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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冷青衫     山河为歌txt下载     山河为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39章 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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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木兰双桨,啼春翠禽,荡漾着温润水气的江南,也会有这样凛冽的寒风,在耳边呼啸着,好像一个人疯狂的笑声。

    脸上的泪痕早已经干了,被寒风吹过,像是刀割一样。

    我的心,也是。

    一步一步,从镇上走回到吉祥村,远远的看到那熟悉的村庄,可是里面的人全都充满敌意的看着我,目光中慢慢的鄙夷不屑,甚至有一个大婶路过我的身边,狠狠朝着我的脸呸了一声:“不要脸!”

    “三儿那么好的丈夫,还不知足,还出去找外家,真是个不要脸的骚/货!”

    “这种女人应该千刀万剐!”

    “刘三儿也不知道着了她什么道儿,居然娶这样的女人!”

    我看着那些人愤恨不平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怎么也哭不出来了,干涸的眼睛木然的从那些人的脸上晃过,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茫然,我默默的转过身,朝着我的家走去。

    还是那间小屋,窗户里透着淡淡的,橘红色的光,虽然外面那么阴寒的天气,可那一点光却是寒冬里最温暖的存在,曾经,我只要看一眼那光芒,就觉得心里充满了力量,全身都好像被温暖了。

    那曾经,是我最渴望的家。

    可是现在,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每一步都好像千斤重,我那么渴望的家,这一刻却不敢去,不敢回,我不想毁了它,我真的不想,这是我用尽一切才得来的,我一生最珍贵的东西啊!

    不管怎么挣扎,我终究还是走到了门口,却看到大门是敞开着。

    屋子里,站满了人,刚刚在镇上看到那不堪的一幕的人,几乎都在,所有的人都围在桌前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屋子里喧闹得好像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我僵硬的站在门口,听着他们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三儿,我们真的没骗你。”

    “那个女人太下|贱了,她居然做出那种事,你一定不能饶了她!”

    “是啊,我们亲眼看见的,她跟那个袁公子在床上——”

    屋子的中央,刘三儿抱着孩子,坐在那里,虽然周围的人全都在吵吵嚷嚷的对他说话,可他却木然的坐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桌上的烛光,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看见,整个人连灵魂都消失了一般。

    这时,屋子里有人回头看见了我,立刻道:“看,那个女人回来了!”

    我站在屋外,看着里面那些人鄙夷的看着我,有人立刻道:“你还有脸回来?”

    “淫|妇!把她拿去浸猪笼!”

    我好像也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屋子里的那个人。

    似乎直到现在,刘三儿才突然明白外界发生了什么,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我,那张端正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木然得让人心疼。

    这时,旁边的村长立刻说道:“三儿,这样的女人可不能再要了!”

    “就是,你娶她的时候我们就不同意,你看现在,果然做出丑事来了吧!”

    “休了她!”

    在一片吵吵嚷嚷的声音中,刘三儿慢慢的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平静的说道:“各位,这是我的家事,请各位不要插手。”

    ……

    “请回吧。”

    那些人一下子哑口无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都叹了口气,便纷纷转身离开了。

    人走了,门也关上了,所有呼啸的寒风都被隔绝在了外面,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他,还有他怀里的离儿,孩子虽然小,还没有自己的意识,但似乎那种动物的敏感也让她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瞅着我们,微微的瑟缩的,往刘三儿的怀里缩。

    她,也在害怕吗?

    害怕失去什么?还是害怕所有的梦都碎了?

    刘三儿一直沉默的看着我,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的开口,原本清朗的声音这个时候却带着异样的沙哑,低沉的道:“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原本以为已经流干了的眼泪,在这一刻又一次盈满了眼眶,滚烫的感觉让我心里都酸涩了起来。

    “……没有。”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霹雳,突然从晴空落下,刘三儿那张被冰凝结的脸上,蓦地出现了一道裂痕。

    他的声音,也在发抖:“你和他,早就有关系了,是不是?”

    “是。”

    说完这个字,我似乎也感觉到什么东西彻底的破碎,胸口传来的剧痛让我连呼吸都无法继续,只能抬着头看着他的脸庞,哪怕多看一分,多看一点,才能让我坚持下来。

    “记住,如果你对他,他对你,还有一丝留恋,朕就杀了他!”

    这一句话像魔咒一般在耳边回响着,我不能让他受到一点伤害,我不能让他死,所以我不能让他再对我有一丝留恋,我只能狠心让他恨我!

    不止是他的声音,这一刻,连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的目光从我的脸上慢慢的移到了孩子的身上,还有颤抖着的看着我:“离儿,是他的孩子吗?”

    “是。”

    这一刻,我觉得他眼睛里最后的一缕光都消失了,整个人像是遭受到了最沉重的一击,踉跄着后退了两三步,好不容易站稳,看着我,又低头看了看孩子,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原来是这样!”

    “……”

    “原来,我真的,一直在照顾别人的妻子,照顾别人的孩子。”

    “……”

    “原来,这一切,真的,都不是我的。”

    看着他的笑,听着他的话,每一声都像是最锋利的刀,将我原本流血的心割得支离破碎,痛不堪言,可我说不出话来,我不敢说,只能看着他大笑着,笑声中是他从未有过的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下了笑,那曾经澄清而坚毅的目光,此刻几乎支离破碎,只带着最后残余的温度,看着我:“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回答我。”

    “……你问。”

    “你对我,有过一点真心吗?还是说,从头到尾,你都没有真的爱过我?”

    我看着他,看着他的脸,那张年轻而端正的脸庞,曾经是那么的清朗,好像从田野里吹来的带着青草气息的风,没有一丝杂质,永远都是温暖的,给人带来安逸和希望的。

    可现在,他的温暖已经被冻僵,好像这一刻我绝望的心。

    只等着被击溃,被粉碎。

    我很清楚自己应该说什么,可是一张口,喉咙却被突然涌上来的泪水堵住了,怎么也说不出来,喉咙发出挣扎一般的声音,我突然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原来欺骗自己,都是那么的难。

    “你告诉我!”他还在追问:“我只要你这一句话。”

    看着他颤抖的眼神,我的灵魂都好像要被撕裂了,有一些话几乎就要冲口而出的时候,耳边突然又回响起了那个人的声音——

    “记住,如果你对他,他对你,还有一丝留恋,朕就杀了他!”

    我的脸一下子惨白了起来。

    抬起头再看着他,我的脸上浮出一点淡淡的微笑,可在这一刻,我觉得全身的血,都凝结成了冰。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从来没有如此冰冷的响起,却仿佛是从千万里之外传来——

    “你也看到了,袁公子他多有钱,人长得也体面。你还不知道,其实他在京城,有权有势的,任何一个女人,只要跟了他,就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

    “就像我,如果跟了他之后,就不用每天还做工,一枚一枚铜钱的算着过日子;也不用想你每天还要出去,累死累活的挣那一点辛苦钱,到头来,吃不好,穿不好,还不能每天陪着我花前月下,吟诗作对。”

    “……”

    “呵,你这半辈子,都在这个小渔村里打渔,我看你是不会懂的。”

    “……”

    “你很好,我知道……可你没权,没财,没势……”

    “……”

    “但女人……就是爱这些。”

    “……”

    “和他好过,我又怎么会,爱上其他的……”

    心在胸口每跳一次,我的话语就湮灭一次,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紧的拳头,指甲深深的扎进了掌心,传来的抽痛让我颤抖不已,也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那一句话——

    “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

    |

    这句话一出口,我好像听见了整个天地轰然崩塌的声音。

    而刘三儿,他眼睛里最后的一丝光芒彻底的消失了,他好像站不稳一样,整个人都剧烈的摇晃了一下,最后终于站定,再抬头看着我的时候,脸上充满了愤怒。

    他走过来,将孩子还给了我,指着大门道,手指都在发抖:“你给我走!离开我的家!我不想再看见你。”

    “……”

    “走!”

    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暴怒,我知道,那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忍受的屈辱,可这一切,却是我带给他的!

    我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僵硬的转过身,打开了门。

    一开门,冷风卷着冰雨袭来,让我顿时打了个寒战,原来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

    冬天的江南,从来没有这样的瓢泼大雨,夹杂着冰冷的雪沫从天而降,好像连老天也哭了,可是这样冰冷的眼泪,却洗不尽我这一生的情殇。

    我看着眼前苍茫的雨幕,只觉得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茫然,看不到来时路,更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我只凭着本能,迈出了一步。

    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了他的声音:“站住!”

    我整个人都僵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回过头,就看见他了出来,低头看了我一眼,年轻的脸上是掩不住的屈辱和愤怒,却咬着牙道:“我走!但是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我的家了。”

    我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一头扎进了雨里。

    “刘三儿!”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很快就被大雨淋湿,头发和衣服狼狈的紧贴在脸上,身上,冰冷的雨让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却始终没有回头。

    而这时,怀里的离儿突然大哭了起来。

    我一低头,就看到孩子的襁褓里,还塞着一把长命锁,银光闪闪的锁面上,还雕琢了祥云的花纹,而在锁心,细细的刻上了几个字——

    轻盈。

    刘三。

    不离。

    看着这几个字,我终于忍不住,眼泪像是决堤一般狂涌而出,将孩子放到床上,转身跑了出去,就在他要走出院子的时候,我一下子冲到他的背后,一把抱住了他。

    “刘三儿!”

    他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木然的站在雨里,任我用力的抱住他,我从来没有这样紧紧的抱住过谁,双手拼命的用力,好像要将他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冰冷的雨中,只有眼前这个人,是唯一的温暖。可现在,我却要失去他了。

    “对不起,对不起!”

    我听着自己的哭声,从离开家之后,我再没有这样哭过,滚烫的泪水被冰冷的雨冲刷着,很快就变得冰凉,就像是我和他的幸福,短短的一瞬间,就已经再无法挽回。

    这一刻,我的眼前一片模糊的雨幕,却那么清晰的看到了过去的一幕幕,他清朗的笑脸,被萤火虫映照得那么温暖;在田边充满了稻谷清香的风里,他与我相依而坐;还有漆黑的夜晚,他明亮的眼睛看着我,用温暖的手握着我的指尖,告诉我——我们好好的过。

    可是,一切,都要消失了,我要失去他了,我要失去他了……

第440章 是老天爷,要我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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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对不起……

    我哭着在他耳边不断的重复这三个字,可是我知道,不管我说多少次,也无法挽回这一刻我和他之间破碎的关系,就像不管我多么紧的抱着他,可我知道,我终究还是不能再和他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他抓着我的手腕,轻轻的拉开。

    我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似乎不知道应该用力,还是应该放开。大雨瓢泼而下,已经将我们全身都淋湿了,刺骨的寒意让我全身都在发抖,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把放开了我。

    我的手颓然垂下,再抬头看时,他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一眨眼,便消失在了苍茫的雨幕中。

    完了。

    一切,都结束了。

    我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冰冷的雨水和滚烫的泪水在脸上混成一片,仿佛冰与火的交织,要将我闭上绝境。我想要痛哭,想要放声大哭,可一开口,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到后来几乎要呕吐,我捂着胸口,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殷红的血。

    鲜血落到地上,很快就被雨水冲淡了。

    我木然的跪坐在冰冷的雨中,雨越下越大,好像把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汪洋,要将我吞噬,而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只是呆呆的坐在那儿,不知过了多久,大雨中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是裴元灏,撑着伞,慢慢的走到了面前。

    他的身影是那么的高大,曾经是在岳青婴的梦里百转千回的出现,可现在,我也觉得是一场梦,却是一场醒不了的噩梦。

    一直到他走近,我才看清他冰冷的眸子,比雨水更冷的看着我。

    “为什么……?”

    “……”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抬起苍白的脸,被雨水冲洗得越发惨白,气若游丝的问。

    他冷冷的看着我,没有开口。

    “为什么!”

    我突然爆发一样的尖叫了起来,嗓子因为过于用力而渗出了血:“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为什么不放过我?我已经死了,我已经死了你都不肯放过我!”

    他低头看着我,脸上依旧是冰冷的表情,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开口,慢慢道:“你死了吗?”

    “……”

    “你没有。”

    “……”

    “既然没死,那么朕就不会放过你。”

    “……”

    “你也别忘了,朕说过,如果你敢死,朕一定杀了刘三儿,把他千刀万剐!”

    我颤抖着跪坐在地上,看着他慢慢的蹲下来凑到我面前,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一字一字的道:“朕说得到,就做得到。你要是敢过奈何桥,朕让你一转头就看见他!”

    听到这句话,我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寒冷猛地袭入心里,顿时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倒下。

    他一伸手便接住了我。

    在失去神智的前一刻,我感觉到他慢慢的将我抱起来,那双阴鸷的眼睛一直看着我,单薄的唇角扬起了一点冷笑,贴在我耳边,慢慢的说道:“记住,你就算是真的死了,尸体,也是属于我的。你没资格离开我!。”

    我病倒了。

    被他从雨里抱回去之后,就在一直持续的发烧,呕吐,整个人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中,唯一会清醒的时候就是被胸口的剧痛痛醒,好几次咳得见了血。

    三天请了十几个大夫来,却没有一个敢接手,唯一一个为了高额的赏金大着胆子给我开了一帖药吃了,刚刚吃完一会儿我全吐了出来,里面还掺杂着鲜红的血。

    那个时候裴元灏连眼睛都红了,震怒的让人把那大夫拖了下去,后来怎么样,也没有人说。

    我是管不了了,躺在床头没有丝毫的生息,好像一具尸体,虽然送来的汤药我都乖乖吃下去,可却像是填进了一个无底洞里,我的呼吸一天比一天炙热,也一天比一天微弱,原本养得稍微好一些的身体在这一刻好像我的精神一样,彻底的崩溃了。

    这一天,又请了一个大夫来,裴元灏铁青着脸坐在一旁,那大夫小心翼翼的给我诊过脉之后,又看了看我,哆哆嗦嗦的回过头:“公子……”

    他只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个字不说,已经吓得周围的人大气不敢喘一口。

    那大夫颤巍巍的说道:“这——这位夫人——实在是,没办法了,不如——不如准备准备后事,也算是冲一冲……”

    听到这句话,我突然笑了一下。

    而他已经一下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那大夫面前,一旁的长随看着情况不对,急忙上来道:“公子——请息怒。”

    他没说话,但眼中几乎要喷出怒火,吓得那个大夫大气不敢出一口,长随急忙抓着那大夫便走了出去,还把门也关了起来。

    我靠在床头,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这个时候,他慢慢的转过身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微微的弯起来。

    “你笑什么?”

    “我没有……自寻短见,”我笑着道:“是老天……不让我活下去,是老天爷……要我死。”

    他冲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用力的抓着,怒道:“我告诉你,在我裴元灏的手里,没有人能说死就死!”

    我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肩膀被他抓得有点痛,有些喘不过气来,我喘了一会儿,才抬眼看着他,虚弱的说道:“这一次,好像……不由你……做主了。”

    其实,任何的权势在生死面前都那么的无力,这一刻就算他能杀了所有的人,可老天要我死,那怎么样都挽回不了。

    我终于,可以彻底逃开了。

    我淡淡的一笑,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他依旧坐在床沿,双手还紧紧的抓着我,却已经完全的僵住了,我感觉到了他的气息也有些紊乱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他的声音低沉的道:“你不管孩子了吗?”

    “……!”

    我心里猛地一跳,睁开了眼睛。

    “离儿,我们的女儿,难道你就想这样死了,再也不管她了?”

    虽然已经心丧若死,可孩子——提到孩子,我平静的心里还是起了波澜,呼吸也重了起来,他仍然低头看着我,说道:“你连孩子,也不管了?”

    孩子,我的孩子,离儿,从在我的肚子里开始,她就一直过着颠簸无常的生活,就连出生,也比别的孩子更艰难,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对不起她,让她小小年纪就要经历骨肉分离的痛苦。

    想到这里,滚烫的眼泪从干涸的眼睛里涌出,滴落了下来。

    裴元灏看着我这个样子,表情也微微松了一下。

    就在这时,我说道:“我死,对她……也好。”

    他猛地一震,睁大眼睛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神情却很坦然,说道:“你告诉我,这一次……抓住了我,回了宫,你……会怎么……对我?”

    “……”

    “是……关进大牢,还是……关进……冷宫?”

    他的脸色僵了起来。

    不用他开口,我也明白这一次我的下场是什么,不外如是,只是将过去已经经历过的人生再走一次,我淡淡笑道:“她跟着我,也只是……受苦。”

    “……”

    “皇上,离儿……是你的女儿,就算……念在这一点上,请你把她……交给刘昭仪……给她抚养。”

    说到这里,虽然我还笑着,可心里涌上来的疼痛已经抑制不住,惨白的脸色中泛起了青灰色,气息越来越弱,再想要说什么都已经说不下去,伸手捂着胸口,可里面剧烈的疼痛已经让我手指痉挛,冷汗涔涔而出。

    “岳青婴!青婴!”

    裴元灏一下子急了,抓着我肩膀的手一下子抱住了我,用力的将我抱在怀里,我单薄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胸膛,能感觉到他的心跳,而我只是淡然的,比之前在船上,更淡然的对他一笑——

    我终于,可以彻底的……

    刘三儿……对不起……

    就在我的气息将住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裴元灏抱着我,眼睛都红了,却有一个长随一下子冲了进来,他转头瞪着那个人,怒火几乎要将人吞噬。

    那人也愣了一下,看着我的样子,立刻跪倒在地:“主人。”

    “滚!”

    “主人,有——有人闯入庄园!”

    裴元灏怒不可遏,几乎要杀人一样,而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那些护卫倾巢而出,竟然拦不住外面闯入的人,刀剑搏击的声音几乎就在耳边,那长随颤颤的说道:“请主人回避一下,保重龙体!”

    裴元灏咬了咬牙,又看了我一眼,将我放了下去,正要起身,就听见嘭的一声巨响,大门竟然从外面被人硬生生的踹开了。

    我躺在床上,什么也看不到,就听见裴元灏突然大声道:“住手!”

    所有的人全都停了下来。

    屋子里顿时安静得一片死寂,只听见几个护卫气喘吁吁的声音,似乎也惊愕不已,为什么他会让他们住手。

    然后,我听见了一阵脚步声,走到了床边,一个熟悉的身影俯身下来,看着我。

    我的视线已经一片模糊,只是在一片混乱中,看到了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睛,焦急不已的看着我,还听见了那个让人安心的声音——“青婴?!”

    这时,裴元灏走了过来:“带我去见那个慕华!”

第441章 “她不想跟你走”

    ?

    我听到了“慕华”这两个字,一下子就害怕了起来。

    她是个神医,医术很高明,曾经在扬州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救人无数,而现在黄天霸出现,裴元灏却要去见慕华,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如果慕华真的救了我……

    如果她真的救了我。

    一想到这里,完全没有了可能活下来的喜悦,反倒是更深的恐惧和无奈包围住了我,我看着黄天霸站在床头,眼角微微发红的看着我,过了很久,终于道:“跟我走!”

    像是最后一点希望都失去了一样,我的眼前陷入了一片漆黑。

    模模糊糊的好像是被人抱起来走了出去,一阵颠簸让我咳得更厉害,喉咙里尽是浓浓的血腥味,我已经看不清周围的人,只模糊的觉得身边的人应该是黄天霸,抬起虚弱的手臂,轻轻的抓住了他:“不要……”

    外面一直在颠簸着,可我却并不觉得难过,因为一直被他抱着。他的双手很有力,呼吸也带着沉重急促的感觉,吹在我的脸上,而这一刻,他的呼吸顿了一下,似乎听到了我的话。

    “黄爷……不要……不要救我……”

    我的指尖抓着他的衣服,用若不可闻的声音轻轻道:“求求你……千万不要……”

    “为什么?”

    耳边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沙哑,好像在压抑着什么,我已经分辨不出那到底是谁的声音,只轻轻道:“我……我不想,跟他……走……”

    “……”

    “他……他会把我关起来……会……会折磨我……,还有……还有那些女人,他们会打我……我不想回去,我不要回去……求求你,别救我……”

    说到最后几个字,我的声音已经细若蚊喃,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可抱着我的人却慢慢的僵硬了起来,那双手在长久的平静之后,慢慢的用力,将我用力的抱紧,隐隐听到了他磨牙的声音nAd1(

    我还在求他,可力气用尽后,连自己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或者到底说了没有,只是在沉默了很久之后,抱着我的双手微微用力,将我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那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的说:“别怕,没事的。”

    “……”

    我轻轻的摇着头,却已经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任人将我抱了出去。

    在那之后,我的整个世界混沌得好像回到了洪荒,一切都是混乱的,耳边充斥着风声、人声,还有马蹄一刻不停的奔跑声,就像一个人被关在完全漆黑的屋子里,却怎么也隔绝不了屋外的暴风骤雨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人抱下了马车,突如其来的阳光刺激得我睁开了眼,眼前看到的正是黄天霸的府邸。

    他站在前面,背影似乎也僵了一下,但还是立刻推门走了进去。

    门一打开,周围的人虽然一直安静着,却也忍不住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院子里能摔碎的都碎了,满地狼藉,而在这一片狼藉中,慕华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一转头,就看到了黄天霸。

    她冷笑着走上来:“怎么,这一次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的知己,跟你也没话好说了?”

    黄天霸沉声道:“青婴快不行了。”

    “什么?”

    慕华大吃一惊,一抬头就看到裴元灏抱着我走了进来,顿时脸色大变,但当看到我的样子之后,也什么都没有说,立刻走过来,抓起我的手一号脉:“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裴元灏只是看着她,面色沉沉的不说话nAd2(慕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我,还是立刻说道:“马上把她抱进去!”

    裴元灏一听,立刻抱着我便往里走,而慕华已经一边走一边吩咐道:“烧热水!天霸,把我的针拿出来,赶快准备人参!”

    宅邸中其他的仆妇原本都躲得远远的,她一开口,所有人都从房里走了出来,而钱五一走过来,看到裴元灏,顿时也惊了一下,黄天霸只轻轻的递了一个眼色,他便没说什么,转身忙去了。

    原本安静的宅邸因为我们到来而慌乱了一番,可一拿起银针,慕华却成了最安静的那个人。

    虽然我医理不及她,但多少也知道自己的身子是怎么回事,到了这个时候,下每一针都是致命的,慕华那张清丽的脸上透着凝重的神色,一手扶着我的脸颊,一手拿着银针轻轻的扎进我的肌肤,带来了一阵刺痛和冷意。

    我眉尖一蹙,微微的挣扎了起来。

    这时,一双有力的手臂伸过来,轻轻的锢住了我,却是黄天霸,他按着我的肩膀,又看向了慕华。

    慕华拿起最后一根银针,说道:“这一针很要紧,一定不要出错。”

    这句话却好像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谁说,她的额头上也满是冷汗,鬓发沾湿了黏在脸颊上,加上苍白的脸色,发黑的眼圈,看着多少有些狼狈,可黄天霸看着这样的她,眼中却有着异样的光芒。

    他没说什么,只是对慕华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慕华看了他一眼,咬咬牙,便伸手扶着我的脸颊,她的掌心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另一只手拿着银针,从我的头顶上去,慢慢的往下,扎进了百会穴nAd3(

    这一针虽然是扎在头顶上,却好像突然有成百上千的银针同时扎进了我的身体里,顿时一阵剧痛铺天盖地的用来,我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呼,顿时整个人都挣扎了起来:“啊——!”

    “压住她!”

    慕华眼睛都红了,还是用力的扶着我的脸颊不让我乱动,黄天霸的双手也压着我的肩膀,不让我随便乱动,针还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扎,我痛得已经快要失去神智,全身冷汗潮出,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头顶的房梁。

    一个人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他的脸色铁青,眼睛也泛着红,看着我的时候,目光中闪烁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却始终盯着我,一点也没有放开。

    依稀记得,我,就是被这样的目光,锁了半生。

    这时,慕华突然发现了什么,大声道:“糟了,她抽筋,快要咬到舌头了!”

    黄天霸一听,也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手突然伸过来,一下子塞进了我的嘴里。

    “唔——”

    我只感到牙齿好像咬破了什么东西,顿时一股腥味在嘴里涌出,旁边的人有的都大叫了起来,急忙要围过来,却被一个声音狠狠的喝止住:“都让开!”

    我被嘴里的血腥味刺激得战栗了一下,轻轻的睁开眼睛,泪水模糊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有他漆黑的眼睛正定定的看着我,好像就这样锁住了我一般。

    眼泪混着血流进了我的嘴里,那种咸涩的味道让我微微的战栗,看着他,他似乎也在痛,却没有丝毫的退却,就这么任我咬着他的手指,几乎能听到指骨被牙齿咬得咯咯的声音,好像下一刻就会断掉。

    如同对峙。

    就在这时,慕华突然抽出了两根银针,飞快的同时扎进了我头上两侧的穴位,顿时身上一松,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黄天霸这才松了口气。

    我瘫软的躺在床上,一直看着裴元灏,他慢慢的将手指从我的嘴里拿出来,已经被我咬得血肉模糊。

    “皇上!”站在后面的人一见,顿时脸都白了,刚要上前,他抬起手轻轻一挥,那些人只能噤声停下,他看向慕华,沉声道:“她——怎么样?”

    慕华从药盒里取出一片人参切片,放进了我的嘴里,回头看了裴元灏一眼,又看了看他的手,想了想,从旁边拿过一些纱布递给他。

    裴元灏也不接,只问道:“她怎么样了?”

    慕华冷冷的道:“真要这么急,也就不用把她弄成这样,再来找我了。”

    这句话一出口,裴元灏的脸色更难看了,像是压抑着什么,低头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慕华又看了他的手一眼,将棉布扔给他,说道:“若她没造化,明天能恢复神智,就活得下来,不然——”

    她又低头看了我一眼,眉宇间透着一丝淡淡的怜悯,叹了口气,便起身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钱五:“把屋里的灵芝和肉桂拿到药房来。”

    这个时候的我几乎已经陷入了昏迷,只有一丝神智还在,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和那双始终没有放开我的眼睛,他慢慢的俯下身,手指上的鲜血滴落下来,落到了我的脸颊上,滚烫的温度让我微微一颤。

    他用手指抹去那一滴血,却将更多的血抹到了我的脸上。-#~妙?笔?阁?

    浓重的血腥味让我在昏迷中,也有些不安。

    黄天霸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刻也微微的蹙眉,刚想要说什么,裴元灏已经抬起头,对他道:“承情。”

    “……”

    “等她明天好一些,我会带她走的。”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阵难言的沉寂当中,过了很久,黄天霸慢慢道:“你没听到她之前说的话?”

    “……”

    “她不想跟你走。”

    ...

    ...

    PrintChapterError(

第442章 你要干什么?!

    ?

    也许因为听到了黄天霸最后的那句话,这一夜我多少安稳了下来,没有再被冰火相煎的煎熬,只是做了一夜的乱梦。

    梦境很混乱,我看到了许多东西,好像幼年时看过的皮影戏,数不清的人和事在眼前一幕一幕的晃过,我看到了金碧辉煌的庭院里,那一个个二八年华,如花蕾一般含苞待放的美人;下一刻,她们都躺在了血泊中,变作了僵冷的尸体,一双双秋水明明失去了灵动和生气,直直的盯着我,我被吓得满身冷汗,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可一转眼,眼前的美人又全都变成了皇城里穿金戴银,花容月貌的嫔妃。

    许幼菱、申柔、常晴、刘漓……还有,还有杨金翘。

    奇怪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了。

    说起来,她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了,当初也真的为她的死而悲伤过,可现在想来,也许她走,是幸运的。

    虽然这个女人是庶出,出身并不好,心性却很高,若真的要她陷落在后宫那些女人当中,去做一个只能靠计谋才能夺得一个男人垂怜的妃嫔,她又怎么会甘心?

    只是,回想起她当初给我说过的话——“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只要目标没变,我不会离开我要走的路”,虽然对我的触动很大,我却不知道,她要的到底是什么,却是到死,也不知道她得到了没有。

    而我呢?

    兜兜转转的这些年,到头来,我又得到了什么?

    刘三儿,已经彻底的离开了我;女儿,已经被裴元灏找到;就连我自己,也落到了他的手里。

    想到这里,心中都是一片压抑,好像被一块石头压在胸口,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我微微蹙眉的想要挣扎,就在这时,那种压抑的感觉更沉了,我感觉下巴被人捏着张开了嘴,一股温热的东西进入了嘴里nAd1(

    顿时,苦涩的味道弥漫开来,我一下子呛得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哎,小心一点!”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味道虽然苦涩,可流入喉咙里,却很快带来一阵暖意,驱散了身体里的寒气,我顿时有了一点力气,慢慢的睁开眼,就看到慕华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根银汤匙,正往我嘴里喂着东西。

    一看见我睁眼,她的眼睛也亮了一下:“你醒了。”

    “……”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喉咙却沙哑着说不出来,只空洞的动了一下唇瓣。她伸手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捏了一下我的手,暗暗的长出了一口气:“还好,没事了。”

    说完,她又喂了我几口汤药,然后掏出袖子里的手帕,轻轻的给我擦拭嘴边的药汁。

    这个时候应该是清晨,屋外的晨光透过窗纸照了进来,给周围的一切都打点了一层淡淡的轻纱般的光泽,而她坐在床边,清丽的脸庞因为疲倦而显得有些苍白,却在晨光下有一种异样的温柔。

    这个时候,我不由的想起了当初扬州城瘟疫横行的时候,她在漫天大雪中,为那些灾民们看诊,送药。平时的她,不过中上之姿,可这个时候,却美得让人无法侧目。

    我轻轻的垂下眼睑,无意中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定睛一看,却是黄天霸,像是刚刚走进来,一只手还扶在门上,却一点声息都没有,定定的看着我们这边。

    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这一刻似乎也闪过了一丝如水般的流光。

    慕华却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又喂了我几勺汤药,用帕子给我擦了擦嘴,淡淡道:“我也懒得管你的事,只是我最好的嫁妆都赔在这碗药里了,你最好不要死在我家里nAd2(”

    说完,又给我擦了一下嘴角,便要起身离开,一转头,就看到黄天霸站在那里。

    她愣了一下,便走过去,没等黄天霸开口说什么,她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看我,冷笑一声道:“怎么,之前还没看够,现在还要过来看?”

    黄天霸的脸色微微一沉,道:“你别胡思乱想。”

    “我胡思乱想?这么说你不是过来看她的?”

    “……我只是过来看她醒了没有。”

    “哼,我说呢,若只是我在这儿,你也没这么勤快。”慕华冷冷道:“不过你别忘了,那个男人现在也在这里,还是顾忌一下得好。”

    黄天霸咬了咬牙,终究没有说什么,而是朝我这边走了过来,低头看了看我,轻轻道:“好些了吗?”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目光却下意识的看向了外面。

    我还记得在昏迷之前,裴元灏说过要带我走,现在我已经醒来了,他会不会就要把我带回去了?一想到这里,我的眼中也闪烁着不安的光,黄天霸似乎明白我心里想的,轻声道:“你别怕。只要你不想走,谁也不能强迫你。我不会让他带你走的。”

    听了他的话,我这才稍稍的放下了心。

    可站在一边的慕华,这个时候脸色却慢慢的沉了下来。

    我虽然恢复了神智,但精神到底不济,这一两天总是昏昏睡睡,清醒的时候少,睡迷的时候多。这一天好不容易稍稍有些清醒,微微的睁开眼,就看见慕华坐在床边,正看着我出神nAd3(

    这个时候,也是清晨,可晨光照在她的脸上,却是一片冷凝的苍白,带着一种淡淡的寒意,连那双眼睛里,也没有了半分柔光,反倒像是被什么给冻僵了一样。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她,我的心里微微有些不安。

    就在这时,虚掩的门被人推开了,慕华一听声音急忙起身走过去,就看见黄天霸走了进来,她眉尖一蹙,道:“什么事?”

    “她醒了没有?”

    “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黄天霸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只是想跟她说点事。”

    说完,他轻轻的走了过来,慕华站在门口,一直没有回头,就在黄天霸刚刚走过来的时候,她突然道:“在你心里,她比我重要多了是吧?”

    黄天霸的脚步一僵。

    慕华也回过头,瞪着他:“如果今天要死的是我,你会三天两头过来看吗?”

    黄天霸紧皱眉头,转身看着她,说道:“慕华,我以为我那天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和她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

    “你撒谎!”

    慕华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似乎又回到了过去他们争吵的气氛,黄天霸微微蹙眉,也带着一丝怒意的回头,却看到她脸色苍白,带着倦容的站在那里,眼角都是红的,原本的气恼似乎也在这一刻都消散了,他长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放软了声音:“我真的没有。”

    “……”

    “我只是过来看看她,没有别的意思,你若不信,可以在旁边看着。”

    说完,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到了床边。

    我一直躺着,这个时候也稍稍的撑起了身子,只是手脚发软,根本没办法坐起来,黄天霸急忙道:“你快躺下,别起来。”

    我气喘吁吁的看着他,又看了看慕华,道:“抱歉,我——”

    黄天霸摇了摇头,郑重的道:“你别想太多。我说过,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任何人能带你走,你安心的养身体。”

    话虽这么说,但引起了他和慕华之间的不睦,我的心里也真的十分过意不去,尤其慕华一直以来都怀疑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想到这里,我转过头,正想要对站在门边的慕华说什么,她已经转身摔门走了出去。

    我心里越发的不安,转头看着黄天霸:“黄爷……”

    黄天霸苦笑了一声,道:“没事,她常这样。”

    的确,从我过去住在他家那些日子,慕华生气与他争吵已经是常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刚刚我醒来的时候,看见慕华那冷凝的目光,总是让我感到不安,好像隐隐有什么事要发生。

    也许因为之前睡得太久,这一觉醒来之后,我反倒精神了一些,和黄天霸说了会儿话,才恹恹的睡了一会儿。

    再醒来的时候,还没睁眼,就感到有人坐在床边看着我。

    那目光是熟悉的,连气息也是,让人微微战栗的滚烫,屋子里也安静极了,似乎就只有我和他,这样的感觉让我的心跳也沉了起来,呼吸间不由的染上了一丝无措。

    这时,就听见他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知道你醒了。”|

    “……”

    “睁眼。”

    “……”我固执的闭着眼睛,只当什么都没有听见,眼前一片漆黑,也比看见自己不想看见的人要好。

    可才这样一想,就感觉到他俯下身来,整个人几乎都覆在了我的身上。

    我一下子睁开了眼,惊恐的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他虽然整个人都覆在我的身上,但并没有把所有的重量压下来,用一只手撑在我的枕边,另一只手已经抚上了我的脸颊,低着头,额头几乎贴着我的额头,近在咫尺的黑眼睛里映着我惊恐的表情。

    单薄的唇角轻轻一挑:“你说我想干什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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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你给她用了洗髓花?

    ?

    他说话的时候,那股熟悉的气息就吹在唇齿间,好像呼吸都胶合在一起,这种感觉我也真的并不陌生,曾经无数次的体味过,或温柔缠绵,或无情暴虐,都已经是太熟悉,也太陌生的感知。

    我的心一沉,转过头去避开了他。

    他皱了一下眉头,又伸手抚向了我的脸颊,感觉到那炙热的体温,我又一次偏过头,避开了他的手。

    可就在这时,我的目光却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的手上有两排深深的齿印,正是那天我抽筋的时候咬出来的,这么多天还没有长好,伤口里还透着血腥气,可见那个时候咬得有多狠。

    “岳青婴!”

    他咬着牙叫我的名字,僵在那里的手微微的用力,指骨发出咯咯的声音,我闭上了眼睛,已经准备接着他的一巴掌了,可过了好一会儿,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降临。

    我微微蹙眉,刚一睁眼,他已经伸手将我连人带被子一下子抱进了怀里。

    我顿时大吃一惊:“你干什么?”

    他看着我惊惶失措的样子,说道:“我们该走了。”

    该走了?我顿时明白过来,他这是要带我离开了,我一下子急了,忙挣扎了起来:“我不要,放开我!”

    他的脸上已经回复了冷漠,好像坚硬的岩石一样没有一丝温度,任由我无力的挣扎,却无法撼动他一丝一毫,抱着我就要站起来。

    就在这时,大门一下子被推开了。

    “住手!”

    他僵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回头一看,却是黄天霸走了进来,他看了看我们两,面色不虞的走过来,道:“放开她nAd1(”

    “……”

    “我让你赶紧走,不是让你带她走。”

    裴元灏头也不回,冷冷道:“朕也说过,只要她好起来,朕就一定会带她走。”

    说完,他已经将我抱了起来,转身要走,黄天霸手臂一横便拦在了他的面前。

    我这是第一次看到他们两人这样的对峙,过去,即使在扬州,在回生药铺,就算刀剑环伺的时候,他们两也没有这样的对立过,但这一刻,两个人都寸步不让,两张俊美的脸上全然是冰冷刚硬的神情,好像最锋利的两把剑,骤然相击,空气中几乎出现了火花。

    裴元灏贵为九五之尊,从小到大也并没有多少人敢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还这样对他,他脸色一沉,盯着黄天霸:“你敢拦我。”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我黄天霸不敢做的事。”

    “……”

    “她已经说过,她不想跟你走!”

    裴元灏冷笑了一声,低头看着我:“她这一辈子,从做了朕的女人那一天起,已经不由她做主。”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黄天霸听到这句话,也微微动容,看着我苍白的脸色,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你真的要把她逼死?”

    裴元灏冷笑了一声:“死了,她也是我的!”

    就在他们两针锋相对的时候,门一下子被人推开了。

    他们两一愣,转头一看,却是慕华慢慢的走了进来nAd2(

    虽然我的病已成沉疴,但这一刻看着慕华,却觉得她也并不比我好多少,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圈带着浓浓的阴影,好像昨夜一点都没有睡着一样。

    昨夜,她也的确没睡多少,我听见不远处的精舍,她和黄天霸又吵了一整夜,摔东西和哭泣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传得很远,也让我一夜难眠。

    这个时候黄天霸一看到她,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犹豫的神色,道:“什么事?”

    慕华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我,道:“她还有最后一副药,现在得吃了。”说完,转身从仆妇的手上接过了一只药碗,慢慢的走了过来。

    裴元灏倒是有些愕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慕华居然还惦记着让我吃药,他微皱眉头,却并没有放手,慕华走过来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虽然她成了尸体你也会要,但不至于真的想要带一具尸体回去吧?”

    裴元灏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越发苍白的脸色,终究还是将我慢慢的放回了床上。

    慕华俯下身,将那碗药送到我的面前:“喝了它。”

    碗一送到面前,立刻闻到了一股腥味,让人觉得有些难受,我低头看了看那浑浊的汤药,又抬头看了一眼裴元灏,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慕华的脸色微微的变了一下,但还是说道:“快点喝了,喝了药就好了。”

    不知为什么,她让我喝药显得有些急切,尤其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这个时候专注的看着我,两只眼睛几乎都通红了,端着碗的手也微微的发抖,里面的汤药险些溢了出来。

    我看着她,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尤其她看我的眼神,好像一只困兽被逼到了绝境,要做最后一次突围一样,给人一种紧绷到极致的感觉,好像下一刻就要崩溃一样nAd3(

    我下意识的推开了药碗:“我不想喝……”

    这一推,碗里的汤药立刻溢出了一些,慕华一看到,顿时眼中闪过了一丝怒意,我几乎以为她就要发火了,可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黄天霸和裴元灏,却像是咬着牙压抑着什么,抬头看着我,口气也不客气起来:“岳青婴,我并不想管你的死活,可我再告诉你一次,天霸是我的丈夫,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来抢走他!”

    她这句话一出口,黄天霸也变了脸色,上前一步:“慕华。”

    慕华眼睛也没有眨一下,直直的瞪着我。

    屋子里再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压抑得近乎窒息。就好像当初,每一次她对黄天霸表露感情的时候,都有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她的爱已经到了这个地方,让对方无法呼吸。

    我抬起头看着黄天霸,他其实也疲倦到了极点,却不知道要在这样的爱情里,挣扎到几时。

    也许,我真的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可以摆脱裴元灏,却让黄天霸陷入了一场更深、更痛苦的泥沼当中……

    想到这里,我惨然一笑,道:“好,我喝。”

    说完,便接过药碗,低头喝了一口。

    腥苦的味道一下子在嘴里蔓延开来,虽然药汁只是温热,可喝进嘴里却好像带着针一样,从舌尖一直烫到了咽喉,我咽下去之后,整个胸口都像是火烧一样。

    好烈的药!

    喝了这一口,我就喝不下去了,趴在床头直咳嗽,慕华看着我的样子,眼中却透出了一种兴奋的光,急忙道:“来,再喝。”说完,又把碗递到了我的嘴边。

    我一下子皱紧了眉头:“不——”

    “快喝!”

    她说着,竟然捏着我的嘴就要往我嘴里灌,旁边的两个男人感觉到不对劲,都急忙走了上来,黄天霸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慕华,你干什么?!”

    “你快喝!我要你喝!”慕华眼睛都充血涨红了,还拼命的抓着我不放,我只觉得胸口滚烫的感觉越来越烈,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脸涨得通红,手脚也在不断的发抖。

    裴元灏一下子过来抱着我,只觉得入手滚烫,也感到不对劲:“青婴,你怎么了?!”

    “我……我……”我再要说什么,喉咙已经沙哑,像是烟熏火燎一样,在他的怀里直发抖。

    “青婴!青婴!”他睁大眼睛看着我,突然抬起头对着慕华:“你给她喝了什么?!”

    黄天霸听了这句话,再看我的样子,也恍然明白了什么,急忙抓住慕华的肩膀将她面向自己:“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给她喝的是什么?”

    慕华却一直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一种近乎疯狂的笑意,一边笑,一边说道:“好了,太好了……她终于不能再来和我抢你,终于不能了!”

    裴元灏怒道:“你给她下毒?!”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脸上带着震怒的表情,黄天霸一惊,急忙将慕华拦在了自己身后。

    “你让开!”裴元灏怒道:“我要杀了她!”

    这个时候,外面的护卫也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尤其听到裴元灏的怒喝,全都冲了进来,一看见他怒不可遏的样子,立刻道:“主人!”

    “给我把她剁了!”

    “是!”

    他一声令下,所有的人全都拔剑出鞘,立刻便要上前,黄天霸横了他们一眼,双臂一展,立刻两道金光出现在了指尖,他怒目一视:“谁敢!”

    那些长随当初在我病重的时候就已经和他交过手,早就见识过他的厉害,这个时候看他的样子,也知道动了真怒,顿时也没有人敢轻易上前,双方僵持了下来,裴元灏怒道:“你还敢护着她!”

    黄天霸回头看了慕华一眼,又看了看我,终究咬牙道:“她是你的女人,这——也是我的女人!”

    “……”|

    “不管是谁,我也不能让人动她。”

    “你——”

    “况且——”黄天霸又看了我一眼:“如果青婴真的中了毒,只有她能解。”

    一句话,却是让裴元灏立刻冷静了下来,的确,以慕华的医术,她若真都要下毒,世上只怕没有多少人能解毒的。

    裴元灏怒目看着他们,终究还是一挥手,周围的人立刻后退了两步,黄天霸这才收起了手中的金镖,急忙走到床前,看着我已经痛得蜷缩在床上,眼中也流露出了沉痛之色,急忙俯下身拿起我的手,给我诊脉。

    这个时候,我的体内像是燃起了烈火,把五脏六腑都烧焦了一般,痛得我满头大汗,却一声也喊不出来,裴元灏只能将我紧紧的抱着,才不会挣扎着伤害到自己,黄天霸给我诊了一回脉,突然大惊失色,回头看着慕华,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一瞬间红了。

    “你——你给她用了洗髓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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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失心

    ?

    “洗髓花?!”

    裴元灏抱着我的手一下子用力,脸色顿时铁青起来——这是当初在皇家夜宴上,姚映雪中的那种毒药当中的一种药材,原本那毒是要下在殷皇后的碗里,却因为我阴错阳差的换了碗,而让姚映雪中了毒。

    那个时候,姚映雪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却没想到,现在轮到我了……

    真是一报还一报!

    裴元灏眼睛都充血了,瞪着一直看着我们,脸上露出疯狂笑容的慕华,咬牙道:“你居然,真的对她下毒——”

    话没说完,黄天霸却突然道:“不,这不是毒。”

    “什么?”

    “洗髓花只在花开的时候有毒,她用的,不是花开时的洗髓花。”

    “那——那是什么?!”

    “是花谢之后的花蕊。”

    “到底有什么用?!”

    这一次,黄天霸再看向我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一字一字的道:“洗髓花——洗髓……,据说,会将人所有的记忆都抹去,所有的……如果用量大的话,人会变回一张白纸,就像……就像刚刚出生的婴儿,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懂……”

    裴元灏一听,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僵硬着低下头看着怀中的我。

    这个时候的我已经被身体里炙热的火焰折磨得生不如死,在裴元灏的怀里挣扎翻腾,他只能用力的紧紧抱住我,锢住我的手腕,才能让我不伤害到自己,可即使这样,我仍旧痛苦不堪,干涩的喉咙里发出凄厉干哑的嘶吼。

    “啊——啊——!”

    裴元灏咬着牙抱着我,说道:“她——她会变成那样吗?”

    黄天霸看了看洒在地上的汤药,又看了看我,半晌才慢慢的道:“她刚刚服下的量,并不多,可能——”

    “她会忘记很多事nAd1(”

    慕华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眼中带着狂喜的神情盯着我,整个人因为兴奋而微微的发抖,道:“她的记忆会发生混乱,也许会忘记很多人,也许,她会忘记你,她再也不能记得你!”miao笔ge.com更新快

    说着,她看着黄天霸,脸上露出了一丝近乎崩溃的笑容:“她再也不能跟我抢你了,再也不能了!”

    黄天霸蹲在地上,这一刻,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彻底的漆黑,连一点光都没有了,整个人好像石雕一样,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到了慕华的面前,低头看着她。

    从来没有在他的眼中看到那样的眼神,哀戚、沉痛,好像只看一眼,连灵魂都会跟着他一起痛一样。

    而这个时候的我,灵魂不仅痛,简直就像被地狱的业火烧着,快要灰飞烟灭一般,整个人在裴元灏的怀里已经无力挣扎,一点一点的抽搐着。

    这时,一只手轻轻的伸过来,拂过我的额发,我模糊的睁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正低头看着我,那张原本铁青的脸上,怒意正在慢慢的消失,却有一种莫名的,带着宁静之意的涟漪,在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微微荡起……

    这是——怎么了?

    我还没想到什么,他轻轻的伸手抚过我的眼,顿时黑暗袭来,我陷入了昏迷当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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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2) 朕,不会伤害你的

    我几乎下意识的就后退了一步。

    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仿佛随着周围突然被风吹得摇曳的烛火一样闪了一下,但立刻就恢复了平静,仿佛那一闪而过的沉凝只是我的错觉。

    他慢慢的说道:“朕说了,你不用怕。”

    “……”

    “朕,不会伤害你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也颤抖得厉害,但我还是问出了口:“你叫我来,做什么?”

    “……我想见你。”

    “……”

    “我还想见见我们的女儿。”

    “……”

    “但我知道你生病了,刘三儿把孩子送到了镇上。”

    “……”

    我并不应该惊讶,我们的生活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原本就是他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只是,当我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甚至——我和刘三儿的拥抱,亲昵,也都在他的视线中,我就觉得害怕。

    可是,他却没有丝毫要生气,发怒的样子,只是平静的说道:“你进来。”

    “……”

    “外面冷。”

    我哆嗦了一下,终于还是慢慢的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暖,角落的香炉里升起了袅袅的轻烟,鼻尖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可我丝毫没有觉得被温暖了,只打了个寒战,藏在袖子里的指尖用力的握着,越靠近他,越觉得冷。

    他走到桌边,然后回头看着我:“坐下。”

    “……”

    我慢慢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立刻有一群侍女捧着托盘从外面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精致的菜肴,散发着浓浓的馥郁的香气。

    那些侍女一边布菜,他一边看着我说道:“我知道你的身体不好,生了孩子之后一定也没有好好调养,刘三儿——他那么穷,也买不起好的药材给你进补,所以你的脸色才会这么苍白。”

    说着,他伸手过来覆在我放在桌上的手背上。

    “手也这么冷。”

    我像是被针刺一样,一下子将手抽了回来。

    他看了我一眼,却没说什么,周围那些侍女也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似得,布完了菜之后,朝着我们轻轻一福,便又都转身离开了。

    他微笑道:“吃点东西吧。”

    “……”

    “我知道,你还没有用过饭。”

    他一边说着,已经拿起一只碗开始盛汤,那碗乳白色的,热气腾腾的汤正散发着浓浓的香味,不知炖煮了多久,只闻着味道就能闻出好几种药材。

    对于我这样身体虚弱的人来说,这的确是无尽的诱惑了。

    他盛了大半碗,然后放到我的面前来:“喝了它。”

    我看着他,却没动。

    面对着裴元灏,不要说吃东西,我能管住自己不要昏厥,不要发疯,不要在他面前情绪崩溃,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若还要吃东西,我只怕会当场吐出来。

    他看了我一眼,只顿了一下,声音沉了几分:“喝了它。”

    我摇了摇头。

    我不是来和你相聚,也不是来和你旧梦重温的,我和你之间,我更演不来那种深情的戏码,如果这是一场噩梦,那么你就尽早揭开这层平静的假面。

    他沉默的看着我,看了许久,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就在我以为他已经要撕碎着平静的假面,要勃然大怒的时候,他却突然走到我面前来,端起那碗汤,用勺子舀一些轻轻的吹凉了,送到我嘴边:“喝了它。”

    “……!”

    我近乎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他。

    汤水已经吹凉了一些,温热的汤汁蘸在勺子上,轻碰到了我的唇,却好像火一样滚烫,烫得我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

    他看着我,眼睛眨也不眨:“是要我喂你,还是你自己喝。”

    “……”

    “选一个。”

    “……”

    我只觉得胸口憋闷得难受,而他这样站在我面前,更让我无法呼吸,我僵持了一下,终于伸手接过了汤碗:“我自己喝。”

    “……”

    他的脸色微微的松缓了一些,看着我拿起调羹慢慢的喝了一口汤,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这才又走回到他的座位边坐下,拿起碗筷来,笑道:“这样才对。”

    ……

    在他的注视下喝完那碗汤,又吃了一些东西,每一口都像是吞下一块烧得火红的炭,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要熬干了一样,咽下最后一口饭菜的时候,甚至差一点吐出来。

    但我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咽了下去。

    而坐在对面的他,却是用近乎温柔的目光看着我,看我吃完了碗里的东西,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一些。

    他说道:“你这样才对,这样,身体才会好得起来。”

    “……”

    “朕不想再看到你受伤的样子了。”

    “……”

    我抬起头来,脸色苍白的看着他。

    接下来呢?他要如何?

    要像当初在我出宫前一刻一样,毁灭我所有的生活,所有的梦想,还是——

    就在各种可怕的想法不断的在脑海中翻涌的时候,他说道:“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朕明天再接你过来。”

    “……”

    我的呼吸窒了一下。

    他说什么?

    他让我回去休息?

    明天,还有明天?

    眼看着他已经站起身来,一拍手,那群侍女又立刻走进屋来收拾起东西,她们轻快的便将所有的杯盘狼藉都收拾干净了,而我和他又站在空荡荡的圆桌两边,这样无言的相对着。

    我终于忍不住,颤抖着开口:“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

    你的微笑和温柔之下,到底藏着多少伤害我的利器?

    你告诉我,全部告诉我!

    他平静的站在圆桌的另一边,这一点不远不近的距离,好像无法靠近,又好像怎么都逃脱不开他的桎梏,我听着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之后,再慢慢的,绵长的响起。过了许久,他说道:“朕想,明天见到你。”

    |

    我被他的人用马车送回了吉祥村。

    还在离村口不远的地方,我就自己下了马车,才刚走了两步,我就跑到路边的一棵树旁,哇的一声把之前吃下的东西全都翻江倒海的吐了出来。

    这一吐,连胆汁都几乎吐了出来,我难受得冷汗直冒,眼睛都有些发黑了。

    扶着树,又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直身子,跌跌撞撞的往回走,刚走到村口,就听见前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我:“轻盈!”

    我抬头一看,刘三儿心急火燎的朝我跑了过来。

    他走到我身边,焦急不已的说道:“你去哪儿了?我回家一个人都没有,去问邻居,他们都说没看见你,吓坏我了。你去哪儿了?”

    “……”

    “你,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他说着,伸手一摸我的额头,立刻惊了一下:“还出了这么多冷汗!你怎么了?”

    “……”

    “轻盈?!”

    我呆呆的看着他,看着他心急火燎的样子,却不知为什么,之前所有的紧张和窒息,都在这一刻缓了下来。

    我苍白着朝他笑了一下:“我没事,只是——家里闷,我出来走走。”

    “还说没事,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他说着,一只手扶着我的胳膊,另一只手环着我的背将我抱在怀里:“快跟我回家!你的身体还没恢复,怎么能出来乱走呢?万一昏倒了怎么办?”

    我被他抱在怀里,一步一步的往回走,感觉到那双手,滚烫的扶在我的手臂上,好像着了火一样,虽然有些烫,却在这一刻将之前我心中所有的冰冷和恐惧都驱散了。我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他仿佛也出了一头的冷汗,还有眉心那深深的褶皱,每一样,都显得那么紧张。

    却让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回到家里,看见他把离儿也带回来了,只是这丫头大概在镇上那位大姐那里吃饱喝足,一回到家就又呼呼大睡起来。

    我坐在床边,看着孩子毫无防备的,天真的睡容,只觉得满怀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而这时,一团温热的东西贴上了我的脸庞,我愣了一下,转头一看,却是刘三儿正用一张被温/水****了的帕子帮我擦脸,对上我有些茫然的眸子,他轻叹了一声,说道:“你也这么大了,都是孩子的娘了,怎么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

    “万一今天我要是没过来找你,万一你要是昏倒在路边了,可怎么办?”

    “……”

    “还做人的娘呢。”

    “……”

    听着他好像训孩子一样,却又有些怨怼的口气,不知为什么,我却只柔柔的看着他,胸中那原本就已经满满的温柔,此刻像是潮水一样不停的涌动着,拍击着我原本被冰冻了的心,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擦到最后,他用毛巾用力的戳了一下我的额头:“今后别再这样了!”

    “……”

    “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

    我像个孩子一样认了错,让他也忍不住笑了一下,轻轻的摇了摇头,便端起水盆,起身走了出去。

    就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突然忍不住叫他:“三儿——”

    他停下来回头看着我:“嗯?”

    那一瞬间,有太多的话在我的心中翻腾。

    我是皇帝的女人,我曾经是皇帝的女人,我们的女儿,其实是皇家的公主。

    刘三儿,我们一起走吧。

    离开这里,这那个男人的控制,我们去别的地方生活!

    或者,我们去蜀地,到了那里,他就再也不能这样桎梏我了!

    ……

    所有的这些话,都在我的心中翻涌,可就在我要把它们说出来的一瞬间,我突然透过被他推开的木门,看到我们的院子外,远远的地方,一个人影闪过。

    只是一瞬间,但我清楚的看到了。

    那是裴元灏身边的随从。

    顿时,一盆冷水迎头浇了下来,将我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心凉。

    我差一点就忘了,我虽然想逃开他,可现在的我们已经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我们的一举一动,甚至一言一行都在他的耳目控制中,如果我起了要逃走的心思,也许在我逃走之前,就已经被他抓住了。

    一想到这里,所有的话都被我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刘三儿站在那里还在我开口,却见我的脸色一下子又沉了下去,微微有些疑惑的道:“轻盈?怎么了?你要说什么?”

    “……”

    我仓惶的看了他一眼,轻轻的要了一下头:“没,没什么。”

    他笑着摇了摇头,道:“要是累了你就先去休息一会儿。等离儿醒了我再叫你。”

    “……嗯。”

    “快去休息吧。”

    我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他走出去,将门关了起来。

    阳光,也像是一下子,被隔绝在了我的世界之外。

    |

    接下来的好几天,几乎每天,裴元灏都会派人到家里来接我。

    那些人来的时间很准,每一次都是刘三儿离儿去镇上给我拿药的时候,他们就来了。我当然知道,是因为他们随时都监视着我和刘三儿的一举一动,才会每一天都在最好的时间接我过去,又在最恰当的时间,送我回来。

    只是我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如果我恨我装死,恨我嫁给了别人,他大发雷霆,甚至将我和刘三儿都处死,这也是他身为九五至尊完全可以做到的事;抢走离儿,或者劫走我,也都是他易如反掌的。

    可他没有。

    他甚至没有任何要跟刘三儿摊牌的迹象,只是每一天这样接我到他庄园里,或吃饭,或饮酒,或品茶,甚至听他请来的戏班唱一出折子戏。

    却始终,没有任何要对付我们的样子。

    但越是这样,我越害怕,因为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初在我满怀希望想要离开皇宫的时候,他是怎么样,将我的希望一步一步碾碎的。

    想到这里,我的手一颤,杯中已经温热了,甚至有些烫的药酒立刻洒了出来,洒到了我的手背上。

    “啊!”

    我低呼一声,急忙丢开杯子,手背上已经火辣辣的痛了起来。

    坐在桌子对面的他一看,立刻起身走过来,一把拉过我的手,看见上面红了一大片,立刻皱起眉头,大声道:“来人!”

    我下意识的道:“不用了,我没事。”

    “不行!”

    他声色俱厉,看着我的手,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回头又道:“还不快点!”

    周围的侍从早已经看到,立刻走过来,手忙脚乱的送来的凉水,伤药膏,还有纱布,裴元灏抓着我的手放进灌满了凉水的铜盆里,水冰凉的,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立刻冻得我一哆嗦,却让手背上火辣辣的痛楚好受了一些。

    而他的手,还紧紧的抓着我的手,同样浸泡在冰冷的水里。

    肌肤被他触碰的地方,没有被热酒烫伤的,却同样,火辣辣了起来。

    今天,他又把我接到了他的庄园里,说是让人送来了上好的药酒,烫热了喝起来,可以驱寒,也让我冬日畏寒的毛病舒缓一些,我原本也只打算乖乖的灌几杯让他满意,这样可以早一点回家,哪怕到了家再跟之前每一次一样吐出来都好,谁知却——

    被他触碰的地方越来越烫,我也越来越不安,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

    他立刻道:“别动!”

    “……”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手已经被凉水冻得发白了,才把我的手捞起来,水淋淋的,指尖已经冰凉,他接过旁边仆人奉上的毛巾,小心翼翼的给我擦去手上的水。

    然后上药,包扎。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来看着我:“还疼吗?”

    “……”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轻轻的摇了一下头。

    他立刻淡淡的笑了一下,而旁边那些侍奉着的侍从,虽然一直都恭恭敬敬的一言不发,但这个时候,好几个人也仿佛暗暗的松了口气。

    “你们都下去吧。”

    他一开口,那些人便都纷纷退下了。

    偌大的屋子里又只剩下了我和他,还有桌子中央那正温着酒的小炉子,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一时间,安静得有些异样。

    他却没有回到之前的座位上,而是坐到了我的身边,捧着我受伤的手没有放开,轻轻的抚摸着缠好的绷带:“你怎么,那么容易受伤啊?”

    “……”

    “总是这么伤痕累累的,朕怎么放心得下?”

    我的心突的跳了一下。

    回想起今天到这个庄园来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那些侍从们里里外外的忙碌,似乎在收拾东西,又听到他的这句话,我蓦地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难道——他要离开了?

    他毕竟是皇帝,是天下的主人,不可能一直呆在这个小小的山村里,还有太多太多的国家大事需要他回京处理。

    所以,他要走了!

    他会放过我吗?

    还是要强行带着我和离儿一起走?

    他到底,是什么打算?

    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只见他却是专注的看着我的手,没有被纱布包裹的手指露在外面,因为天气太冷,指尖被冻得发白,冷得像冰一样,他慢慢的将我的手指握紧,护在掌心。

    我战栗了一下,越发小心翼翼的:“多谢……皇上。”

    他又说道:“朕这一次离开,很久,就都不会再下江南了。”

    “……皇上当以国事为重。”

    “可惜了江南的好风光。”

    “京城的风光,也是无限好。”

    他听着,唇角微微勾起一点,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看着我道:“你也想念京城的风光吗?”

第436章(3) 离开 彻底的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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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听着,唇角微微勾起一点,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看着我道:“你也想念京城的风光吗?”

    “……”我立刻闭上了嘴。

    他却微笑着,继续说道:“朕当然也喜欢京城的风光。”

    “……”

    “每一处,你与朕共赏过的,朕都很喜欢。”

    “……”

    “朕还记得,跟你去过的,每一个地方……”

    他说着,声音也慢慢的低了下来,好像一个人喝醉了,开始无意识的呢喃,而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几乎迷醉的表情,捧着我的手,慢慢的低下头去,温热的唇落到了我的指尖上。

    他,在亲吻着我的指尖!

    原本冰冷的手指,在他掌心的温度中恢复了一丝知觉,更是在这一刻,感觉到了他柔软的唇所带来的,滚烫的气息,和那令人战栗的触感。

    他慢慢的吻着我的指尖,一点一点的吻着,好像珍惜着每一寸肌肤,每一次肌肤相亲的片刻。

    但我却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一下子站起身来,将手抽了回去。

    他愕然的睁大了眼睛,抬头看着我,我原本已经紧绷的情绪几近崩溃,眼泪盈满了眼眶,几乎就要涌出来。

    他沉声道:“青婴——”

    “你到底要干什么?”

    “……”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捧着那只被烫伤了的手,已经支撑不住,靠着身后冰冷的墙壁慢慢的蹲了下来,全身好像冷得厉害在不停的发抖,哆嗦,就连声音也带着浓浓的哭腔,几乎支离破碎:“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

    他站起身,却没有立刻靠近我,而是扶着桌子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我。

    看着我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

    看着我在他的温柔呵护中,快要崩溃发疯的样子。

    我却已经不敢看他,只怕下一刻,他温柔的面具就会被撕得粉碎,他会像一头发怒的豹子一样扑上来,一口咬断我的咽喉,撕裂我此刻所拥有的一切——我的家庭,我的丈夫,我的女儿,我期盼奢望的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几乎要让人窒息的安静中,他开口了。

    声音却是低沉的,近乎沙哑的:“来人。”

    “……”

    我仓惶的抬起头,看见门外走进了两个侍从,是平时每天接我过来,又送我回去的。

    “送青婴回去。”

    “是。”

    他扶着桌沿的手微微有些紧绷,手背上青筋都突了起来,可他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只看着他们走过来扶起我,将我送了出去,而他始终没有再看我一眼,只那么静静,却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似得,没有回头。

    |

    回到家没一会儿,刘三儿也回来了,看见我呆坐在床头,脸色有些苍白的,他急忙走过来:“怎么,又不舒服了?”

    我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眼睛怎么这么红?”

    “我——”

    我刚想说被沙迷了眼,可话还没出口,他一低头就看到了我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我顿时惊了一下。

    之前在裴元灏的家里,一直都被他压抑着,这一路上回来,情绪也几乎完全崩溃,我都忘了拆掉手上的纱布,刘三儿一看立刻急了:“你的手怎么缠着纱布?受伤了?”

    我想了想,立刻说道:“没事,刚刚想去烧点热水,不小心烫着了。”

    “烫伤了?严不严重?”

    “不严重,没事的,只一小点。”

    “上药了吗?”

    “上了药的,放心。”看着他关切的样子,我忍不住心里也温暖了起来,柔声说道:“我没那么笨,烫伤了当然要上药包扎的。你看,好好的。”

    他立刻皱紧了眉头:“还说好好的,你看看你,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

    “不小心嘛。”

    “你啊。”他又细细的捧着我的手看了一会儿,因为缠着绷带,也实在看不清到底伤势如何,只看着我淡淡的轻松的笑意,才算放下一点心来,但还是责备的说道:“今后真的别再这么大意了,你这样受伤了,我——”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下来。

    我也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

    却见他黝黑的脸上竟似浮起了一点淡淡的红,而见我看着他,那脸上就更红了。

    我不知为什么有些想笑,可才一笑,却又立刻觉得有些酸楚。

    虽然,我在很多时候都不够清醒,也不够聪明,但我知道,有的时候,幸福就是滋生在最艰难,也可能最危险的时候。

    我知道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在这周围,又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这间小小的屋子,他们将要带来的,也许是毁灭一切的厄运,也许是就此离开,从此不再纠缠的决断,可这一切,都阻拦不了这一刻,我看着刘三儿慢慢泛红的脸,心里那一份淡淡的喜悦。

    ……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对坐着,仿佛相守一般,也没有多的话,他还捧着我的手,也是轻轻柔柔的,甚至没有弄疼我一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啊?”

    “我,想带你和离儿,离开这里。”

    “……”我愣了一下,一时间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离开吉祥村,去别的地方。”

    “……为什么?”

    他看了看我,然后说道:“其实以前我也一直有这个想法,只是父母在不远游,所以一直没有真的这么做,但这一次——”他说到这里,眸子也微微的黯然了一下,停了一刻才慢慢说道:“一来,我惹了那样的官司,只怕将来也不会安宁,扬州府那边的人会不会再来找麻烦都是未知,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二来,我也不想总是呆在这个小村子里,我,我想出去看看。”

    我看着他,慢慢的也回过神来,问道:“你想去哪儿?”

    “我听说有一些书院,就算学生年级大了,也会招的。”

    “……”

    “我想去看看,一边做工,一边念书。”

    “……”

    “我不想再跟之前那样,去听那些人是怎么评论时事,评论那些功过是非。我想自己好好的念书,自己去看清世事,自己去看那些功过是非。”

    “……”

    “你说,这样好不好?”

    我一时没说话,又沉默了许久,才轻轻的说道:“离开这里?”

    “对。”

    “你,是已经打算好了吗?”

    “我这样考虑也很久了,但还是要问问你。毕竟,我们是一家人,我希望我的想法也能得到你的支持。”

    说着,他看着我,认真的道:“轻盈,你愿意吗?”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慢慢的低下头,可原本已经平静的心潮在这一刻猛然的翻涌了起来。

    离开这里!

    离开!

    离开这个村子,离开江南,离开裴元灏所知道的这个地方,这是这些日子,我几乎做梦都想做的一件事,可我不敢,因为我不知道,裴元灏到底会怎么对待我们,我更不敢轻易的对刘三儿开口,因为那些全都是我不堪回首的过去。

    我斩断了过去的一切嫁给他,是希望能和他一起拥有新的生活,而不是再被过去的情殇所羁绊。

    但现在,我没想到的是,刘三儿居然自己提出了要离开吉祥村。

    而且,他是想要去书院念书!

    我没有想到,即使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又遭遇了那么多的不幸,可他心中的追求始终不改,也没有轻易的被折损!

    太好了,太好了!

    我甚至不知道,我更为哪一件事高兴,但不管怎么说,所有的一切都值得我庆幸,让我无比的快乐!

    我点了点头,笑道:“我愿意!”

    “真的?”

    他像是不敢相信我会就这么答应了,又惊又喜的看着我:“你真的愿意。”

    我微笑着道:“既然是你的妻子,当然要支持你的想法,尤其你的想法是好的。”

    “那太好了!”

    他高兴得坐不住似得,一下子蹦了起来,在狭窄的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遍,又转头看着我,眼睛笑得弯弯的,数不清的光芒在他的眼中闪烁着。

    他又走过来坐到我身边,柔声道:“我在镇上给离儿打了一把长命锁,明天就可以去拿了,然后,我再准备一些东西,等你身体再调养好一些,然后我们就往西边走。我打听到好几个书院,我们先去看看。”

    “嗯。”

    “等天气转暖一些,我们就启程!”

    看着他的脸上,那几乎在发光的笑容,我慢慢的伸出手去环着他的脖子,用力的抱住了他。

    感觉到这个男人有了一瞬间的僵硬,呼吸似乎也局促了起来,我却反而放松的,将脸颊轻轻的贴在他的肩膀上,感觉到他透过衣衫传来的温热的体温,微笑着:“好,我们一起走!”

    ……

    几乎是带着这样的迷梦,这个晚上,我意外的睡得很好,很安稳,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虽然醒来后已经完全不记得梦中发生了什么,但似乎,那也是一个很长,很好的梦。

    第二天,刘三儿带着离儿去镇上,拿他打的那把长命锁。而我一个人在家,已经开始收拾一些小东西了。

    可是,就在我几乎满怀希望的做着这些小事的时候,门又被敲响了。

    门外,那几个熟悉的侍从仍然是一脸面无表情的冰冷,毕恭毕敬的对我说:“夫人,公子请夫人到府上一叙。”

    一瞬间,梦境里还残留的,所有的温暖和温馨,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我顿了一下,才将手里叠到一半的,一件刘三儿不常穿的薄衫折叠好,放到床上已经叠好的一摞衣服上,这才转过身走到门口,轻轻道:“走吧。”

    |

    这一路,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听着马车的车轮磕碰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的单调的声音,还有呼呼的风声,不时的撩起帘子,投入一把寒冷的利刃,将车厢中的我又刺一次。

    等到达那个熟悉的庄园时,天色已经阴沉得仿佛夜幕降临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还有乌云下,这座比平时更加寂静无声的庄园,似乎许多地方已经被清理一空,那些仆人都少了很多,不管怎么看,这里都带着一种将要人去楼空的寂静感。

    那个侍从站在门口,朝着里面做了一个手势。

    “夫人”

    我慢慢的走了进去。

    还是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那个男人仍旧穿着漆黑的长袍,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桌边。只是不知为什么,虽然今天的天气更冷,寒风凛冽,他的衣衫却显得有些单薄,好像完全感觉不到寒冷,被风撩起的衣角轻轻的摇摆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仿佛一团黑色的阴霾。

    却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吞噬掉周围的一切。

    也吞噬掉我。

    他的一只手,静静的放在桌上,和平时不同的是,桌上的不是精美的菜肴,也不是精致的茶点,而是一壶酒,两只杯子。

    庄园中的寂静,还有他的异样,让我越发的惶恐,站在寒风中一动不动。

    “进来。”

    他突然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温度,我却哆嗦了着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他又道:“进来。”

    “……”

    终于还是慢慢的走了进去。

    一直走到了他面前,我静静的站着,他又开口道:“坐下。”

    “……”

    慢慢的走到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放在我面前的汉白玉圆杯晶莹剔透,像冰雕一样,琥珀色的酒慢慢的斟进去,似乎也凝结成了冰,他举起那一杯琥珀光,一仰头便全都喝了下去,似乎有些辣,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喉咙里发出了格格声音。

    但是,却没有停。

    倒一杯,喝一杯,整个大厅里就只有倒酒跟喝酒的声音,而我就这样坐在他面前,看着他一杯一杯的喝酒。

    已经数不清他喝了多少,我甚至觉得,他可能已经要喝醉了,突然,他停了一下,也没有抬头,只说道:“朕要回京了。”

    “……”

    我的心突的一跳,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着他。

    他也慢慢的抬眼看着我。

    “你有什么话想要跟朕说吗?”

第445章 恍然重生

    ?

    当我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雾蒙蒙的白。

    我茫然的睁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那片白雾才慢慢的散去,这才看清了床帏上的绣花,是鱼戏莲叶间,栩栩如生的鱼儿在荷叶间游动着,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很喜欢,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她醒了!”

    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蜷缩了一下,就看到一只手伸过来呼的一声拉开了帐子,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坐到了床边,低头看着我,脸上带着些紧绷的冷意。

    他长得很俊美,恍然一见如天人一般,只是眼角微微挑起,眉宇间透着一股隐隐的戾气,我不知为什么看到他就有些不安,轻轻的往被子里蜷缩了一下:“你——你干什么?”

    他惊了一下,迟疑道:“你——还记得我?”

    记得……他?我一皱眉头,又看了看他,好像真的见过他,可是……可是却记不起来……

    “你……是谁?”

    他一听,脸上原本紧绷的神情又微微的放松了一些,嘴角下意识的挑了一下,像是要笑起来一样,俯下身握着我的肩膀:“你真的不记得了?”

    “我,我不知道……你放开我。”被一个男人这样抓着,我不安的挣扎了起来,可他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是抓着我的肩膀,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像是神游物外一样,手上的力气也不受控制的越来越重,我终于忍不住道:“你弄疼我了,放开!”

    他惊了一下,这才松开了手。

    可是,却并没有放过我,他依旧坐在床边,俯身看着我,那双眼睛里犀利的光好像要看穿我的所有一般,灼灼的:“你还记得什么?”

    我还记得什么?这个人好奇怪,问我还记得……

    就在这个时候,我一下子僵住了nAd1(

    脑海里,一片混乱。

    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记不清一件事,一个人,甚至——甚至连我自己——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那种感觉让我恐惧不已,双手一下子抱着头:“我……我不记得……”

    一闭上眼,黑暗中许多的人和事在眼前闪过,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是清楚的,也没有一件事是清晰的,我好像生活在这个光影的世界里,明明眼前有那么多,却什么都抓不住。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心里一急,顿时胸口也传来一阵闷痛,我一下子咳嗽起来。

    这一刻,整个人都瘫软了一般,喉咙口也渗出了血丝,我这才发现自己全身虚软得一丝力气都没有,那个人急忙抱着我:“青婴,你没事吧?”

    青婴……?

    这是什么?他叫我青婴,难道这是我的名字……?

    才这样一想,脑海中突然又闪过了许多的画面,我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说:“……可怜你虽然是这样的名字,却背负着那么沉重的东西,甚至——那原本不该是你来背负的……”

    我的头顿时传来一阵剧痛,双手抱着头呜咽起来,那个人更急了,抱着我不松手,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又闪过了一张模糊的笑脸,在阳光下显得那么清朗,还有他的声音,也是一样的清朗——

    “……这首诗,像你的名字……像你的名字一样美,让人觉得很幸福……”

    “啊——!啊——!”

    我痛苦的大喊了起来nAd2(

    那个人把我更紧的抱在了怀里,额头上青筋暴出,咬牙道:“怎么回事?他不是说,那种药虽然会让她——,但是喝了之后身体不会再出问题了吗?怎么回事?!”

    他说着,低头捧着我的脸,拂开我脸上的乱发看着我:“青婴,青婴!”

    我头疼欲裂,冷汗涔涔而出,这时候被他抱着,只能微微的喘息,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抬眼看着他,说道:“我,不叫青婴。”

    “……”

    “我叫轻——盈——”

    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带着一丝愕然的神色看着我,我又说了一句:“我的名字,是轻盈。”

    “轻……盈……”他慢慢的重复了这两个字,脸上却隐隐的笼上了一层阴影,我像是听到了他磨牙的声音,沉默了半晌,才慢慢道:“你就记得,你叫轻盈了?”

    “我……”我一想,头又开始疼了起来,好像要炸开一样,耳边总是回响着一个人清朗的笑声,可是想要看他的样子,眼前却总是一片迷雾,什么都看不到,只隐隐的觉得让人可亲,可近……就在我想要拨开迷雾的时候,眼前又突然出现了一个场景,漆黑的夜晚,层层如雾的帷幔尽头,一对男女相拥嬉戏,不断发出暧昧的低吟……

    “啊——好痛!”

    我突然觉得胸口和头一样的疼,不知如何是好,那个人紧紧的抱着我,好不容易让我安静了下来,我气喘吁吁的看着他,说道:“我,我记得,我好像有一个丈夫……”

    “……”

    “我还有个孩子,对不对……?”

    他看着我,没说话nAd3(

    “我的孩子呢?我的丈夫呢?”

    我急切的问他,这个男人却迟迟没有回答,过了很久,他慢慢的说道:“那你记得,我是谁吗?”

    我一下子愣住了。

    他是谁?

    这个人在我一醒来就在我面前,好像和我相识已久,连他的那张脸,也很熟悉,可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

    而且越想,头越疼,我摇着头,用手拼命的抱着头,一边退缩一边呜咽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是谁。”

    他坐在床边,脸色微微的僵着,伸出手来抓住我的手腕,将我往他的身边拉,力气虽然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我被他拉到了身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只听他慢慢道:“我,我就是你的——”

    话没说完,门被人推开了。

    我吃了一吓,探头一看,就看见一个身材颀长的白衣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站在门口看着我们。

    外面也许是清晨,大好天气,明媚的阳光照了进来,却丝毫无法夺走这个人身上的光芒,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秀致近乎完美,带着说不出的万种风情,只是在那眼睛上,蒙着一层淡淡的霜雪的冷意,连同他整个人,都好像被冰冻着一般。

    只是在看着我的时候,才有了丝毫的活气:“你……醒了……”

    “黄爷。”我脱口而出。

    我身边的这个男人立刻吃了一惊,愕然的看着我:“你记得他?”

    黄天霸的眉头微微一蹙,也慢慢的走了过来,低头看着我,我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捂着头,眉头紧皱,黄天霸看着我,脸上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沉痛,道:“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头很痛,好乱,我好像记不起来了……可是——”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他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下意识的抬头看着他,虽然他一直很平静,说话的声音,动作,甚至连呼吸都显得绵长安静,可我却觉得他的安静是在一种压抑下的,好像一个人崩溃前最后的挣扎,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喉咙也有些异样的沙哑了:“能忘,是福。”

    我看着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沉默了下来。

    这时,他又慢慢的转头看向那个带着隐隐戾气的男人,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别再伤害她了。”

    “……”

    “你们走吧。”

    我越来越觉得不安,不知道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要我走,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衣袖:“黄爷,黄爷,出了什么事?我——我怎么——”

    “走吧。”

    他不等我说完,便站起身来,衣袖从我的手里被抽走了,我急的还要说什么,可虚弱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一下子跌落下去,正好跌进了那个男人的怀里。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黄天霸的背影,什么也没说,用床上的薄毯将我裹着抱了起来。

    我顿时大吃一惊,不住的咳嗽着,一边咳一边道:“你……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他什么话也没说,抱着我便走了出去,迈出大门,就看到院子里周围全都岗哨站满了护卫,一看到我们出来,立刻俯首行礼:“主人,车已备好。”

    一看到这些人,我的脑子里突然又闪现出了许多东西,隐隐的似乎有巍峨的宫殿,雕栏玉砌,却像是牢笼一样竖在我的周围,我转头看向他:“你——”miao笔ge.更新快

    就在这时,黄天霸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突然道:“等等。”

    他也停下了脚步:“嗯?”

    黄天霸眉头微皱,看了看周围,这个庭院是个开阔的院子,四周围墙高耸,还种了不少的花木,初春时节,满眼的青红嫩绿。

    可这样浓密的绿色,隐隐透着一种肃杀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变得有些紧张,下意识的缩了一下,却是缩进了这个男人的怀里,他低头看了看我,眼睛微微的眯了一下,虽然气息也变得有些紧,但并没有失态,只是慢慢的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庭院另一头紧闭的大门。

    气氛,渐渐变得有些诡异。

    就在这时,只听哐啷一声,大门一下子被人推开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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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 那个时候,我就爱上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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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大门外一下子涌进来了好多人,全都是年轻高大的精壮男子,而走在正中央的,却是一个须发斑白,面色黝黑的老人,身材高大挺拔像一座黑铁塔,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我一看到他,立刻涌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似曾相识。

    可是,再要仔细去想,脑海里却是一片凝重的黑,好像被囚禁起来了一样,满眼疮痍中透着隐隐的血腥气,身上,心里一阵绞痛,让我无法再想下去。

    我疑惑着看着那些人面带肃杀之气的走了进来,而周围的人呼吸都紊乱了一下,那些护卫立刻冲上来,护在了我们面前,之间那老人走到院子的另一头,与我们相对,目光却直看向抱着我的这个男人,道:“我们又见面了。”

    “你们终于来了。”

    “怎么,你猜到我们会来?”

    “哼,杨继都死了,还用说吗?”

    那老人淡淡的一笑,目光又落到我的身上,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中却露出了一丝关切的神色,微微蹙眉道:“丫头,你怎么搞成这样?”

    我愕然的看着他——这个老人,他真的认识我!

    我迟疑了一下,说道:“你——你是谁?”

    他惊了一下,惊愕的看着我,这时黄天霸说道:“她被人下了洗髓花……”

    “什么?洗髓花?”

    那老人大惊失色,看着我苍白的脸色和近乎茫然的眼神,又看了看黄天霸,似乎也明白了什么,长叹一口气,沉声道:“造孽!”

    这两个字一出口,黄天霸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痛苦的表情。

    这时,跟在那老人身边的一个身材高瘦,面相显得有几分刻薄的男子上前一步,说道:“药老,还是快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

    他这话一出口,他们带来的那些人立刻拔出了刀剑,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周围的那些护卫也立刻苍苍的拔剑出鞘,气氛立刻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我疑惑的看着他们,又看着这个抱着我的男人,似乎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可面对刀剑环伺,他却一点都不紧张。

    黄天霸道:“药老,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那个被称为药老的老人沉默了一下,沉声道:“这是——宗门最高密令——”

    “什么?你们之前,不是跟朝廷和解了吗?”

    药老没有开口,他身边另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已经抢着道:“那是当初药老自己的决定。就因为私放了你,和之前与朝廷妥协的事,他现在也是戴罪之身!”

    黄天霸微微一震,看着那白发苍苍的老人,又问那人道:“铁衣,你说的是真的?”

    “是!而且这一次,宗门已经有人要来——”他的话没说完,被药老一伸手拦下了,药老又看了黄天霸一眼,终于沉重的说道:“这一次,不论如何,不能让他再活着离开扬州。”

    听了这句话,抱着我的这个男人冷笑了一声:“就这么一点人,就想要我的命?”

    那个精瘦的男子也冷笑了一声,一挥手,只见四周的墙上突然跃出了几十个人,手里拿着弩箭强弓,跨在墙头,全都对准了院子里,竟是将这座宅邸整个包围住了!那些护卫一见此情景,也全都变了脸色,立刻退回了几步,将我们团团围住。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样?

    我完全不明白,自己却已经置身在了风暴最危险的中心,而抱着我的这个男人仍旧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只是往四下看了看,嘴角一挑:“看起来,你们是有备而来。”

    “不成功,则成仁。”

    我惊恐的睁大眼睛看着周围,这一下,只要对方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哪怕一只鸟也飞不出去,眨眼间我们都会被万箭穿心,怎么办?

    就在我紧张万分的时候,黄天霸却慢慢的走上前去。

    看着他的背影,虽然消瘦,却如山一般,可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沉重,好像在心里纠结挣扎着什么,我下意识的喊道:“黄爷!”

    黄天霸头也不回,走过来默默的拦在了我们的面前

    他这一下,对面的人全都吃了一惊,连那老人也惊住了,而那精瘦的男子一见他这样,顿时怒道:“黄天霸,你这个叛徒,当初药老饶了你,今天你居然还想坏我们的事!”

    “我不能看着你们铸下弥天大错。”

    “你说什么?”

    黄天霸回头看了抱着我的这个男人一眼,又看了看那些人,眼中充满了矛盾,终于还是说道:“现在北方战事僵持,如果他死了,天下必然大乱,到那个时候,胜京的兵马入关,何人能挡?那对汉人来说,才是一场真正的浩劫!难道一定要看到中原大地再遭战火蹂躏,你们的内心才会安宁吗?”

    那个人大声道:“他们若敢再来正好,正好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黄天霸摇了摇头,道:“你们武功高强,当然不怕战乱,可你们有没有为普通的黎民百姓想过,不堪战火蹂躏,为战乱付出代价的,不是你们,而是他们!”

    “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那个人指着他说道:“黄天霸,你口口声声帮着鞑子说话,我看你是贪图荣华富贵,早就当了朝廷的鹰犬爪牙了!”

    黄天霸的脸色苍白,而抱着我的这个男人突然冷笑了一声:“黄天霸,你可考虑清楚了。”

    “……”

    “都到了这个时候,可不要妄担了这个虚名。”

    “……”黄天霸一言不发,捏着拳头站在那儿,整个人微微的发抖,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而那个精瘦的男人已经忍不住了,对着身后的人一挥手:“不必对这个叛徒手下留情,放箭!”

    他这一声令下,药老也急了,忙伸手阻拦:“慢——”

    可为时已晚,他的话还没出口,正前方跨在墙上的那个弓箭手已经放箭,长箭化作一道闪电,带着破空之势飞射而来,直直的射向了黄天霸的额头,我吓得面如土色,一下子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眼看那箭矢已经要射中黄天霸的眉心,他突然一伸手,竟然将那支长箭硬生生的接住了!

    箭尖,停在了他的眉心。

    箭矢的寒光,迎着头顶的太阳,刺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睛,而黄天霸,慢慢的抬起头,看向了眼前每一个人,手指一碾,箭咔的一声断成了两截,跌落到地上。

    而黄天霸已经上前了一步,毅然道:“只要有我在,绝对不能让你们伤他。”

    一个人面对那么多刀剑环伺,说这句话像是螳臂当车,可在场的每一个人,甚至连我,隐隐都明白,以黄天霸的实力,对面这些人根本不值一提,只要他出手,那些人就没有任何获胜的可能。

    一时间,局面僵持了下来。

    就在这个庭院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寂的时候,一个清丽却沙哑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你要保护的人,到底是谁?”

    听到这个声音,黄天霸原本稳如磐石的肩膀也微微的一颤,我急忙回头,就看到一个身材娇小,容貌清丽的女子从后面走了出来,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神态疲惫不堪,眼睛却格外专注的看着黄天霸,那种专注,透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好像恨不得把这个人吞下去一样。

    对面的那些人一见到她,立刻惊道:“慕华!”

    药老一看到她的样子,也吃了一惊:“慕华,你这是——”

    这个叫慕华的女子丝毫没有看他们一眼,而是走到黄天霸面前,看着他道:“你还是为了那个女人,对不对?只要有她在,你的心里就没有我,是不是?”

    “……”

    “今天当着我爹,当着所有和你同生共死的兄弟的面,我要你做出选择。如果你还是我的丈夫,就立刻让开,不要再管这个女人的事!”

    她这句话一出口,眼泪也几乎要夺眶而出,站在门口的那些人顿时都明白过来什么,全都看向了黄天霸,而那个精瘦的男子,自从这个慕华一出现,脸上就闪过了一点笑容,这个时候更是激动的说道:“慕华,他根本从头到尾都是在欺骗你的感情,你不要再相信他了!”

    慕华却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只是看着黄天霸:“你说!”

    ……

    黄天霸慢慢的低头看向她,眼神中透着说不出的苍然,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会做出什么选择的时候,他却突然一笑,对慕华道:“慕华,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周围的人都一愣,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候,他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让人茫然不解。

    那个精瘦的男子却是冷笑了一声,道:“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你当年到扬州接任南三省七十二道水陆总瓢把子吗?”

    “不,不是。”

    慕华吃了一惊,愕然的看着他,黄天霸慢慢道:“是七年前,我第一次来扬州,到了回生药铺。”

    慕华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黄天霸的脸上浮起了一点淡淡的笑容,目光像是看向了很远的地方,那些只属于他的回忆里,道:“那个时候,你在药铺里看诊,一张桌子,你坐在中央同时为两边的人诊脉,这两边排着的病人一路是富人,一路是穷人。”

    听到这句话,我突然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这一幕在哪里见过,而抱着我的这个男人,也微微僵了一下,低头看着我,原本冷凝的目光里透出了淡淡的温和。

    “我还记得,一个腰缠万贯的富家纨绔子弟,一个孤苦无依的贫穷老农,得了一样的病。你收了那富家子弟三百两诊金,然后用这钱换的汤药,赠了那个穷人。”

    “……”

    “当时有人问你,既然那么讨厌那个富家子弟,为什么还要给他看诊,直接赶出去就好。”

    “……”

    “你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慕华的眼中闪烁着流光,人也在颤抖着,黄天霸低头看着她,笑着轻轻道:“你说,医者父母心,不管什么样的人,只要你还是医者,就一定不会让他死。”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近乎哽咽,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里有泪光闪过。

    过了很久,他说道:“那个时候,我就爱上了你。”

    慕华一震,一滴清泪从眼眶中滴落下来。

第447章 断·情殇

    ?

    “那个时候,我就爱上了你。”

    这句话就像是晴天霹雳,门口所有的人全都大吃一惊,而慕华站在那里,全身都在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滴滚落下来。

    “所以,我不仅接任了南三省七十二道水陆总瓢把子,还向宗门请求,做了你的护法。”

    黄天霸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恬然的笑意,对慕华说道:“慕华,能遇见你,和你在一起,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慕华颤抖着道:“天霸……”

    “可是,”黄天霸的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阴翳,道:“渐渐的,我发现你太——,你不许我跟任何一个女人说话,连看她们一眼也不行,我甚至知道,你向宗门提出,将回生药铺所有的女子全都调遣了回去。”

    药老立刻道:“慕华,原来你——你居然这么做!”

    慕华泪如雨下。

    黄天霸道:“那个时候,我曾经很多次犹豫过,但我还是说服自己,也许因为我们没有成亲,所以你对我没有信心,等到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你就会改,你就会明白,我和你,都只有彼此。”

    “……”

    “可是,我错了。”

    “……”

    “成亲之后,你非但没有改,反而越来越严重,这个家——”他说着抬起头来看向这个原本雅致的庭院,目光已经变冷了:“没有一刻安宁。”

    慕华已经哭出了声来,就连站在一旁的那些仆妇们,脸上也露出了无奈和悲哀的神情。

    黄天霸的目光慢慢的看向她,说道:“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和我在一起的你,已经不是当初的你了nAd1(”

    这个时候,我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们两是相爱的,可因为爱,因为太爱,慕华已经让他觉得窒息,连爱,也变成了痛苦。

    “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不想放弃,”黄天霸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毕竟这些年来,我心里想的,也只是和你走到最后,所以我不想中途放手。而且我知道,你的本性还是善良的,和当初我在回生药铺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一样,就像我告诉你她快要不行的时候,你还是会倾尽全力去救她,丝毫不吝惜自己珍藏的药材。”

    “……”

    “慕华,那个时候我看着你,真的很高兴。”

    他说到这里,眼中的流光几乎已经要夺眶而出,却始终咬牙坚持着。

    “可是,”他的脸色突然一沉:“当你一怀疑我和她的关系,你就又变了,你竟然对她下药,你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说过的话。医者父母心,可你,却变成了一个伤害病患的医者!”

    “……”

    “你知道吗,如果你真的得手,她可能变成一个痴儿,一个连三岁孩童都不如的痴儿,那对她而言是多大的伤害!你夺走的就不仅是她的记忆,更是她为人的尊严!”

    我听到这里,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我是被她下了药,所以失去了自己的记忆!

    这时,慕华的眼中已经透出了绝望的光,好像一只被闭上了绝境的动物,逃不出生天,也看不到希望,她只是看着黄天霸的眼睛,颤抖着开口道:“你——你要如何?”

    庭院里所有的人都看向了黄天霸。

    我也紧张的看着他,虽然只是寥寥几句话,可我似乎已经看到了他这些年来走过的路,那么无奈,那么凄楚,而现在,他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个了断!

    他会如何,对待慕华?

    黄天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风吹过他的衣衫,更显清瘦,他慢慢的伸出手,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块雪白的绢帕,然后递到了慕华的面前nAd2(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那张绢帕,慕华也看着,却好像在害怕,过了很久才接过来,慢慢的展开。

    一展开,看到上面的东西,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一下子跌倒在地。

    “慕华!”

    站在门口的那个精瘦的男子一下子冲上来抱住了她,而那张绢帕晃晃悠悠的飘落在地上,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上面,只有两个字,却是用血一笔一划写出来的——

    休书!

    慕华好像被人抽去灵魂一样,被那个男子抱着,也完全没有了反应,只是不停的流泪,不停的发抖,而那个男子对着黄天霸怒骂道:“你这个不仁不义的小人,你居然敢这样伤害她,你知不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多少!”

    黄天霸的脸色也是苍白的,并不比慕华好多少,他慢慢道:“我知道,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

    他看着慕华,沉默了很久,终于慢慢的道:“慕华,你回去吧。”

    你回去吧——这四个字他说得那么艰难,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我知道,他并不是让慕华回到什么地方,或是回到过去,他只是希望,在自己放手之后,慕华能回到最初的自己。

    慕华再抬头看他,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那个男子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站起来往外走去,走到那个药老面前,他沉痛的看着慕华,然后说道:“正邦,你带慕华先回去nAd3(”

    “是。”

    说完,他便扶着慕华走出了大门。

    目送他们离开之后,药老转过头来看着黄天霸,沉声道:“黄天霸,你现在是一定要帮他了,是吗?”

    黄天霸道:“我不是帮他,我只是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墙上的弓箭手已经有几个震怒的喝道:“小人,看箭!”手中的弦一放,几支长箭立刻朝着他射了过来。

    只是眨眼间,箭矢如闪电已破空而来,黄天霸面无惧色,双手一伸,食指和中指间便夹住了两支,那些人见他两只手空不出来,便射向他的面门,黄天霸却丝毫没有退却,只一侧身,竟然咬住了一支箭!

    我吓得面无人色,心跳都要跳出来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有两支箭射了过来!

    “黄爷小心!”

    在我的大喊声中,黄天霸突然凌空一翻,整个人像一只轻盈的鸟儿,足尖一下子踩在了箭矢之上,硬生生的将那支闪电踏于足下,随即反手一投,手中夹住的箭矢飞射出去,竟然与射来的一支箭硬生生的相击,在空中击出了火花,跌落在地。

    好惊人的身手!

    所有的人都被他的惊人之姿震慑住了,庭院里没有一丝声音,过了很久,药老淡淡的笑了一下,那笑容显得有些苦涩,却也有十分的欣赏:“好,宗门没有白教你这些年。”

    这时,那个被称为“铁衣”的男人说道:“可惜,你的身手却是用来对付我们这些兄弟!”

    他这样一说,黄天霸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痛苦之色,可他还是站在我们的面前,丝毫没有退步,药老说道:“天霸,你一定要站在那里?如果万箭齐发,你又有几只手,几条腿?”

    我也紧张了起来,万箭齐发之下,又有几个人能活命?

    黄天霸却只是淡淡的一笑:“我放她走了,也是没有什么好挂念的。”

    他这句话说得那么轻,可周围的人全都惊呆了,就连抱着我的这个男人也微微变了脸色,上前一步道:“黄天霸,你——”

    黄天霸头也不回,对着那些人说道:“宗门待我有恩,可我现在恩将仇报,也自知难容与世。但我选了这条路,就一定会走下去。各位兄弟今日也不用将我黄天霸视为旧人,就当做两相对立,不必手下留情。”

    他的背影很坚毅,可我却分明看到了一丝裂痕,好像伤在了他的灵魂上!

    此刻的他,依旧俊美无俦,白衣翩然如仙,这样一个人,原本应该享尽世间万千宠爱,诸般繁华,可现在,他被情义的枷锁逼到了现在,近乎绝路,这种人生之苦,到底是谁加诸给他?

    想到这里,我的眼睛也湿润了,哽咽着道:“黄爷……”

    药老和他身后的人也沉默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药老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睛里透着一点雾气,抬头来看着他,淡淡一笑,道:“好,好,好。”

    说完这三个好字,他也慢慢的抬起了手。

    周围墙上的那些弓箭手刺客全都搭箭上弦,将弓拉作满月,寒光闪闪的箭矢全都对准了黄天霸。

    “黄爷,黄爷不要!”

    这一刻看着他站在那里,我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他曾经也这样濒临死亡,而我却无能为力,如果他死,将会是世上最知我的那个人离开,我的灵魂,会有多寂寞!

    药老咬了咬牙,沉痛的一挥手——

    “放箭!”替身侍婢魅君心:一夜弃妃:妙

    我一下子失声大喊了起来:“不——!”

    就在这一刻,所有的箭矢带着寒光对准了他,可那些寒光却没有射出来,反倒是几个弓箭手突然发出了惨呼,一下子从墙上跌落下去。

    庭院中的人全都惊呆了,抬头一看,才发现院墙上突然又出现了一批人,将每个弓箭手都制住了!

    怎么回事?!

    我惊愕的抬起头,却无意中瞥见抱着我的这个男人,嘴角微微一挑,目光冷静的看向了对面,站在他对面大门口的药老那些人也大惊失色,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他们急忙转过身,看向了大门外。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容貌端正的年轻男子,脸上带着一抹戏谑的笑容,慢慢的走了进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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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章 我,想跟你要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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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男子五官生得极端正,像是标尺画出来的一样,可他的笑容却不是那么回事,眼睛弯弯的,嘴角微微的挑起一边,反倒带着一些玩世不恭的戏谑,给人一种奇妙的落差感。我一眼看到他,就觉得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可再要仔细去想,脑海里却一片雾蒙蒙的,什么都回想不起来。

    他到底是谁?

    一定是我过去认识的人,和周围的这些人一样,都是……

    正想着,这个男子已经慢悠悠的走进了这个剑拔弩张的庭院,闲庭信步的样子好像是来逛园子,而周围的人一看到他,有些人立刻警惕的提起了劲力,眼中杀机毕露,气氛变得越发紧张起来。

    他走到院子里,朝着药老微笑道:“老人家,咱们可又见面了。”

    药老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又转头看向了我们,脸上倒是稍稍的一些肃容,上前一步道:“黄——”

    话没说完,抱着我的这个男子突然咳了一声,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色沉沉的,却并没有说什么。那个男人倒是一愣,又看了我一眼,朝着我们笑道:“黄爷,好久不见了。”

    “杨云晖?”黄天霸沉沉的看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抱着我的这个男子,道:“好招。”

    说话间,周围墙上的那些弓箭手已经全都没了下去,显然是被人制住,电光火石之间,整个场面就被控制住了。

    我看着这个场景,虽然对于周围的这些人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可看到现在,也大概明白过来,他们应该是属于两个不同阵营的人,而且是敌对的阵营,为了一些特殊的利益对峙交锋。黄天霸原本是那一方的人,却因为他思想的转变,而渐渐的投入到了这一边来。

    如今,双方各出奇招,可直到现在这个局势,还是未见输赢。

    药老说道:“看来,你带来的人也不少。”

    “没有三两三,谁敢上梁山。”那个叫“杨云晖”的男子笑道:“您老人家,可不像普通人那么好对付。”

    说完,他一挥手,就听见院子周围全都想起刀剑出鞘,弓弩上弦的声音,虽然看不到人,也隐隐能感觉到,周围的人马必不会少!

    这时,黄天霸的脸色却是一变。

    抱着我的这个男人一直注意着他,这个时候便立刻说道:“黄天霸,难道现在,你又想帮他们了?”

    黄天霸的眼中充满了矛盾和痛苦,道:“我……我不能看着你们,伤害他们……”

    话音一落,药老周围的人却冷笑着骂道:“黄天霸,你不用这样假惺惺的,两面三刀,反复无常的卑鄙小人!”

    黄天霸沉痛的低下了头。

    他现在这样的做法,那些人骂他“两面三刀”的确是没有骂错,可谁又知道他心里的苦痛?在理智上他不认同那些人的做法,可感情上却不能看着那些人受伤害,这就成了“假惺惺”。他走到了现在,居然不管怎么做,都是错!

    这样的人生之苦,真的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

    我几乎也能感受到他那样的沉痛,进退维谷,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他,而抱着我的这个男人冷冷的看着他痛苦的神情,说道:“你可要考虑清楚,你到底要做的是什么。就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你把自己困在这里这么多年,到头来得了他们一句什么——假惺惺,两面三刀,哼,值得吗?大丈夫何患无妻,又何必为小情小义所辖制?”

    我听了他的话,只觉的心里一悸,忙说道:“你别再逼他了!”

    黄天霸看了看我,又痛苦的看向了药老,这时,药老反倒微微的一笑,说道:“好孩子,你终究没有辜负宗门这些年来的教导。”

    周围的人一惊,忙道:“药老,他——”

    “不管宗门教过你们什么,要你们做什么,可头一条,我们是以义为先,人若无情义,与禽兽无异,虽然你背叛了宗门,可这一条,你却始终没忘,老头子很是欣慰。”

    “药老……”

    药老站在那里,只微笑着对黄天霸点头,而我却隐隐的感到了不对,虽然他是个老人家,见过的世面很多,所以喜怒不形于色也是常理,可到了现在,他还是如此镇定,甚至从那个男人一出现到现在,他根本就没有慌乱过,这也镇定得太出奇了!

    就在这时,院墙外突然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哨声,仿佛鸟儿被凶禽所迫,发出的声音直冲九霄,尖锐中带着一丝不安和凄厉。

    那个杨云晖一听,急忙看向四周,脸色顿时变了。

    我猜到那哨声应该是一个预警,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突然感到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不仅仅没有了人声,连林中也不再有一声鸟兽的鸣叫!

    好像——好像周围有什么,震慑住了这里。

    杨云晖低头一想,立刻明白过来:“原来,你们进来的人,只是做个样子,真正的人马早就在周围打了埋伏。”

    药老淡淡的说道:“你刚刚不是说过,没有三两三,谁敢上梁山。”

    “……”

    “我们要对付的,又不是普通人。”

    说完,他的目光看向了我们,抱着我的这个男子目光阴鸷,一言不发。虽然我还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似乎也隐隐的感觉到,局势又发生了一些变化。药老又说道:“况且,当初你离开京城,那儿都不去,却是偏偏跑到蜀地,一呆就是数年。”

    “……”

    “雾拢山的风景虽好,却也不到绊住你那么久的地步。”

    “……”

    “显然,你是另有所图。而他,南下在这里耽搁了那么久,也是在等你而已。”

    从药老一开始说这些话,那个杨云晖的脸色就微微僵了一下,尤其当药老提到“蜀地”的时候,我更是从他深黑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近乎尖锐的,犀利的光芒,一闪即逝。

    半晌,他抬起头来看着药老,似笑非笑的道:“看来,我的行踪全都在老人家的掌控之下。”

    药老也笑道:“你说错了,你的行踪,不在我的掌控之下。”

    “……”

    “你去的是蜀地,自有蜀地的人掌控你的行踪。”

    “哦……”杨云晖挑了挑眉毛,做出一脸了然的笑容,拍了拍手,笑道:“不错不错,老人家果然精明,看来——今天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说完这句话,他的双手慢慢的垂了下来,脸色也仿佛笼上了一层阴云,眼中透出了浓浓的杀气!

    立刻,庭院里的气氛又变得紧张了起来。

    眼看着周围刀剑环伺,剑拔弩张,原本身体孱弱的我这一刻像是被那种杀气所袭,忍不住咳嗽了起来,那男人低头看了我一眼,将我抱得更紧了。

    他的手心,也透着一丝汗意。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鸣哨。

    这一声却是震得药老那边的人都惊了一下,那不是刚刚听到的那种人吹的哨声,而是真正的鸟鸣,抬头一看,却是一只隼盘旋着飞了下来,药老一看,急忙伸出手,隼扑腾着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急忙从隼脚上绑着的铜管里取出了一张小笺,展开一看,顿时惊呆了。

    周围的人也急忙过来看了一眼,全都大惊失色,那儿叫铁衣的男子下意识的道:“公子怎么会——”

    他说着,又看了我们一眼,脸色变得十分奇怪起来。

    我和抱着我的这个男人隐隐都感到了有些怪异,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他们,药老却像是稍稍的松了一口气,将那张小笺捏在了手心,沉思了一下,才说道:“今日之事,暂缓。”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人全都大吃一惊:“药老!”

    连杨云晖也吃惊不小,愕然的看着他们。

    照刚刚的情形来看,虽然双方还未动手,到底他们埋伏了多少人也没有露白,但始终双方都没有露出败象,只要不打,谁也未为输,可现在他却突然偃旗息鼓,这样的作法实在让人大惑不解。

    杨云晖说道:“怎么,药老要休兵言和?”

    “不是言和,只是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抱着我的男人冷冷一笑:“我的力气,原本也不是往南方使的。”

    话是这么说,但至少是免去了一场兵刃相见,多少还是避免了许多人的伤亡,大家却都是暗暗的松了口气,而我原本紧张的心情一放松,立刻咳嗽了起来,胸口阵阵隐痛,咳得脸都红了,他低头看着我,也微微蹙眉,也不去管剩下的残局,抱着我就要往屋里走。

    就在他刚刚转身的时候,药老突然在身后说道:“且慢。”

    他停下脚步:“嗯?”

    “要休兵,我们还有一个条件。”

    他又皱了一下眉头,道:“条件?什么条件?”

    药老看了看我们,神情中却填了一些怪异的神色,沉思了一番之后,才慢慢说道:“我,想跟你要一个人。”

    这个男人一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谁?”

第449章 宗门的秘密

    ?

    “她。”

    药老说着,抬手指向了我们,我和这个男人都暗暗的惊了一下,可仔细一看,却发现他的手指并非指着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是指着我们身后。

    回头一看,却见身后一个房间的门开着,一个面色憔悴,年逾不惑的妇人正扶着门站在那里,眼睛直直的看着我们身后的人,脸上满是愕然的神色,不敢置信一般。

    这个妇人我看着,也是十分的熟悉,应该是曾经认识的,就连抱着我的这个男人看到她,目光也闪烁了一下,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说道:“什么?你——你要她?!”

    “不错。”

    那个妇人也慢慢的走了出来,她看起来身体很不好,神态也有些恍惚,似乎并不是个清醒理智的人,反而有些疯癫的感觉,一双手直伸向药老,嘴里喃喃道:“你……你……你是——”

    话没说完,她又忽的一笑:“是你啊,原来是你!”

    抱着我的这个男人浓眉一皱。

    “好啊好啊,我跟你走啊,你带我玩去!咱们玩去!”

    那妇人显然十分高兴,冲着药老欣然微笑着,虽然她的年纪已经不轻了,可看得出年轻时候应该是一个出色的美人,这样笑起来也透着几分往日的风韵,让人移不开眼,而药老却是黯然的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

    药老抬头道:“你可愿意?”

    这个男人眼中闪烁着精光,道:“你们跟她,是什么关系?”

    药老沉默了下来,嘴闭得紧紧的,似乎不打算再说话。

    “看来,我倒是小瞧了你们,你们居然跟她也有瓜葛?”

    “……”

    药老的嘴闭得更紧了nAd1(

    这个男人想了想,突然笑道:“也罢,反正她也早该是死人,留着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你们要带她走,就带她走吧。只是一点,带走了,就别让她再回来,否则——她终究该是个死人。”

    他一松口,药老立刻松了口气,那个妇人已经笑嘻嘻的走了过去,说道:“走走走,带我玩去。”

    药老看着她的样子,难过的叹了口气,正要转身带她离开,她却突然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目光显得有几分茫然的道:“对了,儿子,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怎么不见了?”

    儿子?她还有个儿子?

    我听见她嘴里直叫儿子,不知怎么的心里一阵绞痛,不由呻吟了一声,这个男人立刻抱紧了我,而药老已经对那个妇人道:“走罢。你要找儿子,我带你去找。”

    说着,他便带着她转身走了,而那些人也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一时间,这个院子走了大半的人,原本紧张的气氛这个时候才缓和了下来。

    可我的心却一阵一阵的绞痛,痛得我咬紧了牙,脸色都白了,抱着我的这个男人急忙低头道:“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我咬着牙说不出话来,而这时,那个叫杨云晖的男人却走了过来,看了看我,又看了那个男人一眼,说道:“三哥,她这是——”

    三哥?!

    一听到这个称呼,我的脑子里突然嗡了一声。

    三哥?!三?!

    我一下子抬起头看着他:“你是——”

    他低头看着我,那模样竟是如此的熟悉,脑海里有数不清的画面呼之欲出,可我心口突然一阵剧痛,顿时眼前一白,昏了过去nAd2(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了,眼前一片模模糊糊的,好像氤氲着烟雾一般。

    我愣愣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是床上的帷幔。

    这时,耳边就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西川那边的情况很复杂,远比我们之前所想的,还要严重。”

    “哦?那个宗门到底是什么来路。”

    “我在西川查到,那个长明宗是纠结了江南三省、西川、蛮地等西南各省对朝廷不满的势力结合而成,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推翻朝廷,恢复旧制。”

    “哼。”

    “长明宗内部的势力,有非常严格的划分,分别以回生药铺、讲武堂和西山书院为分部,以一人为首,负责各自的任务。”

    “也就是说,长明宗内,有个三执事者?”

    “不错。”

    “查出来是谁了吗?”

    “他们内部的消息非常严密,查不出来这三个人的具体身份,不过我查到,是被他们称为‘三师’,一个药师,掌管回生药铺,控制了江南这一最富庶地区黑市内一半以上的药材流通,可以说整个长明宗的钱款,都在他的手里。”

    “这个人,应该是药老。”

    “对nAd3(还有一个‘武师’,出身讲武堂,负责长明宗内弟子的人员调度,同时培养精英杀手。黄天霸虽然不肯开口,但我看,跟他脱不开干系。”

    “那,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被称为‘军师’,表面上在书院教书,跟学生们传道授业,但其实他负责宗门内所有的行动,我们几次在路上和扬州吃亏,都是拜这个人所赐。”

    “军师?看来这个人,才是整个宗门的核心。”

    “而且……宗门既然是在蜀地创立,而蜀地又是颜家的地盘,所以我猜测,这个军师,应该就是颜家的人!”

    颜家!

    我听到这里,胸口一阵憋闷,差一点就要咳嗽起来,只能自己憋着,轻轻的转过头去,发现自己睡在一间精致的卧房里,雕花木床上铺着厚厚的褥子,十分的舒适,这间屋子也是宽敞明亮,门上挂着水晶珠帘,晃晃悠悠的透着梦幻般的光彩。

    那两个人的声音,就是从外面传进来的。

    我迷迷糊糊的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伸手撩开帷幔,心里还在想着,他们刚刚说的,应该就是之前在那个庭院里和他们对峙的药老的那些人,似乎,是两个很大的势力,甚至跟朝廷也扯上了关系。

    我气息不晕,好不容易坐起来,又听见那个杨云晖的声音,说道:“这一次去,我还查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听说二十多年前,那个宗门曾经在整个西南搜罗了几十个美女,加以训练,这件事虽然已经尘封了数十年,但还有些人记得,所以听说了一些影子。”

    “美女?他们是做什么的?”

    “听说,宗门挑选了三十个容貌,性格,品行都非常出众的女子,关进了一个宅院,关了三十天,第一天,只给二十九个人的食物用具,过二天,给二十八个人的,以此递减。”

    我听着,心里一下子跳了起来。

    “宅子里没有利器,不允许她们动手伤人,一个月之后,最后能活着出来的,不过寥寥一两个人,活下来的女人,都是非常有手段,并且心思缜密毒辣,手上没沾血,却都有人命。”

    我听得全身冷汗直流,这种做法,好残忍!

    人已经不成为人,好像是供人赏乐的野兽,被关在笼里搏斗观赏一样!

    外面的人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沉静了许久,那个男人哑着嗓子开口:“活下来的女人,后来如何?”

    “被送进了京城。”

    “……”

    “原本之前,我们也一直在怀疑,为什么她的手里会有洗髓花,虽然我在西川查了那么久,都没有关于她的线索,可现在看来,当初活下来的女人里面,应该是有她的。”

    “她……她……”

    “而且,我让人连夜查了二十多年前的起居注,发现她跟南宫小姐家,原来只是为了当初的提升,所以结亲连宗而已,并不是真正的亲戚,她的身份,应该还有待可查。”

    “哼,如果不是她,离珠怎么会——”

    这句话他咬着牙,像是要咬碎什么东西,却没有说完,但话语中的怒气却掩饰不住,甚至透过那珠帘渗透进来,我忍不住一下子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

    外面的人一听到我的声音,立刻站了起来,然后便看到那个男人一把撩开帘子走进来,一眼看到我坐在床边,急忙走过来:“你醒了?”

    我抬头看着他,他的脸上还有未来得及褪去的怒意,但冰冷的眼瞳中还是有些一丝关切的看着我,坐下来伸手抱着我:“还难过?”

    “没……没有……”我说着,又咳了几声,微微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什么也没说,索性将我一把拉进了他的怀里,一只手揽着我,一只手轻抚着我的后背,温暖厚实的手掌传来的体温让我舒服了一些,慢慢的停止了咳嗽,微微喘息的看着他。

    他也低头看着我,漆黑的眼睛里似乎隐隐藏着什么,可离得那么近,却什么都看不清,只问我:“好一点了没有?”-#~妙?笔?阁?

    不知为什么,我被他的眼睛看得有些慌乱,低下了头:“没,没事。”

    他看着我,眼睛却变得更深了,似乎想要说什么,而外面那个杨云晖已经隔着墙道:“三哥。”

    我一听见这个称呼,心里又是一沉,而他已经起身走了出去,两个人似乎走到了门口,隐隐的听到那个杨云晖说道:“三哥,我还有一句话要跟你说。”

    “嗯?”

    “二十多年前,他们会往京城里派人,未必现在,不会。”

    “……”

    “我只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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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扬州府内的脉脉温情

    ?

    “二十多年前,他们会往京城里派人,未必现在,不会。”

    “……”

    “我只怕……”

    他这句话没再往下说,外面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了下来,像是隐隐的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人的心头,过了很久,我听见了人走出去关门的声音,那个男人回身又走了进来。

    我还躺在床沿,胸口微微的隐痛,而他走到床边,负手看着我,眼睛显得很深,似乎还思索着什么。

    我也抬头看着他,心里也在思索着。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奇怪。

    过了好一会儿,他说道:“好一点了没有?”

    “嗯。”

    我点点头,想要说什么,却一时也开不了口,往四周看了看,才发现这个屋子十分的精致华贵,周围的摆设也大多是名器古董,和黄天霸之前的那个庭院相比,少了三分雅致,却多了七分的富贵。

    “这是哪儿?”

    “我们已经进扬州了。”

    “扬州?”

    我微微蹙眉,自从上次自己醒来,发现失去记忆之后,我就一直没有弄清楚到底是身处何方,现在才知道,这儿是扬州,而眼前这个人——

    我想着,又抬头看向了他,他慢慢的坐到床边,道:“你有话想跟我说?”

    “……”我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开口:“你是……你——,你是我丈夫吗?”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我,脸上像是浮出了一抹笑意,但仔细一看,却又并没有笑,只是声音微微有些沙哑的:“你,你如何记得的?”

    其实,我并不记得什么,只是听杨云晖叫他“三哥”的时候,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十分熟稔,所以才试探的问他nAd1(

    “你真的是!?”

    我惊愕的看着他,他却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看了我很久之后,才慢慢的点点头:“嗯。”

    原来,他真的是我的丈夫。

    我下意识的笑了一下,心里也感到了一阵安心。

    原本从昏迷中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了许多事,周围的人也几乎都不认识,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在汪洋大海里,找不到任何一处落脚点一样,而现在,我知道自己有丈夫了,也就是有亲人了,我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想到这里,我也稍微的放松了一下,胸口绷得没那么紧了,对他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问出口也有些怪怪的,他是我的丈夫,应该是这个世上与我最亲密的人了,可现在却要问一个陌生人才会问出的问题,想到这里,我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可奇怪的是,他却显得有一些犹豫。

    “怎么了?”

    我疑惑的问他,他踌躇了一下,才说道:“青——轻盈。”

    “嗯。”

    “我叫袁易初。”

    “袁——易——初,”我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却是微微的蹙了下眉头。原本之前听到杨云晖叫他“三哥”,我才会有他是我丈夫的感觉,可原来他的名字里并没有三这个字,不过转念一想,也许这个三,并不是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三,于是问道:“那,你在家排行第几?”

    他看了我一眼:“排行老三nAd2(”

    我一听,心里立刻放下了最后的一点疑虑,又问道:“我们,原本是哪儿的人?”

    “京城。”

    “你是做什么的?”

    “做官的。”

    “做官的?”我这才想起来,之前他和那个杨云晖,还有在庭院里跟黄天霸说的那些话,以及和药老他们的对峙,期间好多次都提到了朝廷,而且看他的气度,官阶也应该不低才是。

    我“哦”了一声,点点头。

    他看着我,敏感的道:“怎么,你好像不高兴?”

    “没,没有啊。”我急忙摇摇头,可见他还是看着我,那双眼睛显得那么精明,似乎所有的欺骗和隐瞒都不能在这双眼睛下得逞,我想了想,便问道:“那,你是京城的人,为什么我们会到扬州来啊?我又怎么会——”

    他说道:“我来扬州,是为了公务。至于你——”他看了看我,说道:“是因为一些误会,所以这样了。”

    “哦。”

    我点点头,可他还是那样看着我,目光迫人没有丝毫的放松,我被他看得脸上有些**辣的起来,可人就躺在床头他的面前,连躲都没有地方可以躲,终究还是咬咬牙,抬头对他说道:“那,你家里,可还有些什么人?”

    他是个京城的大官,而那些当官的惯于三妻四妾,甚至于娈\/童美姬,满庭生芳,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这样的人。他虽然说是我的丈夫,而我呢,我是他的妻子,还是他的……

    这一次,倒是他的脸色僵住了nAd3(

    沉默了一下之后,他说道:“我的双亲都在,父亲病重缠绵病榻数年,母亲一直吃斋念佛。”说着,他对我道:“她很喜欢你,你离开家这段日子,她每天都在为你诵经祈福。”

    我一听,心里立刻高兴了起来:“真的吗?”

    “嗯。”

    原来,他的母亲还很喜欢我,自古以来婆媳的关系都不那么好相处,却没想到我有一个那样好的婆婆,还一直想着我,为我诵经祈福,想来这个家里应该是充满了温暖甜蜜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便问道:“对了,我们是不是还有一个孩子?”

    他点点头,便转身出门,不一会儿就有一个样貌清秀的小妇人抱着一个孩子进来,他对我说道:“你这些天身子不好,孩子是奶妈在带。”

    “多谢。”我对那个奶妈说到,她却是脸色白了一下,诚惶诚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袁易初,袁易初淡淡的一拂袖:“下去领赏吧。”那奶妈才朝我们行了一个万福,转身出去了。

    我急忙向他伸手:“孩子给我抱抱。”

    他抱着那个襁褓坐到了床边,说到:“你身子弱,只怕承受不起,我抱着孩子,你看看就好。”说完,把襁褓递到了我的眼前。

    我也的确没什么力气,只说了这会儿话就有些喘息不定的,低头一看,就看见襁褓里的孩子,不过几个月大小,白白净净的小脸肉呼呼的,皮肤上还有细细的,好像桃子上面的绒毛一样,孩子的眼睛特别大,黑亮的眼仁浮着一层灵动的水光,睁大眼睛看着我,小脸上满是思索的表情,好像在辨认我是谁。

    “我们的女儿,她——叫离儿。”

    “离儿?”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叫这样一个名字,可是听到“离儿”两个字,孩子却像是有了感觉似得,突然对着我咧嘴一笑:“咯咯,咯咯咯咯。”

    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脸,我顿时觉得身体上所有的病痛都消失了一般,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柔情,想要抱着她,可手上又真的没有力气,便费力坐起来,挪到了袁易初的身边,低头看着孩子,笑道:“离儿,离儿,我的女儿,她好可爱啊!”

    袁易初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满心欢喜的看着孩子,却丝毫没有觉得,我和他紧紧的相依,甚至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透过衣衫熨帖到我的身上,两个人的头也挨得那么近,若此刻落笔画出一张画来,必然是一张温情脉脉的图画。

    他的嘴角也透出了一丝笑意:“嗯。”

    “孩子像谁呢?”我看了看离儿飞扬的眉眼,又看了看他,说道:“像你。”

    他笑了笑:“我倒希望像你。”

    我笑了一下,继续低着头看孩子。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杨云晖在门外说道:“三哥。”

    “什么事?”

    “府内的人有些事,过来讨三哥示下。”

    他一听眉头皱了起来,脸上原本温情的表情立刻冷了下去,好像突然摘下了一个面具一样,倒是让我心中一悸动。他站起身来准备要出去,我一看他是想抱着孩子出去,急忙说道:“你把离儿留下吧。”

    “不行,你现在身子弱,不能带孩子,给奶妈就行了。”

    “可是,我想多看看孩子。”

    “听话!”

    他说完,便不让我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刚刚原本暖意融融的屋子一下子冷了下来,我愣愣的看着被他拨开后晃晃悠悠的珠帘,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除了杨云晖之外,似乎还有另一个人,诚惶诚恐的对他说道:“大,大人。”替身侍婢魅君心:一夜弃妃:

    “何事?”

    “是这样的,之前杨继杨大人在扬州任职的时候,牢里抓了一些言论不堪的学生关在牢里,一直还没个定夺,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消息传开了,如今南三省各处的学生突然集结了起来,往扬州这边过来,说是要州府放人,否则就要……”

    袁易初一听,冷笑道:“就这样的小事,还来问我,养你们这些奴才做什么用!”

    那人一听,立刻噗通一声,像是跪了下来,传来了咚咚磕头的声音。

    我在里面听着,心里也有些不安,自从醒来之后,他一直在我身边,虽然话没多说几句,我也能感到他的脾气不怎么好,却没想到是这么不好。

    这时,倒是那个杨云晖说道:“三哥,这件事还没这么简单。”

    “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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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 脂粉迷香

    ?

    “要说杨继抓那些学生,也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如果学子们要闹事,当时就应该闹,怎么会等到现在?而且这么多的学子从各路赶来,倒像是受什么人调度一样。”

    “哦。”

    袁易初的声音拖长,透着一丝不屑和冰冷,外面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都不敢说话,只听他冷冷道:“看起来那些人还是没有学乖,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还要跟我找麻烦!”

    “三哥,这件事要尽快处理得好,毕竟学生跟乱党不一样,闹起来,难免落人口实。”

    “嗯。”

    “我的意思是,先把聚集的学生驱散了再说,不能让他们来扬州闹事,牢里的那些让州府尽快审判定夺,定了罪,要处置也就名正言顺,他们再要说什么,都是枉然了。”

    “……”

    “若不下一些重手,只怕南方的人都忘了朝廷是做什么的!”

    外面沉默了一下,就听见刚刚那个年轻的奶妈走过来,柔柔的道:“大人,孩子交给我吧。”

    离儿依依呀呀的被抱远了,这时另一个官员哆哆嗦嗦的说道:“那,下官就先去办了。”说完也告退了。

    我在里屋一直听着,却觉得有些不妥,杨云晖似乎还在和他谈着什么,我想了想,撑着身子慢慢站起来整理好了衣服,扶着墙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可是手脚一直发软,好几次都差点跌倒,好不容易撩开帘子,听到珠帘发出的哗哗的声音,袁易初一下子回过头看着我,立刻道:“你怎么出来了?”

    我笑了笑,杨云晖坐在桌边看着我,脸上也浮起了一丝戏谑的笑意。

    我慢慢的走过去,想要叫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应该如何叫,也不知道过去是怎么叫的,踌躇了一下,道:“夫君nAd1(”

    这两个字一出口,他却是愣了一下,愕然的看着我,连旁边的杨云晖都惊呆了一样,睁大眼睛看着我,两个人都是一副呆若木鸡的表情。

    气氛有些尴尬了起来,我讪讪的道:“怎么了?”

    “……”

    他没说话,杨云晖却一下子偏过了头,好像在憋着什么,肩膀也微微的颤抖了起来。袁易初咳嗽了一声,然后道:“你身子弱,快回去好好休息。”

    我说道:“我刚刚听到了你们说的话,我觉得夫君的处置,有些不妥。”

    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杨云晖也说道:“这些事不关你的事。”

    一看他们的样子,竟像是要将我赶开一样,我急忙说道:“夫君不管怎么做,也不应该对读书人下重手,说到底,读书人动唇舌,跟朝廷动刀剑是不一样的。”

    他听了脸色越发不好看起来,坐在那里冷冷的说道:“我原本也不想对南方的人做什么,但读书人唇舌染毒,比那些逆贼狂徒更可恶!尤其这些学生,受人一点挑唆,就到处宣扬对朝廷不利的言论,如今北方战事吃紧,他们不思报效朝廷,反倒一直跟官府作对,这样的人岂可宽恕!”

    我说道:“夫君,说到底他们也是受人挑唆。况且你说,北方战事吃紧,那就更不该在这个时候跟南方的学子们闹僵了。”

    “那你的意思,朝廷是应该受他们的威胁,把那些目无王法的学生都放了?!”

    他说到这里,已经动了怒气,杨云晖急忙看了我一眼。

    我想了想,便慢慢的说道:“夫君,一只老虎和一只兔子在狭路上相遇,老虎退到一边,让兔子先过了,看到的人谁会认为,是老虎受了兔子的胁迫呢?”

    他微微蹙了一下眉头nAd2(

    我继续说道:“其实,不会的,不会有任何人认为老虎受到了兔子的胁迫。老虎的威严,绝非扑食兔子得来,而是搏斗豺狼得来的。就好像朝廷有雄兵百万,却用来对付几个读书人,不过更引人非议而已;但若与读书人就事论事,以情论理,才能真正的让这些人明白朝廷的苦心,安抚南方的百姓啊。”

    我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立刻有些喘不过气来,扶着桌子微微的喘息着,而眼前这两个男人却是愣愣的看着我,眼睛里都是有些愕然的表情,尤其是杨云晖,好一会儿反应过来,突然一笑道:“我现在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去——”

    话没说完,袁易初瞪了他一眼。

    他立刻又笑道:“哦不,应该是真的。我还从来没有听到你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

    看来我和他过去应该也是认识的,所以他对我说话并没有什么隔阂,但我听到他这句话却有些局促,似乎是我刚刚说得太多了,也太过了,于是转头看向了袁易初,眼神也在问他:“是么?”

    “有道理的话,说得多,也无妨。”袁易初淡淡道,转头对杨云晖说道:“也罢,再给那些人一次机会。”

    “是。”

    “传我的口——命令,先暂时不要对聚集的学生施以武力,加快审理牢中已抓捕的学子,若真有私通反贼者,按律法处置;若只是一些不妨事的,发回原籍书院,交由各地府衙看管。”

    “是。”

    杨云晖站起来朝他拱手行礼,又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便转身走了出去nAd3(

    袁易初也站了起来,慢慢走到我的面前,我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道:“我刚刚,是不是说得过分了?”

    他嘴角一勾:“有道理的话,说得多,也无妨。”

    我也笑了笑。

    “但是——”他突然又说道:“女人,还是别想太多。”

    我愣了一下,他一伸手将我抱了起来,我只见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在他的怀里,顿时有些惊惶不定的抓住了他的衣襟,吓得微微喘息,他低头笑了笑,将我抱着走回了内室,轻轻的放到了床上,然后给我拉上被子盖好。

    “你现在身体不好,先好好休息。”

    “嗯。”

    “我去书房做事,晚一些再来看你。”

    我乖乖的点点头,刚刚和他一起看孩子,又说了那么多话,也的确觉得有点累了,便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他站在床边看了我一会儿,转身走了出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似乎做了一场梦,梦境里自己也是在睡着,身边守着一个人,眼睛明亮而温柔,还握着我的手,那种感觉让我觉得又幸福又平静,几乎陷在梦里了。再醒来的时候窗户外面的天色都暗了,我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袁易初又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我。

    我一震,立刻清醒过来:“你,来多久了?”

    “一会儿。”

    “喔。”我说着,脸有些红,虽然知道这个男人是我的丈夫,可毕竟对过往已经忘记了,现在他对我而言还是很陌生的,被一个称得上“陌生”的男人又抱,又守着睡,我还有有些不好意思。

    他看着我的脸色,也没说什么,只是将我身在被子外的手抓着放回被子里,道:“怎么睡觉也不老实,手伸在外面,着凉怎么办?”

    我的手还真的搭在床沿上,回想起梦里似乎跟一个人桥手,也许是这样不知不觉的把手伸出去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感觉很熟悉,似乎过去经常发生的。

    但看他,好像并不知道。

    我想了想,终究作罢没问,毕竟只是一场梦。

    有人来服侍我沐浴梳洗,换上干净的衣服,人也清醒了一些。他来和我一起用晚膳的,我也不知道我们住的地方是哪里,应该是官府的什么宅邸,来服侍的人都规规矩矩小心翼翼的,大气不敢出一口,送来的粥和菜味道也非常鲜美,也许因为我的身体不好,里面还加了一些药膳,吃过之后,精神也好了一些。

    我擦了嘴,便抬头道:“我还想看看孩子。”

    他看着我笑了笑,便吩咐道:“把奶妈叫过来。”

    不一会儿,那个年轻的奶妈便来了,毕恭毕敬的朝我们行了礼,便将离儿送到我面前,这一次是我抱着孩子,她刚刚吃过奶,在我手里打了两个嗝,自己像是被自己吓着了,睁大乌溜溜的眼睛,小嘴嘟嘟的,一脸愕然的模样,我和袁易初都被逗得笑了起来。

    我用鼻尖点了点她的鼻尖:“小馋猫!”

    鼻尖一凑到孩子的身上,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奶香,中间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脂粉的香气,应该是从那个奶妈的身上沾上的,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她一直红着脸站在角落里,小心翼翼的看着我们。

    我想了想,没说话。

    袁易初低头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笑道:“你闻闻离儿身上,好香。”

    他低头凑过来,闻了一下,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是你身上香吧。”-#~妙?笔?阁?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胡说,我才沐浴过的,哪有什么味道。”

    “是吗?”

    他说着,又贴了过来,我的脸一下子烧烫了,忙抱着孩子退开,也不看他,低头逗着离儿。

    他看了我一会儿,也没说什么,两个人逗了一会儿孩子,外面便有杨云晖那些人来找他,看起来他的事务还真的挺繁忙的,起身要走,正要让奶妈过来抱孩子,我便说道:“让离儿多留一会儿吧,我想和她亲近亲近。”

    他想了想,道:“也罢,过一会儿我就让人来接,你不要太劳累。”

    “嗯。”

    我笑着点点头,他便转身往外走,刚刚走到珠帘那儿,奶妈已经伸手撩开了帘子,道:“大人,奴婢服侍您过去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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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为歌介绍:
【本书已出版,出版名《谁家江山:倾城天下》。新书《盛世为凰》,请支持】
那一夜,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成为冷宫深处的悲伤涟漪……
那一天,她跪在他的脚下苦苦哀求,她什么都不要,只想要出宫,做个平凡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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