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9)
那强壮如巨兽般的男人,拿出了一张卖身契。
放在她眼前,面色冷淡。
“你们的事情我不想掺和,有什么误会,你们自己去谈,现在他就在外面等着,要是休息好了,就出去吧。”
语气冷漠到了极点。
“……”云姒接过了卖身契,面无表情地看着。
下一秒,她将卖身契给撕了。
撕碎成了碎片,塞回了他手里。
“我的确是他买来的,但这一切都不我所愿。”
“卖身契也是我母亲写的,她把我卖给了一个叫王哥的人,王哥想把我高价卖给青楼,但是没谈拢,我就趁此机会,逃跑了。”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我不想跟他走,也不想被卖入青楼。”
暗色调下,她的眼睛仿佛更加漂亮了,弧度偏媚,碎光莹亮。
像是只浮出水面的灵动精灵。
她抓住了他的手,紧紧地抓着。
仰头看着他,脸蛋脏兮兮的,却依然不难看出那精致的五官底子。
她抓着他的手,语气放低放软。
“你别赶我走……求求你了,让我躲一段时间……”
“我是清白女子,我不想入青楼,不想做妓女……”
她低微请求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般,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了最后一块玉佩。
递给他,清丽殊璃的眼珠子巴巴地盯着他看。
软声软气:“这个给你,拿去卖能卖好多钱的,求求你了,就收留我一段时间。”
“我能干活,什么都能干,洗衣做饭缝补什么的,我都能做。”
“只要你收留我一段时间,别赶我走,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听话的,好么?”
她身段放低,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指,看他。
漂亮的眼睛里,闪着希冀的微光。
他不说话,垂着眼皮。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抓着他的人儿,咬了咬唇,撑着身子,这便给他跪下。
“求你了,别让我跟着那恶贩子,我——”
她的手臂被抬住。
下跪的动作被制止了。
男人的力度看似不大,但手臂就像是一块刚硬的铁般,钳制住了她。
她抬头,对上了他如鹰隼般利然的凤眼。
他把她扶到了床边,淡淡说:“没必要跪我一个粗人,不愿就不愿,没人会强迫你。”
倒是意外地好说话。
重新坐回床边的人儿眨眼。
却见他没什么情绪地扫了一眼她的身上,说:“要洗洗么?”
云姒立刻点头,“要。”
他没说什么,出去了。
顺带把门给关上。
能得到收留的云姒坐在床边,微微松了口气。
撩起自己破破烂烂的裙,看了看自己被处理好的双脚。
她的自愈能力极强,现在估计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奈何要掩人耳目,只能继续包着。
小妖精抬头看了一圈四周。
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家徒四壁。
她啧了一声,视线收回。
……
……
……
男人走到了外面。
外面,王二狗已经坐在地上等了很久了。
看见走出来的人,他立马爬了起来,搓搓手,赔笑。
“隼哥,那姑娘……”
娇气(10)
男人关上了大门,站在了他面前。
将一串铜板丢在了他身上,面色平静。
“她,我买了。”
王二狗一愣,“啊?”
男人似乎也只是通知他一声,转身就走。
王二狗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就这么点钱?这……这这这哪够啊?”
“隼哥,您再给多点不是?这么点钱,还不够我的脚程钱……”
男人瞬间反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出手,像是拎一袋垃圾般,把他按在了墙壁上。
凤眼冰冷,肌肉暴起。
身上气息如风暴般狂躁。
“想活命还是想要钱,自己掂量清楚。”
“以后她就是我的,你要是敢来纠缠,就别怪老子把你丢进山里喂虎,懂?”
“……”王二狗双脚离地,被掐得满脸充血,快要喘不上气来。
他张大嘴巴,就像是快要渴死的鱼一样,竭力呼吸。
被这样一警告,他蹬着双腿,拼命地点头。
说不出话来,他便用眼神来表示他的服从。
表示他知道了,也记住了。
那一身肌肉发达的男人,这才将他甩到了地上。
毫不费力,就像是扔一块破布一样。
他嗤了一声,回去了。
留下王二狗还在地上,苟延残喘着,大口大口地呼吸。
心有余悸。
村庄处有狗吠的声音传来,他瘫软着双腿,慢慢站起来,离开了虞隼这里。
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
……
……
回到自己的屋子,那青楼的老鸨又来了。
早早就已经在等着他了,此刻脸上是大写的不悦。
王二狗没多言,坐在茶座前,倒茶,大口喝水。
老鸨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女人,穿得花枝招展的,体态丰腴得厉害。
看见王二狗不理她,她更加不悦。
“我说老王,咱家都在这里等你这么久了,怎么一口水都不給?”
“知道老娘在这里等了你多久吗?”
王二狗心情本来就不好,此刻更是不想看见她。
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语气也恶劣了起来。
“走走走,别在这里碍眼,姑娘我也不卖了,你爱找谁找谁!”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专门在这里等着,就是想再杀杀价的。
今天那千金小姐,她分明是想要,不过就是仗着是老顾客,所以才杀价过狠。
现在回去一想,估计想通了,所以才登门造访,想再谈一谈价格。
王二狗冷冷说:“那妞已经没了,我卖出去了,你也不用想着怎么费口水谈了。”
青楼老鸨闻言,脸色一变,“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有人出了比我们翠青阁还高的价钱?”
“……”王二狗一想起这个就肉疼。
白白亏损了一百两银子,他亏损了这么多,还得咬牙把气往肚子里咽。
他恨恨地锤桌子,骂着:“那妞根本就是个倒霉货,怪不得她娘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她给卖了。”
“他娘的,那么个倒霉蛋,谁碰谁倒霉!”
“……到底是谁买的?这方圆十里,难不成还有人会出比我们翠青阁还高的价钱?”
老鸨不依不饶,势必要追问出个答案。
一念成佛(50)
云姒埋在他怀里,抱紧他,闷闷:
“我才不是什么傻瓜……”
不过,就是想见见他罢了。
她微微垂眼,漂亮娇艳的脸蛋带着几分郁闷。
感受到那温暖的手掌在轻轻地抚摸她的发丝,她安安静静,只无声地攥紧了他的衣襟。
像只黏人滑懒的狐狸。
又美又娇气。
和尚敛下长长浓密的睫羽,眸色晦暗不清。
眉眼平静安和,唇色鲜红润泽。
他笑了一声,喃喃:“不是傻瓜是什么……”
他淡笑着,凤眼空幽,深不见底。
慢慢地抚顺着她的发,直至落在她的清肩。
指尖雪白,意味缱绻不明。
……
……
……
……
两个人回到了佛殿。
云姒作为外人,在殿堂外等着。
唯独释迦孤身一人进去,一身清莲雪白,缓缓走入了圣洁安宁的佛殿。
圣殿的大门随即关上。
云姒安静地站在了殿堂门外。
隔着那大门,她尚且还能闻到那殿堂内传来的淡淡檀香。
沁骨缭绕的佛钟声,悠远平和的佛喃声。
这一方大门,仿佛将这一处圣地与外界彻底地隔绝开来。
外面是纷扰繁乱的红尘,里面则是天地间极致的清静。
云姒站在门口,看到了阿难侍者。
阿难侍者身披红袈裟,双手合十,缓缓走来,向她施礼。
云姒眨了眨眼,在对上他时,总有种心虚感。
毕竟……
是她,把释迦给勾走了。
略微心虚的藤仙也双手合十,回礼。
阿难侍者低头说:“仙子不必拘谨,在此稍等片刻,若是有什么需要,请说便是。”
云姒没说话,看了一眼那紧闭着门的佛殿。
两只手握在一起,耐心地等着。
等着释迦出来。
……
……
……
释迦很快就出来了。
一身朴素的雪衣,眉眼依旧是平和仁慈。
清冷如画的佛,即便是已经破了戒,身上也依旧披着淡淡纯净的佛光,步步生莲。
三千青丝已生,他雪色腕骨间的古朴佛珠也已经消失不见。
缓缓而来,眉骨绝色平和。
仿佛什么都掀不起他情绪的变化般,狭长的凤眼空幽宁静,睫羽纤长浓密。
云姒站在那里,看着他走了出来。
阿难侍者对他行礼。
“尊者。”
已经坠落的佛双手合十,眉眼依旧带着一股温和慈悲之感。
垂下长长浓密的眼睫,缓缓回礼。
嗓音温润,佛音安宁祥和。
“我已不是佛,侍者唤我九歌即可。”
阿难侍者却依旧恭恭敬敬。
“尊者永远是尊者,不论是否成佛。”
那一身雪衣的坠佛,面目慈悲,无悲无喜。
与他行礼完,便缓缓抬眼,空幽漆黑的视线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藤仙。
藤仙容貌盛艳,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对上视线后,她眨了眨水盈盈的眼,红唇嫣软,也不说话。
似乎是在等着他先开口。
清冷坠佛面色平静,清绝的眉骨无悲无喜,眼神依旧淡然。
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众生般,没有情绪波动,淡淡的,温和慈悲。
与下凡之前的眼神,一模一样。
一念成佛(51)
仿佛下凡历劫的一切,都没有对他造成影响。
美艳绝伦的藤仙静静地看着他,也不动。
似乎是想看看,他到底做了什么抉择。
……
……
……
阿难侍者无声无息地退下了。
佛殿的大门并没有关上。
那一身朴素雪衣的坠佛,身后便是世人梦寐追求的圣殿。
是无上身份的象征。
他缓缓而来,清冷如莲,雪衣云袖,步履生花。
就这样一步一步,朝着她而来,檀香淡雅浓郁,佛光渐渐消散。
站在她的面前时,佛已经不再是佛了。
身上圣洁纯粹的佛光消散在了圣殿外,尽失于这红尘间。
柔软雪白的长指缓缓地牵住了她的手。
眉目精致淡漠的佛,满身繁华尽散,重归于了凡世。
他就像是俘虏般,卸下傲骨,无声地低下了身子。
臣服在她的裙边,从无悲无喜的佛,变成了拥有七情六欲的人。
牵着她的手,低声说:“我们走吧,再也不回来了。”
云姒静静看他。
“真的……不后悔?”
他垂着眉眼,慈悲宁和:“后悔什么?”
云姒不说话。
沉默了片刻,她点了点头。
她知道——他在说,他不后悔。
……
……
……
……
释迦放弃了佛的身份,甘愿被贬下凡尘,成为了苦苦挣扎在凡世中的人。
这也就意味着,他只会有短短几十载的寿命,再也不能享受那漫长的生命。
佛殿念及往日的情分,给了他一个机会。
只要他承诺——永生永世不再见那藤仙,那么佛殿就会给他一个重返的机会。
让他能重新登上圣洁的莲花台,重新成为那睥睨众生的佛。
过往之事,佛殿也不再追究。
只要……
他的一句承诺。
……
……
……
一年后。
……
……
青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里。
娃娃们踢着球,欢笑着跑遍了村里的小路。
他们很调皮,总是上蹿下跳的,把皮球踢来踢去的,时不时打碎了不知哪家的花盆。
村庄里的人少,只有几十户人家。
白日里,有些无所事事的登流徒子,就坐在村口,嗑着瓜子,嬉笑着看着来来往往的女人。
娃娃不小心将球踢到他们身上,瞬间就扰来了他们的怒骂,一阵打屁股。
瓜子壳满地都是,那几个登流徒子将娃娃们赶走,然后又重新坐在了小板凳上。
看着去择菜回来的妇人们,时不时出言调戏几句。
“诶,西边那个,你们去看了么?”
几个男人边嗑着瓜子,便挤眉弄眼。
“你们说那个大夫的婆娘啊?还没呢,那婆娘好看是好看,但是那男的看起来不太好惹,没敢去。”
“害,这有什么好不好惹的,就算是不好惹,他一个人,难不成还能打得过外我们四个人?”
“嘶~你们可千万别乱来,那个男的可真不好欺负来着,加上这村里就他会医术,要是惹急了他,以后生病怕不是要等死了!”
“……胆小鬼。”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婆娘生得这么好看,不就是给我们干的么?”
一念成佛(52)
“不然,她天天穿这么招摇风骚干什么?”
几个二流男人嘿嘿嘿地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不过,不得不说,那小白脸的运气真好,得到这么一个极品,看看那胸,那屁股,在床上肯定很带劲……”
“嘘——都别说了,他来了。”
有个人压低了声音,提醒。
只见那一身淡蓝素衣的男人,背着药篓,出现在了村口的小路上。
白皙的手抓着背篓带,满头如瀑的青丝用一根丝带系在了一起。
他身形修长漂亮,眉眼越发平静淡漠,带着极度冷淡的疏离感。
太阳很大,但是他身上的气息却是清冷冰凉的。
额间微微泛着汗,就这样缓缓走来,背篓里都是山上摘来的草药。
敛着眼,压根就没看他们。
几个二流徒子相互看了一眼,嘿嘿笑,似乎是起了什么心思。
看着那淡漠清竹的男人沿着小路走来,其中一个人吹了声口哨,流里流气。
“大夫,我有点不舒服,您能帮我看看么?”
一身淡蓝素衣的男人脚步停了一下,抬眼,凤眼空寂幽深。
吹了声口哨的人嘿嘿一笑,站起来,在他的视线中,顶了顶胯。
像是在故意展示着自己的男**官般,故意说着:
“我这里有点不舒服,不知道这位妙手回春的大夫能不能帮忙治一治?”
“诶!不能这么说。”他旁边那个人立刻帮衬,“这种问题怎么能找大夫帮忙看看呢?”
“这种问题,应该让大夫家里的那位美娇人看一看才是。”
他露出了兴奋猥琐的表情。
“都说大夫医者仁心,想来大夫家里的美人儿也是如此。”
“不如就让她给我们二狗子看看,看看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才是……”
他说着,笑声奸淫,几个人口哨齐吹。
像是几条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发情的狗。
那背着药篓的男人,面色平静。
抓在背篓上的手,缓缓放下。
淡淡地看着他们,凤眼黑到了极致。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
……
最西边的小院子。
刚刚晨起的娇美人儿,正穿着单薄的寝衣,对着铜镜梳妆。
铜镜里的人儿,面容娇艳,滋润如花。
雪肤红唇,水眸潋滟流转。
梳着自己的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将头发挽起,挽成了温婉精致的妇人髻。
听到外面院子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她放下梳子,倾身推开了一旁的窗。
窗外的阳光流泻进了屋内,在地上洒满了金黄。
快速地穿上裙子,她刚刚系好腰带,外面的人就走了进来。
脚步声轻到了极致。
男人从背后拥住她时,她立刻站直了腰板。
乖乖地说:“起了起了,我很快就起了,没有偷懒赖床。”
她倒是毫不心虚。
素雅蓝衣的男人,敛着眸,看着她雪白的脖颈和锁骨,也不说话。
温暖的长指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帮她继续系腰带,动作娴熟,也不知曾经到底做过了多少遍。
被抱着的人儿眨了眨眼,心思很敏锐。
一念成佛(53)
侧头看他,茫然:
“你怎么了?怎么忽然生气了?”
男人帮她系好腰带,然后把她的身子转过来,面对着他。
动作轻柔地帮她整理领口,精致淡漠的眉目静静地,凤眼幽深平静。
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但云姒敏感地意识到了几分不对劲。
他这副表情,一看就是被激怒了,而且应该是被完完全全踩到了底线。
她家男人,虽然曾经是佛,还俗了之后脾性也不错,但被激怒了的话……
她顿了顿,一下子就抱住了他。
抱着他劲瘦有力的腰身,仰头。
“怎么了嘛?是有人惹你生气了吗?”
“难不成……就因为我起迟了一点点?”
她试探比手。
那曾经慈悲仁厚的佛,抬手,捏了捏她娇嫩的脸。
语气平缓,不徐不疾:“无事,只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几只苍蝇。”
“……?”娇美人儿眨了眨眼,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每隔几天就会上山采药,之前也没听说会引来苍蝇?
而且不过是几只苍蝇罢了,他为什么是这副表情?
她心里不明着,还想问些什么,但男人却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视线落在她身上,慢慢揉着她的腰,语气低柔了些。
“刚起,是不是又没吃早饭?”
“……”她默了默,咳嗽了一声。
“我太困了,就多睡了一会儿,本来只是想眯一眯的,但是……”
一觉就睡到了现在,发现太阳早就已经升起来了。
她大概是心虚,所以踮起脚,讨好似地亲了他一下。
“我这就吃,绝对不会浪费的。”
说着,她才松开他,跑了出去。
跑得倒是快。
男人的视线往床上略过,微微眯眸,看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他出了屋子,在院子里有条不紊地处理自己上山摘的草药。
院子里都是架子,上面层层叠叠放的都是晒干的草药。
都是男人自己处理的,有不少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云姒盛了鸡丝粥出来,坐在屋檐下的秋千上,微微摇晃着,看着她家男人在太阳底下晒草药。
与她成了亲之后,他便以医术为生,挣了不少的钱。
家里都是草药,连带着他身上,也都是淡淡的草药香。
舒心又平和。
她喝了口粥,微微摇晃着秋千。
屋檐下没有太阳,只有微微清凉的风。
她坐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将早饭吃完,然后便跑了过去。
照例帮他摘叶子。
“这个也是只要嫩尖,不要老的?”
她拨弄了一下背篓里的,发现他采的药又是她不认识的。
长得奇奇怪怪的,叶子也是红的。
男人顿了一下,点头。
云姒便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当着他的帮手。
男人抬眼看她,眸色漆黑。
如浓浓的雾遮挡在平静的海面般,黑得有了那几分的怖人。
像是嗜血归来的魔。
“……怎么了?”
她手上的动作停住。
“难道我做错了?”
他平静地看她,薄唇轻启。
“很漂亮。”
微微醺哑的嗓音。
云姒一愣。
他说:“漂亮得……真想杀掉所有看你的人。”
一念成佛(完)
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安静地哄着她入睡。
动作娴熟得……不知道做过了多少遍。
但他怀中的小妻子似乎并没有要午睡的意思,反而是解开了他的衣襟。
精壮漂亮的胸膛随即露了出来。
佛已不再是佛,自然不必守那些清规。
他缓缓睁开眼睛,凤眼幽深,眉眼绝色。
感受到她的主动,他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她的腰,嗓音暗哑:“腰不疼了?”
小妖精压住了他,挑眉。
“疼也得哄哄我家醋坛子不是?”
她勾着唇,无奈。
他很少会表露出自己在意的一面。
不管是钱财,还是其他。
她没有办法,只能通过他之前的表现来观察。
心思细腻的小妻子捧着他的脸,弯眸。
“好啦,别生气了,不过就是几个脑子有病的东西,我家相公不会在意的,对么?”
男人圈着她的细腰,没说话。
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她的背。
眸色沉沉。
云姒只好亲亲抱抱地哄他。
其实他给他们下了药,就已经算是惩罚了。
但他根本就还在生气。
否则,也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让她发现。
他自然是会生气的,云姒能理解。
但怕他做下什么不好的事情,她必须得做点什么,平息他的怒火。
否则,他手上真的会染上鲜血。
云姒蹭着他的鼻尖,亲他。
“好啦,别生气啦。”
“你不是常说,善恶皆有报么?那些人犯下恶因,必然就会得到苦果,我们没必要为了这样的人而染上杀孽,也没有必要沾上无故的恶果,你说是不是?”
男人平静看她,“你觉得没有必要?”
“所以,是我小题大做了,是么?”
他的语气淡淡,淡得落下了冰冷的凉。
现在的他,不是佛,而是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人。
阴晴不定,心思诡测。
越来越难懂,也越来越难以捉摸。
就这样平静地凝着她,情绪不明。
指尖的温度仿佛也冷上了不少。
“……”云姒一顿。
默了默,她立刻识时务地低下了头。
埋在他颈边,声音渐弱。
“有必要,有必要的。”
“你没有小题大做,你做得很好。”
“真的?”
“……真的。”
她超级乖,一点都没反驳。
男人不轻不重地揉着她的腰,敛眸。
身上的气息清雅隽秀,带着淡淡的草药香。
抱着自己乖巧的小妻子,小妻子娇娇软软的,就这样躺在他怀里。
身上总带着一股让他发疯的香。
他抱着她,一直没说话。
小夫妻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气氛倒也十分融洽。
有种说不出的协和感。
过了很久,他平缓说:
“我有分寸的。”
“……”怀中的小妻子抬头。
那曾经仁慈平和的佛,放下了佛珠后,虽有了七情六欲,却也知晓分寸。
知晓……如何才能安然度过一生的分寸。
他走下莲花台,是为了她。
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她。
该做多少的分寸,他心中有数。
唯有此,佛殿才会放他一马,让他离开。
他轻轻抚着自己小妻子的背,眉眼平和。
一念成佛(番外)
【释迦佛】
……
……
……
吾,生来便是佛。
据大日如来佛描述,吾诞生于莲花台上,集天地之精华,诞生为佛。
自幼时牙牙学语起,吾便跟在如来佛旁,一心向佛,沉于佛道,终日痴迷于经书佛法,久久不肯放下。
而那高高之上的莲花台,清幽自然,佛香浓郁,亦是吾最爱之地。
从诞生起,吾便在佛殿之上,与一众神佛一起,俯视着凡尘。
看着世俗之人苦苦挣扎,一心想要得道升仙,却依然沉沦于凡世的诸多诱惑之中,难以自拔。
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吾眼中,却丝毫不比佛经来得有趣。
尤其是那些个被欲望吞噬的凡人,吾更是不屑一顾,也不愿为之给予庇护。
虽说众生平等,佛皆爱之,但吾从来只庇护一心向善,清修正道的人。
给予他们福报,将沉厚的福泽落与他们身上,予以他们最好的庇护。
吾一直如此,自认为是佛,便处处随意,丝毫没有普渡众生的仁爱之心。
直到如来佛看出来了,在佛殿之上,指着吾,说吾的私心太重,佛意不达心底。
吾自然不服,草草几句回之。
但在此之后,吾不愿落人口实,遂还是改了那般的错误。
庇佑着众生,不论是谁。
......
......
......
佛的生命很长,长得与天同寿,与地无疆。
吾想不起自己活了到底有多久,只记着吾每日的生活——单调,且重复。
俯瞰众人,痴迷佛道,口中念着众生平等,坐于高高的莲花台上,每日都做着圣洁仁慈的佛。
日子无穷无尽,吾早已没有了时间的念想。
如来佛曾说过,吾就像是那圣洁莲花台上的一张白纸,纸上什么都没有,无悲无喜,无欲无求。
没有哀愁,也没有情丝,彻底融于佛道,是位真真正正的佛。
吾当时接受了这样的赞美,面色平静,依旧淡然,心境毫无波动。
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并没有对吾产生什么影响。
甚至,吾感到了好笑。
笑什么?
吾心中也不知。
……
……
……
佛说:“静心之要,无如念佛。一念相应一念佛,念念相应念念佛。佛号投于乱心,乱心不得不佛。”
此为佛道之根,意为佛心不可乱,也不得乱。
吾佛心甚稳,从未有过失态。
故此话,对吾无用。
……
……
……
只是,吾千算万算,从未想过,这句话的深妙之意。
佛心,当真乃玄妙之物。
世人皆求,世上却难有。
原因在于——根本无法拒绝。
无法拒绝那世间极致的美好,哪怕,明知是碰不得的穿肠毒药。
吾知道这一点,从来都是一笑而过。
却从未想过,自己会乱了佛心。
那样一名敢下水调戏佛的女子,当真胆大至极。
言语轻佻,动作放肆。
似乎真的不知道……若是这件事被捅了出去,她就会被判处亵渎佛殿之罪。
此罪极大,一经判定,就会被处以极刑,从此坠下仙道,永世不得翻身。
娇气(11)
王二狗恨恨说,“还能是谁,不就是村头那个臭打猎的!”
“仗着自己有几分力气,就抢了去,现在好了,人也没了,钱也没了,真他娘的狗养的东西!”
老鸨大惊,“就是那个猎户?就是个头很高的那个?”
这可真是出奇了,印象中他可不是这样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王二狗一拍桌子,咬着牙,“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娘的……也不知道那小贱人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
他越想越气,极度地不甘心。
老鸨却陷入了深思。
“不对啊……那猎户也不是个贪图美色之辈,之前他次次给我们翠青阁送肉来,也不见他对哪个女人有过正眼,我本来还想说让他和姑娘们睡一晚,好抵了那价钱呢,结果他不要,只要钱。”
着实是个怪人。
王二狗冷嗤,“说不准人家就是看上了那小贱人身世清白,还是完璧之身,长得又标志水灵,所以才破例收了她。”
“至于你那些姑娘,脏得很,他又怎么会看得上?”
闻言,老鸨大不悦,站了起来。
“看不上的话,有本事以后别来找我们翠青的姑娘。”
“我们翠青阁的客人缺你一个不缺,少你一个也不少,你不来,还省了我们姑娘的一次洗澡钱呢!”
她不甘示弱地反击,说的话像是弹珠一样,砰砰砰的。
说完,她也没了兴致,扭着身子而去。
骂骂咧咧,远远的还能听到她骂人的声音。
王二狗气得狠狠地踹了一角桌腿。
“他娘的狗娘养的!”
……
……
……
……
深夜。
村庄里的灯几乎都暗了。
无人深巷处,只有时不时传来的狗吠声,还有不知从哪传来的酣睡声。
此起彼伏,绵延不绝。
村头最靠近深山的一处土房屋里。
大门紧闭着,院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屋子里亮着灯。
安安静静,还能听到人的说话声。
因为只点了两盏蜡烛的缘故,屋内的光线不算明亮。
淡橘色的光线,加上灰暗影绰的环境。
里面,刚刚沐浴完的人坐在简易的凳子上,身上穿着极其宽松的麻布衣,披头散发,湿漉漉的,水无声地滴在了地面上。
清水洗尽了她身上的灰尘,也将那些脏兮兮黏腻的东西洗去。
漂亮的姑娘,一身白白嫩嫩的,鹅蛋脸精致又温婉。
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神女般,漂亮得有些不真实。
身上的衣物,明显不合她的尺寸,松松垮垮的,裤子也长了不少。
两条纤细白皙的腿,藏在那粗糙的麻布下,只有那张脸露了出来,眼睫湿软,眸色温美。
是个看起来就娇气得不行的小美人。
一点苦都受不得。
她看着虞隼,那个满身都是恐怖肌肉的男人,在帮她换床单,铺被子。
这里是他的屋子,但是因为没有其他的房间可住了,所以他把屋子让给了她。
让她睡他的床。
她赤足坐在凳子上,衣摆过长,垂落在了地上。
…………
娇气(12)
她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扯了扯,将拖到地上的衣摆拉起来。
这麻布制成的衣物很是粗糙,磨在她的身上,有些刺疼。
她摸了摸,然后看向那背对着她的男人。
微微抿起娇嫩的唇,秀气的鼻子缩了缩,轻声细语:“你叫什么名字呀?到现在,你都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面对这样一个满身肌肉的高大男人,她似乎一点都不怕他。
说起话来都是娇娇软软的,带着点撒娇的语气。
对他总有种莫名的亲昵和依赖。
男人铺好床铺,转身看她。
漂漂亮亮的娇气美人就这样乖乖坐在那里,腰板挺直,殊璃清透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扬起白净的小脸,弯眸,笑眼盈盈。
桌上点着蜡烛,暖黄色的光照映在了她的身上。
像是仙女,带着真实温度的仙女,给了人一种触手可及的恍惚感。
他平静看她,面容沉静黢黑。
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子加上那一寸一寸暴起的肌肉,极具攻击性。
让人根本忽视不得。
“……”小美人眨眼。
他蹲下来,抓住她的脚踝,看了看她脚底的伤势。
伤口已经好很多了,结痂了之后,甚至已经有不少已经长好了。
这样的恢复速度,明显不同于常人。
但他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异常一样,拿起桌上的药酒,给她消毒清洁。
白净的棉花擦在她的脚心,有些痒。
她忍不住动了一下。
他抬眼扫了她,“疼?”
低沉的嗓音,不冷不热。
但云姒能感觉到,他有在放轻力度,尽量没有在压到伤口。
她看着他,摇了摇头。
“不是疼,是痒。”她诚实说。
他便没再说话,握着她的脚,继续给她的伤口消毒清洁。
依旧是痒痒的,很轻柔的力度。
云姒看着烛火下,蹲下来给她上药的男人,眨眨眼,似乎感觉到了,他面冷心热的性子。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对于她这样一个陌生人来说,能做到如此,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她也不指望他能一直收留她。
想了想,她说:“刚才的事……谢谢你,以后有机会,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你不认识我吧?我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家里很有钱的,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写信给我的姑姑,让她带钱来,全部送给你。”
那帮她上药的粗野男人一言不发,黢黑古铜色的脸庞硬朗又糙犷。
手臂上全是肌肉,纹理分明,块块坚硬。
给她上好药,重新包扎好。
重新站起来时,极具压迫感的个头站在了她面前。
云姒坐着,只能到他的腰。
又高又壮,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
她眨眨眼,看着他将水盆端出去,再端了盆干净的水回来。
干毛巾递到了她的面前,他淡淡说:“自己擦,擦完去睡觉。”
“……”她哦了一声,乖乖接过。
安静地拿毛巾擦湿头发,又默默地盯着他看。
他在地上打了地铺,很简单,只有一张草席。
娇气(13)
草席还是旧的,边边角角的绳已经脱落了,干草艰难维持着,呈现着卷曲脆弱不堪的状态。
枕头没有,被子也没有。
虽然是夏天,但就这样垫着草席躺在地上……
也不知道会不会冷。
正想着,只见他铺了张草席,便来到了她面前。
看着她动作慢吞吞的,安静地挽着自己的湿发,他微微一低头,语气平静。
“冒犯了。”
那娇滴滴的小美人一愣。
很快便反应过来,他是要抱她上床。
她的脚受伤了,不方便走,他便会这样帮她。
虽然,行为确实有些不妥。
云姒倒是不在意,安静张开双臂,等着他抱。
他俯身,抱起了她。
轻轻松松,像是在抱一只没有重量的娃娃。
桌子距离床的位置不远,走两步就能到。
他放下她,稳稳地。
床上垫着软软的棉花被,坐起来很舒服,不会感觉到土炕的坚硬。
他起身,正欲走。
说时迟那时快,她拉住了他。
白皙柔软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粗糙的两根手指,肤色对比鲜明。
“……”他站定,不喜不怒的眼神扫向她,庞大的身形极具压迫性。
但云姒压根就不怕他,抓着他的手指,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眨不眨。
“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语气很认真,晶莹的眼珠子里,满满倒映着他的身影。
这句话她问了不下三遍,可他似乎压根就不想回答。
云姒不明白一个名字而已,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说。
明明,他听到了不是?
男人垂眸,平静看她。
手指粗长,皮质坚硬。
他扭动了两下,似乎是想把手收回去。
但云姒是铁了心要知道他的名字,紧紧地抓着,一刻也不放。
甚至,她还用两只手一起抓。
“你就说一下,会怎样?”她气急。
他动作停了停。
“虞隼。”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多一个都不行。
云姒:“……”
虞隼话很少,每句话基本不会超过五个字。
说完,他便将她的手给拉开了,端着水盆出去。
留下云姒坐在床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沉默中,又带着几分无力。
无法沟通的无力。
她慢慢躺在了床上,叹了声气。
盯着那木桌上的蜡烛,眼神惆怅。
她在想,要贴近他,可真难。
……
……
……
……
一夜相安无梦。
翌日一大早,天还没有完全亮,虞隼就起来了。
收起草席,卷起来,放在角落里。
出房门时,床上的人还在睡。
他的动作很轻,根本没有吵醒她。
房间门被关上后,像是感觉到那股熟悉安全的气息离开了,床上的人身子动了动,翻了个身。
微微睁开惺忪朦胧的眼睛,看了一眼地上。
空荡荡的,说明他已经出去,不在这儿了。
她打了个哈欠,看了两秒。
随后,她抓起被子,蒙住了脸。
什么都没管,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像是要把前几天失去的精神气都给补回来。
她迷迷瞪瞪地想,这几天她的脚受伤,所以可以睡懒觉。
等伤好了,再帮忙干家务活也不迟。
娇气(14)
于是,小妖精重新睡着了。
没心没肺,再也没想其他的事。
……
……
……
太阳升起来时,日头已经很大了。
山脚下的温度快速地升了上来。
刘猎户家的女儿刘雪莹,早早便起来,帮着父亲处理昨日打好的野猪。
将上好的后腿肉切割下来,加入盐腌制。
晾挂在阴凉处,预备制成上好的火腿腊肉。
刘母端着洗菜水出来,将水倒掉。
看见自家女儿在挑选之前制好的火腿肉,不悦。
“诶呦,又要去给虞隼送火腿?”
“上回他不是不要么?你老上赶着给人家送干什么?”
“这众目睽睽之下的,人家还指不定要说我家闺女上赶着倒贴呢!”
刘母上前拉回她。
“不许给他送去了,别成日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姑娘家家的,也不怕被人笑话!”
刘雪莹不敢直接和母亲对着干,只好假意应下。
待刘母重新走近屋子里,她又跑到了架子上,取下了早就挑好的一大块火腿肉。
她珍爱地摸了摸,自言自语,“这么好的火腿,隼哥肯定会喜欢的。”
她又像是做贼一样,探头看了看屋子。
确保刘母不会突然冒出来后,她抱着火腿,随手拿起一个竹篮子,朝外跑去。
跑得飞快,生怕后面有人追赶她。
她出了家门后,刚才一直没有出现的刘母这才走了出来。
站在门口,扶着门框,摇头。
“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她长叹。
……
……
……
刘雪莹出了家门,抱着火腿一路小跑。
她家距离虞隼家很近,中间就隔了一条小路。
虞隼家住得偏,这边也基本没什么人来,刘雪莹看看四周,时机正好。
她来到虞隼家的大门,提着篮子,深吸了一口气。
脸颊微红,粉扑扑的,生怕别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她站在那里,做心理建设做了好一会儿。
心脏砰砰砰跳着,她抬起手,紧张地敲门。
“叩……叩叩……”
虞隼家很安静,没人回应。
刘雪莹敲了一会儿门,发现里面没动静,于是便从门缝里看。
“怎么回事……难道隼哥不在?”
她闭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看门缝,自言自语。
透过门缝看,里面的院子里,晾晒着衣物,水井旁边还残留有水渍。
看地面那半湿半干的程度,虞隼似乎很早就起来洗衣服了。
刘雪莹看了看那晾晒的衣服。
……怎么会有女人的衣服?
她一下子就站直了身子,脸色骤变。
揉了揉眼睛,似乎是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般,又探着身子,透过那门缝查看。
……的确是女人的衣服。
虽然有些地方是破烂的,但外衣,底裙,内衬,全部都有!
分明就是有个女人住进来了!
刘雪莹差点就想破门而入。
她透过门缝瞧着,只能看到一个角度。
着急之下,她又找了旁边一个门缝。
这个门缝更小,而且什么都看不到。
气得刘雪莹放下了篮子,大力敲门。
“砰砰砰——砰砰砰——”
力气大得像是要将门敲破。
娇气(15)
娇气(15)
但那木门是虞隼亲自做的,重得很。
别说她一个女人了,就是两个成年男人过来,都撞不开。
刘雪莹用力地敲门,势必要把门给敲开。
旁边有人路过,出言调笑:“哟,刘雪莹,又来了?又来给你的情哥哥送东西?”
刘雪莹没心情搭理他们。
“走开!关你屁事儿!”
她语气很冲,还在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穿过院子,传到了屋子里。
依旧是一片死寂,没有人回应。
刘雪莹透过门缝瞧着,大力地锤门。
屋内土炕上还在睡着的人,闭着眼睛,捂住了耳朵。
忍着。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没完没了,先是用手捶,再到用脚踢。
一声又一声,动静大得让人根本忽视不了。
床上的人,捂着耳朵,终于在一刻钟之后,睁开了眼睛。
眼神冰冷,极其不耐。
……
……
……
刘雪莹透过门缝,看到了那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女人。
女人身上是虞隼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并不合身。
披头散发地,赤着足,从虞隼的房间走出来,皮肤暴露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刘雪莹更是气急。
这个狐狸精!
她大力地踹门,“开门!”
沉重的木门仅仅只是颤了一下,并没有反应。
门后是虞隼特制的门栓,是为了防盗贼用的。
除非有钥匙,或者是从门后打开,否则仅凭她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踢开的。
她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一直在门外骂着。
心急如焚,只想马上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
门很快就开了。
里面,披头散发的漂亮女人倚靠在了门上。
长发挽在了一边,脸蛋精致又美艳,唇色娇艳欲滴。
就这样不施粉黛,靠在那里,抱臂。
语气不咸不淡,带着些冷漠:“有事?”
刘雪莹上下打量她,握拳,“你是谁?这里不是虞隼家么?”
她表现出了鲜明的敌意和戒备。
像是只被刺激到的刺猬,浑身上下的尖刺都竖立了起来。
云姒靠在那里,眼皮微掀,不答反问,“你又是谁?”
刘雪莹语气不善,“是我先问你的,你先回答。”
只见她面前的女人扬了扬眉,慢悠悠开口。
“用这种要抓奸的语气和我说话,难不成……你是虞隼的未婚妻?”
“……我——”刘雪莹噎了一下。
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咬了咬牙。
“不是又如何?我是虞隼哥哥从小青梅竹马到大的好朋友,来问一句怎么了?”
她倒是很有底气。
云姒长长地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头,“青梅竹马啊……”
“是……是啊!”
“那你呢?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虞隼哥哥的屋子里,又为什么穿着虞隼哥哥的衣服?”
“难……难不成,你们昨天晚上睡在一起了?”
刘雪莹有些失声。
只见面前的女人点了点雪色嫩白的指头,饶有兴趣地勾唇,看着她。
不说话,而是扬了扬下巴。
示意她看身后。
她说:“我是什么身份,你还是亲自问你的虞隼哥哥吧。”
娇气(16)
她说:“我是什么身份,你还是亲自问你的虞隼哥哥吧。”
“至于我为什么穿着虞隼的衣服……又为什么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
娇艳的女人倚靠在门边,笑吟吟。
“因为我的裙子啊……被撕烂了啊……”
她微微靠近刘雪莹的耳朵,声音不大不小,意味深长。
正正好,也不知是有意无意的,还能让刘雪莹身后出现的男人听见。
刘雪莹脸色微变。
这富有歧义的话,任谁听了,都会想歪。
她转身,尚未来得及看清楚男人的脸,就看见他从她身边走过,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他背着一个大背篓,手上还提着油纸包着的东西。
走到云姒面前,平静地看她。
明明还没说什么,但无来由地,刘雪莹忽然就慌了。
心底里浮现出了极其强烈的预感,像是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受了控制。
脱离了原本的轨迹,一切都在脱离她的预想。
她有些慌乱地抬手,抓住那背篓。
“虞隼哥哥……”
她想说些什么。
却不想,那背对着她的男人,单臂把门边的人抱了起来。
托着她的腿,标准的抱小孩儿姿势。
她眨眨眼,熟练地环住他的脖子。
太亲密了,根本就是伴侣之间才会做的姿势。
刘雪莹的脸煞白。
将那光着脚的姑娘单手抱起来后,要关门时,那一直没说话的男人才看了一眼外面的人。
视线落在她脚边的篮子上,他微微低头,淡声说:“不必费心了,我不需要。”
“……”刘雪莹不说话,身子摇摇欲坠。
虞隼似乎也没有要和她交谈的意思,说完,那沉重的木门就关上了。
门后啪嗒一声,门闩栓上,将里面与外面彻底隔绝。
刘雪莹瘫坐在了地上,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目光落在那紧闭的大门上,眼眶,慢慢红了。
仿佛下一秒,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她坐在那里,双手紧紧地捏着自己,像是在竭力地忍耐。
坐了一会儿,她忽然站起来,靠近了那门缝。
透过门缝,她紧紧地看着,有着不见黄河心不死的决绝。
……
……
……
院子内,虞隼什么话都没有说,只单臂抱着那轻飘飘的人,把她抱到了屋子下,让她在一处小板凳上坐着。
那身上穿着他衣服的人,仰头看着他,红唇扬起,眸色分明。
她看着他放下背篓,还将那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了她。
她眨眨眼,问:“这是什么?”
他平静说:“早点。”
“……”
哦。
她这才低头拆。
他端来水盆,然后抓起她的脚,洗去她脚上的灰尘。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她的脚已经完全好了,一点痕迹都没剩下。
白白嫩嫩的,像块刚出炉的水嫩豆腐一样。
他蹲下来,帮她洗着脚,擦干净。
在她清亮的目光中,从一旁的背篓里拿出一双漂亮精致的绣花鞋,给她穿上。
尺寸不大不小,正正好。
她吃着酥油饼,顿了顿。
安静地看着他,微微歪了头。
似乎有些想笑。
娇气(17)
“你对我真好。”
她扬唇说。
那黢黑的糙汉男人,抬动眼皮。
对上她含笑的眼眸,他又没什么情绪地挪开,重新站了起来。
淡淡说:“这里不是你该久待的地方,伤好了就早点走,我家养不起闲人。”
刚想夸夸人的小妖精:“……”
得,他还是想赶她走。
她低下了头。
默默地吃着酥油饼。
“知道了,我会先写信找亲人的。”
人在屋檐下,她不得不乖。
心叹着,顺便余光瞟了一眼那院子外紧闭的大门。
门缝后偷看着的人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
云姒挑了下眉,什么都没说。
……
……
……
事后云姒才知道,原来虞隼一大早出去,是赶市去了。
村上没有集市,只有几里外的小镇上才有。
他去了集市,买回了很多女人用的东西。
那背篓里全部都是买给她的,甚至连贴身肚兜都有。
云姒拿出来时,表情一度有些怪异。
看看那在院子里劈柴火的壮汉,又看看手中的肚兜。
她轻咳了一声,忍住笑意,顺手把门关上。
把他买回来的衣裳分门别类地整理好。
至于那肚兜……
她默默塞在了最中间。
……
……
……
……
正午时分,太阳很大。
烈日当头时候,那在院子里劈柴的人,满身都是汗。
透明的汗液从鬓角冒出,滑过他的脸庞,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强烈的紫外线照在他的身上,皮肤黢黑,似乎早已感觉不到那炙热的温度。
那巨大的斧头,在半空中举起,往下一挥。
粗硬的木头应声而裂,裂开成了两半。
强壮的肌肉,使他在做这种事时,就像是在砍棉花一样,毫不费力。
云姒坐在屋檐下,坐在小板凳上,托腮看着,安安静静。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人基本不交谈,院子里只有那一道又一道木柴劈裂的声音。
眼看就要到正午了,男人差不多已经将地上堆摞起来的木头全部劈完。
云姒正想着,要不要主动进灶房煮饭。
不巧,大门又被敲响了。
“砰砰砰——”
很是大力。
带着几分来者不善的意味。
云姒坐在板凳上,看着那劈柴的男人,放下斧头,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外面站着一个老妇人。
气势汹汹,一把将门推开。
“让我看看,是哪个狐狸精怎么不要脸,年纪轻轻就敢勾引男人!”
说着,她一眼就看见了那坐在小板凳上,穿着花裙子的人。
的确漂亮,足够夺目。
“就是你!”
她的手直接一指,赤裸裸。
“就是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好你个不要脸的贱人,先来后到懂不懂?!你娘没教过你规矩么?年纪轻轻就敢这么勾引男人,你怎么这么贱呢你?!”
她作势就要过去扇她。
那光着膀子的男人,眉头一皱。
手一抬,毫不费劲地就把那老妇人拉了回来。
一把推出了门外,侧身挡着。
极具压迫性的身形,过分发达的强劲肌肉。
就这样站在门口,挡着,看着外面步履踉跄的老妇人,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