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18)
看着外面步履踉跄的老妇人,面无表情。
“……你——”
刘母本就是一个老人,被这么一推,哪怕不是很大力,却也还是差点摔倒,摔到了地上。
她抬着手,颤抖着指着他,“虞隼,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长辈的!?”
虞隼垂下眼皮。
“不敢。但也请婆婆放尊重些。”
意思就是,要彻底维护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贱人了。
刘母脸色铁青。
她住在附近,也算是看着虞隼长大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虞隼虽然冷情冷心,但对长辈还算是客气。
只是现在,他竟然——
敢动手!
刘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难怪,雪莹回家时会哭得这么厉害。
她瞧着他挡着门,如大山一样,一动不动。
显然铁了心了,要维护里面那个女人。
刘母不敢硬碰硬,只好勉强放缓了语气。
“要我放尊重点也可以,但你得告诉我,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家?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孤男寡女的,又单独在一间屋子里,你总得给个解释,才不会让人说闲话,你说是么?”
虞隼的视线在地上停顿了一下。
“未婚妻。”
言简意赅。
一个字都不会多。
话音落下,大门就关上了。
门闩栓住,牢牢的,根本别想踢开。
刘母站在外面,错愕。
“未……未婚妻!???”
声音大得,一旁路过的村民都听见了。
好奇的大婶凑过来,看看那门,问:“怎么回事?那虞隼居然有未婚妻了?”
“真的假的?未婚妻难道不是你家雪莹?”
“……”刘母脸色青白交加。
“不知道,走开走开!”
“诶,看起来是真的诶,虞隼竟然真的有了未婚妻,难怪刚才我路过你家时,还能听到你家雪莹在哭呢。”
“……走开!”
刘母语气甚冲。
“……不说就不说嘛,凶什么,也难怪……你家雪莹这么泼辣,莫不是都学了你。”
“你再说一遍!?你说谁泼辣?!”
“还能是谁?不就是你咯!凶婆子一个,别说虞隼了,就换做是我,我也瞧不上你们家,切~”
“你——”
……
……
……
……
外面争吵的声音,传到里面。
坐在小板凳上的人儿,抱着自己的双膝,眨眼。
看着虞隼像是没事人一样,走到院子中央,重新拿起斧头,砍剩下来的木柴。
她想了想,拍拍自己的新裙子,进了灶房。
四下看看,搓搓手,跃跃欲试。
虞隼家什么都没有,家徒四壁,看起来很穷。
但灶房里的架子上,有蔬菜,有肉,甚至还有一个大缸,里面养着好几条肥硕的大鱼。
她站在正中央,扫视了一圈。
发现架子旁边的米缸,她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白米。
稻香逼人。
她瞧着,忍不住扯动了一下嘴角。
看看这丰盛的食材,说是大户人家也不为过。
虞隼可真是……
深藏不露。
她将米缸的盖子重新放回去,正想着,一身汗意的男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娇气(19)
一早上的劈柴,对于他而言似乎只是小菜一碟。
脸不红气不喘,压根就没有表现出疲惫。
他用汗巾擦着自己,看见云姒站在那里,顿了顿。
随即,她被推了出去。
“安静待着,别捣乱。”
云姒就这样被推出了灶房,看着他一个大男人,开始生火煮饭。
动作熟稔,一看便是做过了千百遍。
她站在门口,扶着墙。
“要不要我帮你?我会做饭的,菜也会炒。”
男人光着粗膀子,扫了她一眼。
小丫头娇滴滴的,一看就是没做过活的样子。
他收回视线,淡淡说:“有时间就去写你的信,这里不需要你。”
依旧冷漠。
“……”门口的姑娘眼神幽幽。
插不上手,她也不强求。
但他总是这个态度……
可真是令人发愁。
她不再说话,低下头,走了。
重新坐回自己的小板凳上,托腮。
盯着院子里那摞成小山的木柴,发呆。
指尖点着,像是在思索着些什么。
……
……
……
……
虞隼的动作一直都很快,午膳很快就做好了。
因为天气太热,他煮了一大锅粥,还有一点点的米饭。
两个人坐在屋子里吃饭,云姒坐在他对面,捧着自己的碗,看他。
筷子一下又一下戳着自己的米饭,盯着他看,欲言又止。
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
虞隼像是没感觉到一样,喝粥。
配上清爽的小菜,他吃得很快。
一碗很快见底,又来了第二碗。
要夹菜时,对面忽然伸来一双筷子,按住。
按着他的筷子,让他动不了。
“……”他抬起眼皮,没什么情绪。
对面的人儿,碗里的米饭只吃了一小部分。
她直直地盯着他看,眼眸清亮。
白嫩的脸蛋,带着几分认真。
她问:“刚才那个来给你送火腿的姑娘,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黢黑硬朗的男人平静看她。
她似乎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凑近了些。
直勾勾地盯着他,语气直白。
“她喜欢你,那你呢?喜不喜欢她?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对她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心思?”
“……”他平静地收回了筷子。
“……说呀,你和她到底有没有关系?”
过于地直白,一点掩饰都没有。
男人垂下眼皮,没什么过大的反应。
“没有。”
依旧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多一个字都不行。
坐在他对面的人,这便不说话了。
也收回了筷子,盯着他看。
“真的……没有?”
“嗯。”
“你不喜欢她?”
“嗯。”
“你们之间,不是暧昧关系?”
“嗯。”
“……”这还差不多。
她满意了,低头吃饭。
似乎胃口也在一瞬间好了起来。
他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安静喝粥。
……
……
……
午饭后,虞隼会有午觉时间。
固定的时间,固定躺下,睡觉。
云姒不困,便坐在屋前的小板凳上,安静待着。
待了一会儿,看着虞隼似乎睡着了,她才拍拍自己,朝外面走去。
轻手轻脚地开门,关门,随即便能看到村里的小道。
娇气(20)
小道四通八达,不知哪里通向哪里。
加上此刻又正值午后,烈日最盛的时刻,所以家家户户大都会午睡小憩一段时间,没什么人出来。
云姒随便找了条小道上走,四下看看。
刚走了没两步,就听到了呜呜呜的哭声。
似乎是从房屋的窗子里发出来的。
云姒想到了早晨时分,那个给虞隼送火腿的女人。
虞隼说和她没关系,也不喜欢她,这也就说明了,是那个女人一直在单相思。
她侧耳过去听,还能听到一个老妇人宽慰的声音。
似乎就是那个来虞隼家闹的人了。
她正听着,忽然身后被人拍了一下。
转身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头上包着头巾的妇人。
正探头着,和她一起听里面的哭声。
看热闹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诶,刘家那姑娘又闹了?”
“……”云姒似乎应该顺势点点头。
好在那妇人的注意力没有放在她身上,而是侧耳听了一会儿。
正听着,她忽然感觉到不对,看了看云姒。
上下看看,左右看看,甚至还看了看她的背后。
“诶?不对啊,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这个村庄面积总共就这么大,人家也一共就这么多。
家家户户基本上都认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水灵的姑娘,而且很面生。
她反应过来后,新奇地打量云姒。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一拍脑袋,手一指。
“对!你该不会是……虞隼家的未婚妻吧?”
“……啊?”
“是不是?你应该就是虞隼家的未婚妻吧?”
“……”这话直白得云姒都不知道该不该接。
但对方妇人似乎也不需要她接,自己便已经有了答案。
她一拍手,兴奋,“对了,没错,应该就是你!”
“哎哟诶,你都不知道,村里都传遍了,说是那老虞家,有了个未婚妻呢!本来我们还好奇着,是哪个不长眼的姑娘竟然会看上虞隼那个二愣子,如今一看……”
真没想到,竟然会是个这么漂亮的姑娘。
她说着,又看看那墙边的窗户。
压低声音,做了嘘的手势。
“诶,姑娘,要不要去我们屋里坐坐?”
“这大热天的,我那里有冰镇西瓜,刚准备吃上,怎么样?你要不要来?”
热情得有些过了头。
云姒正想拒绝,但那妇人对她使了使眼色。
“未婚妻小姐,要不要听一听这村里的八卦?什么都有哦,包括你们家虞隼。”
“……”拒绝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间。
“……好的,走吧。”
她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
……
……
那妇人叫翁婆,家就在这村子的西南方,距离虞隼家不算远,走两条小道就能到。
翁婆带着云姒回了家,家里果然有冰镇西瓜,还有好几个坐在一起唠嗑的妇人。
这些妇人平日里只要一没事,就会坐在一起唠嗑。
什么都说,村里的消息就属她们最灵通。
甚至连村里的寡妇与哪家的老头偷情,她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根本瞒不过她们的法眼。
娇气(21)
云姒一到,就像是稀珍大熊猫一样,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妇人们吃饱喝足了,正好是最热情八卦的时间。
冰镇西瓜送上来时,云姒刚刚介绍完自己,乖巧地坐在凳子上。
坐姿端正,举止秀气温婉,的确是大家闺秀出身该有的样子,格外讨巧。
翁婆递过去一块大西瓜,忍不住笑。
“难怪那虞隼中意你呢,这个一个漂亮的人儿,谁不喜欢?”
“是啊是啊,小丫头生得这么好看,瞧瞧这脸蛋,瞧瞧这手,怎么就生得这么端正?”
“王姐,那可不是?不然那个不解风情的木头怎么会忽然开了窍?”
“嗬,你们还真别说,今天我听到那个木头有未婚妻时,我还真吓了一跳呢,我寻思着想,那个木头又不爱笑,也不爱说话,怎么可能会有未婚妻?”
“哝,这不就是一个?这还算是什么?英雄救美?”
“我看是木头救美吧?那个虞木头,平日里压根就不搭理村里的姑娘,这忽然一搭理,就搭理上一个这么漂亮的。”
“嘶……这么一想,不太对啊……那木头不是说这辈子都不想成婚么?”
“害,那不是还没遇到我们云姑娘?之前的话估摸着也是说说而已,做不得数的。”
“……他说过这辈子不想成婚?”
那坐在板凳上,安静吃着瓜的人儿,不着痕迹地插话,“为什么?他讨厌女人?”
几个妇人相互对视一眼。
“谁知道呢?”
她们一个一个开了口。
“之前啊,我和王姐想着说,那虞隼年纪也老大不小了,马上就二十五了,也该娶妻生子了,加上他又是孤儿,家里父母也死了,也没个兄弟姐妹啥的,没人操心他的婚姻大事,那咱们作为街坊邻居的,能帮帮就帮帮。”
“然后我们就去找了媒婆,说给虞隼相门亲事,还花了不少功夫,挑了不错的姑娘。”
“可结果呢?我们上门去找那木头说这事时,他看都没看画像,就说不想成婚,他对女人没兴趣。”
“可不是,那时我们都听到了,还寻思着要不要找个大夫给他看看身体。”
“……咳——咳咳咳咳咳咳——”
云姒差点被瓜给呛到。
妇人们说来劲了,像是倒苦水一样,把她们在虞隼那里受的气全部都说了出来。
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七嘴八舌,听都听不过来。
“未婚妻,还有啊,之前虞隼十几岁的时候,他爹去世了,我们村里的人寻思着花点钱救济救济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呢,年纪轻轻就没了爹,怪可怜的,可结果,他什么也不要,还把我们送的东西全部都送回来了,一句话都不说,在那里板着脸,吓死个人。”
“对对对!他就是喜欢板着脸,而且都不说话,也不跟我们打招呼。有一次我不小心踩到地上的坑,摔倒了,结果他就这样从旁边走过去,目不斜视,我的老天,你们是没看到他那副模样,这简直是要气死我。”
娇气(22)
“诶,何止啊,虞隼那冷木头就是这样,谁都不理,谁都不帮,过年过节的,也从来不出来串门,甚至走在路上,都不大搭理我们。”
“为什么不搭理?”未婚妻小姐好奇问。
“难不成,他从小就这样?”
此话一出,引起众人齐齐点头。
“对!”
“没错!”
“是的,他从小就这样。”
“我们都还在想,像他这样不懂去打交道的人,以后老了可怎么办?”
“是啊,你说他现在年轻力壮时还好,还能不需要邻里乡亲的帮助,但他老了之后呢?又不成婚,又没有亲人什么的,估摸着以后老了,死在自己家里都不知道。”
“可不是?也不知道他这副鬼性子是随了谁,明明他爹都不这样。”
“……”默默吃瓜的未婚妻小姐忽然心里有了几分安慰。
原来,虞隼的冷漠不仅仅是对她的,他对所有人都这样。
翁婆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拍拍她的肩,问:“今天那刘家姑娘来你们家闹的事,你没往心里去吧?”
“不过往心里去也正常,那刘家丫头确实是个死心眼的,追了那木头这么多年,一直在等着他开窍。”
“可惜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木头哪里有什么心?加上有你这样一个漂亮的未婚妻,那木头当然——”
她的声音乍然而止。
几个人齐齐看向了未婚妻小姐的身后。
未婚妻小姐眨眨眼,转头。
果不其然,那木头来了。
站在她身后,扶起她,黢黑硬朗的面容很平静。
对几个妇人微微低头,算是打招呼,然后便拉着他的未婚妻姑娘走了。
依旧是什么话都没说。
妇人们齐齐噤声。
屋子里格外安静。
走了两步,那强壮高大的男人,忽然停了下来。
转身,看向了翁婆。
“请问,还有西瓜么?我能买一个么?”
有求于人时,他的语气很是客气。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要买西瓜,
翁婆张着嘴巴,显然是被惊到了。
坐在那里呆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她忙站了起来,擦了擦手。
“有的有的,地窖里有的是,你……你等等,我去给你拿。”
她跑到了外面,片刻都不敢慢。
剩下屋内坐着的几个妇人,都在默不作声地吃着西瓜,低头。
暗戳戳的,相互使眼色。
八卦之火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
眼看着他的未婚妻姑娘站在他旁边,个子只到他的胸口。
他扶起她之后,就松开了,并没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两个人之间虽然没有一句交谈,但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西瓜是为了他的未婚妻买的。
他的未婚妻姑娘手上还沾着西瓜汁,嘴角边也是。
她眨眨眼,余光瞟过他。
像只在外偷吃的小狐狸,很快就要被提溜回去。
只是提溜回去前,还要记得带上偷吃的东西。
她不说话,但也没错过那些妇人们八卦打趣的眼神。
虽然没有过于明目张胆,但也没有多加掩饰。
就差把她们的想法写在脸上了。
娇气(23)
“……”未婚妻姑娘自然地装作无视。
翁婆很快就提着一只大西瓜来了,之前放在地窖里,已经用井水冰着好一会儿了。
她将西瓜递了过去,那沉默寡言的男人接过,单手拎着,低头。
“钱我晚一点送过来,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翁婆忙摆手。
“不过,不用麻烦你送过来了,这瓜不要钱,就当做是我送给这位姑娘的见面礼,丫头以后可以常来玩儿,跟我们几个姐姐说说话。”
她笑呵呵看向云姒。
挤眉弄眼了一下。
“……”某未婚妻只好腼腆微笑,“……我尽量。”
前提是,某人不总想着赶她走。
……
……
……
两个人很快就走了。
男人拎着瓜,背脊挺直。
他的未婚妻姑娘则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像是没有骨气的小鸡崽。
回头看看时,发现那几个妇人跟了出来,齐齐地趴在门框边,看他们。
好几双眼睛,八卦,兴奋,好奇,探究……
那眼神,恨不得要把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彻底扒拉下来,曝光于天下。
“……”云姒收回视线,不说话。
加快脚步,与虞隼并肩走着。
拐弯过回家的小道,背后强烈的目光终于消失了。
小道上,似乎也在一瞬间变得静谥了许多。
太阳热辣,热烘烘地烤在了地上。
小道旁边都是泥瓦房,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建筑几乎都一个样。
云姒余光扫了一眼,四下无人,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小道上走。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那细微的脚步声响起。
阴影无声地落在地面上,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云姒轻咳了一声,侧头看他。
他个头高,眉骨深邃,鼻梁高挺,五官轮廓相当清晰。
没有什么表情的时候,很容易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甚至让人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
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看着他,又收回了视线。
安安静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个人回了家,虞隼把大门关上。
云姒自觉地去洗手,把自己手上的西瓜汁洗掉。
虞隼买回来的西瓜,被切成了两半。
一半放在阴凉处盖着,一半插上勺子,直接塞到了云姒怀里。
“……”那漂亮的小美人眨眼看他。
虞隼显然还很困,进了屋就重新躺下了。
气息粗沉,闭上眼睛。
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只平平说:“没事不要乱跑,要是再被卖了,别怪我不救你。”
“……”穿着花裙子的人儿坐在小板凳上,抱着那一半的西瓜,看他。
他躺在地上,依旧是简易的草席,连被子都没有。
说完那话后,他便没再出声了,似乎睡了。
呼吸声音很粗重,就像是野兽一样。
胸膛一起一伏,幅度很大。
可见肺活量会有多惊人。
抱着冰镇西瓜的人儿坐在那里,盯着看了一会儿。
注意力压根就没在西瓜上。
盯着看了好半响,她忽然起身,将西瓜放下。
放轻脚步,绕过他,来到了床上。
娇气(24)
将床上的枕头拿起来,拍了拍。
在他旁边蹲下,轻轻地扶起他的头,将枕头放好。
他闭着眼睛,并没有反应。
做好这样的事情后,贴心的人儿这才重新坐回了小板凳上。
抱起自己的大西瓜,安心地吃了起来。
安安静静。。
……
……
……
……
第二日。
依旧是大清早的,天还没有完全亮,虞隼就出去了。
草席被卷好,搭在了墙角。
云姒这次依旧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醒来时,家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虞隼还没有回来,但锅里留有白粥。
她洗漱完,正喝着粥,昨日的翁婆又来了。
敲敲门,在门口探头探脑。
“云丫头,你在家吗?”
“有空的话,要不要来我家继续聊一聊?”
“……”
村里的女人们似乎只有这一个闲暇消遣的娱乐了,每天都乐此不疲。
云姒快速喝完粥,去开门。
门口,不止翁婆,还有昨日的王大姐也一起来了。
两个人探头探脑的,往院子里面看。
“诶,那木头不在家?”
云姒点头,“他一早就出去了,现在应该快回来了。”
王大姐与翁婆对视了一眼,露出了暗戳戳的小表情。
“话说,昨天回家之后,那木头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做什么?”
“就比如……说了你两句,或者骂你啥的。”
“……为什么要骂我?”
王大姐与翁婆再次对视。
“那木头什么都没有说?”
漂亮的未婚妻小姐想了想,摇头,“没有。”
“那,西瓜呢?西瓜怎么样了?”
“我吃了一些,剩下的他全吃了。”
王大姐一拍大腿,“果然,就是了!”
“木头开了窍,真是不容易!”
“丫头,来来来,我们去翁婆家,接着昨天的聊啊!”
她们显然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更多了。
但云姒却扫兴地摇了摇头。
“不行,我不能随便乱跑,万一他回来了没有看见我,那——”
“那不是正好,让他着急着急?”
她被两位大婶半强势地拉了出去。
“丫头,跟你说啊,你们都还没成亲呢,名不正言不顺的,你可千万别这么懂事。”
“就是就是,你这么听他的话做什么,现在还没成亲就这么听他的话,那以后成了亲,生米煮成熟饭了,他岂不是要上天?”
某被强行带走的未婚妻:“……”
“丫头,我可告诉你,咱们虽然都是女人,但家里的大权可要把控得牢牢的,千万不能让臭男人们有机会可趁,我告诉你,在成亲之前规矩不立下来,成亲之后男人铁定反了天,你啊……一定要牢牢把控住局面,让那木头听你的话,让他往东就不能往西!”
“就是就是,你在家说话得要有分量,不能光是听他的话,做个听话的媳妇。跟你说,在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家里,一旦你退了一步,他就会立刻进一步,你不断地退,他就会不断地进。到时候得寸进尺成什么样……你肯定不会想知道的。”
娇气(25)
“……我得关门不是?”
她无可奈何地摇头。
“哦!对对对,是要记得关门。”
“行了行了,门关好了,咱们走。”
“跟你说,今天我家刚挖了白薯茛,甜着呢,咱们到时候边聊边吃。”
“话说,昨天咱们说到哪了?”
“好像是说到那木头不解风情吧?还说着,他肯定不懂得疼媳妇呢!”
“好像是,来来来,咱们继续……”
三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小道拐角处。
……
……
……
……
正午时分。
太阳破天荒地没有出来。
天空灰沉沉的一片,乌云密布。
远处的云,就像是灌了铅一般,几乎都要压到了山上,将山顶覆盖。
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房子上的瓦片哐哐作响。
温度清爽,呼呼的大风扑在人的脸上,舒适得不行。
正在翁婆屋子里闲聊的妇人们,一看外面的天,就知道马上就要下暴雨了。
于是大家也没有了要闲聊的心思,个个都回家了,急着收家里的衣服,还有晾晒的稻谷。
云姒回了家,家里还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人。
虞隼还没有回来。
风越来越大了,村头有人在敲锣吆喝,提醒大家赶快收谷子。
云姒将晾晒在院子里的衣服收回屋,又将该收的收好。
大风将屋顶的瓦片吹得咔擦作响,天也越来越黑,黑得仿佛末日降临。
云姒做好一切了,站在屋檐下,仰头看天。
天公不足美,显然是要下暴雨了。
只是虞隼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看了一会儿,回屋。
坐在桌子旁,单手撑着自己的脸,久久未动。
看着外面,随着那清爽的大风吹来,第一滴雨终于落下了。
晶莹的雨珠落在泥土里,打出一个小坑,很快就浸润了进去。
一滴,两滴,三滴……
雨是由小到大,渐渐猛烈起来的。
豆大的雨珠,从乌云上空落下。
绵延不绝,很快就如洪水般,倾泻了下来。
土地仿佛在一瞬之间,就彻底湿透了,燥热也随着散去。
暴雨降临得很快,雨势大得惊人。
雨珠飞溅在屋檐下,湿了一大片,院子里也很快出现了坑坑洼洼的小水坑。
天色很暗,云姒坐在屋子内,趴在桌子上,下巴抵着自己的手臂,一动不动。
看看墙上挂着的蓑衣,又看看外面。
家里没有雨具,蓑衣也没有带。
他应该不会……在淋雨吧?
小妖精安安静静趴在那里,不甚确定地想着。
……
……
……
雨下了很久,而且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天亮了些,却还是很暗。
灰色的云积压在一起,聚拢在上空,朦胧的雾气将那高山全部遮挡住,只留出了隐约的轮廓。
很漂亮,却没有人有闲情雅致去欣赏。
云姒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最终还是没忍住,站了起来。
手中变出一把伞,走出去。
雨很大,地面也都是水坑,泥泞万分。
她撑着伞,穿过院子,打开大门,在门口站着。
左右看看,看着空无一人的小路,抿唇。
娇气(26)
忍不住低声嘟囔:“早知道,就先问问你去哪了……”
现在漫无目的地等,她总觉得不安心。
她撑着伞,在门口等着。
雨下得大,但风却小了些。
她左右看着,等啊等。
等了许久,腿脚有些酸了,她便蹲下。
盯着小路的拐角,就像是个在等大人回家的小朋友一样,巴巴的,望眼欲穿。
小小缩成一团的模样,简直乖到惊人。
……
……
……
雨幕朦胧,天色昏暗。
也不知等了有多久。
当拐角处终于出现那道高大沉默的身影时,蹲在家门口的小背影,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就站了起来。
那沉默的身影,似乎停顿了一下。
他果然没有撑伞,身上也没有披着挡雨的蓑衣。
就这样淋着雨回来的,浑身湿透,赤着足,站在了那里。
挽起的裤腿处,都是泥点。
他站在那里,依旧背着大背篓。
那蹲在门口处等了很久的人儿,咬咬唇,撑着伞,跑了过去。
地面上都是泥水,她跑得很快,泥水也溅到了裙子上。
跑到他面前,踮起脚,将伞撑在他头上,她蹙着精致的眉,满脸懊恼。
“你怎么不拿点东西挡雨啊……看看你,都淋湿了。”
她掏出干净的手帕,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轻柔地擦了擦他脸上的雨水。
男人满身都是湿的,低着头,静静看她。
她的裙摆也湿了不少,那是他买给她的,很合身,也很漂亮。
娇气的人儿,似乎认为淋了雨就是一件很大的事情,看着他,眼睛似乎都快要红了。
娇艳欲滴的小嘴撅得仿佛能挂上油壶。
但她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
擦擦他的脸,擦干了些,然后抓起他的手,拉他。
“走,我们回家。”
“还好刚才我想着你可能会淋雨,所以烧了点热水,你快回去擦擦,别感风寒了。”
身高仅仅到他肩膀的人儿,力气却是很大。
一边撑着伞,一边紧紧地牵着他的手,拉着他回去。
男人垂下眼皮,安静地看着她的手。
她的手比他的小多了,又白又软,就像天边的云朵一样。
干净,又无暇。
他手指微缩,略微有些僵硬。
但女孩没有察觉到这样细微的异常,只拉着他,把他拉回了屋。
湿哒哒的男人,走进屋子里时,身上的水都在往地上滴。
云姒收了伞,往外甩了甩,放在门口晾着。
看着男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一样,她顿了顿,“怎么了?”
她站在他面前,抬手晃了晃,“傻了?”
“……”沉默寡言的男人抓住了她摇晃的手。
微微抓紧,情绪不明。
云姒怕他着凉,催促:“你快些换衣——”
“等很久了么?”
他的嗓音低沉且沙哑,带着几分干涩。
盯着她,凤眼黑幽,幽不可测。
云姒愣了愣,下意识摇头。
“没有……我才刚出来,没等多久。”
他垂下眼皮,抓着她的手,眉宇平静。
“抱歉,这次有事耽搁了,下次会早点回来的。”
他一字一句地说。
娇气(27)
“……?”云姒微微歪头。
他这是……
在对她作保证?
小妖精心思一动,眨眼。
“没关系,下次你记得带伞就好了。”
说着,她还不忘帮着他把背篓放下来。
背篓放下来时,有哐哐的声音。
她顺手掂了掂,挺有分量。
“这是什么?”
刚一说完,她就看到了。
“……银,银子?”
这么多??
背篓里,用布包着的,白花花的雪银因为淋了雨的缘故,都露了出来。
她没动,光是目测就知道这里有不少的钱。
看看那雪银,又看看那淋了雨的男人。
男人垂着眼皮,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
两个人刚好对视上,空气中仿佛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云姒张了张口,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
“快些换衣服吧,我去端热水来。”
她放下背篓,明智地选择不多问。
但刚一侧身,男人就抬手,挡住了她。
声音在她耳侧,淡淡落下。
“这是给你的盘缠。”
“若是要回京的话,这些应该够了。”
他还是希望她走,甚至连这个都筹备好了。
“……”云姒站在那里,无声地握了拳。
沉默了两秒,她像是没听见般,绕过他,走了出去。
外面的雨还是很大,风又吹了起来,将大雨吹进了屋檐下。
满地都是雨水,冰凉至极。
云姒进了灶房,端着盆,从锅里舀热水。
一勺,两勺,三勺……
“啪——”
木勺被拍在了台上,她深呼吸。
不喜欢她是正常的……非常正常……两个人本来就没认识多久,对她冷漠也是正常……
再说了,他这个人本来就是这个性子,她不该生气的……不该因为这样而生气……
她紧紧抓着木勺的手柄,几乎都要把它捏爆。
不知过了多久,云姒用了极大的力气,这才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她收拾好自己的表情,端起了水盆。
端进屋子里,屋内,虞隼已经换上干净衣服了。
正坐在那里,用干布擦自己腿上的泥。
云姒端着水盆,放在了他脚边。
“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
依旧是冷淡的语气。
将她的手推开,干布浸湿热水,在自己的腿上擦了擦。
“……”云姒蹲在那里,看着他,一言不发。
收回去的手抓着自己的衣裙,沉默。
看着他压根就不需要自己的帮助,她站起来,坐在了凳子上。
衣裙上被攥着的布料,眼看着就要被撕破了。
抿抿唇,她出声。
“你非要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么?”
他没有说话,垂着眼皮,像是没有听见。
云姒别开了视线,“我不明白,家里有个人帮你不好么?”
“翁婆她们说你不想成婚,为什么?家里有个女人能帮你打理好一切,这样不好么?”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语气冷漠:“女人麻烦。”
“……你——哪里麻烦了?”
云姒怎么都不能理解。
他掀起眼皮,眸色幽黑,“太娇气了,就是麻烦。”
“……”云姒不明白他哪里来的奇怪偏见。
娇气(28)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娇气?万一根本就不娇气,还很能干呢?”
“……”他反应平平,视线落在了别处。
“不需要,该干的我都能干。”
不需要一个娇气的女人插手。
云姒:“……”
“但有个女人能帮你分担家里的杂事,不是能让你轻松些?”
“不需要。”
“洗衣做饭缝补,这些都不需要你做了,这样不好么?”
“不需要。”
“……不是,你想想,你去打猎回来,一回到家,就发现家里什么事情都不需要你做了,你只需要洗手吃饭,然后就可以躺下来休息了,这样也不喜欢?”
“不需要。”
还是那三个字,不需要,他自己就能做。
“……”云姒简直无从下手。
她暗自咬了咬牙。
她当然知道他能做,而且能做得很好。
像他这样的人,骨子里就有贤惠持家的基因,根本不需要再来一个人帮他。
只是……
她扶了扶额,无力,“为什么呢?你就不想休息么?”
是个人都会想着偷懒,怎么他就——
不需要呢?
他放下毛巾,还是那句话,“不需要。”
“我一个人就能做完这些,为什么要辛苦别人?”
“……好,你现在能做完这些,毫不费力,那你老了之后呢?等你老了,身边又没有亲人,朋友也没有,到时候你浑身上下没有力气,还能做这些么?”
他看着她,眉目平静。
“所以呢?我成婚了,和我的妻子生活在一起,等我老了,她也会老,她还会比我更没有力气,难不成你让我眼睁睁地去看着她做这些?”
“你觉得,我会愿意这么做?我会愿意看着她辛苦做这些?”
他的语气蓦地加重,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怖人。
就像是被激怒了般,铁石一般的拳头握紧,手臂肌肉暴起。
“……”云姒微微怔住。
“我再说一遍,我不需要,所以,不要再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了。”
他似乎是第一次失了态。
……
……
……
……
事后,在翁婆家,云姒和妇人们谈起这件事时,原封不动地将虞隼的话复述了一遍。
她托着腮,叹气。
表示完全劝不动他。
常聚在一起聊天的妇人们,在这个时候也齐齐噤了声。
似乎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而,王大姐才忍不住出声,语气有些酸,“丫头,这说明了……他心疼你啊……”
可不就是心疼,所以才不需要?
此话一出,众人皆点头。
“那木头估计是别扭,所以才这样说。”
“哎哟诶,木头开了窍,心疼起人来,可真是让人羡慕。”
“就是,看看我家那懒人,一回来就躺着,什么都不干,还成日嚷嚷着,把我当成仆役一样使唤。”
“真是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起来,真是同人不同命。”
“丫头,你也别沮丧,他肯定是在心疼你呢,只不过嘴上不说罢了。”
“要不怎么说那木头会疼人,把你盯得紧呢?”
“要实在不行,你试试他不就好了?”
娇气(29)
云姒:“……试试?”
“对啊,想个法子试一试。”
“诶,确实有道理,那木头又不爱说话,平日也永远是那副表情,你想个办法试一试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心疼你。他要是真的心疼你,那你们俩肯定有戏,要是没反应……那就算了,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反正这世上的男人多的是,实在不行咱就换。”
“比如呢?”
“比如……苦肉计?把自己弄得惨一点,不小心摔一跤,或者是风寒感冒了,浑身发烫难受,你试试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这有什么?难道你不想试试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么?”
“……我只知道,要是我伤害了自己,他肯定会生气,而且会变得很恐怖。”
“切,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说不定人家压根就不在乎你,也在乎你伤不伤害自己呢?”
“……”云姒微微沉默。
“咳咳咳——”
旁边嗑瓜子的翁婆似乎看见了什么,忽然猛烈咳嗽,使眼色。
一众聚在一起嗑瓜子的人,立刻齐齐看向了门口。
毫无意外,他又来了。
只要云姒离家超过半个时辰,他就会过来寻人。
分秒不差,就像是掐着点来的。
云姒默默地站了起来,拍拍裙子,抖掉上面的瓜子壳。
像是小鸡崽一样,走出去,跟在了他身后。
两个人很快就离开了,一前一后。
剩下院子里还在嗑瓜子的一众妇人,相互掩着嘴笑,打趣。
“诶,谁说那呆子不喜欢我们云丫头的?这要是不喜欢,能这么要紧?”
“嘴上说不喜欢罢了,心里肯定喜欢得不行,男人啊……都喜欢口是心非。”
“哎哟诶,瞧瞧,可真是让人羡慕……”
……
……
……
……
云姒跟着虞隼回了家。
路上,好巧不巧,撞见刘雪莹在门口倒泔水。
自从那天虞隼拒绝了她之后,她似乎就没有出过门了。
脸也瘦了一大圈,憔悴不已。
撞见云姒,她的脸色一度不太好看。
提着泔水桶,转身就回去了。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发脾气。
“……”云姒摸了摸鼻子,快步走上前。
与虞隼并肩走着,侧头看他。
心里在想着刚才大婶们给她提的建议。
她们给她提的建议,她之前不是没有想到。
只不过,她不敢。
伤害自己的事情,打死她都不敢做。
万一被发现……
虞隼不一定会生气,但他……一定会生气。
云姒收回了视线,低下了头,心中沉默。
……
……
……
……
夜晚。
洗完澡的漂亮人儿光着脚丫,坐在了床边。
微微摇晃着腿,看着烛火下的人影在铺草席。
一推,一铺,一气呵成。
她来到他家这么多天,他一直都是打地铺睡的,也不知道到底有多难受。
盯着那草席看了一会儿,小妖精忽然扬了下眉。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成形。
看着要去关门的男人,趁他不注意,她赤足跳下了床,落在了他的草席上。
娇气(30)
男人一转身,就看见娇气的小姑娘躺在了他的草席上。
平躺着,双手覆在小腹上,侧头看他,弯眸。
“以后换我睡地上吧,我一个外人,总占着你的床也不好。”
“……”他顿了片刻,毫无情绪,“随你。”
只有冷漠的两个字,再无其他。
云姒笑意凝了一下。
他不再说话,吹灭了桌上的蜡烛。
上床,躺下。
什么反应都没有,睡了。
“……”云姒翻了个身,用手臂垫着自己脑袋。
垂下眸,抿唇。
果然,他不喜欢她。
也不会心疼她了。
小妖精无声沉默着,安安静静。
敛着眼皮,指尖微缩。
带着几分酸涩和失落。
这个事实可令人难过。
她在心里叹息。
不喜欢啊……
那她是不是不该过于地强求呢?
反正他一辈子不成婚,也不会有别的女人。
她做不了他的妻子,别人也做不了。
所以,还不如顺其自然,做点其他的。
比如……买了他家旁边的房子,做他的邻居。
平时不会多加打扰,但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情,她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就这样平平淡淡地陪伴他一生,会不会也是一种美满的结局?
她安静地想着,思绪万千。
屋子里很黑,许是都睡着了,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静得只能听到外面的虫子叫。
农村的夜晚,蚊子本该很多。
但不知为何,屋子里一只蚊子都没有。
静得有些吓人。
云姒躺在草席上,想了很久。
好不容易把说服了,她安心下来,闭上了眼睛。
地板确实冷,而且硬邦邦的,有几处地方还凹凸不平。
她闭着眼睛,翻了个身,揉揉自己的腰。
想着,等明天凑够钱了,就把隔壁的房子买下来。
到时候自己一个人独占整张大床,就不用这么憋屈地打地铺了。
她想着,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
……
……
……
……
直到地上的人儿呼吸声终于均匀又绵长了,床上躺着的人这才睁开了毫无睡意的眼睛。
像是有些烦躁般,起身,下床。
地上的草席相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面积已经算是足够了。
但许是因为睡不安稳的缘故,她已经睡到了边缘的位置。
只要再一滚,就能滚到外面去了。
黑暗中那道粗壮的身影,跪在草席上,弯下腰,动作极轻。
轻得像是在怕把她给弄碎。
熟睡中的人儿,被悄无声息地横抱了起来。
重新放在床上,让她垫着柔软的垫子,被子也轻轻地盖上。
她低低地哼唧了一声,似乎舒服了。
那身影就无声无息地蹲在那里,动也不动,像尊雕塑一样。
在暗夜中,守着,守着夜间最璀璨的明珠。
宛若明珠般耀眼的人儿,翻了个身,正好面对着他的方向。
双手安静地搭在前面,呼吸均匀清浅。
那道身影静静地守在那里,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许久之后,一只坚硬粗糙的大手,轻轻地碰上了那娇软的脸蛋。
轻柔中,又带着几分小心。
一触及离,像是触电了一般。
娇气(31)
最后,夜已经很深了。
躺在床上的人,眼睫微动。
似乎做了一个梦,一个无比美好的梦。
意识恍惚间,她抓住了他的手。
像是小猫一般,黏着他的手,凑近蹭了蹭。
触感温软,好得惊人。
那背影静静地,久久未动。
……
……
……
……
第二日。
云姒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自己身上盖着被子,鞋子也被好好地摆在了床边。
屋子里照常已经没人了,她躺在那里,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
懒洋洋地,趴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
干净的地面上,草席已经被卷起来了。
依旧是放在那个角落里,地上空无一物。
她看了一会儿,眨眨眼,猛地坐了起来。
这才发现了不对。
明明,昨天晚上她是躺在地上的。
她低头看了看盖在身上的被子。
……大概是早起时,他急着收草席,所以才把她挪到了床上。
她叹了口气,翻开被子,下床。
起身洗漱时,毫无意外地看见了院子里已经洗好的衣服。
衣服被拧得很干,被平铺着晾晒在了太阳下。
有风吹来,吹动着晾衣绳,连带着上面的衣服也晃动着,散发着淡淡清新的皂角香。
洗衣盆被立着放在了墙边,地也扫好了。
锅里有粥,今天是鱼肉粥配南瓜饼,南瓜饼被煎得焦香麻酥的,又甜又糯。
云姒将锅里的全吃了,还抱了一大碗粥,坐在屋檐下吃着。
吃得很香。
经过一晚上的思索,云姒已经想开了。
看看这被整理好的院子,被做好的一切,她压根就不需要帮忙做什么。
相反,她在这里只会给他添麻烦,还麻烦他多做一份早餐。
云姒用勺子拨弄着大碗里白嫩的鱼肉,撇嘴。
鱼肉小刺多,也不知道他花费了多长时间,才把这些刺挑出来。
多了她这一份,时间应该加倍。
确实麻烦。
她舀起了一块肉,塞进了嘴里。
安静吃着,看着外面。
……
……
……
……
用过早点之后,云姒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家待着,也没有再去翁婆家。
她进了屋子,打开屋子里唯一的柜子,从里面最底层一格翻出了钱。
那是虞隼给她准备的盘缠钱,一直没动过。
钱有很多,还有大额的银票。
云姒从里面拿了五两银子,放在自己的小布袋里。
关上柜门,这才离开了家。
离开时,还不忘将大门锁上。
这样一来,别人就进不来了。
云姒出了门,正好碰上摘菜回来的王大姐。
王大姐和她已经很熟了,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丫头,要出去啊?虞隼又不在?”
“大姐早,今天天气好,我去镇上看看。”
王大姐:“镇上?哟,有东西要买?”
“难道是……要开始置备起你们的婚礼了?”
云姒笑笑,语气冷静,“没有,就单纯想去镇上逛逛。”
“那要不要我陪你去?镇上离这里还蛮远的,有好几里呢,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又长得这么漂亮,当心路上被人给拐了。”
娇气(32)
王大姐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
“就那个,村头的王二狗,他就是搞这种生意的,专门卖漂亮又年轻的姑娘,你可得小心点,别着了他的道。”
“好,谢谢大姐提醒。”
王大姐看她要一个人走,还是担心,不由得说:“不然……你还是等虞隼回来,让他带你去吧?”
“镇上离这里真的挺远的,走路都要一个时辰呢,你一个人女孩子家的,真的不安全。”
“……不用了……”云姒无奈推脱。
“我一个人可以的,大姐你去忙吧,别耽搁了。”
“……”王大姐还想说些什么。
但云姒忽然转了话题。
“说起来,大姐,你家隔壁的房子是不是空着的?一直都没人住么?”
王大姐一愣,不明白她怎么忽然关心起了这个。
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空着是空着,但之前有人住过,而且吧……那房子之前是一个寡妇住的。”
“那寡妇丈夫死得早,一个女人家,孤零零的,勉强维持着生活,但后来……在上山捡柴火时,被——欺负了……”
王大姐有些难以启齿,“之后她就疯了,每日疯疯癫癫的,在那房子里大喊大叫。”
“她死了之后,村里的人都觉得不吉利,所以没有人敢去住那间房子,我们本来也觉得晦气,想搬家来着,但没办法,家里没什么钱,我们又买不起新房子,所以只请了法师在我们家做了一场法事,以驱散邪魔。”
“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声音么?”
云姒摆摆手,“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
“那,那寡妇死了之后,那房子现在归谁所有?还是无人看管?”
王大姐摇头,“那里死过人,又发生过这么多不好的事,大家都在说那里风水不好,会克人的命,所以那破房子也没有人要。”
“这么多年了,就一直放在那里,也没有人来认领,所以就荒废在那里了。”
“怎么?你想要住那里?”
云姒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死过人啊……”
那不是,正好适合她?
“好,我知道了,谢谢大姐。”
她笑眯眯地鞠躬道谢。
“……”王大姐一脸怪异。
云姒心中有了底,背着自己的小挎包,离开了。
从家门口的小道走去,步伐轻快。
王大姐站在原地,手中提着菜篮子,嘀咕:“这丫头,该不会是想要把新房安在那里吧……”
真是奇怪。
王大姐摇了摇头,也走了。
……
……
……
……
永德镇。
正值早市,街上正热闹得紧。
大街小巷都是叫卖声,人来人往的,有几条街更是拥堵得厉害。
云姒闪身出现在了一条小巷里,手中拿着一根糖葫芦,津津有味地舔着。
走出阴凉的小巷,阳光照耀了下来。
不同于村庄的静谥安宁,小镇上热闹欢乐,到处都是吃的玩的,还有能听戏唱曲的大茶楼。
云姒靠着街边走,特地选了一条人流没有那么多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