来。

    立刻有人小声的说道:“今天都尉府的人不是在贡院督考吗?这一位又是谁?”

    “嘘,小声刚刚我们在贡院门口看到,他就是轻车都尉,还是那个大学士傅八岱的徒弟!”

    “哦?他怎么在这里?”

    “是啊,奇怪,他不是说要在贡院督考,严防考场舞弊吗?难道说——”

    今年的科举不仅朝中的人都盯着,全天下的人也都盯着,冒这么大的雪来贡院附近喝茶也不是真的清闲,多少也是关心科举,这些人一下子就闻到了异样的气息,都紧盯着他nAd1(

    刘轻寒却反倒很平静,仍旧微笑道:“那就不打扰几位的雅兴了。”

    说完,他转过身来,一瞬间脸色已然剧变,匆匆的往楼下走去,我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已经感觉到了什么,也忙跟在他身后,他一出茶楼立刻走到马棚边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刚一调转马头,我已经走过去仰头看着他:“你要去遇春茶社?”

    他骑在马上,往远处看了看,摇头道:“贡院已经关门,这个时候再过去,只怕人都已经跑了。”

    “那你——”

    “先回贡院。”

    他说完,又看了我一眼,像是咬了一下牙,俯下身朝我伸出手。

    我的心一跳。

    他的手显得粗糙而厚实,和他低沉的嗓音一样,有一种异样的温度:“上来!”

    透过落雪纷纷,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我的心里蓦地一跳。

    我伸出了手。

    坐在狭窄的马背上并不舒服,尤其在马匹往前飞奔的时候,好像随时都会被颠下去。

    但是,只要轻轻的往后一靠,原本被寒风吹得冷透了的后背就能贴上一具温暖而坚实的胸膛,随着呼吸慢慢的起伏而熨帖着我的身体,带来一阵阵暖意nAd2(

    和安心的感觉。

    我坐在马鞍的前面,他双手环过我的身子紧握缰绳,一刻不停策马飞奔,风卷着雪沫割过脸庞,有一种如刀锋的刺痛,我下意识的缩了一下。

    他微微的低头:“冷?”

    “没,没事。”

    他沉默了一下,双臂下意识的合拢了一些,低着头,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靠进来一”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呼吸中他特有的味道,曾经熟悉的味道,还没来得及被寒风吹散,就这样弥漫在了我的鼻息间。

    我一下子僵硬了。

    就在刚刚,他还泾渭分明的叫我岳大人,不肯握住我的手,甚至连眼神都比这个时候的风雪更让我觉得冷,可现在,他的身体却是那么清楚明白的温暖着,甚至他的气味,透过层层衣衫染到了我的身上,不再是我伸直了手也摸不到的。

    这是一场梦?还是这个冬天,过得太快,已经能感觉到春天了?

    我一时失神,座下的马过了一条长街,正要拐过另一边,一个剧烈的颠簸我差点就被颠下去,下意识的惊呼了一声:“啊——!”

    比我的声音更快的,是他的一只手,急忙收过来,用力的揽住了我的腰。

    一时间,我已经听不到身后紧贴的这个人的呼吸,也听不到马蹄声,甚至周围街上的喧闹都一并被我忽略,只有自己的心跳,一阵一阵的,剧烈的好像连心都要迸出胸口了。

    听到我一声似笑非笑的叹息,他低头:“怎么了?”

    我低着头,看着那只粗糙的大手揽着我的腰肢,似乎也有一丝不留痕迹的颤意,胸口有一些东西莫名的涌动的,想要说什么,却怕这个时候哪怕一句话,一个字不对,这一切都会立刻如梦醒般消失nAd3(

    我嗫喏着,轻轻道:“你的马术是谁教的,真的……不错。”

    “……”

    他也沉默了一下,半晌,才默然道:“你不认识的。”

    我微微蹙眉,下意识的抬头看着他。

    风雪袭人,他的表情也像是被这样的温度冻住了,眉毛上积着一点白雪,有一种苍然冷漠的感觉。

    那种冷漠,让我下意识的瑟缩,抓住了他的胸襟。

    茶楼离贡院并不远,策马疾驰也只是片刻的功夫,但我却觉得好像半生都在这一条路上走下去了,当马停在门口的时候,马蹄在眼前激起了一片雪沫,我还有些蓦然如初醒的感觉。

    腰间的那只手已经松开,他翻身下了马,然后朝我伸手:“小心。”

    我咬了咬牙,任他扶着下了马。

    原本在贡院们站着的护卫看见我们两这样神色异常的回来,都有些疑惑,但也并没有上前,其他几个都尉府的人一看到他,都走过来:“刘大人。”

    “现在里面钟响几回了?”

    “第二回了。”

    我和他对视一眼,第二回,是正在分发考卷的时候,他沉吟了一下,立刻说道:“你,立刻带人去把手住贡院各个出口,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出来!”

    那两人见他声色俱厉,感觉到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一个立刻下去传令,另一个小心的说道:“大人,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没说话,只沉声道:“你现在去把剩下驻守的人马都调过来!”

    那人得令,看了他一眼,还是立刻转头走了。

    等到那人策马走远了,刘轻寒这才带着我往贡院大门处走去,那几个护卫原本看着他的一系列举动,就已经有些怪异,这个时候立刻上前来拦住他道:“都尉大人。”

    他沉声道:“本官怀疑这次科考有人徇私舞弊,要进去彻查一番。”

    那几个人一听,立刻变了脸色,对视了一眼,但还是说道:“贡院已封,这是朝廷的规矩,任何人不得再进出。”

    刘轻寒听了,转头看着我,突然一笑:“岳大人,你我一个集贤殿正字,一个轻车都尉,倒成了任何人了。”

    我从善如流,上前一步道:“你们可要搞清楚,刘大人是皇上钦点,监护此次科考,如果考场上真的出了大事,你们谁能担得起?”

    我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里面有鼓点声,是已经要准备分发考卷的时辰了。

    我和轻寒顿时眉头都锁紧了,那几个人还拦在前面道:“不论如何,考场已封,绝对不能再让人进入!”

    刘轻寒脸上怒意闪过,手一扬,只见他手中的长鞭如同毒蛇一般在空中一绕,打了个响亮的哨,那几个人都吓得瑟缩了一下。

    “让开!”

    就在这时,身后来了一队都尉府的人马,刘轻寒头也不回吩咐道:“给我看住他们!”

    “是!”

    都尉府的人急忙上前来将那几个人制住,他带着我走上前去,贡院的大门已经贴上了封条,里面也已经闩了门,他一挥手道:“撞门!”

    都尉府衙的人一听,看着门上的封条,还是犹豫了一下,刚要说什么,刘轻寒已经开口道:“有什么事皇上怪罪,本官一力承担〔!”

    那些人得令,便也不再畏惧,上前来只一下,就听轰的一声,大门被顺利的撞开。

    但是一抬头,只见洞开的大门内,欧阳钰已经闻声带着几个官员走了过来,一见是他,顿时怒道:“刘轻寒,现在已经要开考了,你撞开贡院大门,是要做什么?!”

    刘轻寒看也不看他,径直往前走去,上了前面的台阶,就已经是考场所在,他一边走一边道:“本官怀疑这次科举有人徇私舞弊,泄露考题,要严查考场。来人,封锁所有出口,看住每一个考生!”

    “是!”

    都尉府的人急忙冲上去,欧阳钰一听这话,脸色都黑了,怒道:“你好大的胆子,有徇私舞弊之过,也该上奏皇上,由万岁定夺,岂容你在此撒野?!”

    “上奏皇上?”刘轻寒转头看他一眼,冷冷道:“本官是皇上钦点监护此次科考,有徇私舞弊,本官拿了赃自会上奏朝廷。”

    “拿赃?”

    欧阳钰一下子冷笑了起来:“你要来这里拿赃?拿不到又如何?”

    刘轻寒道:“本官有确凿证据,不信拿不到!”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上了台阶,眼前空旷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的考舍映入眼帘,那些考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全都惶恐不已的看着这边,而都尉府的人马已经上前看住了每个棚。

    欧阳钰突然伸出一只手拦在轻寒的面前:“刘大人,你要拿赃,本官也拦不住,谁让你是皇上钦点的轻车都尉。只是——”他眼神一挑:“拿不到,该如何?”

    拿不到,且不说其他的,单是刘轻寒毁了贡院门口的封条,就已经是大罪了!

    这时,他旁边已经有都尉府的人上前在他耳边小声道:“大人,是不是真的有人舞弊?万一——”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而刘轻寒的眉头也越拧越紧。

    谁都知道,打扰贡院科考,是什么样的大罪。

    我站在他的身后,一抬头,就看见欧阳钰的眼角透出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阴冷,却是十足的自信。

    刘轻寒的脚步僵了一下。百度嫂索|替身侍婢魅君心:一夜弃妃

    这一次,两个人就像是对峙一般站在那里,远处监考院内,似乎也有人传话过去,但傅八岱也还没过来,偌大的考场边,刘轻寒和欧阳钰你看着我,我盯着你,却一个都不肯放松。

    这时,一边负责分发考卷的官吏小心翼翼的从前面走了下来,刚要说什么,刘轻寒浓眉一拧,突然扬起手,狠狠的一鞭抽了下去。

    只听“啪”的一声,那人手中一摞卷子被鞭子硬生生从中间被抽成了两段,纸屑漫天飞舞,和纷纷落下的白雪一样,弥漫在每个人的身边。

    欧阳钰大怒道:“刘轻寒,你竟敢——”

    我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睁大眼睛,看着周围那纸屑和落雪纷纷扬扬的落下,而在一片混乱当中,他的眼睛格外的亮,也格外的狠——

    “找不到赃,本官自行向皇上请罪!”

    说完,一挥手:“给我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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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5章 对决 谁笑到最后?

    ?

    “给我搜!”

    这一声令下,如惊雷一般将整个考场都撼动了,都尉府的人也看出了刘轻寒的破釜沉舟,既然已经有人担当责任,自然他们也不怕,立刻如饿虎一般扑了过去,留下欧阳钰站在原地,先是一阵的慌乱,过了半晌才终于平复下来,脸上浮起了一丝阴沉的冷笑,看着轻寒,道:“好,刘大人,这话可是你说的!

    “是本官说的!”

    “希望你不要后悔!”

    刘轻寒也只对他冷笑了一声,从他的身侧走了过去。

    考场上这一刻已经乱成了一团,那些考生原本还在等着分发试卷,居然这么多持械的人冲进来围着考场,每一个考棚都被人严密监视,他们全都吓得不敢再动,神情仓惶的看着外面。

    都尉府的人从第一个考棚开始搜起。

    考棚内很简单,除了一张木质的书案,就是一张石床,上面铺着棉被,床头放着一些简单的用器,并不难查,都尉府的人进去把东西都翻了个底朝天,确定没有问题,又去搜下一间。

    不一会儿,第一排考棚已经搜完了。

    所有的人都到了第二排的乙字号考棚,这个时候连傅八岱也被人搀着慢慢的走了过来,查到了乙酉号,里面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脑满肠肥看起来十分富态。他原本就吓得满头大汗,一见我们走近,更是汗如雨下,瑟瑟的站到了一边。

    刘轻寒道:“搜!”

    立刻有人走进去,掀开棉被,抖了几下,又仔细搜了床下,看了他放在桌案上的文房四宝,回道:“回大人,无异常。”

    那个人一听,顿时松了口气。

    欧阳钰也站在旁边冷笑了一声,抬起手对着刘轻寒:“刘大人,该去查下一间了nAd1(也许,下一间会有希望呢?”

    听着他讥讽的口气,刘轻寒倒并没有发怒,却也没有离开,而是看了那个考生一眼。他的目光从来没有这样的沉黑煞气,连我在旁边看着都有些心惊,那考生原本就被这场变故吓得不轻,与他对视一眼,更是吓得浑身的肉都抖了一下。

    这时,他走了进去。

    那考生一见他走进来,顿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冷汗沿着脸颊淌下来,流到脖子里,连衣领都****了。

    这时,轻寒突然一伸手抓住那考生的衣领,那人原本胖又矮,被他揪着就像拎小鸡一样狼狈。

    欧阳钰顿时大怒:“刘轻寒,你擅闯考场已经是大罪,现在居然还侮辱斯文,你真当我告不了你!”

    这时,一直远远站在人群外的傅八岱问旁边的书童发生了什么事,书童很快说了,他笑了笑,上前道:“轻寒,你到底是查到了什么没有?”

    刘轻寒又看了一眼那个考生,冷笑道:“老师,西山的学生要作弊,可比他们高段多了。”

    话音一落,他的手猛地用力,只听撕拉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那考生的衣领被他硬生生的扯了下来,他顺手一抖,立刻看到衣领的里面,全都密密麻麻的写着米粒大的小字!

    那考生顿时吓得三魂去了气魄,厥倒在地。

    欧阳钰这个时候也惊呆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那个昏过去的考生,又抬头看了一眼学生的考牌,脸色苍白嗫喏得说不出话来。

    刘轻寒拎着那条衣领,冷笑道:“欧阳大人,这,算是赃吗?”

    “……”欧阳钰这一次是彻底的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沉着脸退到了一边,刘轻寒将那衣领交给旁边的文书,道:“记录下这个考生,搜完了再审!”

    文书接过衣领,记录下了考棚的号码,刘轻寒已经带着人往下一间考棚走去,我也跟在他身后,在走出考棚的时候,我想了想,也看了一下学生的考牌nAd2(

    乙酉号,孙卫。

    孙……我挑了挑眉毛,户部尚书,也姓孙,叫孙也宏。

    接下来,在丁巳号、戊辰号等几个考棚都,刘轻寒都在考生身上很隐蔽的地方发现了作弊的行为,而我注意看了看这几个学生的考牌,多少似乎都跟六部的人有些联系,不一会儿已经都被都尉府的人揪了出来,站在旁边排成了一排。

    搜到了最后一排考棚,欧阳钰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冷笑着讽刺道:“刘大人,你今天收获还真是不少,拿着这些,只怕又能邀得圣宠。”

    刘轻寒的脸色也没有丝毫放松,冷冷的看着他:“天子脚下,科举考场居然出现这样的舞弊行为,这不是本官的收获,而是皇上和朝廷的损失!”

    欧阳钰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冷峻的样子,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很陌生——明明眼前这个男人,曾经是我最亲近的人,甚至,他曾经清净单纯的笑容,还就在眼前,可现在,不仅口舌锋利,行事雷霆,甚至还学会了摆官威。

    那个抓回萤火虫为我照明,在河岸上借着月光看书,会烧毁自家厨房的男子,他又去哪儿了呢?

    是不是,已经走得太远,远得我看不到,连他自己,都找不回了?

    我的心神有些茫然,只跟着他们,不一会儿便到了辛未号。考棚里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精瘦的身材,眼睛微微有些凸,目光也显出了几分精明,身上的衣服也比其他的考生看起来富贵考究些,一看就不像是个容易相与的人nAd3(

    刘轻寒一挥手,都尉府的人立刻进去一顿搜索。

    但是,棉被也被掸开了,床下的东西也搜过了,书案上的文房四宝都被翻遍了,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那个年轻人抱着胳膊站在考棚的另一边,只冷笑着看着我们。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欧阳钰,他的神情倒也显得十分的平静。

    等到都搜完了,都尉府的人才回来道:“回大人的话,这个考棚没有问题。”

    刘轻寒微微蹙眉,自己走了进去,看了看棚内被翻出来的东西,又看了看那个考生,他丝毫不惧的迎视着刘轻寒的目光,笑道:“这位大人,你们都搜完了吗?搜完了的话,学生可要准备考试了。”

    刘轻寒没说话,又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破绽。

    这时,站在外面的欧阳钰也冷笑着说道:“刘大人,你看够了吗?若实在找不出来,也没有人会怪你,刚刚那么多,还不够你到皇上面前去领功的?”

    刘轻寒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那个考生,咬咬牙,终究没找到什么,便走了出来。

    我一直站在考棚门口看着,就在他要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我轻轻说了一句:“哎,那是什么?”

    他的脚步一滞,回头看着我,又看向了考棚。

    所有人的目光也全都随着我的手指看了过去,是被翻查的石床的一边,角落里堆着一包东西。

    那考生看了一眼,立刻冷笑道:“这位大人,你不会忘了,这是刚刚你亲手交给我的,皇后娘娘恩赐的棉衣吧。”

    我挑了挑眉毛。

    今天这场大雪实在冻坏了很多人,刚刚也看到好多学生都穿着棉衣,有的也将棉衣披在肩膀上御寒。只有这个学生,穿的还是镶了貂皮的大衣,厚实暖和,自然看不上这样简陋的棉衣,领到了也只是丢在一边而已。

    我笑道:“当然记得。只是,这棉衣交到你手上也这么久了……刘大人,既然要查,就查得彻底一点好些。”

    说完,我转头看向了刘轻寒,他也看着我,眼中闪过了一点光,便和我一起走入了考棚,伸手拎起那件棉衣的衣领,刚一拿起来,那棉衣便散开来,立刻有一张巴掌大的纸片从里面晃晃悠悠的飘落下来。

    周围的人一见,立刻紧张的瞪大了眼睛。

    不等别人动手,刘轻寒已经上前一步捡起了那张纸片,看了一眼,脸上立刻浮起了一点冷笑,还没开口,那个考生已经变了脸色,大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没有带着个东西进来!”

    “哦?”

    “这不是我的,不是!”

    说完,他慌慌张张的转头看向外面的欧阳钰,欧阳钰显然也被这个变故惊住了,愕然的看着他,眼中也有了责怪的神情,那学生急得满头大汗,说道:“我没有,我没有夹带小抄进来。”360搜索.替身侍婢魅君心:一夜弃妃更新快

    刘轻寒笑道:“你也别急,本官自然会查清楚再——”

    他的话没说完,那学生已经扑上来,青筋暴起的说道:“这件棉衣根本就是皇后发的,我除了抱进来之外,根本没有碰过,我怎么可能把小抄放在里面?况且,考试之前我一直在贡院外,所有人都看着,考卷刚刚也被刘大人毁了,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一次的考题是心不当则——”

    他的话没说完,一下子僵住了。

    周围所有的人也倒吸了口冷气,欧阳钰的脸色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

    一时间,空气好像都凝结了。

    刘轻寒的嘴角微微勾起一点,似笑非笑的说道:“的确,这件棉衣是皇后让岳大人来分发的,你穿得这么暖和,自然不在意这一件棉衣,也没有往里面塞小抄,至于这张纸——”

    他的指尖一扬,将那张纸递到那个学生面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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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6章 非常之时,非常手段

    这才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张纸上只写了这一次棉衣分大中小各多少件,如何分给学生等语。中文=≠=≤=≤≥=≤

    那学生的脸色已然惨白。

    刘轻寒淡淡道:“上面写的,不过是岳大人随意记录的而已。”

    “……”

    “你没带小抄进来,这刚刚已经搜过了了;考卷被本官毁了,所有人也都看到了;这张纸上写的不是答案,本官也知道了。”

    “……”

    “只是,本官真的很想知道,你是如何在连考卷都没看到的情况下,就提前知道这一次的考题,是‘心不当则身戮的’。”

    那学生已经站不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下撞到墙上,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木偶,颓然瘫坐下来。

    刘轻寒冷冷一笑,将那张纸笺交给了身后的人,吩咐文书道:“这个考生,要详尽的记下来,将来皇上问起来,诸位可都是人证,断不能让人抵赖过去。”

    “是。”

    他转身走出考棚的时候,无意中撞了欧阳钰一下,这人这个时候也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倨傲与汹汹气势,吊着他这个木偶的线仿佛也断了,被刘轻寒撞这一下,整个人都懵了一样靠在墙边,说不出话来。

    刘轻寒吩咐旁边的人上来扶着他,又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一直淡淡的站在旁边,这个时候对上他凌厉的视线,心情有些沉,勉强笑了一下。

    他也笑了。

    漫天大雪从天上纷纷落下,将整个世界都妆点得一片粉妆玉砌,但即使这样的颜色,也掩盖不住一些污秽的东西。

    这一次考场清查,查出了十几个涉险舞弊的考生,虽然念在他们是读书人,没有上枷锁镣铐,但被都尉府的人这样押出去,也算是斯文扫地。京城的许多老百姓都知道这次科举出了事,全都围到了贡院门口,一看到这些人被带出去,纷纷指责谩骂,骂得他们也抬不起头来。

    刘轻寒站在旁边冷眼看着,这时,我扶着傅八岱慢慢的走了过去。

    他一见到傅八岱,立刻转头恭恭敬敬的行礼:“老师。”

    傅声,道:“你威风了,好好一次科举,被你搅得乌烟瘴气。”

    刘轻寒呵呵的笑了一声。

    这一笑,刚刚的肃然冷峻仿佛又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带着几分憨憨的感觉。傅八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似得,冷冷道:“你在西山,别的没学到,怎么老夫抓学生的功夫,你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刘轻寒恭恭敬敬的朝他一揖:“老师教的好么。”

    傅八岱原本还虎着脸,听见他这么说,却也憋不住笑了起来,直摇着头。我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两的样子,也没什么心情说其他的,附和着笑了两声。

    傅八岱笑过了,伸出手去指着他,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诚不欺我!”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好几个羽林卫进来开道,抬头一看,只见几个护卫跟着玉公公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我们几个和其他的官员急忙上前,只见玉公公手里捧着一只锦盒,上面还贴着封条,道:“今日考场之事,皇上已知详情,舞弊案必会严审不贷。然此次科考事关考生寒窗十年,不得延误,皇上已经拟出了新的考题,诸公立刻恢复考场秩序,重新开考。”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官员齐声喝道,都纷纷重回自己的岗位,安抚了那些学生,玉公公上前将锦盒交给了傅八岱,便转身回宫,临走前问我道:“岳大人还不回宫?把这里的事跟皇上,还有皇后娘娘交代一下。”

    我回头看了看,笑道:“这里还有些未尽事宜。下官处理完毕,会立刻回宫的。”

    “好。”

    我送走了玉公公,那一边考场已经响起了第一回鼓点,我和刘轻寒原本也不是考场内的人员,便被傅八岱派人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出门的时候,就看见门口还围了不少老百姓,一见到我们,纷纷议论:

    “这两位,不就是刚刚在茶楼的吗?”

    “好像就是他们现了考场舞弊啊……”

    “那些人真是活该,真让他们作弊的话,其他的考生可就冤枉了。”

    “对,这两位大人真是厉害!”

    听到这些话,承受着周围赞许的眼神,我和他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雪下得更大了,但即使当着寒风吹来,也不觉得太寒冷,旁边的护卫递过来一把油纸伞,我刚刚撑起,就看见旁边的人牵来了他的马,眼看着他接过缰绳,我突然开口道:“有没有兴趣看看雪景?”

    他愕然的回头看着我,一时无语,又转头去看了看周围的漫天雪景。

    贡院门口的围观百姓已经被人请走散开了,不一会儿,鹅毛大雪落下将地面又铺了厚厚的一层白绒,眼前一片粉妆玉砌,宁静得动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次,我和他是真的轻松了,沿着考场周围在雪地上慢慢的走,身后三排清晰的脚印,却也显出了几分宁静的气息。

    两个人一直都没有说话。

    但,却并不显得尴尬,也许因为刚刚经历了一番震荡,现在这样的沉默反倒让人觉得很舒服,只是我的心里也的确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思虑了许久,才轻轻道:“对了,你知道皇上这一次新拟的考题是什么吗?”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笑。

    我也明白过来。

    回想起当时裴元灏打开他奉上的考题时,眼中闪过的那一道光,我似乎就已经明白了什么,所以常晴问我考题有没有定下来的时候,我才会回答得模棱两可。

    他和裴元灏,是已经早有安排了。

    他牵着马,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师傅也说,这一次用我的考题比较合适。虽然……是激进了些,但现在的局势就是如此,皇上需用雷霆手段才有赢面。”

    所谓非常之时,非常手段。

    我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他又转头看了我一眼:“那张纸,是皇后安排的,还是太师安排的?”

    我说道:“不都一样吗?”

    他回想一下,自己也笑了,道:“难得的是,你居然能从成百上千个学子之中,真的认出他来。难怪老师说你过目成诵,一目十行。”

    我淡淡的一笑:“我,也就剩下这点可用了。”

    一句揶揄,他却反倒没有笑,只是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自从常晴上一次在话语中提到了常太师,我就已经现太师府那边有了一些动作,毕竟申恭矣这样的肆无忌惮,加上常晴无子,只有一个念深在身边,太师也不可能真的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的女儿留;加上,他原本也是三老臣,目光如炬,看出了朝廷的动向,当然要有所行动。

    这样一来,朝堂之上的“三英战吕布”,就真的正式形成了。

    第一步,申恭矣既然想要借此次科考的机会往朝廷里放人,增强己方的实力,那么常太师必然要断他的路;而他们也打听到了,这一次申恭矣的这个门生也的确有些学识,不像其他那些蠢笨的,需要真的带小抄才能过关,他必然早已经在脑海中背好了一篇文章,这样一来,也抓不到他的现行。

    所以,用一张无关紧要的小笺逼他现出原形,虽然有点险,但不失为一个好计策。最重要的是,到头来,他赖不上我岳青婴,也赖不上皇后。

    第二步,就是六部那些官员安插的人——

    我转头看着他,他似乎也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慢慢说道:“想必你也已经知道,申太傅在六部中人脉极深,如果将来真的到了要议立太子之时,六部官员也会起很大的作用,不趁着这一次削弱太傅的势力,只怕将来就真的不好控制。”

    其实从刚刚搜查考场开始,我也已经有了感觉,这个时候才真的说出来——“这一次科举舞弊,其实是你们的手段,目的有两个,一是选拔人才,二是削弱人脉?”

    “是。”

    刘轻寒点头道:“这些考生都是六部那些官员安插进来了,涉及到了考场舞弊,皇上这一次是一定不会姑息,只要严查下去,牵连出幕后的人,虽然皇上会念在他们劳苦功高,不治这些老臣的罪,但就有正当的理由,‘恩准’他们告老归田,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六部就有不少的位置,虚位以待!”

    “对。这也是这一次皇上会采纳我出的题目,作为科举试题的原因。”

    这一次的科举考试,也不止是一场障眼法,自古以来多少肱骨之臣都是通过这条路走上天梯的,裴元灏需要的人,也会从这里来提拔,只是,他要提拔的,是真的用得的人!

    回想起这一环一环,果然思虑得极周密,只是——

    “申太傅应该是借出入御书房的时机,盗取了这一次科举的题目,但是六部的官员呢?如果真的是申太傅给了他们,应该早有准备,不必到现在才匆匆的带小抄进来。”

    “……”

    “这一次的主考是傅大学士,他们当然也没办法从他的手上拿题目。”

    “……”

    “所以,应该是今天才有人泄露了考题给他们,就是在遇春茶社。”

    “……”

    “但,到底是——”

    我低头沉思着,连同着今天生的一切前思后想一番,脑中一道灵光闪过,突然明白过来什么,转头看着他。

第567章 朕要如何治你的罪?

    ?

    他原本只是平静的往前走着,走出了好几步才发现我并没有跟上去,便停下来回头看着我。

    “怎么了?”

    “……”

    我站在后面,喉咙微微有些发堵的看着他。

    他睁大着澄清的眼睛,也看着我。

    他也是个俊朗的年轻人,虽然比起我所熟识的,绝色如黄天霸,还有天家那几个相貌出众的兄弟,比他们都差,就连他的哥哥刘毅大人都比他精致许多;他是山水里养起来的人,带着天然的粗粝。

    但不知为什么,现在那份粗粝在被慢慢的磨平,当他站在一片皑皑白雪中看着我的时候,竟有一种浑然一体的感觉。

    这一刻,虽然心动得不停的跳,却好像触着一根针,每心动一次,就有微微的疼。

    我笑了一下:“没什么。”

    他又看了我一眼。

    我想了想,道:“我觉得,你还是你,但是你和以前的你,还是不一样了。”

    他听了这句话,倒是一怔,很快便笑了起来,继续掉头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的本心,没有变,但到了这个地方,我也不能不变。”说着,他看着我道:“是你教会我。”

    “我?”我哑然失笑:“我什么时候教过你?”

    他笑道:“在吉祥村的时候,虽然你一直心事重重,但想得不多,他们为难你的时候,你也并没有对他们做什么。”

    “……”

    “可是那天大殿上,”他说着,眼中的神情也沉了一下,道:“我看见你的脸色很难看,跟当初被他们为难的时候一样,我觉得你很害怕,所以我——nAd1(但后来我才发现,你只是紧张而已,你并不害怕,因为你早已经为自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

    “你教会我明白,在这个地方,需要这样,才能活下来。”

    “……”

    “我之前跟你抱怨处处掣肘,现在想来,其实也是因为我自己做得不够好,不够万全,才会被掣肘。”

    “……所以,你今天——”

    他看着我,笑道:“我自信自己做到了万全,也必须做到万全,只有这样,才能赢!”

    看着他那双澄清的眼睛里透出的坚定的光,我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是这样的,只是环境不同,身份不同,万象繁杂让我觉得越来越陌生。

    一时恍惚,我的脚下一滑,顿时整个人跌倒下去。

    “小心!”

    他急忙伸手,我踉跄着跌进了他怀里,冰冷的脸颊贴上他起伏的胸膛,顿时,一阵属于他的气味和暖意融在了周围。

    我的心又是狠狠的一跳。

    他似乎也僵了一下,立在那里一时失去了反应。

    风雪,越发急了。

    过了不知多久,一双温厚,却有些颤抖的手伸过来,扶住了我的肩膀,我好像猛然惊醒一般抬起头来,只看着他冰雪一般的眸子低头看着我:“没事吧?”

    “……”只一动,我便皱紧了眉头nAd2(

    虽然没有跌倒,但脚踝处却传来一阵痛,崴脚了。

    看我一下子痛得皱起了眉头,他急忙扶着我走到一边石墩上,用袖子一把拂开上面的积雪,脱下自己的外衣铺上去,然后才扶着我坐下,道:“疼吗?伤到哪里了?”

    我皱着眉头,痛得咬紧了下唇,他小心的捧着我的脚,一点一点的捏着:“这里?这儿?”一下子碰到脚踝处,我顿时低呼起来:“啊——”

    他急忙松开了手,道:“是这里?”

    “嗯。”

    “没关系,来,我帮你揉揉。”

    说完,他隔着鞋袜,用手指轻轻的揉着我的脚踝处。他的指法不轻不重,拿捏得恰到好处,我也觉得好受了些,便笑道:“你怎么还会这个?”

    他低着头小心的帮我捏脚,说道:“师傅眼睛坏了之后,又不听人劝,经巢到摔倒,身上常常都有伤,我就是这样帮他捏的。怎么样,还痛不痛?”

    “嗯,好多了。”

    “待会儿小心一点,回去拿药酒擦一擦……”

    他一边嘱咐着,一边继续给我揉着脚,我低头看着他,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那纤长的睫毛如同黑色的鸦翅,忽闪着覆在那双澄清的眼睛上,每一动,都好像是要振翅飞去一般。

    我看着这样的他,说不出话来。

    像是感觉到我的目光,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笑了一下:“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我想了很久,才笑了一下,轻轻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nAd3(”

    “什么事?”

    提起那个时候,我的笑容多少有些勉强,勾了一下唇角,道:“我想起那个时候,已经过得很难,需要靠人接济才能活下去,但是我娘却一直让我看书识字,学琴棋书画,学针线女工。”

    “……”

    “那个时候我还小,本来饭都快吃不饱了,又不能玩,还要学这么多东西,真的烦不胜烦,就对我娘发脾气。我说,学那么多有什么用?学得天花乱坠,学得再精彩,也不会有人欣赏的。”

    “那你娘怎么说?”

    “……”我的思绪有些恍惚,沉默了一下,才慢慢道:“我娘告诉我,不管有没有人知道,我都应该去学己只要学得精彩就够了,其他的,老天会来给我安排的。”

    “……”

    “我一直不懂娘那句话的意思,可看到现在的你,才觉得,我娘的话没错。”

    “为什么?”

    我笑了一下,低头看着他的眼睛,道:“如果你还是只会打渔,那老天当然让你留在渔村过一辈子;如果你识字通文,想要知道更多,老天就会让你去书院;当你学了更多,想得更多,期望得更多的时候,老天自然会安排你到更好的地方来。”

    他听得微微怔住,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笑道:“轻寒,你负责精彩就好,其他的,老天自会安排。”

    他半晌说不出话来,眼中透出了一些凝重的神情,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直慢慢的揉着我的脚踝,等到不那么疼了,他才轻轻的放下我的脚踝,站起来转身走到湖畔,看着眼前一片茫然的雪景。

    天地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有一种看不到来时路,也不知道未来如何的苍然。

    我就坐在他身后的石墩上,静静的陪着他。

    两个人这么一前一后,一站一坐,也不说话,没有任何的动作,只听着细碎的雪沫纷纷落下,时间就在那扑簌簌的声音中一点一点的流逝,却一点也不枯燥,甚至,不冷。

    看着他的背影,只是这么看着,仿佛都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感觉到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过身来看着我,眼神中透着几分微凉,慢慢道:“那你呢?”

    “……”

    “老天会安排你去哪儿?”

    他这个问题问得深,却也问得有些傻,我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我无法预测,就算我知道他将来也许会去到哪里,却丝毫看不出自己的路程。我要去的地方和上天给我安排的地方,似乎从来都是相背的。我拼了半生,和老天,和这皇城的九重三殿斗到现在,未见输赢。

    因为,我还不肯认输。

    过了许久,我漫声笑道:“也许,我会去一个灯火阑珊处吧。”

    我想不到自己会去什么样的灯火阑珊处,只是这一天的考试完了之后,刘轻寒便被都尉府的人接走,而我被宫内派来的人接回了宫,一进宫门,就看着满目的灯火通明。

    今天,真的是热闹的一天。

    玉公公身后跟着两个提灯笼的小太监,匆匆的走了过来,一见到我立刻道:“岳大人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玉公公,皇后有什么事吗?”

    “是皇上,御书房有召!”

    我的心动了一下,也没说什么,正要忍着脚疼跟着走,却见他一招手,身后跑出来几个小太监抬着一张藤椅,我愣了一下,他轻轻道:“刘大人刚刚让人传话进来,皇上知道了,吩咐老奴安排的。”

    “哦……”

    我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脚崴了也实在走不了多远,便上了藤椅往御书房那边去了。

    这个时候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御书房内却是银烛通明,远远的看到窗户上的投影,里面人头耸动,似乎还有不少的人在里面。

    他们停在了门口,玉公公扶着我小心翼翼的走下来,过去规规矩矩的敲了门,等里面的人开门,我便小心的走进去跪拜道:“微臣拜见皇上。”

    “平身。”

    他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冷意,我尚无事,却听到有些人哆嗦的声音,一抬起头,就看见裴元灏坐在正上方,虽然两边都燃着烛台,但光影之下,他的脸上反倒增添了些阴翳,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睛被衬得熠熠生辉,有一种利剑般的尖刻,让人不敢直视。

    他的面前,跪着好几个老臣。

    我只粗略的认了一下,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恭恭敬敬的走过去,裴元灏道:“你来得正好,朕正要问你,今日考场抓的那些人,到底是如何?”

    我一拱手,答道:“回皇上的话,今日考场共搜出十四名考生有携带、替考的行为,分别是——乙酉号孙卫、丁巳号陈生、戊辰号卢世杰……这是今日微臣录下的名册,请皇上过目。”miao笔ge.com更新快

    我每说一个,那些官员都颤抖一下,等我说完,每个人跪着的地方,下面的地板上都积了一滩冷汗。

    我说完,便将手中录下的名册奉了上去。

    裴元灏接过来,垂着眼睑翻了几下,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册子抛到地上,啪嗒一声,那几个官员又是一阵瑟缩,还有一个的腿软得差点瘫坐下去。

    裴元灏冷笑道:“我朝开国以来,第一次遇上这样大的考场舞弊案,是朕失德与天啊!”

    他这句话一出口,几个官员汗如雨下,话都说不清楚,连连磕头:“皇上,皇上英明,是臣等失察,臣等之罪!请皇上治微臣之罪!”

    “治罪?”

    裴元灏的嘴角微挑,看着他们:“朕要如何治你们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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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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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8章 御书房的一夜

    ?

    裴元灏的嘴角微挑,看着他们:“朕要如何治你们的罪?”

    这句话一出口,我感觉整个御书房的气氛都沉了一下,好像有一只黑手,蓦地擭住了每个人的心脏,不轻不重的捏着,让人窒息,却不至死。

    那几个官员听他这么一说,全都煞白了脸,也知道这一次难以脱身,都磕头连连,口不能言,御书房内只回荡着咚咚咚的额头磕碰在地板上的声音。

    裴元灏微微笑道:“你们都是太上皇留给朕的股肱之臣,过去朕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时常听太上皇说起各位堪以大任。所以这些年来,朕也多赖你们几位,虽然你们已经年老体病,却迟迟不让你们辞官归田。”说着,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到底也是朕,耽误了你们。”

    果然,不出所料。

    我在旁边静静的听着,倒也并不惊讶。

    裴元灏看着那几张惨白无人色的脸,突然又调转口风:“不过,朕也没辜负你们。”

    那几个大臣有些愕然,抬头看着他。

    只见他脸上带着一点悠哉的神情,道:“孙卿,你在淮南以兴学之名圈地六千亩,十四个村寨被迫迁移,你——也得了不少实惠吧。”

    户部尚书孙也宏一听这话,顿时脸色酱紫,瑟缩得说不出话来。

    裴元灏又笑道:“吴卿家,你五年前自国库借银七万两,虽说这两年来减免了江南不少赋税,国库入不敷出,朕也并没有追讨这笔银子。算起来,这七万两纹银,倒也够你在老家置几亩地,置些房舍,颐养天年了。”

    “……”

    “宋卿家,听说你的儿子上个月才给你添了个孙子,可喜可贺,含饴弄孙可是人人求而不得之乐啊nAd1(况且,户部亏空的案子一直查不清楚,又何必还要这样劳心劳力?”

    ……

    他每说一句,下面的人都颤抖一下,到了最后,这些人一个个已经面无人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冷汗如雨下,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这时,我听见外面传来了轻轻推门的声音,心里也念到一处,原本就站在这几个官员的身后,这个时候倒也不开口,只轻轻的退到外间去。刚刚退到门口,就看见玉公公小心翼翼的将门推开一线。

    一抬眼,就看到了我,他倒是惊了一下:“岳——”

    我压低声音道:“何事?”

    “申太傅求见。”

    我在心里笑了一下,道:“皇上震怒,太傅大人何必这个时候撞上来?玉公公,你劝劝吧。”

    他到底是跟在太上皇,又跟在裴元灏身边那么久的人,自然也懂,会意的朝我点点头,正要转身走,这时,一阵寒风卷着雪沫从门缝中吹了进来,屋子里暖意融融,这样冷热一交倒让我突的打了个寒战。

    我一下子想到,就算申恭矣这次回去了,晚上这些大臣也是一样要回去的,到时候还是——

    这样一想,我便又叫住了玉公公,道:“公公,申太傅冒雪进宫,想必也有要事,也不要耽误了他。这样吧,公公还是找个坐处让他候着,等皇上忙完了这里,再奏不迟。”

    玉公公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御书房内晦暗难明的景况,点点头,答应了便转身走了。

    我轻轻的和上门,还是返身走了回去,仍旧平静的站在后面。

    这一次,君臣都没有再说话,但御书房内也并不安静,我几乎能听到每一个人呼吸和心跳的声音,和外面的风雪大作混在一起,给人一种仿佛要天翻地覆的错觉nAd2(

    不知站了多久,这时,我突然感觉到,脚踝处怀来了一阵隐痛。

    看来之前扭伤的地方,虽然刘轻寒给我揉了揉,但到底伤着了。

    我皱了皱眉眉头,极力的忍耐着。这时,那几位大臣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其中一个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皇上所言极是。微臣年老病体,也实在难当皇上大任。明日,老臣就会上书,乞皇上怜老臣病体,恩准告老还乡。”

    另外几个人听他这样说了,也纷纷道:“求皇上恩准老臣告老还乡!”

    ……

    闪烁的烛光下,裴元灏的脸色一如既往的沉静,只是那双深邃的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

    他慢慢的站起身,道:“众卿家这样说,倒让朕为难了。”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现在天色已晚,外面风雪大了,众位卿家还是先回去吧,辞官之事各位可要考虑清楚,下定决心再上表,万不可草率行事啊。”

    那几个大臣纷纷道:“臣等知道了。”

    说完,又磕了一个头,便纷纷退下了。

    我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着,眼前发生的这件事,是他们暗中谋划,刘轻寒和他,也许不知道盼了多少个****夜夜,才终于得以实现,对朝堂,甚至对整个中原大地都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影响,但事成了,反倒没有什么可喜之处,脚踝处的隐隐疼痛也让我觉得有些困倦。

    等那几个大臣都走了,我上前去,轻轻道:“臣有事启奏皇上。”

    他抬起眼皮来看了我一眼。

    我平静的道:“申太傅适才进宫求见皇上nAd3(微臣见皇上政务繁忙,自作主张让玉公公请太傅大人先歇息片刻,等皇上闲下来再行传召。不知皇上现在——”

    话没说完,抬头对上了他漆黑的眸子,我心里一沉,闭着嘴低下了头。

    我一住口,他也没有说话,御书房内又陷入了一片安静当中。

    但这一次,却听不到彼此的呼吸,只有外面的狂风大作,更衬得这里面如死一般的寂静,让人分外难熬。

    我忍着脚踝处的微微做痛,也一直没再开口,就这么站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他说道:“玉全!”

    玉公公急忙走了进来,他吩咐道:“传申恭矣。”

    “是。”

    我听见这话,也松了口气,便抬起手道:“既然皇上与太傅大人有国政相商,微臣告——”

    “你留下。”他打断了我的话,起身走到了另一头暖座上。

    平时处理公务都是在这里进行,坐暖座的话,便是闲谈叙事了,而且我看到那边案上还摆着一副棋,微微蹙眉,就听见他道:“你过来。”

    “……”

    虽然不想跟他离得太近,但到底申恭矣很快就要来了,我也不用太担心,便忍着脚疼慢慢的走过去,他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不一会儿,申恭矣便走了进来。

    这位重臣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也许因为从风雪中来,带着一身寒气,一进门便跪在地上:“微臣拜见皇上。”

    裴元灏看了他一眼,笑道:“爱卿快平身吧。”

    申恭矣站了起来,一看到裴元灏坐在暖座上,面上还摆着棋盘,就是一愣,转头看见我还站在旁边,脸色顿时有些阴晴不定,想了想,还是说道:“皇上,微臣此次进宫,是为今日考场舞弊案而来。”

    裴元灏道:“爱卿不必说了,朕已知道。”

    申恭矣看他没有勃然大怒,眼中甚至还有笑意,有些疑惑,却也不敢再轻易开口。

    裴元灏道:“科举,原本是千百年来朝廷广纳良材的机会,朕也尤为重视,但现在居然为一些人做结党营私,卖官鬻爵之用,朕,实在是痛心疾首啊!”

    说完,他狠狠的锤了一下桌面。

    申恭矣被唬了一跳,又急忙跪了下来:“皇上!”

    裴元灏又忙道:“爱卿快起来。”

    申恭矣又站了起来,心情越发忐忑不安的看着他,裴元灏道:“这一次的事,朕已经彻查清楚了,涉案人等一律严惩不待,若不以此以儆效尤,只怕将来舞弊案件更会接连不断,到时候我朝庭颜面何存!”

    “皇上英明!”

    申恭矣眼见他的话引到了这上面来,正要再说什么,裴元灏突然又大手一挥:“好了,这些烦心事,不提也罢。”

    “啊……?”

    “说起来,朕也有些日子没有和爱卿论棋了,正好今夜朕有些兴致,爱卿又进宫,不如你我君臣来上两局。”

    申恭矣自进门以来已经被他来来回回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要治罪,也似乎考场舞弊的案件并没有牵扯上自己,倒是松了口气,告罪之后,便侧身坐在了皇帝的对面。

    裴元灏已经开始摆棋:“岳青婴,捧茶。”

    “是。”

    我站了很久,原本脚踝处的痛楚就越来越重,但他开了口,我也没办法,只能勉强自己走过去接过茶盘,小心翼翼的给案上两边摆茶,额角冷汗涔涔,靠近烛光的时候,更是冷汗潮出。

    他看了我一眼,我抿了抿血色渐褪的唇,又站到了一边去。

    他们君臣俩就这样在御书房的暖座上杀将起来,你来我往,近两个时辰才下完一局,裴元灏赢了六子,却又说申恭矣让手,还要再下。

    梆子敲过三下。申恭矣脸上作难,刚要开口道:“皇——”

    裴元灏低头摆子,头也不抬的道:“对了,朕前两天还去重华殿又看了念匀。这孩子长得好,又安静,朕很是喜欢。”

    申恭矣一听,立刻喜道:“是皇上之喜。”

    裴元灏抬头看他:“同喜,同喜。”

    我站在旁边,这个时候虽然还是一脸淡漠,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内里却煎熬得像是火烧,视线都有些模糊,御书房内烛火通明,却让我看得好像一片茫茫的雪景,白得有些晃眼,阳光从云层照了下啦,撒在雪堆上,映出一片雪青色的,近乎灿烂的光。

    更灿烂的,是那个人的笑容。

    我又是一阵恍惚,却强打起精神,睁开了眼睛。

    那张黝黑的脸上,眼睛微微眯起来,透着清澈的光,却也有些东西在里面慢慢的沉淀着,他的牙齿很白,笑起来给人一种格外绚烂的感觉,仿佛所在一处,就会让那里春暖花开一般。

    连我,都好像要忍不住跟着他的笑容一起温暖起来。

    但,我的周围,分明是寒冬。

    不仅冷,那些大雪纷纷落下,带着刺骨的严寒积在我的身上,寒气彻骨,我几乎忍不住颤抖了起来,雪落在脚下,慢慢的堆积着,没过我的脚踝,原本只是些微的痛楚,这个时候也痛得有些钻心了。

    我咬着下唇,勉强让自己的支撑着,但这些日子,为了常晴所托之事,我已经耗了太多的神,站到现在,也几乎是强弩之末。-#~妙?笔?阁?

    我……好累……

    暖座上的两个人,似乎还你来我往的下着棋,我只觉得额角背后冷汗涔涔,已经分不清是冷还是热,只觉得全身都好难受,实在有些撑不住,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靠上了墙……

    我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只是当神智慢慢从一片黑暗中恢复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睡着了。

    怎么回事?我——

    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感觉到整个身子在摇晃着,有一种剧烈动荡的感觉,更清醒一些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好像是被人抱着,那滚烫的体温熨帖在周围,让我微微的心悸。

    这个感觉是——

    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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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9章 无力抵抗

    ?

    一睁开眼,就对上了那双漆黑如黑曜石般的眼睛,也正低头看着我,因为近在咫尺的距离,几乎可以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样子,苍白的脸色,苍白的唇。

    我看着那样的自己,一时还有些恍惚,却已经感觉到自己深深陷在了一个人的怀里,虚软的四肢没有一点力气,脸颊也贴在那具胸膛上,几乎能感觉到胸膛下的心跳,一点一点的摩挲着我的肌肤,和他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周围。

    这个时候,再要说“你要干什么”和“发生了什么事”都是枉然,我一回过神立刻挣扎了起来:“放开我!”

    听到这句话,他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那两只有力的手臂反而更加用力的抱紧了我,让我更紧的贴在了他的胸前,我一时间更加慌了神,下意识伸出虚软无力的手:“放开——”

    他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透出了一点危险的光,但我已经完全顾不上,只想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眼看着我不停的推拒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染上了冰雪的温度,冷冷道:“好。”

    说完,真的慢慢的放下了我。

    我心里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立刻发现,他放下我的姿势并不是放开让我站起来,而是将我整个人放下去,心里只一沉,就感觉后背触碰到了一片柔软,顿时整个人都陷了下去。

    是他的床榻!

    原来,他一直抱着我往内间走,现在是将我放到了他的床上!

    我立刻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想要起身下床,但他立刻把我的双手扣在两侧,将我压了下去,我顿时大惊:“你要干什——唔!”话没说完,他已经突然低下头,一下子擭住了我的唇!

    剩下的话语全都被他尽数吞入口中,他就这样将我禁锢在他的身下,我愕然的睁大了眼睛,只感觉到他的嘴唇滚烫而有力,好像刚刚从冰天雪地里逃离,却遇上了烈焰赤龙,狠狠的探入我的口中,与我的唇舌纠缠厮磨,气息便得越发滚烫而沉重,我被他吻得几乎透不过气,原本虚软的双手撑着他的肩膀,却丝毫无法推开,反而像是欲拒还迎的戏弄一般nAd1(

    “不——不要……”

    我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偏过头去,好不容易可以喘一口气,他却一把抓住我的下颌,轻轻一拧,我的脸颊又被他掰正,对着我嫣红得几乎要滴出血的嘴唇,又一次狠狠的吻了下来。

    窗外明明不是夜半无光的漆黑,我也听到了有人来来回回的声音,可我一睁眼却好像面对的是一场噩梦,这个男人的纠缠仿佛从最深的梦魇里蔓延到了现实,他滚烫的双手沿着我虚软的手腕慢慢往下滑,只轻轻一挑,便探入了胸襟,层层衣衫也阻隔不了他的侵袭,我被他压制得无法动弹,却分明感到他的手愈发肆无忌惮,覆上了胸\/前的柔软。

    有一种绝望,如山崩一般压了下来。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近乎迷乱的表情,整个人已经翻身上床,与我肢体交\/缠,仿佛藤树连体,喘息间充斥着浓浓的情\/欲,再没有什么顾忌阻隔。

    他的喘息越来越沉重,在耳边不断的回响着,唇舌交缠让温度都变得火热。他炙热的舌尖舔\/舐着我唇齿间的每一方寸,虽然衣衫未解,但内里已经被他搅得一团乱,那只肆意的大手不断揉\/捏,胸\/前微微的胀痛让我身体猛地一弹,却也只是愈加贴合上他滚烫的身体,更是令我羞耻不已,声音被堵住了,只能呜咽着承受他的一切,甚至被他更加用力的压住,陷在柔软的床\/榻内无法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喘息着,慢慢的抬起头。

    唇瓣在分开的时候,甚至还有粘连的感觉,我的唇都有些红肿,微微颤抖着看着他,不住的瑟缩,却已经再无退路。

    如果他要,我该怎么办?

    好像一只被野兽逼上了绝路的小动物,只怕下一刻就是毁灭,而他低着头看着我,眼中也分明透着兽\/性,身体里那种澎湃的欲\/望好像开了闸nAd2(

    那只原本就肆无忌惮的手这个时候像是发了狠,轻易的抽开了我腰间的丝绦,在我奋力挣扎,几乎要用脚去踢他的时候,他的手顺势滑了下去,绕着小腿一把捏住了我的脚踝。

    “啊——!”

    和那一只手温柔的揉捏不同,他的手一碰到我,就痛得我呻吟了一声,他的呼吸顿时更加沉了,连眼睛都有些发红,一手捏着我的脚踝制住我,另一只手几乎暴虐的撩开衣袍,同时俯身啮咬着我的唇。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个很轻,轻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

    “皇上?”

    是,玉公公的声音!

    在被他侵袭得几乎无力抵抗的时候,听到这个声音就像是救命稻草,我几乎想要开口求救了,却在下一瞬间感到他的手也松开了一些。

    这个时候,我反倒不开口了,只紧张的看着他,听着外面的动静。

    深呼吸了几次之后,他才开口,但炙热的身体仍旧紧紧的压着我,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次侵入:“何事?”

    “皇上昨日吩咐的,今日早朝……”

    “……”

    早朝,听到这两个字,他狂乱的眼神才稍微的冷静了一些。

    准备了那么多,自然是为了今日早朝,否则昨夜我又何必——

    想到这里,我心里也是又气又羞又怒,眼睛都挣红了,也不想再看他,只偏着头看着一边,微微的喘\/息着nAd3(

    他低头看着我,呼吸也有些重,一直没说话,两个人就像是对峙一般,外面的玉公公等了很久,又试探着轻轻道:“万岁?”

    他又咬了一下牙,伸手握着我的下颌让我正视他,一字一字道:“听着,朕不喜欢有人碰你。”

    “……什么?”

    他慢慢的撑起身子低头看着我,虽然我的衣裳没有被脱下,但凌乱中还是露出了几痕雪白的肌肤,更让他呼吸炙热起来,他的手沿着我的下巴、颈项、锁骨一路慢慢滑下,所触碰的地方都起了鸡皮疙瘩,最后沿着我修长的大腿、小腿,一直到脚踝,他用两只指头轻易的捏着:“哪怕隔着衣服,也不行。”

    “……”我的脑子嗡了一声,立刻意识到他说的是谁。

    “若你跟他敢有不轨,朕就剁了他!”

    “我没有!”

    “你最好没有!”

    说完,他才从我身上起来,几乎是立刻,冰冷的寒意浸入了我的肌骨,我打了个寒战,看着他背对着我穿上了衣服,虽然像是一夜未眠,但眼中的精光却是咄咄逼人,转身便朝外面走去。

    门被打开的声音,玉公公小声道:“万岁,还要老奴来服侍——”

    “不必了,去大殿。”

    “那——”

    “这里不必管。朕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进来骚扰。”

    我还躺在床上,片片的肌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可内里却比外面的冰天雪地冷得更多,我没有立刻起身,反而在床上缩蜷起来,双手用力的抱着自己,微微的发抖。

    我感到了一些让我恐惧的变化。

    从冷宫被放出来已经一年多了,我知道他对我还有欲\/望,也会在忍耐不住的时候碰我,但始终有些顾忌,没有做到最后。

    因为我和申柔之间的新仇旧恨,也是他屡屡止步的原因。

    可现在,他却好像有些不再顾忌,刚刚若不是因为今天有早朝,若不是因为今天的早朝六部大人会递辞呈,他也许真的会——

    一想到这里,我更紧的抱住了自己。

    他不再顾忌,也就是说,有一些让他顾忌的原因,正在渐渐的消失,又或者说,他已经准备让那些原因消失。

    如果,真的一旦消失,那他对我……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窗外的阳光照在白雪上,一片炫目的光芒透过窗户照进来。

    我竟然不知不觉,在他的床榻上睡着了。

    幸好他吩咐不能有人进来打扰,但我还是立刻下床,幸好脚踝处没有那么疼了,勉强将衣服整理好,慢慢的走了出去,一开门,就是一片冰雪的气息随风袭来,我清醒了一些,转身关上门,便朝景仁宫去了。

    一进宫门,正好看见杏儿和水秀两个人说着什么往外走,一看到我,他们立刻跑过来:“岳大人!”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昨天整整一晚,你去哪儿了?”

    “我们都很担心你。”

    我看着他们,想笑一笑让他们安心,也总不能说自己在御书房站了一夜,今天早上还差一点——想到这里笑容也有些勉强,水秀也机灵,立刻就看出来:“大人,你是不开心吗?”

    我淡淡道:“没什么?”

    他们两看看我,又对视了一眼,轻叹了口气。

    我感觉到有些不对,道:“怎么了?你们直叹气。”替身侍婢魅君心:一夜弃妃:妙

    还是杏儿说道:“一大早起来,皇后娘娘的心情也不怎么好,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连膳都没用,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哦?”

    我微微蹙眉,其实跟了常晴这么久,我知道她在这宫里几乎没有过什么开心的时候,但她也不会不开心到让杏儿他们都能看出来,是出了什么事?

    杏儿又道:“大人,咱们这儿也就你跟皇后娘娘亲近,你去劝劝吧。”

    我点点头,便别过他们,转身往常晴的居所去了。

    这里还是门户紧闭,里面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小心的敲门问了一声,里面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听见常晴有些低沉的声音:“青婴?进来吧。”

    我便推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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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0章 他的炙热目光

    ?

    外面虽然还是一片冰天雪地,阳光透过云层照耀下来,仍然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但这间屋子里,就真的只剩下了冷,推门进来的时候,我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一抬眼,就看到常晴一个人坐在卧榻边,显得有些消瘦寂寥的背影。

    她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好像看着什么东西出神,我推门进去她也没有回头,直到我轻轻的走到她的跟前,才看清楚,她低头看着卧榻上铺开的一幅画,是她自己的手笔,线条很简单,甚至因为人物的粗犷也显出了几分粗犷之意,但却清清楚楚的勾勒出了那个人,甚至只一眼就能认出来。

    常庆。

    一看到那张虬髯满面的脸庞,虎目炯炯有神,透着几分煞气,却给我一种酸楚的回忆,我的眼睛也有些发红,轻轻朝她一福:“皇后娘娘。”

    “嗯,你回来了。”

    她没有回头,声音还是很平静,只是有些沙哑:“你一夜未归,大家都有些担心你。”

    我轻轻走到她身后:“娘娘这样关着门,不肯说话,又不肯用膳,大家才是真的要担心你。”

    “……”

    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慢慢的回过头,我看到她脸色十分苍白,带着沉沉的倦意,也不知是因为冷的还是饿的,又或是内心里的什么煎熬,轻轻道:“娘娘在怀念大将军?”

    她道:“不知不觉,他也走了这么多年了。”

    “是啊……”

    原本看到她的那幅画,我是想要劝她别太难过,但说话间自己的声音也不由的有些哽咽起来,回想起当初那一场血战,常庆决然赴死的豪迈背影,临行前却仍旧不忘这个妹妹,托付裴元灏对她多多照拂,这样的手足情深,让多少阋墙之人汗颜nAd1(

    我说道:“常将军临行前,还上表皇上善待皇后娘娘,这样兄妹情深,让人感怀。”

    常晴那双平静无波的眼中闪过了一缕颤抖的光,说道:“我和他,虽非一奶同胞,但手足之情不亚于人,现在想起他,也觉得心酸不已。”

    “娘娘……”

    我想劝她不要难过,但一想到,以常晴的敏感纤细,怎么劝慰也不会让她从伤怀中抽身出来的。索性问道:“对了,不知道常将军是如何拜到太师门下的呢?”

    常晴回头看了我一眼,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叹了口气,轻轻道:“他的母亲与我爹原是青梅竹马,后来我爹进京赶考,告别乡里,他母亲嫁给养马人为妇,闲暇时到官家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一家人虽不富足,却也是其乐融融。”

    “那后来,又是——”

    “只因贪官见他母亲貌美起了色心,借故召他母亲入府内欲行不轨,他母亲不堪受辱,触柱而亡;贪官又给他父亲织了个罪名,发配边疆,半路上便死了。”

    “啊?!”

    “他决心报仇,趁夜抱了几捆浸过桐油的柴堵在贪官家前后门放火,要烧死他们,火势刚起就被人扑灭,贪官派人抓住了他,要打死以绝后患。那个时候,他才十二岁。”

    我听得心惊:“天啊!”

    “正好那个时候,我爹代天巡狩回到家乡,知道了这一桩冤案,三堂会审,替他双亲讨还冤情,将贪官斩首示众报了仇,他年幼失牯,我爹便收留了他。”

    我点点头,轻叹道:“没想到常将军有这样凄惨的往事。”

    常晴点点头,道:“他感念我爹的大恩,便一心学武,想要将来成大事作为报答nAd2(那一年武试,他一心想要博个武状元回来,以助我爹,只可惜……”

    只可惜,他虽然勇猛无敌,却在文试上输了杨云晖,遗憾败北。

    常晴道:“那是他一直的遗憾,也因为这个原因,他和杨大人始终不睦。”

    我听得心头微微一震。

    当初,我是亲眼看着常庆冲出城门决然赴死的,那一幕幕都刻在我的脑海里,我也还记得,他临行前对杨云晖说了什么,甚至,那只金钗我保留至今。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他们之间的不睦症结在此。

    听了常晴的话,我才幡然醒悟过来。

    爱情在人的生命里,固然很重要,但对于大好男儿来说,爱情并不是他的全部,所以他能忍,甚至能舍;因为他知道,还有许多的理想、目标,等着他去追求,去实现。

    其实,又何止是男人?

    想到这里,我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我也明白,为什么常晴今天的心情会那么低落了。

    明天,武试就要在耀武楼举行,她回想起当年常庆失落的那个武状元,才会如此难过。

    这时,常晴将那幅画卷了起来,放入了一旁的木格中,起身淡淡一笑,道:“算了,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再想也是无益,本宫也不该这样放任自己。”

    “娘娘。”

    “本宫有些饿了,让他们准备午膳,你陪本宫用些吧。”

    看到她强颜欢笑的样子,我心里有些酸涩,却也不忍阻她,急忙出去吩咐了扣儿他们,不一会儿便摆了一桌清淡的膳食,我扶着常晴走过去坐下,她拿起碗筷,刚刚夹起一片春笋送到嘴边,却又食欲寡然的放了下来nAd3(

    我想了想,俯下身道:“娘娘还有什么心事?还是——和明日武试有关?”

    她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今天早朝,六部的几位大人都纷纷向皇上递了辞呈,皇上接下来还会削一批人。”

    我挑了下眉毛——看来一切都在他们计划中进行。

    这一些人走了之后……对了,之前就曾经听常晴提过,禁卫军统领一职这些年来一直是由宫中武将换任,这么重要的位置迟迟不定,想必也有的人一直盯着。这一次削了那么多人,又正逢武试,看来是裴元灏准备提拔人的时候了。

    常晴道:“本宫也知道,皇上这些天一直在为提拔禁卫军统领之事在烦心,明天的武试至关重要,本宫也一直有些放心不下,总担心……”

    她果然,还在担心这个。

    我不知道裴元灏接下来的这一步棋要怎么走,但不管怎么说,这个问题也是迟早要解决的,定了这一步,之后再要做什么,也方便得多。

    我和她一时都沉默无语,站在旁边的扣儿眨了眨眼睛,道:“娘娘,若是您真的那么记挂,为什么明日不?”

    常晴嗔道:“昏话。本宫身为皇后,怎么能随意去那种地方。再说,皇上也不会允许的。”

    原来,她是真的想,只是担心裴元灏不允。

    我想了想,说道:“其实,娘娘若真的想去,不妨向皇上请个旨,皇上念在娘娘和将军手足情深,未尝不允。”

    常晴听了,似也有些心动,但并没有立刻说什么,只说再计较,我们服侍她举筷吃了几口就撤下了。我一夜煎熬,见没什么事可做便回自己的房间去睡下了。昏沉一觉漆黑无梦,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谁知就看见水秀正拉着吴嬷嬷在收拾,一见我睁眼,立刻欢天喜地的过来告诉我,昨天傍晚时裴元灏来陪皇后,常晴请了旨,皇帝亲口允诺,今天带她一同前去耀武楼。

    水秀笑嘻嘻的说:“真难得,皇上居然会允许咱们出门儿!”

    “是吗?那太好了。”

    我笑了笑,看来处理了六部的事,裴元灏也是心情大好。

    他这心情一好,景仁宫上下都一片欢腾,天还没亮就听见外面要随常晴去耀武楼的宫女太监们来来往往的收拾,我不是惯出门的,但也没什么可兴奋,尤其陪着常晴出景仁宫后,看见銮驾前呼后拥几百号人,也不乏有眼睛盯着我,越发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除了景仁宫的人,我还看到了南宫离珠的身影,背后也是一大群随从。

    她披着大红风氅站在台阶前,我依稀记得那个台阶就是当初她出事的地方,她似乎也还记得,神情冷冽得如同冰雕,连常晴走过来,她也只是淡淡的行了个礼,便不再开口。

    我和常晴对视一眼,都没说什么。

    不一会儿,皇帝到了。

    听见玉公公的声音,我们回过头,就看见赫赫扬扬一群人簇拥着裴元灏过来,而他手中还桥云嫔,两个人说笑着走了过来。

    常晴带着众人上前跪拜,裴元灏立刻扶她起来:“天冷,别凉着了。”

    常晴左右看看,道:“皇上也要带丽妃妹妹和云嫔妹妹一同前去耀武楼?”

    “嗯,他们也说想,朕想想,倒不如大家一同去热闹些。”

    “也好。”常晴说着,又向叶云霜道:“云嫔你有身孕在身,也仔细着些。”

    “臣妾知道。”

    他们俩说着,裴元灏又转头看了看周围,倒是玉公公问了人,上前回道:“皇上,贵妃娘娘传话过来,娘娘偶感风寒,太医交代不宜吹风,今日就不同去了。”|

    这话一出口,大家的眼中的都透出了一丝了然。

    我心里也透亮得很,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冷笑,无意中一抬头,却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正低着头若有所思,长长的睫毛覆在澄清的眼睛上,虽然简单干净,但却分明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许多繁杂的东西。

    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抬起头来,也看向了我。

    一对上他的目光,我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他也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会突然看见我,但还是很快平静下来,朝我微笑着点了下头。

    这个时候虽然没有下雪,但周围全都是积雪,空气仍旧是冰冷的,我却觉得眼睛有些微微的发热,说不出话来,也只能简单的,对着他微笑的点了点头。

    旁边有个年轻的官员叫他,他立刻转过头去,两人攀谈起来。

    我又看了他一眼,便淡淡的转过头去,却发现裴元灏正站在人群中,冷冷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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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1章 有什么猫腻?

    ?

    一对上他的目光,我连呼吸都紧了一下,回想起自己刚刚和轻寒的对视,不免白了脸,急忙低下了头。

    站在我旁边的水秀见我脸色难看,轻轻道:“姑娘,你怎么了?”

    “没,没事。”

    我有些慌乱的调转眼神,连常晴的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着有些无措的我,又看了看另一头,没说什么,只吩咐让水秀多顾着我一些。这时车队已经准备好了,帝后便上了车驾,等到丽妃和云嫔都上了车之后,我便跟水秀,扣儿一起上了后面的马车。

    圣驾行得不快,半个时辰之后便到了耀武楼。

    刚刚一下马车,就看到这里早已经人山人海,这是继上次太庙祭天之后皇帝最大的一次出行,禁卫军派出了大批人马守护,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这里防护得如同铁桶一般,我站在马车边上,看着那些护卫,又轻轻的叹了口气。

    水秀挽着我的手,轻轻道:“姑娘,你到底怎么了?”

    我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只轻轻的摇了摇头,转身便看见另一边的马车也停了下来,那个熟悉的身影撩开帘子跃了下来,虽然穿着广袖宽袍,但他的身手还是很敏捷,衣袂翻飞得好像仙鹤一样。

    我只看了他一眼,便又移开了视线。

    等到群臣与百姓跪拜之后,裴元灏便携皇后和丽妃、云嫔一同走进了前面的大门。耀武楼说是一座楼,但其实是个很大的校场,只是在校场的正前方有一座三层塔楼,高逾数丈,十分的巍峨庄严。

    武场的另外两边,还有观景阁,已经有人早早的准备好了坐蓐暖炉等物,裴元灏便慢慢的走了上去,和常晴一起坐在了最中央,南宫离珠和叶云霜则坐在了离他们最近的下手处nAd1(

    因为今天是皇帝亲自来督考武试,所有的应试者全都走到武场上向帝后跪拜行礼,我原本站在常晴身后,帮她捧着一只暖炉,一抬眼,就看到武场上一个熟悉的高大魁梧的身影,俊朗分明的眉目,透着几分犀利,下颌还有些胡渣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的粗犷。

    是他?!

    我心里惊了一下,但还好周围的人并没有注意,所有的人都全神贯注的看着下面的武场。

    这一次应试的一共有四十八人,共有三轮比试。

    第一轮,比试拳脚,将四十八人分成两人一组共二十四组比试,胜出的二十四人就可以进入下一轮的比试。

    第一轮一开始,武场上顿时打得一片欢腾,我的目光一直追逐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虽然不懂武艺,但也看得出他拳脚利落,几招下来就分了胜负,和另外两个看起来有些富贵气的年轻公子一起,是最早胜出第一轮的。

    胜出的人便可以脱离战圈,到一旁站着歇息。周围已经有人看着他们议论起来。

    从鼓声一响,常晴整个人就已经没有了声息,全部的身心都投入到了下面去,我看着她清净的侧脸,纤长的睫毛下,那双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睛不断的闪烁着,有好几次,我好像都看到了泪光。

    这时,裴元灏伸出手,轻轻的覆着她纤细而冰冷的手上,常晴微微一震,转头看着他。

    “皇上……”

    “皇后,很多事,不要去想了。”

    “……是。臣妾知道。”

    她轻轻的低下了头,裴元灏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那双眼睛带着几分犀利的光,看着下面那几个已经胜出的人影,当看到那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时,他似乎也若有所思nAd2(

    半晌,他轻轻的回了一下头,站在后面伺候的兵部侍郎立刻上前:“皇上。”

    裴元灏一抬手指着下面:“那一个,是什么人?”

    我站在旁边,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正是指着那个人。

    兵部侍郎往下瞧了一眼,躬身道:“回皇上的话,那个人叫孙靖飞。”

    “孙靖飞?可有人保荐?”

    “没有。这人原本是禁卫军戊戌一等四队的人,为了此次武试,特地请辞而来。”

    “哦?”

    裴元灏挑了挑眉毛,看着孙靖飞的眼神,越发深邃了些。

    兵部侍郎看着他的样子,不知道皇帝心里在想什么,脸上透出了一些忐忑的神情,常晴也听见了,转头轻轻道:“皇上,有什么不妥吗?”

    裴元灏看了她一眼,淡淡笑道:“没什么。”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眼神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就连常晴——我注意到,她看着那个人的神情,也和往常有些不同,似乎帝后都在这个人的身上,找到了什么往昔的回忆一般。

    不一会儿,第一场比试就已经结束,等应试者休息一刻,就要进行下一轮的比试。

    第二轮,比试兵器。

    趁着应试者下去休息的时候,已经有人抬上了几个木架,上面刀枪剑斧各类兵器都准备齐全了,在寒风里,越发显得寒光慑人。

    常晴似乎都感觉到那种寒意,伸手握住暖炉,却发现已经没有了什么温度,她微微蹙了下眉,我见此情景,急忙拿过那暖炉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的香片已经燃尽了nAd3(

    她正要回头叫扣儿他们,却见这几个小丫头看着下面看得出神,我也不忍心打扰他们,便附耳道:“娘娘请稍候,下官这就去帮娘娘取过来。”

    她无奈的笑了一下,像是嗔我太宠着这些孩子,也只能让我去了。

    我捧着暖炉,小心的从人群中退了出去,便下了观景阁往大门外走去,刚一出大门,禁卫军立刻有人走上来朝我行礼:“岳大人,有什么吩咐?”

    他们看得,倒紧。

    我心里苦笑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便到马车上取了一包香片扔了一些进炉子里,略收拾了一下,又回了耀武楼。

    刚刚走进大门,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

    刘轻寒!

    一看到他,我的心突得一跳,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里的香炉,却见他神情异常,不停的四下看着,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眼看着就要走过来了,我只觉得胸膛立刻不断搏动的心狠狠的收缩着,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好像要跳出我的胸口。

    但立刻,我的脑海里回响起了裴元灏恶狠狠的声音——

    “若你跟他敢有不轨,朕就剁了他!”

    还有出宫前,我和他甚至不接触,只是对视一笑,裴元灏看着我们的眼神,也好像要扼住我的咽喉一般狠戾。

    虽然我知道,裴元灏对他是赞赏有加,甚至现在也多有倚重,但我更清楚,皇帝若真的要杀他,绝对不会有一点手下留情。裴元灏的手段我早已经尝过,说怕,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只是不想让他也——

    一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的便闪到了一边的小路上。

    他原本就在四处看着,也没注意到我,就这么匆匆的往另一头走了过去。

    我站在角落里,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手里还紧紧的握着暖炉,却突然发现,原来这暖炉也并不怎么温暖的。

    再怎么温暖的东西,也抵不过心里的寒意。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颓然的叹了口气,正要准备转身离开,却听见身后撑起的帆布帐子另一头,响起了两个人很低沉的对话的声音——

    “喂,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

    “这一次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在,可千万别露出马脚。”

    “放心吧。”

    一听到这话,我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武场里除了前面的观景阁,所有应试者换装、休息都用帆布撑起帐子给临时搭建了这些棚子;应试者休息是在那一头,这边都是兵部的人准备和休息的地方。

    他们说这些话,难道——难道武试考场上,也会有什么猫腻?

    这样一想,我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极力压抑着自己的颤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尽量不让自己触碰到那些帆布帐子,屏住呼吸小心的听着,就听见那两个人又小声的说道:“咱们这些人里,只有那个姓孙的擅用枪,待会儿他上场,必然挑枪出战。”

    “嘿嘿,不过他想不到,咱们已经在那杆枪上——”

    “嘘,小心些,别让人听见。”

    “知道了。”

    “这一次申大人保荐的侄儿,对武状元可是志在必得,不能让这个家伙半路冒出来乱了咱们的计划。否则,申大人一发起火来,可吃不了兜着走。”

    ……miao笔ge.更新快

    申大人,又是申恭矣!

    我眉头紧锁,看起来前两天贡院科考他们吃了一亏,申恭矣还不死心,他也知道裴元灏这一次的武试是为了禁卫军统领选拔人才而来,才会志在必得,竟然让人在背后使这样的阴招!听起来,那些人应该是在孙靖飞擅用的长枪上动了手脚!

    糟了,且不说如果他们赢了,裴元灏这一招棋要走空,考场上刀剑无眼,万一伤到孙靖飞可怎么办?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这样一想,我也不回观景楼,急忙朝着另一头走去,可这里帆布棚子林立,周围人又多,好不容易挤了过去,就听见武场上一回急促的鼓点响起,一个声音大声道:“第一场,孙靖飞对韩越!”

    糟了,他要上场了!

    我这个时候再也顾不得什么,急忙冲到通向武场的甬道边,一把撩开帐子:“孙大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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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已出版,出版名《谁家江山:倾城天下》。新书《盛世为凰》,请支持】
那一夜,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成为冷宫深处的悲伤涟漪……
那一天,她跪在他的脚下苦苦哀求,她什么都不要,只想要出宫,做个平凡女人…
几个风神俊秀的天家皇子,一个心如止水的卑微宫女…
当他们遇上她,是一场金风玉露的相逢,还是一阙山河动荡的哀歌……山河为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山河为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山河为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