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33）
街道上买的都是日用品，小贩们早早就出来抢位置摆摊了。
云姒将自己的糖葫芦吃完，走在街上，逛了好一会儿。
今天出来，她并没有打算买什么。
只想着先探探价格，看中了明天再拿钱来买。
小姑娘停在了一处摊位前，蹲下，看着那虎皮。
那正在一边和其他人聊天的小贩，看见有客人，立刻跑了过来。
态度热情得紧。
“姑娘，要看看吗？我这儿可都是上好的兽皮。老虎皮，狐狸皮，野狼皮……各种都有，姑娘看看，想要什么样的？”
那蹲下来的姑娘，细白的手指摸了摸那虎皮。
虎皮柔软，又能保暖，适合当她的床垫。
她细细地摸着那上面的触感，开口：
“大哥，你这虎皮剥得可真完整，这是头强壮的成年虎吧？”
小贩惊讶，“姑娘，你可真识货，这是我最近刚进的新货，人人都说好呢！”
“怎么样？想不想要？想要的话我便宜点给你。”
“多少钱？”
小贩嘿嘿笑，伸出了十只手指，“一百两，黄金。”
“……”面前的姑娘抬眼瞧他，“你确定这叫便宜点？”
说着，她收回了手。
小贩看生意要跑，忙说：“姑娘，不是我不想便宜，实在是……”
“您看，您也说了，这虎皮这样完整，又是头成年雄虎，打下它很不容易的，而且您看看，这质地，这皮毛，可不就值这么多钱么？”
“……”云姒撩起那老虎尾巴看了看。
“大哥，这上面怎么有泥？”
“泥？哦，那可能是因为之前被淋湿过的缘故。”
小贩忙拿出擦布，擦了擦。
“姑娘，不瞒您说，这样的皮很难遇到的，之前有不少人来我这里买，最高的说愿意给九十五两黄金，当时我一口就拒绝了，不卖，坚决不卖。”
“这么难得一遇的虎皮，一口价，一百两就是一百两。”
“不过，如果姑娘有难处的话，还是可以看看其他的嘛，看看这些……狐皮，兔皮，狼皮，都卖得很不错的，姑娘都可以看看啊。”
小贩热情地招呼着。
云姒看看那虎皮，又看看那狐皮。
狐皮摸起来也不错，相对来说也更软一些，但虎皮更大，大得都能容纳下两个她了。
她随口说：“大哥，这虎皮打下来，不容易吧？”
小贩点头，“确实不容易，所以才贵。”
“这么多年了，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完整的虎皮。”
他深有感触，爱惜得不行。
“姑娘你肯定不知道，在我第一眼看到这虎皮时，当即就拍定要买下来了，不管多贵。”
云姒挑眉，“这个不是你打的？”
小贩摆手，“就我这胳膊腿，哪里能打老虎？”
“这个是一个猎户卖给我的，就在之前的下雨天。”
云姒的手一顿。
“猎户？”
小贩点头，也没隐瞒，“冒着大雨，把这张皮送过来的，还说急着要钱。”
“怎么？难不成姑娘您也认识他？”
云姒摸着这虎皮，没说话。
娇气（34）
好半响，她问：“他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很高很壮？”
小贩有些意外，“姑娘怎么知道的？”
“……”云姒垂下眸，微微抿唇，眉头蹙起。
“他冒着雨，把虎皮卖给了你，身上还背着背篓？”
小贩愣了愣，“你……是他朋友？”
云姒嗯了一声，声音有些轻。
小贩看看她，挠了挠头，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既然你是他朋友的话，那你干脆去找他要兽皮好了。”
“我这里的兽皮很多都是从他那里进的，应该没差才是。”
云姒沉默了会儿，抬眼，“他说他急着用钱？”
小贩额了声，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其实吧……他也没说着急用钱，只不过他忽然就扛了这样一张虎皮来，要价还很高，所以我猜……他急着用钱。”
“只不过——”他嘀咕，“也没觉得他着急用钱啊，之前还买衣服买胭脂什么的……”
云姒眸光微微一闪，“你经常碰见他？”
小贩不说话。
云姒从布袋里拿出一锭白银，丢了过去。
小贩收了钱，里面扬起了笑脸，非常着道。
“那可不，我在这条街上都十几年了，熟得很，经常能碰到他。”
“他怎么样？”
小贩回忆。
“他吧……比较特别，独来独往的，从来不跟其他猎户一起走，据说家里也是一个人，很少与别人打交道。”
“不过……看姑娘你人好，我才告诉你，最近啊……他有点异常。”
“异常？”
小贩点头。
“之前吧……除了米粮油盐这些必需品，其他的多余品他从来不买的。”
“但现在，他经常来镇上买东西，还买那些姑娘家才爱吃的东西，我记得前两天他还问我，镇上有什么好吃的，还最好是甜的。”
“我那天就说了，镇上有家阿婆卖的南瓜饼很好吃，让他可以去试试，结果你猜猜，今天我看见他买了什么？”
“……”云姒沉默看他。
“没错，就是南瓜饼！”
小贩显然对此记忆深刻。
“我跟你讲，今天他很早就来了，那阿婆都还没开门呢，他就在那里等着。”
“我刚摆好摊，就看见他提着刚买好的南瓜饼路过，我和他打招呼，他都没理我，一路跑着回去了，我本来还在纳闷，他这么着急回家做什么，后来才听说，好像是他家里多了一个女人……”
小贩说着，又停了下来。
视线又慢慢瞟到了她的布袋上。
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云姒沉默着，又从里面掏出一锭银子，丢给他。
小贩瞬间神清气爽。
“姑娘，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他最近买这么多的东西。”
“之前他只有在打得兽皮之后，才会来镇上一趟，顺便买点米粮，现在他几乎是天天来，而且是很早就来了，买一堆吃的回去，也不嫌辛苦。”
旁边卖菜的大婶嗤了一声，插话。
“你懂什么，人家这叫懂得疼娘子，娘子想吃什么就跑来买什么。”
“再看看你们这些，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娇气（35）
“……”小贩没好气，“喂，把你的菜挪一挪，苍蝇都飞过来了！”
大婶蛮横不让步，“这里是我的位置，挪什么挪？！”
“你——”
小贩正想发怒，但念及还有客人在，他忍了忍。
“待会儿看我怎么弄你！”
他压低声音，恨恨说。
对上云姒后，他又重新笑呵呵的，搓手。
“姑娘，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云姒垂眸，安静盯着那完整的虎皮。
一旁的大婶插话，“姑娘，看你这身模样打扮也不差，是哪家的小姐吧？你怎么会对一个穷猎户感兴趣？”
“……”姑娘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大婶好笑，“哎哟，瞧瞧你这一身，是昂贵的云锦吧？我听人说这布匹可贵了，单是做成这一件衣服，估计都得费不少钱呢！”
“那可不是？”
小贩也应声附和。
“云锦在咱们镇貌似只有王老板那家店才有吧？他家卖得可贵了，据说要制成衣服的话，还得收不少的人工费呢！”
那漂亮的姑娘，肤白雪色，脸颊红润。
安静地听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久之后，她重新站了起来，像是深吸了一口气。
“王老板那家店在哪？能告诉我位置么？”
大婶立刻热心肠地指了指。
“喏，你往这条街一直走，走到第二个路口，往右拐，再一直直走就是。”
云姒礼貌道了谢，转身走去。
小贩在身后大声招呼，“姑娘，有空下次再来啊！”
……
……
……
……
人来人往，人头攒动。
王老板的布绸店。
王达峰正招呼着客人，迎面就看见了从门口走进来的女子。
女人容貌明艳，身姿绰约，身上是昂贵的云锦裳裙，精致的镂空金簪下，举止不俗。
明显是富贵人家的姑娘。
王达峰只打量了一眼，心中就有了数。
满脸笑容地迎上前，鞠躬，“姑娘，欢迎光临，不知小店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女人清然的目光从那店中展示的布匹略过，最后停在了最上面的一层。
她定了定，开口，声音婉转。
“店家，我这身衣服……是在你这里定制的吧？”
王达峰瞧了瞧，“唉哟，还真是。”
他看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哦，前段时间有个男人在我这里买了不少的布匹，还付钱让我加急出衣，莫非就是姑娘您的授意？”
他笑呵呵，“不知这一身，姑娘可还穿得合身？可有何不妥？”
她没说话，而是慢慢地走过那一排排的布。
细白的手指放在那上面，感受了一下布匹的手感。
王达峰在后面跟着。
“姑娘，这些布都不适合您，这些都是粗人穿的，粗糙得很。”
“若是之前的衣裳您穿着舒适的话，这次可要再买些回去？”
她敛眸，“之前那个男人，买了多少？”
王达峰立刻答：“他将我这里所有的云锦都买了，但姑娘放心，这两天小店刚刚进了货，是最新的布匹，姑娘可想试试？”
娇气（36）
“全买，要多少钱？”
王达峰一听，大喜。
“全买的话……小店这里有云锦十匹，姑娘若是想要全买的话，一口价，一百两！”
“算上人工钱呢？”
王达峰搓了搓手，伸出了五根手指。
“制衣费五两，十日出衣，若是想要加快的话，需要加钱，一匹加一两。”
全部花费加在一起，过分昂贵了。
她微微仰头，下颌白皙。
视线定格在最顶层的布匹上，指尖轻点，思绪不明。
“那天，他直接就付钱了？”
“啊？”王达峰捉摸不透她为什么这么问。
“是付钱了，当场结清的。”
“说起来……那天他是大半夜找过来的，大半夜敲店里的门，说是要买布匹，急着要。”
王达峰对他很是印象深刻。
“他直接就说要云锦？”
王达峰否认，“不不不，这倒没有，他只问了这里最好的布匹是什么，说全要了，要做成衣裳。”
“……”她扯动了一下唇角。
静静站了一会儿，喉间似乎溢出了一声笑。
收回手，抬眼，漂亮的眼珠子微微颤着，过于地平静。
轻声着，自言自语，“要了最好的啊……”
反复咀嚼，像是要从中揪出什么。
“他还真是……”
够自以为是的。
她转身，离开。
……
……
……
……
村庄。
当扛着干柴，背着背篓，手中还提着两条小鱼的男人回到家时，家里，空无一人。
外面的太阳很大，炎热而又滚烫。
将干柴放下，脱下背篓，放置在屋子边，他推开门看了看，里面没人，床上的被子也被叠好了。
虞隼脸上没什么表情，收回视线，将小鱼放回了厨房里，放在阴凉处盖着。
打开锅一看，锅里的粥和南瓜饼都已经没了，锅也被洗干净了。
他垂着眼皮，什么都没说，淘米，煮饭。
将火生好，锅盖上。
煮着饭了，他才开始处理菜。
处理到一半，腌好鱼，他洗了洗手，这才走出去。
照例出门，去翁婆家。
把他家的小姑娘带回来。
翁婆家不远，走两步就能到。
远远的，就能听到那些女人们说话欢笑的声音，热热闹闹的，分享着各家各户的事。
他家小姑娘也喜欢凑热闹，每次都会坐在那里听着。
他一来，她就会乖乖跟着他回家。
虞隼拐了个弯，来到了翁婆家门口。
正巧，碰上李嫂子要回家做饭了，两个人在门口遇上。
李嫂子咦了一声，疑惑，看看里面。
“今天云丫头没来啊，你不知道？”
虞隼一顿，猛地抬眼。
李嫂子知道他沉默寡言的性子，便好心帮他往里吆喝。
“喂，二嫂，今天云丫头是不是没来？”
里面还有不少女人在唠嗑，闻言，皆看了过来。
王大姐是知情人，举手。
“虞隼，她今天没来这里，早上我碰见她了，她说她要去镇上。”
“对了，她是一个人去的，我说我可以陪她去，她非不要，说是一个人可以——”
话还没说完，虞隼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转身跑得很快。
娇气（37）
站在那里的李嫂子都吓了一下，被他刚才的表情给吓到了。
她拍了拍胸口，指着虞隼离开的方向，心有余悸。
“我的天……你们看到没有，刚才他的脸……”
“他的脸怎么了？”
里面的女人们磕着瓜子，好奇。
“就……哎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嫂子没有文化，憋不出什么形容词。
只干巴巴说：“他看起来很紧张云丫头。”
女人们齐齐切了一声，回头，继续唠嗑。
没有一点奇怪和意外。
“那木头紧张云姒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能有啥？”
“就是，他不紧张才奇怪呢。”
“诶，说起来昨天，我家不是刚挖了红薯么？那木头跑过来找我们家那位，说是要用肉换我们的红薯，最后他扛了整整一麻袋回去呢！”
“嗬，要这么多回去做什么？”
“还能是做什么？昨天我烤了些红薯，带过来，不是分给你们吃了么？云丫头也吃了，还说好吃，特别甜，那时候那木头不是正好来了？”
“我的天，这他都记着？”
“那可不，他对小姑娘可上心了，她说喜欢什么都会去想办法弄来。”
“瞧瞧，人家的男人，怎么就这么好？”
“哎哟诶，不行了，再看看我家那位，吃饱了就睡，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那可不是……”
……
……
……
……
虞隼一路跑着，跑过自己家的大门。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般，他推门进去，径直走进屋子，打开里面的柜子。
里面，她的衣服还在，没有拿走。
翻开最底下一层，将里面的钱取了出来。
白花花的银两，还有那一沓沓的银票。
他的视线快速扫过。
少了五两。
他重新关上了柜子。
闷不做声，再次出门。
此时，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
饭香菜香飘满了小巷。
天边的太阳依旧灼亮，但有云飘来，挡住了那一部分的阳光。
阴凉了些许。
男人疾步走着，抄近道。
小镇距离村庄，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他步履匆匆，穿过田间小路。
走了没过多久，他忽然步伐一顿。
远远地，便看见那水蓝色纤细的身影。
安静地走着，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手上什么都没拿，两只手纠在一起，沿着主干路走着。
一直走到了村头。
距离得远，但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头，看了过来。
虞隼别开了视线，像是没有看见她一样。
远处的人儿，站在那里，眨了眨眼。
那一身强壮腱子肉的男人，站在田间小路上，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那里都是田地，稻谷刚刚收割完，地里都是剩下的梗麦。
他家又没有田地，他站在那里干什么？
她微微歪头。
只见他转身，走了。
朝着家的方向回去。
像是没有看见她。
云姒看着他走远，身影消失在房屋间，便又重新低下头，踢着石子。
安静地走着，慢吞吞。
“丫头！”
娇气（38）
临近的一处房子里，李嫂子伸了个头出来，“回来啦？”
云姒抬头。
李嫂子手中还拿着锅勺，腰上围着布，俨然还在烧菜。
她说：“你赶紧回家吧，虞隼正急着找你呢！”
“找我？”
“对啊，他刚才去大婶家了，发现你不在，很着急地就走了。”
云姒微怔。
李嫂子扬了扬锅勺。
“你快回去吧，我估摸着他要去镇上找你，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左右瞧一瞧，看能不能刚好碰到他。”
云姒沉默了片刻。
好半响，她点了点头，“好，谢谢嫂子。”
“不客气”
回到家，虞隼已经在烧菜了。
菜香飘了出来，屋顶上的烟囱，飘出了缕缕的白烟。
大门没关，半掩着。
云姒进了门，转身慢慢关上。
穿过院子，走到屋檐下。
角落里摆放着他常背的背篓，她站在那里，能看到背篓里装着的青梨。
梨都已经洗干净了，不大，有十几个。
她静静地看着，蹲下。
纤细的背影，蹲在背篓前，小小的，静静不动。
有种沉默的委屈感。
像是想偷吃，却又不敢，耷拉着耳朵的小狐狸。
男人端着菜走出来，看到这一画面，刚毅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铁石心肠，走过去，抓起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
“去洗手，吃完饭才能吃。”
“”漂亮的小狐狸姑娘沉默地看向他。
眼眶似乎有点红。
委屈地唇都快要咬破了。
他顿了顿。
“又没人跟你抢，急什么？”
总是这样冷漠的语气，冷冷的，又带着几分别扭。
她看着他，不说话，眼眶微红。
他便松开了她。
不再吭声，端着菜，进了屋子。
背篓就放在那里，其实她就是吃了，也不会有什么事。
他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小姑娘看着他，眼眶更红了。
笼罩着水濛濛的雾气，像是下一秒就要掉出泪珠子一样。
她跟着他，宛若一条小尾巴。
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厨房的油烟大，她跟着要进来，他把她拦在了门口。
皱眉，语气微沉，“去洗手，别来这里捣乱。”
她一下子就抱住了他。
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的腰。
顷刻间，他的身体僵直住。
动作乍然而止。
小姑娘的脑袋埋在他的胸口，深深的，也不嫌他身上都是汗臭。
香香软软的身子贴上来，身上淡淡的花香，仿佛都驱散了厨房里的几分燥热。
清爽宜人，宛若秋风。
他的动作定格在那里，几乎是下意识的，放轻了呼吸。
想后退，但她抱得紧紧的，密不透风。
想推开，但他的手脏，沾着油渍，不敢碰她。
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表露出几分窘迫和无措。
僵硬着身子，动不得，推不得，脸也微微涨红。
黑黢色的脸庞，本该是皮糙肉厚的，但此时，却变成了黑红色。
嘴唇胡乱地动着，视线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身体的温度在快速上去，喉结上下滚动着，似乎是发声有些艰难。
本章完
娇气（39）
怀中的人儿，白白净净，漂亮又娇气。
本该是温室里最娇艳的花骨朵，冰清玉洁的，容不得半点沾染。
但现在，却抱着一个比她大上不少的粗野猎户，像是奶猫一样哼唧着，软软地蹭着他。
没有一点嫌弃。
她抱着他，说：“我饿了，想吃你做的饭。”
话音落下，她能感受到他的脊骨微微放松了些。
她细不可微地扬了一下唇，这才慢慢地松开了他。
抬眼往他，弯眸。
“今天是什么菜？”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转身，挡住了自己窘迫发烫的模样。
声音磕了一下，“腊，腊肉炒笋，还有鱼……鱼汤。”
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背后，漂亮的人儿看着他，眼眸微深。
……
……
……
……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都没有说话。
过分安静的屋子里，只有碗筷碰撞发出的细微声音。
虞隼向来沉默寡言，云姒不说话，他也不会先开口。
两个人就这样默不作声吃完了饭，气氛一度有些诡异。
吃过饭，虞隼照常会午睡。
云姒坐在凳子上，看着那草席，舌尖微抵齿根。
安安静静，也不知道在思索着些什么。
很快，她唇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
……
……
虞隼收拾完碗筷，进屋。
不曾想，里面的人儿竟然在换衣服。
她宽衣解带，刚刚露出了半个肩膀。
羊脂玉般温白的肤色，精致诱人的肩胛骨。
翩翩欲飞，宛若蝴蝶翩然展翅。
她背对着他，衣衫半解，青丝散乱。
素腰如柳，眼看着就要全部褪下，看见那美好的弧形。
他几乎是一瞬间，被烫到了视线。
仓皇转身，呼吸急促，脸色涨得通红。
落荒而逃，甚至还踢到了门边的小板凳。
发出了声响，他甚至都没有回头。
逃也似的，跑回了厨房里。
屋内，那漂亮的人儿微微转身。
细眉微扬，雪肤酥融。
细不可微地发出了一声笑。
“真是……呆子。”
她重新转回了身。
……
……
……
……
接下来的一整天，虞隼都在躲着云姒。
眼神躲避，耳朵无缘无故地通红。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却难掩局促。
强行镇定中，又带着几分笨拙的窘迫。
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云姒倒是淡定，面不改色吃着他摘回来的梨。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挑选的，梨虽然小小的一个，吃起来却很甜。
甜滋滋的，仿佛能甜到人的心底里。
她坐在屋子门口，一边吃着梨，一边听着里面躺在草席上的人翻身。
他似乎睡不着了。
小妖精抬手，掩住了唇畔隐隐上扬的弧度。
似想笑，却还在强忍着。
她就在想，看他能藏到几时。
“咔嚓——”她又咬了一口梨。
……
……
……
……
此时，热闹繁华的京城。
宽阔的街道，气派的楼宇，大街小巷的叫卖声。
一个脏兮兮的女人，穿着破烂，头发脏乱，赤着满是溃烂伤口的脚，在街上慢慢地走着。
她看起来还年轻，但身上满是被殴打的痕迹。
娇气（40）
被殴打着的地方，很多伤口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已经发烂发臭了。
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佝偻着腰，慢慢地走着。
街边满是小摊的叫卖声，不远处还有包子的香味飘来。
她捂着肚子，似乎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地坐下。
整个人蜷缩着，蜷缩成一小团，动也不动，当做休息。
在她所在的街道对面，一群人正围在那里，似乎在看着什么。
有官兵持着冰冷长戟，守在那里，动也不动。
女人肚子饿得发慌，实在是没有精神力气了。
双眼呆滞，看着前方，没什么反应。
有人在旁边讨论着，声音传了过来。
“诶，听说了么？丞相千金失踪了，好像是被人给拐卖了。”
“什么？竟然还有这种事？”
“那可不，那边告示上都写了，丞相千金已经失踪多日，皇帝和皇后重金悬赏能够提供消息的人，势必要找到那位千金大小姐呢。”
“诶？之前丞相不是畏罪自杀了么？怎么陛下和娘娘还要寻他女儿？”
“啧，这你就不懂了，那丞相有罪，不代表陛下会降罪于他女儿，再说了，那丞相千金不管怎么说，都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娘娘又和她感情深厚的，发生了这样的事，当然会着急。”
“所以皇宫说了，要重金悬赏？赏多少？”
“赏黄金百两呢！要是能找到丞相千金，奖赏立刻就到。”
脏兮兮的女人机械转头。
那两个正在议论的人，看见她，立刻就像是避瘟疫一样，避开。
他们一走远，声音就听不到了。
女人也不动，就这样呆呆地坐着，双眼停滞。
告示墙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众人议论纷纷，都在说着这件事。
守在告示墙前的官兵冷声维持着秩序。
但很快，人群中让出了一条路。
大家都捂住口鼻，面露嫌恶，纷纷避开。
一个浑身脏臭的女人，双手垂落，步伐缓慢，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墙上的告示，走近。
守在那里的官兵明显也退避了几步。
“喂，臭要饭的滚开！别来这里捣乱！”
长戟拦在了她前面。
女人也不走，就站在那里，看着墙上明黄色的告示。
呆呆地看着，看完了全。
“赏黄金百两”
她自言自语，吐字不清。
“真真的有黄金百两”
官兵们相互对视了一眼。
旁边的群众嘲笑。
“喂，臭要饭的，你该不会是想拿下这黄金百两吧？”
“青天白日的，就开始做梦了还！”
“谁说不是呢？就凭她？”
“她要是行，那我也能行了”
只见那女人忽然上前，揭下了皇榜。
官兵脸色一变，呵斥，“你干什么！？随意揭皇榜可是死罪！”
女人却上前了一步，目光坚定。
“我知道丞相千金的下落，我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此话一落，举众哗然。
官兵表情瞬间变得严肃，长戟击地，发出了重重的一声。
“带她走！”
“是！”
本章完
娇气（41）
夜晚。
村庄的夜晚总是变得格外地安宁与平静。
就像是月光下的海面，盈盈动人，又带着几分撩人的月色。
傍晚时分，各家各户的人便已经回去了，大门关上。
云姒沐浴净身完，穿着单薄的裙子，躺在了床上。
光着白净的脚丫，趴在枕头上，晃啊晃。
安静看着虞隼家里唯一的两本书。
虞隼不喜欢念书，所以这两本书放在角落里，上面满是灰。
还是她把它们拿出来，让它们得以重见天日。
小姑娘趴在那里，床边点着一盏灯。
安安静静看着，待到虞隼出去洗澡了，她才放下了书。
视线落在了地上铺展开了草席上。
坏心眼的小妖精，舔了舔自己的小虎牙，看着床边的蜡烛，微微眯眼。
蜡烛……草席……
蜡烛有火，草席是干草……
要是蜡烛一不小心掉下去了，把干草点燃……
那么她家男人，就没有东西能打地铺了。
确实因为值得注意。
妖精美人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
算算时间，他差不多要洗完了。
床上的人儿躺下，伸了个懒腰。
衣摆滑落，纤细的手臂露了出来。
只轻轻往外一碰——
蜡烛应声倒地，倒在了地上的草席上。
火遇到了干草，渐渐开始蔓延。
她趴在那里，托着腮，白皙的指尖轻点着。
看着那火渐渐变大，将草席中央烧之殆尽，烟也渐渐大了起来。
着实有些呛人。
“咳——”
“咳咳咳——”
“不小心”放了火的妖精美人坐了起来。
掩着唇，咳嗽。
“虞隼——”
她坐在床边，被那烟呛得有些厉害。
那沉默寡言的男人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出现了。
火势不大，但他瞳孔骤缩。
他身上的衣服根本就没有穿好，还有些凌乱。
就这么冲进来，根本没有管那火，把她抱了起来。
把她抱到外面，抱到凳子上。
双手捧住她的脸，往下，检查肩膀，手臂。
“受伤了么？哪里疼？”
“……”
云姒睁着纯净的眸子看他，摇头抿唇。
“我没事，就是那火……”
他没说话，起身，进屋。
火势不大，被烧着的也只是地上的草席而已。
他用桌上的茶水一浇，火便熄灭了。
损失的只是一张草席而已。
他重新走了出来，蹲下来，检查她的手。
“对……对不起……”
她小心翼翼地说：“我刚刚不小心……把蜡烛给——”
“人没事就行了。”
他松开她的手，淡淡说。
“……”刚刚不小心做错事的妖精美人眨眼。
他站起来，去拿扫帚清理里面的残余物。
将窗户打开，通风透气，将地面残余的草屑扫走。
处理完这一切了，直到空气中没什么异味了，他才重新把她抱了回去，抱上了床。
什么都没说，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沉默冷静的模样。
云姒坐在床上，双手搭在床边，安静看他。
没了草席，家里仅剩的被套也都给了她。
只见男人从箱子里翻出了几件打着补丁的衣服，只要铺开来，照样可以垫着将就一晚。
娇气（42）
床上的漂亮人儿看着烛火下动作的男人，忽然出声：“要不……你睡床上吧？”
男人没有反应，像是没有听到。
她便拍了拍床铺，“虞隼，你睡床吧？”
他继续翻着衣服，没有回头。
“……”云姒声音大了些，“虞隼，你——”
他动作停下了，微微侧头。
深邃硬朗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神色有些不明朗。
他的眉宇带着几分难掩的戾气，天生就给人一种不易接近的冷漠凶狠感。
在这样的光线环境下，更是如此。
云姒的声音停滞了一下，却还在继续。
“你……过来睡吧，别折腾了，好么？”
她柔声说着。
男人没有说话，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衣服。
他转过身，凤眼沉静幽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床上的人儿，立刻往里坐。
留出一大块空位置，她拍了拍，示意他。
他站在那里，面色不明。
只见那床上披头散发的人儿扬了扬下巴。
“要是你觉得男女有别的话，你就在中间放点衣服隔着，这样不就好了？”
“放心，我睡相很好的，你不用担心我会半夜踢你。”
“……”
他确实不担心，该担心的人应该是她。
虞隼垂下眼皮，思绪淡淡。
……
……
……
灯很快就熄灭了，房间内一片黑暗。
大门关着，只有透气的窗户是半开着。
土炕床上，两个人安静地躺着，一个人躺在外面，一个人躺在里面。
而中间，拿着衣服隔着。
云姒躺在里面，眼珠子转动着，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不能白瞎了那张报废的草席。
只是，两个人中间隔着衣服……
她闭上眼睛，若有所思。
男人躺在她旁边，距离得其实并不远。
只要她动一点小法术，把他给迷晕了……
她微微勾唇，指节有规律地击叩。
一道微弱的红光从指尖冒出，几乎是在瞬间，就钻入了身旁男人的眉心。
很快，他的呼吸平缓了下来，身体也在放松。
小妖精翻了个身，垫着自己的手臂，看他。
心中倒数。
三……
二……
一……
“……虞隼？”
她轻轻出声，试探着唤。
男人没动，没反应。
甚至连呼吸都没乱。
俨然已经睡着了。
她这才满意，坐起来，把两个人之间间隔的衣服都踢到一边。
要抱过去时，她忽然停顿了一下。
想了想，她把他抱了起来。
抱到里面的位置，装作是他不安分地往里睡，而不是她往外睡。
弄好这一切了，她这才满足地抱住他，脑袋埋在他怀里，忍不住拱啊拱。
欢喜得仿佛都身后的尾巴要翘了起来。
许是因为两个人之间的羁绊作用，又许是因为其他，她现在很想很想他，想得心口发痒，痒得厉害。
就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心口噬咬着，让她格外坐立难安。
唯有在靠近他时，这种感觉才能缓解，身体也才能彻底放松下来。
她埋在他怀里，低低地吐了口气。
鼻子蹭着他的脖颈，又仰头亲了亲他的下颌。
娇气（43）
格外亲昵。
他睡着了，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
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进他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还有那令她上瘾的气息。
她抱着他的腰，宛若八爪鱼一样，黏在了他的身上。
安静地躺在他怀里，闭眼。
无比满足。
男人呼气沉沉，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一无所知。
……
……
……
……
一夜好梦，到了天明。
伴随着晨日的光缓缓从山的那头升起，村口处的鸡也高昂亢叫了起来。
长长的鸡鸣声，打破了静谥安宁的村庄。
天还没有完全亮，家家户户就已经陆续起床了。
屋顶的炊烟袅袅升起，小孩的啼哭声，狗吠声也响了起来。
早起的妇人们结伴去菜地里摘新鲜的蔬菜，鸟儿飞在屋檐上，蹦蹦跳跳着，看着路上的人，很快便有展翅而去。
迎着晨曦，飞入了山林中。
村庄的最西边。
屋子内还很暗。
隐隐的昏暗，却不至于让人看不清。
灰蒙蒙的，微微敞开的窗户从外面透进了些许光。
许是因为地处偏僻，这一处没什么人经过。
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山林间传来的鸟儿翠鸣声。
土炕床上。
沉沉睡了一夜的男人，破天荒地没有照着生物钟醒来。
原本放在正中央隔着的衣服，现在已经被踢到了床尾。
他躺在里面，侧躺着，怀中还抱着一个人。
娇小纤细的人儿，熟睡着，已经被他逼到了最里面，眼看着就要撞到墙壁。
他粗壮的手臂紧紧揽着她，几乎是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他的体温很高，加上空气干燥，不怎么透气。
许是因为太热了，她一直在无意识地往里挪。
想躲开高温。
结果没过多久，就又被抱了回去，重新回归那个大火炉。
一晚上过去，她的身上都是汗，后背都要湿掉了。
娇气的美人儿脸颊被热得过分地红润，碎发间黏连着细汗。
唇瓣嫣红娇软，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汗蒸房里出来的一样，香涔涔的，过分浓郁的花香充斥满了整间屋子。
男人从身后贴上来时，她闭着眼睛，微微蹙眉，娇软地哼唧了两声。
无意识地伸手，想将那揽在自己腰上的铁臂挪开。
纤软长长的睫羽轻颤着，仿佛上面都沾上了汗雾。
但许是因为太困了的缘故，她推了推，推不开，这便干脆放弃了。
身体再次往墙边靠了些，凑着冰冷的墙，缓解身上的热意。
两个人就这样睡着，一直睡到了太阳升起。
直到不远处传来了狗吠声，猛地响起，床上的男人才动了一下。
身体细微一动，深邃的凤眼缓缓睁开。
“……”一片平静。
视线落在怀中人的脸上时，他稍稍一顿。
香香软软的人儿，脸蛋娇红，唇软肤白，眉眼漂亮又精致。
就这样香汗淋漓，衣衫凌乱地躺在他怀里，像是小猫一样，被强压着，四肢被束缚。
许是因为身上太热，又出了汗。
身上黏糊糊的，让她不舒服，她哼哼着，总在往墙上凑。
墙上凉，能驱散一些热意。
娇气（44）
他静静地看着，臂膀微微收紧。
她又重新回归了他的怀抱。
这次，她翻了个身。
与他鼻尖碰着鼻尖，靠得很近。
近得唇瓣几乎能一触即碰。
男人盯着她，默不作声。
放在她腰上的手，悄然无息地摩挲着。
她沉沉地睡着，没有丝毫察觉。
……
……
……
……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姒终于感觉到身边一直滚烫的大火炉离开了。
很快，清凉的触感覆上了她的脸。
像是在用浸了水的毛巾擦拭她身上的汗。
她终于舒服了。
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连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换了都没发现。
……
……
……
……
晌午。
虞隼家的大门被敲响了。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敲门声很是突兀。
门打开时，站在门外的王大姐看见里面的男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尴尬笑笑。
“中午好。”
沉默寡言的男人微微低头。
王大姐提着篮子，递了过去。
“这个，是凉粉，家里刚做的。”
“天气热，中午要是没什么胃口的话，可以吃些凉粉，做点酱汁浇上去，很好吃的。”
男人顿了顿，视线落在了那篮子上。
王大姐怕他拒绝，便补充：“前两天你家那姑娘还说着，想要吃凉粉呢，我想着家里既然做了，就多做一点，也能让她尝一尝。”
“拿着吧，这些都是我给她的。”
“……”他沉默着，没有拒绝。
只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门随即关上。
门外，王大姐刚一回头，就看见几个姐妹们在看着她，嗑瓜子。
“果然，我没说错吧？只要扯上那丫头，虞隼就不会拒绝。”
“……”王大姐没什么好说的，竖起了大拇指。
真的绝。
“诶，王姐，那凉粉还有么？也给我点呗？”
“……有有有，拿着盘子过来拿吧。”
“哎哟，王姐可真好。”
“那可不是？”
……
……
……
……
虞隼提着篮子，放进了灶房。
打开篮子，里面还没有切好。
再用刀切成一条条的，就变成了开胃爽口的凉粉。
他看了一会儿，这便围上了围裙。
生火，开始煮拌料。
“……你在煮午饭么？”
刚刚醒来的人儿，站在灶房门口，微微歪着脑袋，看他。
天气热，她的衣裙只有薄薄的一层，是轻盈的纱。
长发垂落，还没有梳洗，就这样站在那里，红唇肤白的，漂亮又娇气。
像是精致的瓷娃娃。
男人看了她一眼，面色如常。
平静说：“你想吃饭？”
她唔了一声，没说话。
一眼就看见了那篮子里的东西。
“这是……凉皮么？”
他嗯了一声。
“那就吃凉皮好了，再配点粥。”
他便没再说话，生着火。
云姒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
一觉醒来，他貌似并没有什么想说的。
哪怕他抱了她一晚上，他似乎也不打算为此说点什么。
“……虞隼？”
“嗯？”
“……你……”
就不想说点什么？
男人没什么情绪地看了过来。
“……没事了。”
她撇了撇嘴，转身，去洗漱。
渣男！
娇气（45）
午后时分。
太阳总是在这个时候，达到了一天之中的最高点。
温度也是最灼人的，走在外面，只感觉烫得厉害。
村庄里的人，大都会在这个时候休息。
即便是下农活的，也会在这个时候回家小憩一会儿。
“砰砰砰——砰砰砰——”
敲门声响了起来。
“谁啊！”
屋子里，酒瓶四倒，苍蝇乱飞，床上躺着的人声音不耐。
“砰砰砰——砰砰砰——”
敲门声一阵又一阵，在这静谥的午后，实在是扰人得紧。
本该是清闲的午睡时间，在这个时候被人打搅，是个人心情都不会太好。
王二狗在床上翻了个身，身上满是酒气。
拿着枕头捂住自己的耳朵，对外面的敲门声充耳不闻。
“砰砰砰——砰砰砰——”
敲门声逐渐变成了踢门声。
“……”王二狗一把将枕头甩下，光着脚，下了床。
“他娘的，老子看看是哪个王八蛋这么不长眼，有爹生没娘教的狗东西，不教训教训你真当老子好惹的——”
门打开，翠青阁老鸨站在了那里，面色怪异。
青白着脸，肥胖的手抖动着，抖成了肥猪似的。
王二狗表情极度不耐烦，“干什么！？事儿怎么这么多？！最后一批不是送过去给你了么！？”
老鸨没有吱声，身体抖得就像是筛子一样。
王二狗敏锐地察觉不对，“怎——”
话还没出，一个穿着黑衣的高挑女人从老鸨的身后走了出来。
手上拿着侍卫刀，面色冰冷。
“就是他？”
老鸨疯狂点头。
王二狗立刻警觉地退后了一步，“你是谁？”
老鸨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话。
但那个黑衣女人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一击她的后脑勺，把她击晕。
“来人，把她带下去！”
话音一落，侍卫出现。
王二狗这才惊觉，自己的家被士兵们包围了。
面前这个穿着黑衣服的女人，似乎就是他们的头。
他心思一动，稳住心神，赔笑。
“不知是什么风，把大人给吹来了，可是小人犯了什么错，惹得大人不快了？”
他很会审时度势，看人眼色。
女人的态度却是冷冰冰。
“安秋，你确定就是他？”
话音一落，王二狗的表情微变。
一个换上了干净衣服的女人出现，头上包着头巾，脸上满是淤青，裸露出来的手腕上也难掩伤痕。
她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
“没错，就是他。”
“就是他，把云小姐给拐卖了。”
“你——”王二狗尚未来得及说话，脖子上就被架上了刀子。
锋利的刀刃，架在他的脖子上，黑衣女人冷冰冰，“想活命，就给我老实点！”
“说！云姒现在在哪？！”
“……”王二狗嘴唇抖动，“大……大人饶命，小的没有拐卖她……”
“那她现在在哪！？”
“她……她……”王二狗双腿发软，“她现在在村里，要……要是大人想知道，小……小的这就带您去。”
黑衣女人一脚就把他踹倒在了地上。
“别耍花样，带路！”
王二狗忙不迭跪地，“是是是，小的这就带您去。”
娇气（46）
“是是是，小的这就带您去，这就带您去”
说着，他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
“大……大人请。”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
连带着昏迷的老鸨，也被拖着走了。
王二狗住在村东的这头，他走在前面，引着路。
不时回头看看，黑衣女人手上持着剑，旁边跟着的是安秋。
安秋似乎有些怕他，眼神躲闪。
王二狗暗自咬了咬牙。
“快点！”
黑衣女人爆呵。
村庄里的人原本都在乘凉午休，但看见这一阵仗，都跑了出来。
站在自家门口看着，窃窃私语。
王二狗硬着头皮，带着这行人往西走。
走到一处路口处，他忽然往那边一指，“她在那儿！”
声东击西，众人看去。
结果什么都没看见，只有一个出来倒泔水的妇人站在那里。
妇人被指着，吓了一跳。
黑衣女人意识到不对，立刻回头。
此时，王二狗早已经溜了。
他从小生活在这里，自然对这里的路熟悉的很。
眼下官府找上门来，气势汹汹，他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一旦被抓回去，他就、这辈子就完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跑。
王二狗个头矮小，但跑起来却是快得惊人。
黑衣女侍卫暗骂了一声，扬手，“给我追！”
士兵开始分散。
一面是全方位包围的官兵，一面是对村庄的道路无比熟悉的人贩。
整个村庄都被闹得鸡飞狗跳的，不得安宁。
处在村西边的李嫂子，得了消息，赶忙跑回来通知大家。
这四下传着，王二狗犯了事，官府的人要来抓他了。
最爱议论事的妇人们，聚在一起，分享着消息。
各家各户的门都关好了，防止王二狗窜进来，惹进了官兵。
“说说，这都怎么回事？不是说那王二狗能打通官府，不管他私下干的那些事儿吗？”
“不知道哇，我听村东的六姨说，好像翠青阁的老鸨婆婆都被抓了，翠青阁也被封了。”
“这么严重？他们到底干了什么？”
“好像是王二狗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人吧……据说那是朝廷派过来的人，是皇上身边的人。”
“那可严重了，该不会是要被杀头吧？”
“杀头就杀头，会不会连累街坊邻居什么的？”
“那谁知道？”
妇人们扎堆在一起说着，听着不远处传来的骚动。
村子不大，但说小也不小。
加上那路横七竖八的，狭仄逼人，有些地方甚至都被用来征用晒谷子了。
就这样追逐起来，也不知道会被折腾成什么样。
……
……
……
虞隼家。
大门打开，里面的男人提着洗干净的篮子走了出来。
看见道路上站着这么多的人，他停了一下，随手关上了门。
正站在不远处嗑瓜子的王大姐，看见他，招了招手。
沉默寡言的男人走过去，将篮子还了回去。
“凉粉好吃吗？”
王大姐热情问，“要是好吃的话，明儿我再做一点送过去。”
男人回绝了。
毫无意外。
王大姐也没强求，点点头，继续嗑瓜子。
娇气（47）
见男人要回去了，她又说，“对了虞隼，你们家姑娘不是从京城来的么？”
“朝廷的官兵来了，来捉拿王二狗，你要不要带你家姑娘去看看，看能不能跟着官兵回去？”
她们都只知道云姒是被人贩子从京城拐来的，却不知道云姒的身份。
只有虞隼知道。
虞隼微微抬头，转身。
“朝……廷？”
王大姐点点头，“对啊，就是朝廷。”
“翠青阁的老鸨都被抓了，现在他们在抓王二狗，好像是犯了什么事儿吧？”
正说着，一个消息灵通的小孩儿跑了过来。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他们在找人，找云姒姐姐！”
“王二狗逮住了，他们现在正朝着这边来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看向了虞隼。
李嫂子问：“狗蛋，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当然！千真万确，比珍珠还真！”
“他们来找云姒？”
“对啊！村长都来了，县令老爷也来了！”
虞隼转身就走。
留下一众女人，对着狗蛋继续发问。
“他们到哪里了？手上不会都带着刀吧？”
“他们是官兵，当然带着刀。”
“妈耶，云姒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怎么能惊动这么多的人？”
“连朝廷的人都来了，这不会是什么皇家公主吧？”
“那也不对啊，陛下又不姓云。”
“但皇后娘娘是不是姓云？”
“……嗬，还真是。”
……
……
……
外面过分吵闹，说话议论的声音很大。
但屋子内，正关着门，隔着声音。
里面刚吃完凉粉的小姑娘，正拿着书，趴在桌子上安安静静地看着。
外面太阳大，她懒得出去。
屋子的门一下子就开了，随即关上。
身子高大健壮的男人，站在那里，看着她，深邃硬朗的眉目处在昏暗光线下。
凤眼沉沉，情绪不明。
“……”小姑娘转头看了他一眼，又没什么兴趣地收回了视线。
微微摇晃着双腿，抵着自己的手背，安静看书。
“怎么了？”她随口一问。
他没有说话，只站在那里，挡在了门口处。
像是个凶神恶煞的门神一样。
云姒翻了一页书，转头看他。
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你……没事吧？”
话还没说完，她就听到院子外的大门被敲响了。
“砰砰砰——砰砰砰——”
很是大力。
“……”云姒对上了他的眼睛。
幽暗，平静。
“砰砰砰——”
敲门声一阵又一阵的，似乎是想把那门给破开。
云姒慢慢站了起来。
“云姒——丫头——你在家吗——”
“朝廷来人了——你别怕——出来吧——”
外面的喧杂声很大，似乎有很多人聚集在了门口。
大门不停地敲着，声音惊人。
云姒站在那里，看着挡在门口处的男人。
男人平静看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甚至，在她看过来后，他挪开了视线。
走到柜子前，打开，翻出底下最后一层。
用布包着的银两塞到了她怀里。
“走吧。”
他声音沙哑着，说。
看都不看她，转身面对着床。
背对着她，像是雕塑般，一动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