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生（34）
他闭上眼睛，入睡。
一夜无眠。
……
……
……
……
第二日。
海浪卷卷而来，涌起在沙滩上，在太阳的照耀下，翻滚出了白色的浪花。
平静的海面，一望无际。
阳光下，波光粼粼，折射着温暖的太阳光，仔细一看，炫目又晃眼。
宋得文是最早起来的，打着哈欠，穿鞋，睡眼惺忪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船一直在摇晃，夜晚的海浪声也大，所以昨夜他也没怎么睡好。
就这样一直躺到了早上七点，太阳升起来了，这才起床。
他走过船舱内狭窄的走道，正想去餐室准备食物。
却不想，餐室内已经有人了。
还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宋得文呆滞地看着里面披头散发，穿着红裙的女人，像是傻住了一样。
女人动作利落地煮好了粥，全部都舀到一个大碗里，然后端着大碗，转身。
白皙的手腕间，还戴着一根黑色的发圈。
“你……”
女人看见他，礼貌性地点了下头，说：
“东西我已经带回来了，刚刚交给李哥，如果你好奇的话，可以去找李哥看看。”
“……”宋得文完全呆滞。
表情一度有些痴傻。
女人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白粥，从他身边走过。
推门，走进自己的房间，然后关上。
留下餐室里宋得文一个人，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消化了这个忽然到来的惊喜。
他猛地转身。
“李哥——”
……
……
……
……
云姒端着粥，进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在船上的缘故，她的房间也不大。
只有一张单人床，还有一个小台子，其余的，就再也不剩什么空间了。
她穿着拖鞋，顺便抬脚把门关上。
将粥轻轻地放在床边的小台子上，然后看向了床上的人。
床上的少年，就这样穿着纯白的短袖短裤，盘腿坐着，漂亮的手指搭在腿上，安安静静地看她。
暗绿色沉郁的眼瞳，窗外微微照射进来的光下，幽幽的，透露着几分诡秘。
他的头发偏长，是偏灰色的卷，随意地搭在耳朵后面，露出了整张漂亮苍白的脸蛋。
脑袋微微歪着，看着她，似乎是在思考她在做什么。
云姒坐在床边，靠过去，亲了亲他冰凉的脸蛋。
他很安静，像是个懵懵懂懂的小朋友，盯着她看，也不躲。
乖到了极致。
云姒勾了勾红唇，拿起小台子上的大碗，勺子舀了舀，舀了一勺，然后吹了吹。
粥是刚刚煮出来的，肯定还很烫，云姒吹了好一会儿，然后自己象征性地吃了一点点。
感觉到不烫了，她才喂到他的嘴边。
“张口。”
某位安静的大朋友眨了下圆瞳。
睫毛又长又密，像是软软的小蒲扇。
盯着她看，像是思考了一会儿。
随后，他慢慢张口，唇瓣的色泽浅淡。
云姒喂他吃了一口，然后又舀起第二口。
依旧是吹吹，自己象征性地抿唇碰一碰，然后喂他。
他大概是不会说话的，从两个人见面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安安静静的，不吵也不闹，省心得很。
丛生（35）
云姒慢慢喂他，他便慢慢地吃。
一大碗粥吃完了，到最后一口，他摇了摇头。
舔了一下自己红润了些的唇，暗绿色的圆瞳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像是在表达着什么。
云姒挑了下眉，看看他，又看看那最后一口。
没说话，自己吃了。
吃完，她又凑过去亲了一下他冰冷的脸蛋，笑眯眯。
“小朋友真乖。”
漂亮苍白的小朋友眨眼看她。
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个坏女人，一直在占他的便宜。
云姒占完他的便宜了，这才放下碗。
正要起身出去时，却不想，一直很安静的人忽然伸手，抓住了她。
云姒转头。
“怎么了？”
只见那安静的少年，慢慢伸出另一只手。
苍白冰冷的掌心，静静地躺着一颗带着晶莹包装的糖果。
小朋友仰头，圆圆的绿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安安静静，意思却很明显。
他，想要吃糖。
“……”云姒顿了顿。
沉默了下，再次坐到床边，拿起糖。
解开包装，然后放在自己嘴里。
漂亮的少年盯着她看，也不动。
没过多久，他扑了过来。
像是只灵活凶猛的猞猁。
一下子被扑倒的某坏女人：“……”
……
……
……
……
船舱的另一个房间。
里面有两张床，相对着，中间的间隔上装有一个小台子。
里面的空间很是狭仄，勉强能容纳下两个人居住。
但现在，里面却容纳着四个人。
两两坐在一张床上，都在看着那台子上的文件袋，谁都没有说话。
一阵诡异的沉默。
宋得文看着李宗泽，问：“这个……是真的？”
李宗泽腿上绑着夹板，坐在那里，凝重地点了点头。
他在拿到的那一瞬间，就立刻检查了一遍。
确认无误，的确是他们的目标文件。
“……这也太……”宋得文忍不住惊叹，“她太厉害了吧……”
“一个人，就这么轻松地拿到了……”
简直令人不可置信。
他看向了柳武辉，“小柳，你师姐真的很搞研究的？”
“她会不会有什么隐藏的身份，比如说特工，杀手之类的？”
“……”柳武辉推了推那裂成碎片的眼镜。
“不会的，我师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只是力气大了点而已，应该不会有其他的身份。”
宋得文又看向了那份文件，惊叹：“那你师姐真是太强了。”
不仅敢一个人独闯实验室，该能在夜晚走过那条阴森恐怖的尸骨路。
今天她出现时，他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梦见她回来了。
宋得文对于这个事实，还是处于惊愕的状态，还没有完全接受过来。
盯着那文件许久，只听坐在旁边的梁玉儿出声：“现在既然文件已经拿到了，那我们今日就能出发返程了。”
“李哥，你怎么样？还能掌舵么？”
李宗泽伤了左腿，走路都需要拐杖。
若是单独掌舵，恐怕会有些吃力。
他看了看放在台上的文件，说：“宋得文，你来做我的副手。”
“这几天我行动不便，只能靠你了。”
丛生（36）
“……啊，好。”宋得文忙不迭点头。
“那现在，文件拿到了，奖金怎么分？”
梁玉儿抬了抬下巴，环视了众人一圈。
不仅仅是在问李宗泽，还是在问在场的每一个人。
“……”在场一片静默。
柳武辉低下头，说：“奖金我不要，这份任务，我本来就没打算做。”
所以，他退出。
剩下三个人，都没说话。
梁玉儿看向了李宗泽。
“李哥，你怎么想？”
李宗泽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视线落在了柳武辉身上。
他说：“小柳，你去把云姒叫来吧。”
“这份东西是她带回来的，奖金自然由她说了算。”
“……”宋得文张了张口。
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又吞咽了回去。
李宗泽说的没错，这份功劳的的确确是云姒的，没有人能抢。
所以，还是得先看看云姒怎么说。
柳武辉点了点头，起身，出房间。
……
……
……
云姒的房间门被敲响时，里面躺在床上的人挣扎了一下。
推了推压在她身上的某只小朋友，她抿了抿自己过分发红的唇，无奈。
“应生，把你的藤蔓丝拿开。”
只见她的身上，密密麻麻缠绕着那纤细柔软的藤蔓。
暗绿色冰冷如蛇的藤蔓丝，悄然无声地攀附上她的身体，圈禁着她的双腿，束缚得密不透风。
云姒的手上也都是那暗绿色的东西，虽然不会伤人，但是看起来就很触目惊心。
缠缚得恐怖。
而应生，像是乖巧讨好的猫般，舔着糖，安安静静地趴在她的身上。
动也不动，推也推不开。
像是座大山一样。
云姒无奈。
敲门声越来越重了，外面的人没有听到回应的声音，便喊：
“师姐！师姐！师姐你在么？”
“……什么事？”房间内低低的声音传来。
柳武辉站在房间门口，说：
“他们刚刚商讨了一下，说既然那份文件是你拿回来的，那么你就有权分配奖金，所以……大家想听听看你对奖金有什么想法？”
房间内的人停顿了片刻。
“我要四分之一，剩下的他们随意。”
柳武辉一愣，“只……只要四分之一？”
里面没有声音了，像是默认了。
柳武辉挠了挠头，“好吧……那我去转告他们。”
他转身离开。
……
……
……
……
屋内，云姒好不容易坐起来，光着脚丫，抬手看自己身上的藤蔓。
简直触目惊心地多。
像是被一条条还在蠕动的毒蛇缠绕住了一样。
云姒的背后贴上了那冰冷的胸膛。
某单单纯纯懵懂的少年，脑袋就这样安安静静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抱着她的腰，也不说话，舔着自己抢来的糖果吃。
圆圆的绿瞳微微眯起来时，更像是一条慵懒剧毒的大蟒蛇了。
就这样浑身冰凉，缠缚着她，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云姒偏了偏头，无奈，“应生，你怎么不乖了？”
漂亮柔美的少年安静地舔着糖，依旧不说话。
微卷的灰色发，软软地，就这么贴在她的脖子上。
丛生（37）
安静乖巧，却又有种无声的霸道。
云姒抬腿，看了看自己满是藤蔓的腿。
那些藤蔓都是从他的身上长出来的，似乎可以自由地伸缩。
不仅如此，藤蔓还可以被斩断，他的脸上也不会有什么疼痛的表情。
之前那些巨大的藤蔓，他说不要就不要了，眼睛都不眨一下，斩断，踢开。
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身子，在没有长出藤蔓时，外表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
只有在他想时，身上才会长出藤蔓，然后肆意控制。
可以说，当初的那场实验，非常地成功。
成功到，真正创造出了一个嫁接人。
动物与植物的嫁接。
云姒低头看着那藤蔓丝，碰了碰。
微微抿唇，低语：“当初……你肯定很疼吧？”
她轻轻地碰着，眼底心疼懊恼的情绪杂糅开。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的。”
要是她早点来，他就会不会受那么多的苦了。
她闷闷地说着，还牵住了他的手。
少年睫羽颤了一颤。
安静垂落，无声无息。
眸色沉积深邃。
藏着浓浓化不开的郁色。
……
……
……
……
另一边房间。
柳武辉和房间里的三个人转达云姒的话时，三个人都面露了惊讶。
宋得文甚至都站了起来，差点撞到了低低的船板。
他问：“云姒真的只要四分之一？就仅仅只是四分之一？？？”
柳武辉点头，“就四分之一，我师姐说了，剩下来的你们分。”
宋得文面露激动。
“剩下……剩下那不就是2.25亿？？”
如果每个人都拿四分之一的话，那他就能分到七千五百万，这样一来……
不仅能救他女儿的命，还能剩下好多！
他看向了李宗泽，“李哥，咱……咱们赶紧分好吧？”
“咱们三个人，怎……怎么分？”
他表现得很迫不及待。
李宗泽和梁玉儿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显然还在思考。
柳武辉对他们分钱不感兴趣，便打了声招呼，离开了。
房间内就只剩下了分钱的三个人。
宋得文怕他们不想平均分，连忙说：“我也是帮了忙的，而且是不少忙，你们受伤了，我还得照顾你们呢，不是么？”
梁玉儿没什么表情，说：“来之前就已经说好了，李哥是队长，要占多一些，我是副队长，自然也要多一些。”
“还有，昨日你中途逃跑折返，亲口说放弃了这次任务，所以按理来说，奖金我们是一分都不会给你的。”
“……”宋得文脸色一变。
“可是我——”
梁玉儿抬手，打断：“当然，你和我们一起来，虽说中途放弃了任务，但还是出了点力的，所以，我们会给你五十万。”
“不多不少，应该刚刚好够你女儿的手术费。”
“……”宋得文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玉儿姐，你这么分就过分了吧？”
“我一路跟着你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我就分得这么点？”
“奖金可是有三亿！三亿！我才得五十万，这是不是太少了点？！”
丛生（38）
“那你想要多少？”
李宗泽看他，“你觉得一个放弃了任务的人，能分得多少？”
宋得文微微涨红了脸，“是，我是放弃了任务，可你们不也放弃了么？”
“昨天你还说，休息三天就回去呢，你们两个不也放弃了任务？！”
“同样是放弃，凭什么你们就能得这么多钱？我就得区区五十万？！”
梁玉儿冷笑，“就凭我们两个拼命过，差点为了那份文件丢了命。”
“而你，还没去到就说要放弃，一个人灰溜溜地跑回来，不仅没受一点伤，还能坐享其成。”
“分给你五十万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宋得文，你别给脸不要脸。”
“……”文弱的宋得文慢慢握紧了拳。
太欺负人了……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性子懦弱胆小的宋得文看着他们，眼神像是渗了毒汁一样。
阴森恐怖。
梁玉儿却是一脚就踹了过去，语气不善，“妈的，你再瞪一个试试？”
“再瞪！”
“还瞪！？”
“有本事，就给我滚下船！”
梁玉儿站了起来，语气冷冷。
李宗泽一直没说话，但显然，他是站在梁玉儿这边的。
三个人，就因为钱的事情，不欢而散。
宋得文重新坐下，狠狠地锤了一下，眼神阴沉。
……
……
……
……
帆船很快就出发了，离开了这座令人闻风丧胆的切克利岛。
站在甲板上，看着那过分静谥的岛屿距离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化成一个小点，消失在了海平线。
柳武辉一直吊着的心脏这才慢慢地放了下来，重新回到胸膛。
他看了看船尾。
今天天气很好，云姒经常会在那里晒太阳透气，但今天……
她好像一直待在了房间里。
除了早上出来煮了点粥，之后就一直没出来。
也不知道在房间里做什么。
柳武辉挠了挠头，又摘下眼镜，擦了擦。
……
……
……
返程的路途漫长而又遥远。
帆船漂浮在海水中，平稳地走着，波澜四起的浪花拍打在了船舱的窗户上。
透过窗户，里面的人可以看到那海水晃动，海浪飞溅。
清透的青蓝色与阳光交杂融合着，带着咸咸清凉的气息。
仿佛隔着窗户，都能闻到。
漂亮的少年坐在床上，安静地看着。
暗绿色的眼瞳，一眨不眨，盯着那窗户外不断拍打着的海水，像是在思考。
生活在地底下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海水，也没有见过这样奇妙的画面。
他看着，安安静静。
身后，云姒在慢慢用梳子梳理着他的卷发。
离开了那营养液后，少年身上的消毒水味渐渐淡了。
仔细一闻，似乎有股清新好闻的青草香。
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的，脖子间都是这样淡淡的味道。
云姒轻轻帮他梳好头发，见他一直在盯着窗户看，她眨眨眼，靠近。
“你想碰一碰么？”
“那东西味道是苦咸苦咸的，不好吃，但是会很好玩。”
少年圆瞳一动，长长浓密的睫毛垂落，又静静地看向了她。
丛生（39）
注意力似乎又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云姒又感觉到有冰冷的藤蔓丝缠上来了。
刚才好不容易才让他愿意把藤蔓收回去，现在——
她默默地退开。
“你看吧，我不说话了。”
但为时已晚。
少年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微微歪了一下脑袋，盯着她看，安安静静。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姒眨了眨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找出了几本书。
全部放在他腿上，笑眯眯。
“看书，你看书吧，距离我们回到家还有很久呢。”
少年没动。
半分眼神都没给那几本书。
圆圆暗绿色的瞳眸盯着她，细丝藤蔓肉眼可见地缠缚上了她的腿，身体。
格外有力。
云姒：“……”
她下次真不该打断他发呆。
……
……
……
船上的日子漫长而又单调。
一望无际的海面，看了一天又一天。
帆船在海面上摇摇晃晃，一路返程。
半个月后，帆船终于顺利停靠，停靠在了港口处。
船上的人一一下来，唯独云姒还在船舱内。
柳武辉站在熟悉的港口上，提着行李箱，和他们告别。
看见宋得文脸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他也只是尴尬地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在路边拦了辆车，走了。
他要第一时间回学校向导师汇报情况。
剩下梁玉儿和李宗泽，还在拿着那份文件，等着专门的人前来接应。
梁玉儿无视了宋得文，看了看船，皱眉，“云姒还没下来么？”
李宗泽也看了过去，“要不，我上去看看吧？”
话音刚落，就看见云姒如同鬼一般，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悄然无声，微笑着拍了他们一下，旁边立着行李箱。
“李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奖金记得打到我的卡里。”
李宗泽顿了顿，“这么着急？不打算和我们一起去兑奖？”
云姒摇了摇手，视线一撇，似乎落在了一旁不起眼的角落。
“有点事情，所以急着回去，至于兑奖，你们去就够了，奖金我相信你们不会私吞的。”
李宗泽只好点了点头，“那，再见。”
梁玉儿看着她：“一路顺风。”
云姒微笑，又看了一眼那宋得文。
船上那几日宋得文一直不安分，据说被收拾了好一顿。
他就这样站得远远的，脸上全是淤青。
见到她看过来，他似乎很尴尬。
云姒也没说什么，拖着行李，走了。
步履匆匆。
……
……
……
港口的人多，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今天的天气好，出海的船更是上百艘。
游客往上往下的，人头攒动。
云姒小跑着跑到了那处没什么人的角落里。
那里，少年安静地蹲着，抱着自己的双腿，一动不动。
静静地看着这来来往往的人。
看到云姒出现，他才眨了一下眼睛，有了细微的反应。
漂亮幽绿色的圆瞳，柔软卷翘的浅色系发。
过分苍白瘦弱的身体，就这样蹲成了一团，像是小猫一样，安安静静地仰头看着她。
似乎在问，你怎么才来？
丛生（40）
云姒摸摸鼻子，弯腰，把他牵了起来。
“走，我们回家。”
他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宽大的衣摆下，似乎有绿藤冒出，想要缠缚上她。
云姒眼皮一跳。
“现在是在外面，收好！”
“……”少年眨巴了下眼，无辜地歪头。
像是不明白的样子。
云姒抓住那不安分的绿藤，把它往回塞。
还好这个角落里没什么人，也没有人发现这个少年的怪异。
怕他控制不住，长出更多的绿藤，她牵住他的手，把他带离了这里。
“乖，忍一忍，我们回家。”
……
……
……
少年的忍耐果然撑不了多久。
走进那间整洁的公寓时，他身上蠢蠢欲动的藤蔓瞬间就爆发了出来，疯狂生长。
云姒关上门，转身一看。
满室都是绿藤，攀附在家具上，悬挂在吊灯间。
阴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而少年，正赤着足，站在最中间，双手放在背后，安静看她。
眼神无辜又茫然。
乖巧又安静。
像是刚出生的小狗，眼神湿漉漉的，干净至纯。
“……”云姒随手把钥匙放在了柜子上。
扫视了一圈屋子，她无奈，叹气。
“你还真是……”
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她走过去，牵起了他的手。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你乖乖的，尽量不要碰坏这里的东西，好么？”
漂亮柔美的少年歪头看她。
云姒把他拉到鞋柜边，从里面拿出一双新拖鞋，给他穿上。
“我先帮你洗澡，你不许再长了。”
她对他很有耐心，仿佛都不会生气。
“……”少年低着头，看她，眼眸微闪。
……
……
……
云姒帮应生洗完澡，顺便把自己也仔仔细细洗了一遍。
擦着头发出来时，毫无意外地，看见了长满绿藤的卧室。
而某个罪魁祸首，还躺在她的大床上，翻来卷去地，把她的被子弄褶弄皱。
没有一点心虚和愧疚。
云姒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再回来时，拿着吹风机，坐在床边，对他招手。
“应生，过来。”
躺在床上的雪白少年立刻就滚了过来，脑袋靠在了她的腿上。
抱着她，安安静静。
云姒开了最低风速，暖风，指尖穿过他湿漉漉的发，轻柔地为他吹干。
他躺在那里，勾着她的浴巾带子玩，暗绿色圆圆的瞳看着，认真又好奇。
似乎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软软绒绒的衣服。
电吹风轻柔地吹着他的发，声音很小。
他只看了几眼，就没什么兴趣地收回了视线。
躺在她的腿上，继续安安静静地玩着她的浴巾带子。
云姒揉着他的头发，低头。
“应生，你来了这里，就要尝试着学会去适应这里，知不知道？”
“你和别人一样，但又有一点和别人不一样。所以，你答应我，以后在外面，不要露出藤蔓来，好么？”
少年安静垂着眼皮，不说话，玩带子。
云姒关掉电吹风，捏了捏他的脸。
“我知道这可能会有点难，但如果你不想被送去实验室做研究的话，就要乖乖藏好。”
“听话，好么？”
丛生（41）
少年还是没有说话。
安安静静。
但云姒这次却很认真。
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牵住。
“应生，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他终于舍得把视线放在她的身上了。
那双漂亮幽绿色的眼瞳，静静地看过来，色泽沉郁。
冰冰凉凉，什么情绪都没有，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心思不明。
云姒抓起他的手，亲了一下，“不管，我就当你答应了。”
“在家里你可以乱来，但是在外面一定要乖乖的，不准暴露。”
“要是暴露了……”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微微用力地捏了一下他的耳朵。
“看我怎么收拾你。”
“……”少年定定看她。
云姒想了想，“这两天我会去办好你的身份的，以后……对外宣称你是我的弟弟。”
“外面要是有人问起来，你不要暴露自己是从切克利实验室出来的，就说你是我远房老家的亲戚，过来投奔我。”
“至于老师那边，我会说没有找到你，你的相关资料也全部被销毁了。”
“总之，你以后安心住在这里就是。”
少年眨了下眼睛。
……
……
……
……
将应生哄睡着了，云姒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将房门轻轻关上，又站在那里侧身听了一下。
确认应生睡着了，云姒才走到客厅，从抽屉里拿出了手机。
“喂？老师。”
“……”
“抱歉老师，刚刚回到，因为太累了，所以睡了一会儿。”
“……”
“这次的行程……抱歉，我没有找到1032号实验体。”
“……”
“是的老师，我的确是进入了实验室，实验室外面的确是藤蔓丛生，但是我进去了之后才发现，里面空无一物，所有相关于1032号实验体的资料都被搜刮走了。”
“……”
“我很抱歉，老师，因为太危险了，所以没敢和那实验体抗衡。”
“……”
“对，那实验体应该现在还在岛上。”
“……”
“他的老巢暂时没有发现，我猜测应该还是在实验室，只不过是提前发现我们了，所以才将老巢搬迁去其他的地方。”
“……”
“我知道了，老师，老师再见。”
云姒站在阳台前，挂了电话。
又站了一会儿，她才放下手机，回去。
……
……
……
卧室内，那本该是睡着的少年，静静地睁着眼睛，就这样一直看着前方。
一动不动，暗绿色幽深的圆瞳，冰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他躺着，身上盖着被子，覆在小腹上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
不急不缓，他无声地垂下长长的眼睫，浅淡的唇似乎勾了少许。
闭眼，安静不动。
卧室的门很快就开了，脚步声轻轻地传来。
正值正午，外面的太阳很大。
小区内也是静悄悄的，只有不时的蝉鸣声，在树梢上响起。
在这样寂静安逸的时光里，很适合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一个安稳的午觉。
云姒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一些，然后坐在床边，掀开被子。
在他身边躺下，然后轻轻抱住了他。
丛生（42）
少年闭着眼睛，浅色的碎发柔软地搭在了额头上。
雪白光滑的脸颊，又长又卷的睫毛。
云姒抱着他，静静看了好一会儿。
他一直很安静，呼吸很轻。
冰凉的双手搭在小腹上，一动不动，嫣红的唇瓣微抿。
睡容温软无害，身上还带着刚刚洗澡后的清香。
云姒抱着他，无声地蹭了蹭。
轻轻地抓住他的手，牵住，似乎是想暖一暖他冰凉的手。
房间里的光线很昏暗，窗帘拉上后，炙热的阳光被阻挡在了窗外。
屋子内的藤蔓攀附着墙，爬满了角落。
阴凉的气息扑面而来，云姒看了一眼那紧密生长在一起的绿蔓，没说话，只是给他掖了掖被子。
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大抵是会不适应的。
也许四周的绿藤能让他安心一点。
云姒摸了摸他的脸，若有所思。
少年闭着眼睛，睫毛似乎颤了一下。
腮帮子鼓了鼓，似乎有些不满她的轻触。
他侧了个身，闭着眼睛，埋进了她怀里。
像是个闹脾气的乖孩子。
抱住她，力气有些大。
“……”云姒猝不及防怀中就塞了个黏人的大家伙。
她顿了顿，低头看他。
他抱住她后，不动了。
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云姒看了他一会儿，这才缓缓地回抱住他。
轻轻拍着他的背，闭眼。
一同午睡。
……
……
……
第二天，云姒就和她的导师——布鲁诺教授，见面了。
布鲁诺对她这次的出行很感兴趣，拿着录音笔，打算把她这次出行的所有内容全部都记录下来。
柳武辉也来了，拿着本子，旁听。
三个人是在布鲁诺教授的办公室见面的，并没有其他的学生。
云姒接过布鲁诺教授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礼貌微笑。
“谢谢老师。”
布鲁诺坐在了她对面，面容和蔼：“说说吧，说说你的这段奇遇。”
柳武辉连忙在一旁坐直了身子。
云姒放下了茶杯。
“那么，老师想要从哪里了解起呢？”
布鲁诺教授单手撑着下巴，微扬，“就从你们下船开始吧。”
“小柳已经把他的那部分告诉我了，我想听听看你的这部分。”
云姒看了一眼那摆在茶几上的录音笔，微微一笑，从容不迫。
“正如师弟说的，我们按照地图，沿着小路进去，然后……”
“然后小路上有块牌子，警告我们不准进去。”柳武辉脱口而出。
云姒顿了顿，点头。
“那块牌子警告我们不许进去，否则就会丧命。”
“我们六个人当然没有听，沿着小路进去了，然后就看见了许多尸骨。”
“那些尸骨上还穿着军人的衣服，似乎是几年前失踪的那支队伍。”
“当天晚上，我师弟他们在帐篷内发生了怪事，我去捡柴火的时候，也碰到了怪事。”
布鲁诺顺嘴插声：“有个骷髅跟着你？”
云姒点了点头。
“骷髅上还是贴着警告，警告我们不准进入，否则就是杀了我。”
“……”布鲁诺教授坐在那里听着，面色有些不明。
像是在思索着些什么。
丛生（43）
云姒正要继续说下去，但布鲁诺教授忽然看向了柳武辉。
“小柳，你先出去吧，我和你师姐单独谈谈。”
“……啊？”
柳武辉手中还拿着笔，愣愣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云姒倒是一挑眉，没说话。
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小口。
柳武辉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只好失望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着包离开。
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明显有什么事情要谈的两个人。
他挠了挠头，嘀咕：“是有什么要紧事瞒着我么……？”
……
……
……
柳武辉走后，办公室内只剩下了两个人。
布鲁诺教授抬手，示意她可以继续讲下去了。
云姒慢慢放下茶杯，说：“老师您也认为，骷髅的事是那实验体做的？”
布鲁诺笑了，“不然还能有谁？”
“这世界上可没有鬼，一切肯定都是人为做的。”
他是科学家，从来都不相信世界上会有用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
所以必定是人为。
云姒点了点头。
“但……有一点很奇怪。”
布鲁诺看着她，说：
“那实验体可不是这么有耐心的人，柳武辉说你们一共收到了三次警告，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云姒放下杯子，抬眼，“您的意思是……”
布鲁诺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奇怪罢了。”
“毕竟那实验体痛恨所有人，没想到藏匿在那岛屿中多年，脾气反而好了起来。”
“……”云姒想到家里某个还在闹脾气的小朋友，没有说话。
安静地听着。
布鲁诺教授继续说：“后来呢？你不是成功进入了实验室？”
“我听小柳说，实验室外面全部都是藤条，而且都是从实验室里面生长出来的，那也就说明实验体应该藏身在那里才对，为什么你没有碰到？”
云姒微微低下了头，“是这样的，老师。”
“我进去了之后，发现里面的藤蔓都被生生砍断了，营养液也洒了满地。”
“为了找到那个实验体，我下了每一层，每一处地方都找了，但就是没有看到他的踪迹。”
“不仅如此，实验室内也是非常地杂乱，很多资料都变得老旧，字迹不清。”
“在当年进行相关实验的EX级实验室，里面也是空空如也，全部被洗劫一空。”
“我翻遍了所有抽屉，最后……只能找到这个。”
云姒从包里翻出了一个真空存封袋。
里面，装着一张皱巴巴的纸。
“哦？”布鲁诺教授立刻接了过来。
“这是什么东西？”
云姒说：“这是抽屉里唯一剩下的有关资料，是当年参加这个项目的相关人员名录。”
布鲁诺教授拿出放大镜，看了看。
似乎是在找上面会不会残留有实验体的碎屑。
云姒还将带回来的实验样本放在了桌面上上。
那是一小段藤条，一动不动，已经没有生气了。
但布鲁诺教授很激动，因为他搜集这方面的资料已经很久了，却一直苦于没有样本可以研究。
现在终于有了，他自然是迫不及待的。
丛生（44）
云姒看着他明显激动不已的神情，继续将自己遇到的事情汇报。
汇报完，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间。
没等布鲁诺再说什么，她就站了起来，很客气。
“老师，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布鲁诺教授没看她，还在端详着那根断掉的藤条。
“走吧，有问题的话我会再打电话联系你的。”
“好的，老师再见。”
云姒微微鞠躬。
……
……
……
……
绿叶丛荫的校园。
阳光渐渐炙热了起来，笼罩在校园上方，温度也渐渐升高。
从实验楼走出来，走在校园里那笔直冗长的干道上，阳光透过树叶洒落，落在地上，变成了稀稀疏疏漂亮的碎影。
云姒踢了一脚路上的落叶，然后小跑着，跑到了干道便的公用座椅上。
那里，一身白色运动服的少年，已经安静坐了许久。
就这样靠在椅背上，苍白冰冷的手搭在腿上。
双腿并拢，脚下穿着崭新的运动鞋。
鞋子上绑着漂亮利落的蝴蝶结，他安静地坐着，仰着头，定定地看着那挡着阳光的树。
稀疏漂亮的碎光，照映在他温软柔美的眉眼上，他眨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颤着。
像是翩翩欲飞的蝴蝶，直直要飞到了人的心底。
云姒跑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下，气息微喘。
“等很久了么？会不会很无聊？”
少年慢慢地看向了她，微卷的碎发下，眼眸暗绿幽深。
幽幽的，像是一条在吐着蛇信子的小毒蛇。
似乎有股凉意无声地脚底涌了上来。
已经迟到了十多分钟的云姒默了默，伸手，揉了揉他软软的脑袋。
象征性地哄他，“好啦，我们家小朋友真乖，听姐姐的话，没有乱跑。”
她本来还在担心他这么单纯懵懂，一个人坐在这里会不会被人拐。
但事实证明，她多虑了。
小朋友很乖，不会乱跑。
不仅如此，身上还香香的，抱起来手感相当地好。
云姒抱住他，脑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凑过去，笑眯眯。
“我们走吧，去吃好吃的。”
少年眨眼，安静看她。
瞳眸漂亮又清透。
两个人很快就走了，走在落叶铺满的干道上，相互依靠着。
手牵着手，十指紧扣。
少年虽然一直不说话，但基本都是在看身旁的人。
她牵着他走，嘴里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
他安静地听着，垂眼温软，与她并肩走着。
偶尔视线落下，落在两个人相牵的手上，他盯着，眸色平静。
视线随即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那站在一旁的两个女生，看着，低声讨论了起来。
“原来……他有女朋友啊……”
一个女生语气遗憾。
“难怪，刚才他的眼神那么凶。”
“你也没问到他的联系方式？”
“当然没有了，刚才我走过去，还没说话呢，他的眼神就像是要杀了我一样，实在是太可怕了，我哪里还敢靠近过去？”
“……唉，咱们同病相怜，这么好看的小哥哥，本来以为能交个朋友的……”
两个女生双双叹气。
丛生（45）
云姒带着应生去学校外面的一家餐馆里吃午饭，顺便，教他怎么拿筷子。
应生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靠营养液度日，从来没有用过餐具之类的东西。
所以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刚在牙牙学语的小孩子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需要教。
云姒找了个角落通风的位置，拉着他坐下。
菜很快就送上来了，是很家常的菜，口味偏清淡。
云姒给他夹菜，然后示意。
“应生，看到了么？手，在握筷子前，要先将两根筷尖对齐。”
“……”漂亮安静的少年眨巴眼，看她。
云姒：“……别看我，看我的手。”
他再次眨巴了下，慢吞吞地看向了她的手。
安静盯着，侧脸轮廓清晰又认真。
云姒：“记住，手握筷子前，要先将两根筷尖对齐，然后，筷子后方留1厘米长距离。”
“大概是这么长，看到了么？”云姒给他示意。
他又看向了她的脸，微微歪头。
像是只尚未断奶的小猫，在无意识地卖萌。
“……”云姒轻咳了一声，“别看我，看我的手。”
他照做，又静静地盯住了她的手。
云姒：“用的时候，只动筷子的上侧，使用拇指、食指和中指3根手指头轻轻将筷子拿住。”
“像是这样，轻轻地拿住。”
云姒仔细地给他演示。
少年盯着，忽然凑进去，那筷子上夹的菜吃掉了。
那清淡的油渍沾润了他的唇，他显然很饿了，吃了菜，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
看向她，温软的眼神似乎在说，继续，他要吃东西。
云姒：“……”
倒是很会使唤人。
她有些好笑，又给他夹了一口菜，喂到了他嘴里。
他那两只手一动不动，只张开嘴，等着她来喂。
娇娇贵贵的，跟个娇气的小公子似的。
云姒一边喂他，一边继续给他演示怎么拿筷子。
他安安静静，吃得很香，胃口也大得惊人。
桌上的两荤两素都被他吃完了，一点都不剩。
吃过了之后，他还意犹未尽地盯着她，张口。
还想要。
云姒：“……”
小兔崽子倒挺会使唤人。
她放下筷子，又点了一次菜。
点完菜，拿了两张纸巾，又耐心地擦了擦他嘴边的油渍。
少年静静看着她，眸色沉郁。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姐？”
一道声音忽然从旁边响起，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语气。
云姒收了纸，看了过去。
来人是一个背着包，戴着眼镜，眉眼和柳武辉有些神似的女生。
看见她，她很惊讶。
“师姐，真的是你啊，我刚刚看着，还以为认错了呢。”
这里餐馆靠近学校，每天都有不少的学生来这里吃饭，会偶遇也不出奇。
云姒点了一下头，客气又礼貌，“你也来吃饭？”
柳梦在她的对面坐下，抓着背包的带子，笑嘻嘻：“刚来，还在找位置呢。”
“师姐要是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坐一桌？”
云姒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年。
少年安安静静，垂着眼皮，不看来人，漠然至极。
像是个漂亮又洋气的精致娃娃。
有种美丽的脆弱易碎感。
柳梦也看向了少年，倒吸了一口凉气，出声：“师姐，这不会是……你的男朋友吧？”
云姒顿了顿，立刻否认。
“不是，他只是我远房来的弟弟。”
“……”那安静的少年有了反应。
抬眼，平静地看她。
暗绿色的瞳眸，微眯。
丛生（46）
柳梦看着，明显狐疑，“不是？”
看起来不像啊……
刚才她明明看见师姐给他擦嘴。
哪有姐弟之间，是这么亲密的？
她心里嘀咕着，压根就不相信。
云姒微微一笑，也没多解释。
倒了杯水，慢慢喝着。
……
……
……
……
一向乖巧的应生开始闹脾气了。
连吃饭都拒绝她喂了，还拒绝牵手。
面无表情，坐在那里，也不吃饭。
安静了个彻底。
菜送上来时，云姒夹菜喂他。
他不吃，就这样冷冷地盯着她。
那细丝藤蔓，又冒出来了。
悄然无声，从座位底下冒出来，径直圈住了她的脚踝。
云姒的手差点没抖了一下。
“……你——”
她的双腿微微僵硬，想动，却又怕引人注意。
乖乖的少年，就这样坐着，也不说话。
视线挪开，开始安静地盯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菜，像是在发呆。
沉默异常。
“……”云姒放下了筷子。
有力的藤条，在收紧。
紧紧地，像是在发泄。
“师姐，怎……怎么了？”柳梦好似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声音都弱了几分。
“……”云姒笑了笑，语气自然。
“抱歉，那个……”
“我弟弟怕生，你能不能……另外找个位置？”
柳梦看向了少年。
她也不是不识趣的，自然能感觉出来自己的到来不是时候。
她道歉：“好吧，我这就走。抱歉师姐，给你添麻烦了。”
柳梦重新背起包，对她弯了一下腰。
云姒坐在位置上，微笑。
……
……
……
柳梦走后，云姒才一下子揪住了应生的耳朵。
“应生！把你的东西收起来！”
少年不说话，垂着纤长浓密的眼睫，没反应。
那细丝藤蔓只停顿了一下。
下一秒，力气更大了。
“……”云姒嘶了一声，简直想打他。
现在餐馆内人很多，她既不能大动作，也不能站起来。
否则，他身上的异常就会被别人看到，事情就会变得不好收拾。
云姒咬了咬牙。
“应！生！”
这个坏家伙！
某个坏家伙把他的不高兴全部都表现了出来，淋漓尽致。
就是不说话，也不看她。
盯着那桌上的菜，安安静静。
“……”云姒简直拿他没办法。
僵持了一会儿，她勉强放软了语气。
“行行行，我错了，好不好？”
她靠近，亲了他一下，去牵他的手。
“……”少年这才有了反应。
慢慢地转过脸，那双暗绿色沉郁的圆瞳静静看着她。
苍白，唇瓣寡淡，没有什么温度。
那脚踝处的绿藤缓缓松了下来。
他抬起手，冰冷的指尖碰了碰她的脊背。
慢慢揽着，没有用力。
垂落的眼睫下，眸色一片幽深。
不远处，柳梦一边吃着披萨，一边看着那举止亲密的两个人，忍不住嘀咕：
“这一看就是情侣嘛，居然还说是什么弟弟。”
哪有弟弟，看自家姐姐的眼神是这样的？
她心底默默地想。
……
……
……
……
回到家后，云姒开始给应生立规矩。
她把他按在沙发上，直直看着他，磨了磨虎牙。
丛生（47）
“应生，我再说一遍，以后在外面，不许露出藤蔓来。”
“……”少年眨巴了下眸，安静看她。
云姒：“……你别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连男朋友是什么意思都能听懂，又怎么会听不懂她的话？
云姒揪住了他的耳朵，警告，“刚才在餐厅的事情，以后你不许再做。”
“你要是再在外面乱来，我就不理你了！要是你因此暴露了，被抓去实验室，我也绝对不会救你。”
少年双腿并拢，做得像是个小学生一样。
幽绿色的眼瞳安安静静地看着她，脑袋微歪。
又在无意识地卖萌。
云姒：“……”
沉默了一下，她抿唇，拍了一下他的肩。
算是泄愤。
“以后，不许乱来了！”
干巴巴的，毫无震慑力。
云姒与他对视了好几秒，最后，她气得又拍了他一下。
依旧没怎么用力。
“……”少年静静凝她。
幽绿色的瞳眸，藏着不明的意味。
……
……
……
云姒交了男朋友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柳梦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哥，他哥又告诉了实验室里的其他师兄弟。
一时间，连布鲁诺教授都知道了她交了个很好看的男朋友，而且男朋友每天都会在楼下等着她。
好在，布鲁诺教授不是个爱管学生私事的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云姒从切克利实验室带回来的样本，他小心翼翼地解剖，移植，栽培。
妄图破解当年实验成功的奥秘。
云姒每天离开实验室时，都还能看到布鲁诺教授的办公室亮着灯，孜孜不倦。
劲头狂热，几乎全身心都扑在了这上面。
云姒怕布鲁诺教授会撞见应生，于是就让应生在另一处人少的地方等。
只是，她没想到，在这所大学里，还会有人认识应生。
而且，应生也认识他。
……
……
……
……
傍晚。
云姒背着书包，照常来到和应生约定的位置时，远远地，她看到了那站在树下的两个人。
那漂亮的少年，靠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
而他面前站着的，是国外著名的伯特莱姆教授。
伯特莱姆教授的脾气是众所周知的不好，性情相当地暴躁。
平时穿着邋里邋遢的，学校里的学生几乎个个都怕他，见到他就绕道而行。
学生私底下还给他取外号，叫做“邋遢魔王”。
云姒站在远处，远远地看着学校里脾气最不好的教授，在和她家男朋友说话。
她家男朋友依旧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
唯独那个教授，还在说着，表情很是激动。
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云姒往前了一步。
下一秒，像是察觉到她了般，那倚靠在树上的少年看了过来。
昏暗的傍晚下，他暗绿色的瞳眸仿佛泛着诡异冰冷的光。
就这样没什么情绪地扫了过来，看向她，似乎停顿了一下。
随后，他走了过来。
半个眼神都没给伯特莱姆教授。
安静地走过来，牵起她的手。
十指紧扣住，有些用力，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丛生（48）
伯特莱姆教授看了过来。
看见云姒，又看着两个人紧紧相牵的手。
这下子，他明白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云姒牵着自家男朋友的手，又看了看远处的伯特莱姆教授。
伯特莱姆教授挽着公文包，小跑着跑了过来。
“同学！同学你等等！”
他跑到了云姒面前，脸上露出一个自认为和蔼的笑。
拨弄了一下自己的乱发，说：
“你叫云姒是吧？我知道你，你是布鲁诺教授的学生，成绩非常优秀，布鲁诺经常在我们面前夸你呢。”
云姒微微弯腰，不卑不亢，“教授好。”
“你好你好。”
伯特莱姆教授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少年，努力装作和蔼亲善的样子。
“你的男朋友……叫做应生吧？”
他像是不经意一问。
“……”云姒扬了下眉，“教授您……”
伯特莱姆教授情绪有些亢奋，盯着应生的眼神就像是在盯一块上好的肥肉一样。
抖着嘴唇，说：“我知道他，我看见过他小时候的照片。”
“说起来，我也算是看着他出生，看着他长大的。”
云姒微微握紧了应生的手。
应生站在她旁边，垂着眼睫，无动于衷。
对于这样一个凑进来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只安静地牵着云姒的手，听着她的反应。
似乎是知道，她会护着他的。
云姒果然将他拉到了身后，看着伯特莱姆教授，礼貌微笑。
“教授您说……您认识应生？”
“怎么会呢？”
伯特莱姆教授看着应生，眼底是不加掩饰的赞叹。
“当初那个小人，没想到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而且……”
“竟然还出现在了这里，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待在那座岛上呢。”
他看向了云姒。
“他的身份，你也知道吧？当初的RST项目，他可是最成功的的实验体。”
成功到，实在是令人着迷。
想要好好研究一番，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云姒平静看他，“当初的RST项目，在场的人不是全部都死光了么？难不成……教授您逃了出来？”
伯特莱姆教授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热切的眼神看着应生。
他说：“应生，这么多年了，你生长得这么好，看来当年用的融合剂是有效的。”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回一趟实验室，让我为你好好检查一番，看看当年的实验有没有在你身上留下什么后遗症？”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保证，会用我最好的仪器，全程专门为你服务，直至所有的检测结果出来。”
“……”少年依旧是没有表情的样子，垂着长长的眼睫，安安静静地，不说话。
他在盯着自己女朋友的手看，女朋友紧紧地牵着自己，还把他护在了身后。
他静静地盯着，对于伯特莱姆教授的问话充耳不闻，毫无反应。
注意力丝毫都没有分给他。
伯特莱姆教授笑容定了一下，然后看向了云姒。
“亲爱的姒，你觉得呢？”
他倒是很会找应生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