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生(49)
“觉得什么?”
“……”伯特莱姆教授忍了忍,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让应生接受相应充分的检查,防止他的身体会因为当年的实验而产生什么后遗症。”
云姒微笑反问:“会有什么后遗症?偏瘫?中毒?生理性免疫反应?还是基因破裂而亡?”
她说出了几个不常见的。
伯特莱姆教授沉吟:“这些都有可能,或者更加严重。”
“毕竟RST项目难度极高,又有悖常理,会产生的影响自然比寻常的实验大得多。”
“所以,应生应该好好接受检查才是。”
云姒听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确实会有后遗症,而且不太好。”
伯特莱姆教授一愣,随即大喜,“比如呢?”
“他出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后遗症?”
只见面前漂亮的女人弯眸,笑了一下。
盯着他的眼睛,说:“后遗症就是……”
她慢慢地说着,语尾缓缓拉长。
不断地拉长,就像是在刻意卖着关子般,将人的胃口吊到了极致。
伯特莱姆教授片刻不敢分神,一字一字地听着。
下一秒,只见她的手在他的眼前晃了一下。
轻飘飘的一句话,随即落入了他的耳中。
“后遗症就是……失忆啊……”
轻柔的声音,仿佛在一瞬间变得虚无缥缈了起来。
就这样钻进他的脑海中,在他的意识深处回荡。
他的身体随之晃动了一下,双眼微微呆滞。
像是傻了一样。
云姒看着他,嗤了一声,牵住自家男朋友,绕了过去。
男朋友安安静静不说话,但会跟着她走。
两个人走了没几步,只听后来传来扑通一声,伯特莱姆教授晕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云姒的脚步停了停,没有回头。
牵着自己家男朋友,离开了这条路。
直至出了校园门,她才忽然停下,转身。
看着他,语气不善。
“你认识他么?”
少年掀起眼皮,静静看她。
周围的光黯淡下来,只在一瞬间,路灯亮了起来。
照亮了这一条路,也照亮了他那温软漂亮的眉眼。
他被她养得胖了些,脸上也多了些肉。
身上的温度不似之前那般冰冷了,手心也是温暖的,柔软又带着淡淡的青草香。
漂亮白净的少年,身子颀长,站在那里,看着她,忽地眨了一下眼睛。
幽绿色如同毒蛇一般的圆瞳,在光影的照耀下,只倒映着她的身影。
静静地看着她,然后缓缓俯身。
与她鼻尖对着鼻尖,呼吸交织着,静静对视。
有着种无声的亲昵。
不说话,却像是在表达着什么。
鼻尖满是他身上的青草香。
“……”云姒后退了一步,瞪他,“卖萌也没用,我不吃这一套。”
才怪。
少年静静地看着她,眼底似乎浮现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知道,她最吃他这一套了。
他学着她之前耍流氓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脑袋一歪,眼神纯净。
单纯又无害,让人完全生不起气。
云姒:“……”
这个坏男人!
提问
【猜一猜】
佛下凡后……有没有记忆?
丛生(50)
云姒抹走了伯特莱姆教授有关于应生的所有记忆,包括其中涉及的rst项目。
这样一来,伯特莱姆教授就不会有机会把应生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自然,伯特莱姆教授这一小插曲也提醒了她,只要她还在这里念书,还在这学校附近住着,应生就有可能碰上知道rst项目的人。
而且,应生……不能再叫应生了。
他过分独特的名字,很容易引人怀疑。
于是,云姒再三思虑,决定带着应生搬家。
搬到一个偏远的小城市,不再在大城市里待。
只有远离了这些科研疯子,应生才会真正地安全,不会再被曾经的事打扰。
于是,云姒在学期末结束的时候,向布鲁诺教授提出了转学申请。
她打算转到一个很普通的大学,从事其他的研究。
关于生物工程方面的领域,她不打算再继续深造下去了。
但布鲁诺教授并不希望她离开,因为她所带回来的样本,他尚且还没能研究清楚。
若是她离开了,他很难及时联系得上她。
两方在一起谈了好几次。
最后,云姒还是成功地拿到了他的同意书,顺利转学。
离开的那天,这座城市的上方下起了雨。
电视上,播报着三亿奖金发放的新闻。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刮着风,呼呼地吹着,将阳台上的盆栽都吹得摇摇欲坠。
云姒将阳台上晾晒的衣服收回来,抱着它们回卧室,然后一股脑地都丢在了床上。
床上,清瘦漂亮的少年低着头,盘着腿,在安安静静地叠衣服。
苍白干净的手指平铺着,再一丝不苟地叠好。
放在一起,她的和他的紧挨着,叠得整整齐齐。
云姒揉了揉他的脑袋,顺手将他叠好的衣服放在行李箱。
看了一眼外面灰蒙蒙的天,她又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马上就要出发去机场了,只是这天气……
大概率会延误。
云姒环视了一圈房间。
房间内生长的藤条已经被她昨天晚上清理干净了。
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又恢复了整洁明亮的样子。
这样退房的时候,房东应该看不出什么异常。
云姒坐在了床边,开始看着床上的少年叠衣服。
少年安安静静,动作也是无比认真。
白嫩嫩温软的脸蛋,长长浓密的睫毛。
越发像个漂亮得不真实的洋娃娃了。
云姒看着他,微微勾唇。
果然,乖乖的大朋友最好看了。
她忍不住抱住他,贴在他的后背上,双臂抱紧。
淡淡的青草香萦绕在了身边。
她的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的侧脸,然后亲了一口。
重重的,很用力。
正在叠衣服的少年没什么反应,垂着长长浓密的眼睫,依旧有条不紊地叠着她刚刚收回来的衣服。
折成方方正正的四角,一丝褶皱都没有。
过分地严谨和严肃,像是在做什么大事。
云姒也不恼,就这么心情很好地看着他。
抱着他的腰,蹭着他,笑眯眯。
“应生,等身份证办下来了,我们就去结婚吧?”
她和他说着,语气相当自然。
少年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定在那里,眼皮微抬,暗绿色的眸逐渐幽深。
丛生(51)
她和他说着,语气带着善诱。
少年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定在那里,眼皮微抬,暗绿色的眸逐渐幽深。
云姒怕他不知道什么叫结婚,便脸不红心不跳地瞎扯。
“结婚呢……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我和你成为了最要好的朋友。”
“以后我们还是在一起生活,你帮着我,我帮着你,我们一起活到老啊……”
少年的动作缓缓停下,搭在衣服上。
漂亮的侧脸在灯光下,没什么情绪。
静静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姒得不到他的反应,也不急,又亲了他一口,松开。
“没关系,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
“……”少年微微抬起偏圆的绿瞳,脸色平静。
下一秒,细丝藤蔓又无声无息地冒出来了。
云姒本想起身,却不想,他又长出了藤蔓条。
而且这一次,藤条在迅速长大,直接就圈禁住了她的腰。
把她按在了床上,双手也被柔软的藤固定住。
少年坐在那里,眉眼清晰白净,但那双幽绿瞳却是浓重肆虐的。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动。
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平静,又诡秘。
云姒躺在床上,扭动了一下手。
挣不脱,她无奈。
“怎么了?生气了?”
难不成,他不想结婚?
少年眯了眯漂亮的眸子。
外面的雨下得大,隐隐地,还有雷声传来。
他就这样慢慢地压在了她的身上,双手摸着她的脸,暗绿色的瞳就像是一条幽幽的毒蛇。
冰冷,渗人,毫无温度。
他浅灰色的卷发,微微垂落,与她鼻尖对着鼻尖,浅淡的唇没有一丝弧度。
那般没有丝毫波动的眼神,一点一点流连过她的眉眼。
冰凉的温度,仿佛蛇信子缓缓舔过,落下了无尽的寒意。
他像是在打量她。
但那样平白的视线,又像是一把把无形锋利的刀,在一点点切割着她的肉,剖开她的皮囊,直至心脏。
他在盯着她,像是毒蛇在盯着被捕食的猎物一样。
云姒的手腕扭动了一下,两边的藤蔓还是在紧紧束缚着她,不让她动。
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发现少年根本就不是什么无害的小朋友,而是可以轻而易举虐杀人类的怪物。
一个人与藤结合的怪物。
他的力量很强大,不动手就能够控制一切。
包括将猎物送上门来。
云姒无奈,动不了,干脆就放弃了。
与他对视,眼神清丽坦然。
“所以,你想问什么?”
他依旧不说话,就这样眼神淡淡地,停留在她的脸上。
两只苍白修长的手,摸着她的脸,细致轻柔,却似乎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霸道。
碰着她的眉,眼睛,鼻子,最后是唇。
慢慢地,将她的五官全部都描摹了一遍。
像是在把玩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外面哗啦啦下着雨,远处的惊雷响了起来。
惊天动地,震得楼下的电车都在滴滴作响。
放在床头柜上的电话亮了,一条飞机延误通知的短信发了过来。
云姒听到短信提示音,侧头看了一眼。
只是,少年又在下一秒把她的脸掰了回来。
与他对视。
十足地强势和霸道。
云姒皱了皱眉,“应生,可以了,不许闹脾气。”
他像是没听到一般,手慢慢滑到了她的肩膀上。
勾着她的吊带裙,温暖的长指似乎都带上了几分旖旎的风情。
像是在玩,却又不像是在玩。
“……”云姒现在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是在表达,结婚可以,但是……需要点甜头。
比如,做点什么。
“……应生!”
藤蔓越来越多了,少年也越来越肆意。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一根藤蔓,悄悄地把卧室的窗帘拉了起来。
与灰蒙蒙的世界相隔绝。
双手被藤蔓束缚住的某妖精:“……”
丛生(52)
搬来峄城的第二年。
峄山下的一处小镇,靠山的一处小别院。
刚刚下了雨,太阳出来了,照耀着这片刚被洗刷过的土地。
峄山上笼罩着朦胧湿润的雾,一直飘蒙到山脚下,湿气盎然,带来阵阵清新的草香。
别院内,围墙壁上攀爬上了无数的藤蔓。
藤蔓如穿山虎般,层层叠叠搭在了院墙上。
甚至连那院子的大铁门都挂满了藤蔓,肆意生长着,将整幢小别院点缀成了满目的绿。
因为刚刚下雨,藤蔓的叶条上,都是晶莹剔透的水珠。
顺着枝叶滑落,落在院子内,很快便消失在了土壤里,再也不见。
院子内种着绿油油的蔬菜,土地是翻新的,明显刚刚开垦过。
翠鸟扇动翅膀,从这里飞过。
看着那楼里走出来一个女孩,披头散发,穿着拖鞋,一身松垮垮的长衣长裤。
懒洋洋的,出来看了一眼自家院子里的小菜园。
刚才的雨下得大,加上院子里的排水孔出了点问题,所以她撑着精神爬起来看看。
揉了揉眼睛,她打着哈欠,看着那菜地安然无恙,雨水都从另一处排水道排出去了。
她看了看,然后揉着腰,转身。
“妹子!你在吗?”
院子的大铁门忽然被敲响了,隔壁邻居家的大姐又找来了。
声音很是洪亮。
女孩的脚步停了一下,低头,认命转身。
“妹子!云姒妹子!”
铁门被敲得砰砰响。
很快,铁门开了。
披头散发的女孩看见门外的大姐,微微鞠躬。
“大姐早。”
大姐挽着篮子,篮子里是满当当的白萝卜。
白萝卜上面还沾着土,似乎是刚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她精神奕奕地将一捆萝卜塞到了云姒手中,说:“妹子,这萝卜新鲜的,给你们小两口吃。”
“啊……好,谢谢大姐。”
云姒已经习惯她这么热情了。
邻居大姐爱种菜,每次都会分一点给他们。
她刚开始还会推让,后来习惯了,便也会经常回送些新鲜的肉。
两家人倒是经常有往来。
大姐看看她一副刚刚起床的样子,忍不住说教,“妹子,这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怎么才起?”
“这可不行,早上的空气多好,别总睡懒觉。”
“……”门内的女人尴尬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尽量,我尽量早点起。”
大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指了指她家的楼,压低了声音,“你家那位,还没起呢吧?”
“看看你们家,长这么多的绿东西,他也不想着修建一下,怎么这么懒骨头?”
大姐字里行间都带着嫌弃,“长得俊有什么用,一点忙都不帮,这家里都要靠着妹子你来收拾吧?”
“……”云姒笑笑,“没有,他也帮了很多忙,家里的菜都是他种的呢。”
“真的假的?”大姐满脸不相信,“我路过你家这么多次,一次都没见过他在种菜诶……”
她说着,又瞥了一眼那幢楼。
“不过,你家的草确实该修修了,这都长到你家窗户去了,外面的人来看,也会觉得不好看的。”
丛生(53)
“不过,你家的草确实该修修了,这都长到你家窗户去了,外面的人来看,也会觉得不好看的。”
云姒点头,态度很好,“知道了,谢谢大姐,回头我会找时间修建一下的。”
大姐说教完,这才感到满意。
“那就行了,我回去了,你也赶紧洗漱吧。”
她走向了隔壁的院子。
云姒站在门口,抬起手,看了看那捆在一起的白萝卜。
吐了口气,神情无奈。
……
……
……
将萝卜放回厨房,云姒顺便看了一眼锅里。
锅里温着烤红薯,还有甜甜的烤玉米和皮蛋瘦肉粥。
红薯和玉米都是她家男人亲手种的,特别甜,她特别喜欢吃。
云姒忍不住掰了一小块,吃了两口。
甜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她满足地走出厨房,上楼。
这幢楼很矮,一共只有三层。
三楼是大卧室,走进去一看,满目的藤蔓生长着,简直触目惊心。
云姒喝了口水,然后进浴室洗漱。
刚刚洗漱完,像是特意掐准了点般,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她家大宝贝。
云姒随手绑了头发,接起。
顺手拉开卧室大窗户的帘子,让阳光能照射进来,让里面的藤也能晒晒太阳。
“喂?”
电话里一片喧闹声。
除了喧闹声,再无声音。
云姒显然已经习惯了,她知道他不会讲话。
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在衣柜里翻衣服。
“我已经起来了,正准备换衣服,刚才隔壁大姐送了差不多有四斤的白萝卜回来,所以你去林子大叔那里买两斤排骨回来,今晚吃萝卜排骨汤,好么?”
电话里的人依旧没有发出声音。
但嘈杂声小了些,他似乎走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
云姒拿出一条裙子,然后关上衣柜门。
“对了,家里二楼的灯管坏了,你记得买两个回来,一个换上,一个做备用。”
“你现在在宝林餐馆门口吧?你往左手边走,差不多走个两百米,那里有间杂货店,店里就有卖灯管,一条灯管是二十块钱,两条是四十,你数一下,别数错了。”
“还记得回来的路吗?东西会不会很多?要不要我去接你?”
还是没声音。
一直都是云姒在说话。
但云姒能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
“好啦,不用的话我就在家等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记得打电话给我。”
她坐在床边,等着他挂电话。
他安安静静的,这才挂掉。
云姒看了一眼手机,无奈想笑。
……
……
……
某位安静的大宝贝回来时,悄然无声地关上了铁门,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走进了厨房。
云姒正坐在椅子上吃着烤红薯,看见他出来,便对他招了招手。
“灯管买了么?四十块钱没有给多吧?”
安静的男人一下子就抱住了她,像是一只温顺的大狗狗一样,脑袋蹭着她。
云姒手上还拿着烤红薯,黏黏的,不好碰他。
只象征着地亲了亲他,以示鼓励。
“好啦好啦,我们家宝宝真乖。”
丛生(54)
她家的这位,身体越来越好了,但性格也越来越软顺了。
仿佛满身的尖刺都收了起来,露出了柔软的肚皮和爪爪。
他穿着卫衣卫裤,个子很高,就这样坐在她身边,奶奶地窝在她肩膀上。
安安静静,抬起了手,在她面前展示。
上面,有一道小小的划痕。
不仔细看根本没发现。
“……”云姒眨了下眼。
好的,他是在不高兴,想要呼呼。
她配合地低下头,轻轻地吹了吹。
像是在对待一个很大的伤口一样。
“待会儿我帮你涂点碘酒,消毒一下,你先别碰其他东西了,知不知道?”
那趴在她肩膀上的男人,暗绿色的瞳眸微眯着,唇色殷红。
卷卷柔软的头发蹭着她,安安静静,他身上的细丝藤蔓又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
圈禁住她的脚踝,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锁环。
似乎这样了之后,他才会感到满意。
云姒吹了吹,然后将自己吃剩一半的烤红薯递给他。
他吃了一口,然后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软在了她的背上。
安安静静地,宛若藤蔓般,缠绕在了她的身上。
云姒继续吃,边吃边说:“刚才隔壁大姐又来说了,说咱们家的藤条太多了,从外面看起来不好看。”
“这两天天气好的话,我会去清理一下,至于你呢……能不能答应我,控制一下?”
漂亮的男人抱着她,敛着眸,不说话。
暗绿色的瞳眸清透幽深,懒懒散散的,似乎压根就没听进去她的话。
云姒抬脚踢了他一下。
“跟你说认真的,人家大姐都来说过很多回了,你就收敛一下。”
院子,围墙,还有整幢楼,里里外外都是藤条。
别看外面看起来多,但其实里面的才更恐怖。
天花板,墙壁,角落,密密麻麻全是藤。
关了灯看过去,房间里就像是被一条条暗沉剧毒的蛇给铺满,有时甚至还会蠕动。
她胆子大,不在意,所以还能接受。
但要是有人不小心闯进来,看到里面的盛况,怕是要被当场吓死。
云姒碰了碰他,“听到没有?不许装作没听见。”
某男人懒懒地掀起眼皮,看她。
幽幽的,没什么情绪。
云姒知道他能控制藤条,也能控制藤蔓的生长。
甚至,她还知道他能利用藤条,看到她在家里的一举一动。
这些他都能做,只是看想不想而已。
云姒吃完最后一口烤红薯,拿起纸巾擦了擦手。
手干净了,才去揪他的耳朵,凶了些。
“应生!你听不听话?!”
他眨了一下眼睛。
安安静静地,盯着她看。
情绪不明。
云姒正想去揪他的另一只耳朵。
却不想,他忽然抬手,温暖的手指碰了一下她的唇角。
把那上面沾着的红薯放进了自己嘴里,盯着她看,动作缓慢。
动作做得赏心悦目,又莫名带着几分旖旎的色情。
云姒的手一滞。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脸红了。
一下子推开了他。
“坏男人!”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留下某个坏男人,坐在她坐过的椅子上,舔了舔唇角。
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安安静静。
娇气(1)
云姒再次醒来时,神思恍惚迟钝,昏昏沉沉。
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人碾碎,又重新组装在了一起。
她捂着发疼发胀的脑袋,嘶了一声。
揉按着发昏的太阳穴,努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睛,看四周。
观察四周的情况。
这是一个很破旧的地方,像是破庙里堆放杂物的。
她此时正坐在地上,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捂着发疼的脑袋,她感觉这具身体的记忆在向她铺天盖地地袭来。
许是因为中了什么药的缘故,她此刻的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抱着脑袋,慢慢倒在了地上,地上一片冰凉。
黏黏的,似乎很脏。
云姒一边按着脑袋,一边整理记忆。
这具身体,十六岁,当今丞相的亲女儿,当朝皇后的亲外甥女,集万千荣华与宠爱于一身。
十六岁之前,她的生活是无比完美且幸福的,享尽了荣光。
不想父亲一朝失势,被查出与外国使臣勾结,帝惊,下令彻查。
结果从中牵扯出了丞相府吃进去的不少勾当。
帝大怒,一朝令下,云家就此轰然倒塌,再无往日的风光。
丞相为了保住全家人的性命,在朝堂上以死谢罪。
加上有皇后娘娘帮衬,丞相府的亲眷这才逃过了一劫,远走京城。
只是,这具身体实在是太过单纯。
在跟着一众人离开时,因为傻傻喝了她继母送过来的水,晕倒了。
再次醒来时,才发现继母把她高价卖给了人贩子,人贩子一路带着她,打算把她卖去青楼,大赚一笔。
她现在被关在这里,似乎是因为人贩子和青楼的老鸨还没谈拢价格。
所以,人贩子给她下了很重的蒙汗药,防止她逃跑。
现在算起来,她睡了少说也有两天两夜了。
云姒躺在地上,揉着太阳穴,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是要爆炸了一样。
肚子也空荡荡,疯狂地叫着,还伴随着阵阵的抽痛。
……这具身体,似乎很病弱,很容易生病。
云姒躺着,给自己把了下脉。
连续几天的长途跋涉,加上吃不饱穿不暖,还受了很重的蒙汗药。
这具娇弱的身体差点就撑不住了。
云姒用妖力慢慢舒缓着自己身体的难受,缓缓疏通着自身经络。
缓了好一阵,感觉脑袋的昏痛终于在慢慢减轻了,她才慢慢地撑起身子,坐起来。
观察四周。
这里是人贩子的落脚点,她现在正处于破庙内那尊大佛的后面。
隐蔽的角落,四周安静得可怕。
她左右看了看,再伸手,碰了一下那锁着她的笼子。
这个本该是关着野兽的笼子,现在却变成了关着她的。
笼子的空间不大,但好在她的身子娇小,可以坐起来。
坚硬的笼子杆上,黑漆漆的,黏着不明的油状液体。
她坐着的位置也是黏黏的,还一股浓浓的发馊味。
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原本漂漂亮亮的裙子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
头发也乱糟糟的,戴在头上的首饰全部都被人贩子给搜刮走了。
娇气(2)
头发也乱糟糟的,戴在头上的首饰全部都被人贩子给搜刮走了。
现在的她,半个月没洗澡,鞋也丢了,身上也一文钱都没有。
……嘶,混得可真惨。
云姒掀开裙子,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脚。
原本白净娇嫩的脚因为没穿鞋,走了很长的路,脚下满是砂砾磨出来的伤口。
水泡肿起来,被划破,又再次肿起来,伤口与沙土无数次交混着。
疼得似乎都麻木了。
她看着,歪头。
灰头土脸的,只有那双眼睛还能看,眨了眨,没什么表情。
正思索着什么时候跑时,大佛前,终于有声音传来了。
又是人贩子与青楼老鸨的声音。
似乎是觉得她还在睡,不会听到,所以也压根没有控制音量。
“张妈妈,你就再想想嘛,这可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从小就是锦衣玉食长大的,皮肤水嫩着呢!”
“这样,一千两,一千两你带走她,真的不亏的!”
人贩子极力地说价。
只听那老鸨冷哼了一声,说:“一千两?老王,你怎么去抢?!”
“一千两都够我买多少个姑娘了?我干嘛非要买你那一个?”
人贩子:“那怎么能一样呢?!”
“张妈妈,不瞒你说,这小姐是我专门收来的,就是为了能送妈妈你一个摇钱树。”
“妈妈你想,这可是丞相府家的千金,当朝皇后娘娘的亲生侄女,要是你把这个噱头放出去,光是初夜,怕都能卖个千两万两呢!”
“所以说妈妈,你肯定不亏的,妥妥的摇钱树!”
老鸨直接踹他。
“废话!你当我傻!?”
“你都说了她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侄女,这个噱头老娘一旦放出去,能不能引来钱老娘不知道,但肯定会引来官府的人,到时候万一皇后娘娘震怒,把我这翠青阁给拆了,那我去哪说理去?!”
她骂骂咧咧,“总之,一百两,不能再多了!”
“多了免谈!”
“你——”人贩子急了,“一百两怎么行!?一百两我连回本都回不够!”
“张妈妈,你就再考虑考虑,她不错的,相当不错的,实在不行——八百两!”
老鸨扭头就走。
“诶——妈妈!张妈妈!”
寺庙里的声音渐渐远去,两个人还在扯。
谁也不肯让一步。
寺庙的佛像后,云姒坐在笼子里,托腮。
“一百两?”
那老鸨可真够黑的,砍价这么狠。
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人贩子正好就是花了一百两从她继母手上买了她的。
要是就这么同价卖出去,的确相当于人贩子不能回本。
云姒摸了一下自己身上。
没有利器,只有一个私藏在内衬里面的小锦囊。
锦囊内装着她爹留给她的玉佩,这算是她身上最后仅剩的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云姒摸了摸,保险起见,还是没有拿出来。
只靠在笼子里,拿起那锁头,看了看。
像是在思考怎么弄开它。
人贩子从外面走了回来,骂骂咧咧。
一边骂着运气不好,一边骂着那老鸨黑心。
走进来时,他还扯着一条锁链。
娇气(3)
锁链捆绑束缚着一个女人,身上也是脏兮兮的,走路飘忽,没有什么力气。
在笼子里的云姒听到声音,立刻躺下来,装睡。
那人贩子将女人拉进来,像是栓着畜生般,将锁链圈在了柱子上。
因为和老鸨没谈拢,这单生意崩了,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冷冷地扫了一眼笼子里还在昏睡的云姒,走过来,又恶狠狠地踹了一脚那笼子。
砰的一声,声音很大。
但笼子纹丝不动,只有锁着的锁链晃了一下。
“他娘的,什么倒霉玩意儿!”
“碰上你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那被绑在柱子边的女人身体颤了一下,似乎也被打过,很是害怕。
人贩子又回头,恶狠狠地瞪她。
“给我老实点!再敢跑一个,直接把你卖给那个杀猪的!”
女人胆小如鼠,不说话,颤颤发抖。
人贩子这才离开,离开前还不忘踹一脚那寺庙的破门。
女人再次颤抖了一下,抱着头,不敢看。
身上破破烂烂的,皮肤上都是被殴打的痕迹。
也不知道在人贩子手底下待了多久。
云姒听着那声音走远了,这才睁开了眼睛。
慢慢坐起来,看向那蜷缩在柱子旁边的女人。
女人双手都被铁链紧紧地缠缚着,头发也乱如鸡窝。
身体抖得像是筛子一样,精神状况似乎有些不太好。
云姒看着她,又看看自己笼子上的锁。
冷静淡定地将伸出手,对着那锁狠狠一锤。
只听哐啷一声,锁头掉在了地上。
笼子的门缓缓开了。
那还在发抖的女人看了过来。
看着她,又看看那脆弱得不堪一击的锁头,满脸呆滞。
像是傻了一样。
云姒弯着腰,从笼子里走了出来。
走在冰冷碎石的地面,她嘶了一声,抬起脚看了看。
脚底又流出血来了,伤口溃烂得不成样子。
云姒只好慢慢地走,提着裙摆,绕过地面上那些锋利的碎石。
经过那柱子边的女人时,女人忽然像是反应过来的般,猛地扑上前,抓住了她的裙子。
沙哑着声音,极其艰难地,磕磕绊绊地说:“救救我,救救我,帮我把这个也解开——”
她像是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抓着她的裙摆。
那本就精贵的裙,被她这么大力一扯,布帛直接从中间撕裂开。
云姒立刻扯了回来,“喂,你——”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会拖累你的,你帮我把这个东西解开,我会自己跑的,绝对不会拖累你的……”
云姒皱了皱眉。
“你确定?”
刚才那人贩子可是说了,再跑的话,把她嫁给杀猪的。
女人狂不迭点头,明明很害怕,身体也抖得厉害,但还是要跑。
她说:“帮我松开,你帮我松开,我马上就跑,跑得远远的——”
云姒顿了顿,也没多说。
对着那锁头直接来了一拳。
锁头就像是脆弱的豆腐般,哐啷一声裂开。
那女人的动作瞬间变得飞快,解开那束缚着自己双手的铁链,然后如箭一般跑了出去。
娇气(4)
动作之快,哪里还有刚才那般的飘忽无力?
“……”云姒在后面看着,挑眉。
看着她跑了,她也没停留,扶着墙,慢慢地走出了这间破寺庙。
脚下的伤口疼得厉害,因为有沙石陷在里面,所以一直不能很好地愈合。
云姒随便找了条小路,捡起地上一根树枝当拐杖,一瘸一拐地走着。
看看四周,一片荒无人烟,也不知道这是在哪里。
刚才的女人早已经跑得没影了,云姒也走了很长一段距离。
烈日当头时,她才恍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暴喝,折返回来的人贩子似乎发现她们两个不见了,正在找人来追。
云姒抓着树枝拐杖,走到一个分岔路口,左右看看。
一条是大道,似乎是通往山下的。
一条是小道,很是偏僻,看起来没什么人走。
云姒看到了小道上的路牌子。
野兽出没,小心慎入。
“……”她扬了下眉。
于是,刚刚从人贩子手下逃出来的官家小姐,就这样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小道。
……
……
……
正值中午,上空的烈日很大,林子间的温度也很高。
云姒走了不知道多久,沿着那条小道,慢慢地走着。
四周的景物渐渐从林子变成了稀疏的灌木丛,太阳直直地照射下来,晒在了她本就昏沉的脑袋上。
她手中抓着拐杖,脏兮兮的身上,沾满了灰土。
擦了擦汗,眯着眼睛看了一圈四周,依旧是荒芜一片,空无一人。
连一只鸟都没有,只有满地滚烫的沙石。
她又看了一下自己的脚。
血淋淋的,伤得不成样子。
看了看四周,然后蹲下来,从自己稍微干净一点的内衫上撕出了两块布。
用布包着自己的脚,保护伤口。
简单利落地打了个结,这才重新站起来。
看着四周,她想了想。
现在这具身体的身份算是废了,丞相家之女的身份不会给她半分好处,反而会引来麻烦。
所以,她也不打算回京城了,而是应该看看这附近有没有落脚的地方。
只是……
这里是哪里呢?
少女仰头看着太阳的方向。
看了一会儿,她的鼻子忽然动了一下。
像是嗅到了什么般,她看向了远方的某一处。
漂亮的眼眸微微眯起,视线定格。
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下一秒,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消失在了这烈日下。
……
……
……
丛林密布的山坡上。
这里的土地很陡峭,倾斜的幅度很大。
树木笔直地生长着,充当着缓坡剂。
炎炎烈日下,这里的温度很阴凉。
甚至还有时不时的凉风吹来,吹动着树上的枝叶,簌簌作响。
在这丛林里,到处都是树。
因为过分陡峭,这里是野猪偏爱的地方,所以经常能踩到野猪拱出来的洞。
云姒扶着树干,出现在了一棵树下。
撑着拐杖,看着不远处的木屋,直勾勾,眼底灼灼。
那木屋依据陡峭的山形而建,似乎就是用这丛林间的树建造的。
木屋的构造很简陋,面积看起来也不大。
娇气(5)
前面是一块很大的石墩子,上面放着一把大斧头,旁边还有劈好的柴。
云姒低头拨弄了一下自己破破烂烂的裙。
本就脏兮兮的,之前还被那个女人给撕烂了一大块布。
脚底下都是血,整个人看起来惨不忍睹。
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支撑着拐杖,朝着那林间小木屋走去。
一瘸一拐的,磕磕绊绊。
明明只有短短的几步路,她走起来却格外艰难。
走到那石墩子前,看到上面那把大斧头,她安静地绕过。
绕过石墩子,又看见了那木屋前设置好的陷阱。
上面铺着一层落叶,很是隐蔽,似乎是为了防止野兽靠近的。
云姒抬头看了看木屋那简易的门。
门关着,里面安安静静,似乎没有人。
她想了想,撑着拐杖,上前。
轻轻地敲了一下门,开口。
声音带着几分艰涩。
“有……有人吗?”
敲门声落下后,没有动静。
云姒站在那里,站了一会儿。
没有人回应,她便又敲了一下门。
“请问有——”
门开了。
是从里往外推开的,云姒站在门口,差点就撞到了那打开的门。
她眼疾手快往后退,结果腰一下子就磕撞到了那坚硬的护栏上。
“……”
她的眉微微皱了起来。
门开的力度很大,就像是巨人铁臂一般。
木门砰的一声撞到了旁边的墙上。
门口,出现了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
古铜色的皮肤,一身强健的体魄。
块块分明的肌肉,虎背熊腰,下身是打着补丁的短裤。
那如巨石一般的拳头,垂落在腰间,
膀子上暴出的肌肉形状,恐怖如斯。
面容硬朗,眉眼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戾气。
是个很强壮,看起来脾气也不太好的男人。
呼吸粗重,像是头巨大如铁块一般的野兽。
铁拳气势逼人。
那磕在围栏上的人,顿了顿,对上了他冷淡如同看死人一般的阴沉视线。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站在屋内的阴影下,身子像是一座山般,完全挡住了门口。
什么话都没有说,似乎是等着她先开口。
“……”狼狈的小妖精颤了颤眼睫,看他。
撑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站在他面前,咬唇。
脏兮兮的脸蛋上,唯有那双漂亮盛艳的眼睛能看。
安静地盯着他,声音低弱,微微放低了姿态。
“这位……大哥,我能……讨碗水喝么?”
“我太渴了,也太累了,能不能……”
“让我在此处歇歇?”
“……”
一片沉默。
过分冷淡的沉默。
那肌肉过分发达,身躯过分强壮的男人,刚毅的脸庞上长着稀疏的胡茬。
深邃的凤眼冷冷淡淡地扫过她一眼,薄唇轻启,落下了两个字——
“不能。”
言简意赅地拒绝,冷漠得就差没把给老子滚开两个字写在脸上。
云姒:“……”
她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男人显然没什么耐心。
一把把她推开,然后砰的一声,将木门关上。
他的力气很大,大得云姒又磕到了那围栏上。
不出意外,那一块应该已经发青泛紫了。
娇气(6)
“……”云姒按住了自己脆弱受伤的腰。
钻心疼得厉害,似乎还磕到骨头了。
她微微低下头,脸色有些苍白。
奈何在脏兮兮的脸蛋上,什么都看不清楚。
只低着头,落在阴影下,安安静静的,像个小可怜。
没人要的小可怜。
小可怜抬起那双漂亮动人的眼睛,咬了咬唇,盯着那门看了一会儿。
他不收留她,怎么办?
她微微沉默。
想了想,她又轻轻地敲了一下门。
“……”没人应。
她继续敲。
似乎一定要让他开门。
这次她学聪明了,站在另一边。
这样门打开时,门就不会撞到她。
她轻轻敲着,门终于又开了。
冷硬漠然的男人依旧光着膀子,身上荷尔蒙气息强烈。
超出一米九的大高个,臂膀粗犷,下巴处长着胡茬。
面容硬朗成熟,赤着脚,就这样站在了她的面前。
身上强烈的气势像是座大山一样,压迫在了她的身上。
恐怖如斯,仿佛一拳就能打碎她的头骨。
面前娇小的女孩,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
结果只见那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扛了起来。
就像是在扛轻飘飘的麻袋一般,毫不费力。
“诶……等,等一下,大……大哥你——”
她以为他要把她丢到山林里,结果没想到,他扛着她进了屋。
里面,只有一张简易的木床和一个小柜子。
他把她放在了床上,然后单膝跪下,抓起她的脚,看了看。
“……”那脏兮兮的小姑娘眨眼。
那动作粗鲁又粗暴的男人,眼皮也不抬,语气冷漠:
“包扎好了就离开,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他的手很粗糙,粗长又黑黢,像是经常干农活的手。
就这样解开她脚上包着的布,动作压根就没有放轻。
一下就扯到了她脚下的伤口,疼得她嘶了一声。
脚也忍不住缩了回去。
“你轻点……”
她似乎有些委屈。
盈盈动人的眸生理性地冒出了眼泪,微微红着,湿软了睫。
有种说不出的娇气。
他停顿了一下,漠然的视线扫向她。
粗粝的手掌还再抓着她娇嫩的脚踝。
虽然她一身脏兮兮的,但还是能不难看出,她从小生活在富贵人家里,是家里娇养着的小姐。
秀秀气气的,连说话也轻声软语得紧。
总带着股无意识的甜腻撒娇,像是熟透了的蜜桃。
泛着鲜香软烂的气息。
说不出的勾人。
一身腱子肉的男人,垂下眼皮,没有说话。
看了看她惨不忍睹的两只脚,他的手收紧了几分。
又将她娇嫩的足踝捏得发红。
那娇气的小姑娘皱了皱眉,低声说:“要不……我还是自己来——”
话还没说话,他站了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门随即关上。
留下她一个人,坐在硬邦邦的木床边,一阵沉默。
看着那关上的门,又看看这面积不大的木屋。
这里太过简陋,几乎是什么器具都没有。
墙上倒是挂着不少的刀和箭,而且似乎都是猎刀。
看起来……他是个猎户?
娇气(7)
云姒坐在那硬邦邦的床边,等了一会儿。
很快,他从门外走了进来,端着盆水。
那盆也是木头做的,做工很是粗糙,只能勉强当个盛水的容器,外观并不好看。
云姒看着他蹲下,开始处理她脚上的伤。
这次的动作倒是轻了些,避开了她的伤口。
娇气的官家小姐安静地看他,眨眼。
“喂……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的脚搭在他的腿上,笔直雪白的小腿露了出来。
身强体壮的男人,手掌比她的脚还大。
黑黢黢如树根盘枝的手,一点一点清洗她的脚丫。
硬朗古铜的脸庞没有什么表情,像是没有听到她的问话一样。
那受伤了的官家小姐似乎也不觉得尴尬,双手搭在床边,盯着他看。
声音如棉花一般,细柔细语:“我叫云姒,是逃难来的,和家里人失散了。”
“我走了很久的路,好几天没有吃饭了,你有东西吃吗?我能从你这里买一些吗?”
他掀起眼皮,没什么情绪地扫了她一眼。
娇气的姑娘一身脏兮兮的,脸上也都是污垢。
唯独那双眼睛,着实是漂亮,莹亮惊人。
就这样孤孤单单地,也敢敲响一个只有陌生男人的房子。
也不知道该说她是过于单纯,还是压根就没有警惕心。
他清洗干净她的脚,露出了原本白白软软粉嫩的肤色。
脚底下都是血水,还有破了一半的血泡,甚至还有一些陷进肉里的碎沙砾。
他定定看着,没什么表情。
从床底拉出一个简易的药箱,打开。
“咕~”
细微的响声从她的肚子里传了出来。
男人一顿。
这辈子从来没有吃过苦的官家小姐,低下头,默默地揉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微微咬唇,不说话。
睫羽一颤一颤的,就像是风雨中脆弱的花骨朵,温白漂亮,却纤软柔弱得厉害。
有种无声精致的脆弱感。
他抬眼看她,眉眼硬朗深邃。
停顿了片刻,他站起来,走到了角落里的柜子前。
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大水壶,还有一大份荷叶包着的东西。
放在她腿上,这才重新蹲下。
高大健壮的身躯,强烈的荷尔蒙气息。
这样一个如同巨人铁臂般的男人,没什么表情,一言不发地给她处理伤口。
从药箱里拿出镊子,用药酒消毒了一下,然后给她拔陷在肉里的石头。
动作利落,云姒还没感受到疼,就看见他已经把那些碎石挑出来了。
细微的血缓缓地冒了出来。
她低头看了看那荷叶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才发现是蓬松甜香的大白馒头。
似乎还冒着肉的香气。
她愣了愣,眼眸微亮。
看看那正在帮她处理伤口的男人,又看看旁边的水壶。
下一秒,她毫不客气地吃了。
吃相秀气,速度却不慢。
吃到新鲜的肉时,她高兴地脚指头都缩了一下,忍不住乱动。
双眼微弯,亮盈盈地看他。
“真好吃,这是你做的吗?”
“……”那一身腱子肉的男人按住她的脚,语气微淡。
“安静点。”
娇气(8)
听得出来,他的确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
云姒撇了撇嘴,哦了一声。
这便不说话了,安静地啃着大肉包子。
又香又软的大肉包子。
男人的动作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因为她双脚的伤口多,水泡也很严重,所以处理了很久。
这狭仄的屋子内,不透光,却分外透气。
里面清清凉凉,空气湿度也很舒爽。
待他处理完伤口,抬头时,才发现刚才还在喊着肚子饿的人,现在已经靠在那里,睡着了。
安安静静,似乎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过好觉了。
他看着她,又低头把绷带系好。
她的脚很小,小腿也很纤细。
他一只手就能圈住她的脚踝,甚至还能留出一大截空隙。
冷漠的男人静静地看着她暴露出来的小腿,没有说话。
不轻不重地握着她的脚踝,上面凝白如玉的触感,有着过分的好。
他静静看着那诱人的两条腿,看了很久。
最后,他站起来,端着水盆,走了出去。
门无声地关上,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
……
……
……
云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而且还睡得很舒服。
许是因为吃饱了,加上身边有他的气息在。
她身心放松下来,自然就困了。
一睡睡到了不知何时。
再醒来时,屋内是黑的。
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四下无比安静。
静得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脚上的伤口已经不疼了,但还能感受到有绷带包扎着。
她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微微眯着眼睛,适应着这黑暗的环境。
很快,她便看清了四周。
……这不是之前的木屋,她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云姒随手拿起被子,闻了一下。
是他身上的味道,没有错。
她翻被下床。
双脚刚一落地,房间的门就开了。
那个头与门框齐平的男人,拿着一根蜡烛,站在了那里。
背后,依旧是一片黑暗。
似乎已经是晚上了。
她眨眨眼,看着他拿着蜡烛进来。
屋子很快就被点亮了,光线昏暗,只能看清个大概。
她躺着的地方,是个土炕。
房间内依旧没什么摆设,只有一张木桌,墙上还挂着草帽和簸箕。
男人身上终于穿了衣服,一件单薄的布衣,过分强壮的肌肉将布料都撑了起来。
似乎只要随便大动作一下,就会把布料给撑破。
光线昏暗下,他的动作更显得粗重,像个行动迟缓的野兽。
走过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极具爆发力的身子几乎将烛光全部都挡住。
影子落在了她的身上,她被迫仰头,才能与他对视上。
眨了眨眼,她正想说些什么。
不想,他先开了口,语气平静。
“你是王二狗买的姑娘?”
“……”那脸蛋脏兮兮的人儿愣了愣,茫然,“王二狗?”
就是那个给她下了很重蒙汗药的人贩子?
她皱了一下眉,不好的预感顿生。
“这话谁告诉你的?王二狗?”
那强壮如巨兽般的男人,拿出了一张卖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