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染(7)
沉重的十字架,支撑着他的身体。
幽暗摇曳的灯光下,他低着头,长发垂落,雪白的面容藏在阴影下,昏暗不明。
白皙漂亮的长指无力地垂落着,却被那铁链死死束缚住,已经充了血。
他一动不动,胸口是大片大片的血红。
血迹已经在发黑,似乎依然有鲜血在流出。
鲜艳的红和腐臭的黑血混杂在一起,浸湿了那淡雅素衣。
在这样幽暗潮湿的地方,宛若那落入泥地里的凤仙花瓣,呈现出了惊人极致的凌虐美。
脆弱,精致,却又美得虚无,没有一点真实感。
宫主大人站在那里,闭了闭眼睛。
平复了一下心情,她侧目,心平气和地说:“把他放下吧,铁链解开。”
暗魍迟疑:“宫主,这不好吧?万一他反击的话……”
“无碍,解开吧。”
“可是——”
宫主大人发了话,虽然不想,但暗魍还是只能照做。
压迫着他血管的锁链很快就解开了。
那一动不动的身影在没有了锁链的束缚后,一瞬间,身体倒了下去。
像是残破的布娃娃,早已经没有了声息,没有了自己的意识。
只能这样狼狈地倒下,毫无尊严,任由旁人的欺辱和践踏。
但很快,宫主大人往前一步,稳稳地接住了他。
抱住他的腰,撑着他。
过分冰冷僵硬的身体靠在她身上,就像是死去的尸体一样。
毫无生气,一动不动。
宫主大人随即把他横抱了起来。
“暗魍,去把暗魅找来,让她把解药带过来。”
“......是,宫主。”
……
……
……
本该是去看望陌生人的宫主大人,最后还是抱着伤痕累累的殷辞回了自己的宫殿。
暗魅很快就来了,提着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来到了宫主大人的宫殿。
看到宫主大人坐在床边,为床上的人擦拭身体,她没敢抬头,抱拳行礼。
“宫主。”
云姒垂眸,用温水给殷辞擦着脸和手,面色淡淡:“解药带来了么?”
暗魅立即将一只精致的小瓷瓶奉上。
“宫主,此解药甚为凶险,服下后身体会发严重高热,需要旁人为其驱散体内燥热,方可起效。”
纤细白腻的手接过,她问:“可有外伤药?他中了暗魉的毒刀,胸口溃烂了。”
暗魅低头在药箱里翻了翻,随即奉上。
“一日两敷,七日内不能碰水。”
暗魅平日里就喜欢弄各种瓶瓶罐罐的药,如今,倒是能在关键时候发挥作用了。
宫主大人接过。
暗魅退下后,她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无奈,又有些懊恼。
指尖慢慢勾着他的手指,低低抿唇:“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这具身体做了这么伤害他的事情,他恐怕恨死她了吧?
云姒有些头疼。
躺在床上的人,阖着眸,脸色苍白,唇瓣更是没有一点血色。
因为专门特制的锁链长时间捆绑着,他的血液流动不通畅,四肢各有不同程度的发青,发黑,甚至肿大。
沾染(8)
漂亮深邃的眉目,眼尾处一点艳丽的朱砂,此刻也像是被恶意碾碎的破败花瓣般,美则美矣,却透着着无比精致的脆弱。
没有了生气,仿佛一触碰就能消失,呼吸声也是轻到了极致,几近于无。
云姒静静地看着,然后伸手,把他的襟带轻轻扯开。
想脱掉他的衣服,帮他上药。
却不想,他的手忽然动了。
大力地抓住了她,凌厉狠戾的凤眼瞬间睁开,冰冷无情的视线像是针一样扫向了她。
满身寒气,杀意逼人。
那只手紧紧地捏着她的手腕,捏得咔嚓咔嚓作响,似乎要把她的手捏碎一样。
“......”云姒确实没想到,都受伤成这样了,碰了一下他的衣服,都还能醒。
如此戒备,似乎是怕她非礼他。
她沉默了一下,动了动唇,正想说些什么。
但下一秒,他的手又松开了。
似乎力气在那一瞬间用尽了,又虚虚地垂下,凤眼也敛了下来。
睫羽颤了颤,还在强行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眼眸微睁,意识朦胧。
虚弱不堪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唇色干涸。
清瘦绝骨,就像是落败的竹莲,飘落在水面,慢慢枯萎,却依然保持着最后一分的尊严。
指节蜷缩,颤抖着,想握成拳。
想说些什么,但因为太虚弱了,所以根本出不了声。
只能勉强睁开一丝清明的眸,昏昏沉沉地看着坐在床边身影艳丽的女人,似乎想让她走。
毫不掩饰的排斥,几乎显现在了他所有的动作中。
坐在床边的女人,也不恼,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胸口已经黑掉的血迹。
没说话,继续扯开他的襟带,把他的衣服脱了下来。
他似乎还残留有一丝意识,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颤着,竭力想要动。
女人什么话都没有说,拿起一旁的湿毛巾,帮他擦拭伤口。
先进行消毒完,然后再用小刀将上面已经腐烂溃脓的肉刮去。
他阖着眸,闷哼出声,手指瞬间收紧,抓住了她的裙角。
死死地抓着,几乎把她的裙抓出了褶皱。
她的动作很快,也很迅速,将烂肉刮下来,然后在洒上暗魅给了外伤药。
男人白皙漂亮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似乎是疼得厉害。
很快,胸口处的伤口,腐烂的肉已经没有了,剩下的都是鲜红健康的伤口。
雷厉风行的宫主大人,在伤口上洒了药,涂抹均匀。
他只在最初的时候闷哼了一声,之后就再也没发出声音。
死死地抓着她的裙角,就像是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
云姒扫了一眼,又看向他。
躺在床上苍白脆弱的男人,眉头微微蹙着,浅白的唇瓣也紧绷成了一条直线。
额头上满是汗水,下颌微抬,修长白皙的脖颈在半空中形成了漂亮的弧线。
往下,是轮廓清晰笔直的锁骨,触目惊心的伤口,还有劲瘦坚硬腰腹。
一眼看过去,浑身上下,精致的脆弱中,又充满了一种被凌虐的极致美感。
沾染(9)
让人忍不住生出别样的心思,想对这样一个脆弱又高傲的人做些什么。
美艳绝伦的宫主大人看着,微微叹了气。
伸出手,轻轻地擦拭掉他额间冒出来的汗。
他的眼珠动了一下,呼吸沉了一些。
意识起起伏伏着,抓着她裙摆的手倏然松开,又收紧,又再次松开。
最后,她要起身去拿绷带的时候,裙子直接被身后的人扯住。
死死地抓着,骨节泛白,极其用力。
似乎想要把她的裙角捏碎一样。
云姒转身看他。
他上身赤裸着,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到了极致。
冰冷的肤色在光线下仿佛都变成了透明色,能够清晰地看到那缓缓流动的血管,还有那一根根的脆弱的血丝。
漂亮绝色的人,连虚弱起来时都能做到无比地赏心悦目,让人不免心生哀怜。
云姒只好重新坐下,手一抬,直接将绷带飞了过来。
动作轻柔地帮他包扎,抱起他的身子,将绷带从他的身下绕过去。
他靠在她的肩膀上,睫羽轻颤,微微启唇,低低喘着气,唇瓣干涸。
干得仿佛都要裂开。
亲力亲为地处理好了一切之后,宫主大人将他放下,然后拿起暗魅给的解药,看了看。
之前给他下的药,药性强劲,直接封住了他体内所有的内力和武功,让他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现在解药有了,只是......
她该不该第一时间给他服下?
非常识时务的宫主大人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若有所思。
之前这具身体对他做了这么多不好的事情,不仅给他下狠药,不顾他的意愿,强行帮他抓回来,还让护法伤了他,把他捆绑在大牢里,困了这么多天。
这一种种的事情,屈辱折磨,精神加上生理性的摧残,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肯定恨她入骨,恨不得马上杀了她。
既然如此……她是不是不该马上把解药给他?
她垂下眼睫,淡淡思绪。
万一他恢复了武功,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给杀了,那她——
……还是算了,应该找个合适的时机才是。
于是,毫不心虚的宫主大人淡定地将解药收了起来。
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给他擦汗。
在药物的作用下,他很快就睡着了,闭着眼睛,呼吸沉沉。
明明心理依旧戒备,甚至手臂的肌肉都紧绷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挥拳而来,但在失血过多下,还是不可避免地失去了锋芒。
毫无意识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一动不动。
眉眼被光影清浅勾勒,脆弱而又显得无比精致。
纤薄的唇,轻启着,发干浅白,就像是一条快要渴死的鱼,细微地颤动。
尽管已经失去了意识,但他的手还是在死死地抓着她的裙布。
云姒想要把他的手掰开,但是他的手就像是和她的裙布缝在了一起,怎么扯都扯不掉。
“……”她皱了皱眉。
掰扯着他的手指,试图把他的手扯开。
只是,他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沾染(10)
云姒尝试了数十遍,无果。
到头来,反倒弄得她的裙布皱巴巴的,看起来有些可怜。
云姒无奈,只得拿起小刀,把自己裙边的那块布给割掉。
走到桌子边,倒了杯清水。
再走回床边,慢慢扶起他,将杯子递了过去。
只是,某个已经失去了意识的男人,不喝。
方才还渴得不停地张口的人,现在水送到他嘴边了,他却紧紧地抿上。
“......”云姒脑门一突。
沉默了一下,她喝了一口,然后直接覆上了他的唇。
他的眼珠子微微一动。
很快,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喝了。
云姒眼疾手快地把杯子送到了他唇边。
下一秒。
又闭上了,不喝。
这防备心,也不知道是想要防谁。
“......”
她无奈地喝了一口,再次覆上。
一杯水,也不知道喂了多少下,才见了底。
最后,他大概是解了渴,唇瓣微微红润着,色泽浅淡,莫名地漂亮。
云姒慢慢地把他放下,起身。
未曾想,又感受到了身后的拉力。
转身一看。
发现不知何时,他的手又紧紧地抓着了她的裙角。
死死地捏着,怎么都不放。
“......”裙子已经破了一块的宫主大人,面无表情地拿刀再划了一块。
一瞬间,重获自由。
......
......
......
下午时分。
暗魍将阿离带来了。
换上了干净衣服,将身上的泥土都洗干净了的阿离,身子羸弱,站在那里,有种莫名的乖巧。
美人半躺在软塌上,支着额头,静然地看着书。
隔着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帘,她抬眸,扫了一眼那拘谨的阿离。
一旁,暗魍拱手:“宫主,属下已经把他安排在了临阁,命令也已经吩咐下去了。”
阿离黑白分明的纯净眼睛圆溜溜的,好奇地盯着这奢华的宫殿看。
又看着那水晶珠帘下朦朦胧胧的身影,半倚在那里,懒懒洋洋的,指尖雪白。
暗魍说完,只听那身影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指尖轻抬,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暗魍余光扫了那阿离一眼,心中又想到了那刚刚被抱回宫殿的殷辞。
这一天之内,宫主大人带回了两个男人......
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暗魍安静地退下,留下阿离站在了原地。
他站在那里,瘦瘦弱弱的,看起来有些发育不良。
容貌虽然普通,不甚好看,但胜在脸蛋白净,眼睛干净清澈,有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
总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对其产生垂怜。
水晶珠帘下的人,没有抬眸,神色依旧淡淡的,说:
“阿离,以后你就在这里住下,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和暗魍说,他会看着帮你处理的。”
阿离一愣。
有些粗糙的手指纠着自己的衣服,呐呐:“那......那你呢?”
“什么?”
他有些慌乱地垂下了眼皮,瘦瘦弱弱的身体拘谨地站在那里,声音很低。
“不......不能找你么?”
“我......我想来找你。”
软塌上的美人抬起漂亮妩媚的眼,看向他。
身上的裙色艳丽夺目,唇瓣更是嫣软动人。
美得不可方物,像个妖精。
沾染(11)
那站在大厅里的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看过来的视线。
于是,他越发低下了头,并拢着双腿,动作显得有些僵硬。
看起来很是拘谨。
云姒指尖勾了一下纸页,敛眸,嗯了一声。
算是对他的回应。
阿离眼睛一亮,抬起了头。
像是得了糖果的小狗,身后无形的尾巴仿佛都翘了起来。
他抓着自己的干净衣服,悄悄地弯唇。
安静地盯着那水晶珠帘下的人看,也不说话。
就这样站在那里,看起来莫名地有些傻。
云姒浅浅的眸光略过他一眼,抿了抿唇,问:“你可认字?”
自然是会的。
阿离有些拘谨地点头。
怕水晶珠帘下的人看不见,他又小声地嗯了一声,像是只小崽子一样。
于是,那半躺在软塌上的美人对他招手了。
雪白的指尖轻敛,示意他过来。
瘦瘦弱弱的阿离似乎更紧张了。
那双水汪汪澄澈的眼睛乱飘着,就是不敢看她。
得到了她的示意,他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服,一点一点地上前。
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着,似乎手脚都不协调了。
脸颊也微微红着,就像是小姑娘一样羞涩。
云姒看着,有几分好笑。
“怕我?”
他一愣,连忙摇头:“......不,不怕。”
就,就是紧张。
尤其是对上她似笑非啼的眼眸时,总让人烧得发慌。
脸颊烫烫的,就像是生病了一样。
最后,云姒看着他笨拙地掀开帘子,低着头,呐呐地站在了她面前。
细看之下,他的脸更为白净。
文文静静的,幼圆的眼睛黑白分明,温温软软的,宛若刚出生的小鹿一样。
刚到这样一个新的环境,他明显很拘谨。
紧张地抠着自己的衣服,几乎都快要把衣服抠出了一个洞。
云姒看着他,红唇微勾。
将手中的书递了过去,她放轻了声音,敛着几分笑意。
“认字的话,就帮我念念?”
“若是能一字不差地念完,我便给你奖励,如何?”
“......”他眨了眨眼,看向了她递过来的书。
微微泛黄的书,雪白粉嫩的细指。
她笑意淡淡,含笑着看着他,眼波里流转着温柔。
让他的脸颊更烧了,灼热得厉害。
仿佛身体的温度都不受控制了,直直充血在他的脸上,让他有些窘羞。
胡乱紧张地接过,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因为心里慌乱,他的手指都有些颤。
在她含笑的视线下,书上的字他一个都没看进去。
反而越发地低着头,暴露出了两只红到滴血的耳朵。
软软的,像是小兔子一样。
“......”眼看着面前低着头的人马上就要烧起来了,云姒笑了一声,慢慢坐了起来。
一身艳红色的薄烟纱,勾勒着曼妙的身子,她敛了敛裙衫,落地,拍了拍他的肩。
“你且先看着,我一会儿再来听你念。”
她善解人意地把这处地方留给了他。
不然,要是逗过了,怕不是他整个人真的都要烧起来。
红着耳朵的人抓紧手中的书,低着头,看着那艳红的身影从他身边走过。
沾染(12)
留下一股淡淡幽然的花香,妩媚酥软,就像是她一样。
兔子般文静胆小的男人,眼眸一颤,视线下意识地跟着她走。
看着她走进了翡翠屏风里面,身影再也消失不见,他呆呆地看着,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才恍然回神,重新低下头,咬了咬唇,似乎有些懊恼。
不争气的自己,又少了和她独处的机会。
他盯着那本书看,沉默。
微微抿唇,然后翻开,开始认认真真地看起了第一页。
粗糙的手紧张地捏着页角,摩挲着,几乎都要把上面磨破。
水晶珠帘下,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
......
......
云姒进了内室,去查看殷辞的情况。
床上只穿着白色里衣的男人,闭着眼睛,还在沉沉地睡着。
清绝的眉微微发皱,苍白冰冷的面容上,眼尾一点艳丽的朱砂,脆弱精致中,又透露着几分令人惊艳的绝色。
云姒坐在床边,解开他的襟带,看了一下他伤口的情况。
还好,看起来没有感染的迹象。
重新帮他穿好衣服,她静静看他。
掏出软帕,擦拭了一下他额间的汗。
他的眼珠微微一动,眉似乎舒缓了些。
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唯有那一抹艳丽的朱砂,让他在死气沉沉中又多了几分生动之色。
让人忍不住想触碰,想抚上那灼华的颜色。
云姒静静地看着,伸手,点了一下。
温软的指尖稍触即离,就像是在做坏事一样,不敢多加停留。
她微微勾唇,收回了手。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才站起来,准备出去。
下一秒,她又感觉到了一股扯力。
扯着她的裙子,不放。
“......”她转身看他。
床上脸色苍白的男人,明明已经没有了意识,但不知何时,又攥住了她的裙。
死死地抓着,很是用力。
漂亮如玉的指骨,泛着不正常的白,他沉沉地睡着,对此一无所知。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坏毛病。
刚刚换了一身衣裙的宫主大人,盯着他的手看,似乎在思索强行把他掰开的可能性有多大。
毕竟之前已经毁了一件衣服,她可不想再毁第二件。
于是,她重新坐下来,抓住他的手,开始一根一根地掰开。
一刻钟后,宫主大人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抓着她的手,又看看他。
下一秒,她的身形直接消失了。
他的手直接落了空。
落在床边,他好看的眉再次蹙了起来。
指尖轻颤,微微一动。
......
......
......
裙摆处皱巴巴的宫主大人,低头拍了一下,走出了内室。
阿离站在软塌旁边,脸上的薄红已经消失了。
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盯着那书看,快速地翻。
宫主大人走出来的时候,正好,就看见他翻到了最后一页。
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她顿了顿,这便走了过去。
阿离似乎一直在关注这边的动静,她一走出来,他就立刻放下了书。
面对着她,小心翼翼地抬头,幼圆纯澈的眼睛盯着她看。
垂落在两旁的手又无意识地抓住了自己的袖布,脸蛋也微微泛红。
沾染(13)
不经逗,也很容易羞涩。
看起来莫名地……
可爱。
坏心眼的小妖精舔了舔自己的小虎牙,心中的恶趣味慢慢上来了。
微笑着看着他,声音温柔:
“准备好了么?”
他拘谨地站着,肩膀有些佝偻,对上她含笑的视线,他慌乱地低下了头,耳朵又刷的一下红了。
捏着那本书,紧紧地。
黑白分明的眼睛飘忽着,他咬唇,呐呐出声:“我……我能问问……奖励是……是什么吗?”
似乎是怕她误解自己的意思,他飞快地抬头看她一眼,忙忙解释。
“我……我会尽力的,就……就是好奇。”
想,想先知道奖励是什么。
面前美艳无双的宫主大人,挑了挑眉。
似笑非笑的视线略过他红到发涨的脸颊,她唔了一声,坐在软塌上,像是思考了一下。
随后,她笑着睨他:“你想要什么?”
“你可以先说出来,我考虑考虑。”
美人单手抵在弧形塌上,流云鬓发逶迤倾泻,无声地落在了雪白的鹅绒毯上。
黑与白交织,美得旖旎,无比惊人。
阿离眼眸颤颤,低着头的视线,正好就落在了她的发上。
藏掩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收紧。
他咬着唇,不说话。
沉默了良久,才低低磕绊着说:“如......如果可以的话.......”
“阿离想每天都为你念书,好......好么?”
塌上的美人一怔。
这句话大概已经耗费了他最大的勇气,他红着脸,身上的温度已经完全烧起来了。
说完,便彻底地低下了头,像是鸵鸟一样,恨不得马上埋到地里去。
又羞又窘,和小媳妇一样。
“......”她的眼底忍不住,显了笑意。
笑意斐然,敛着眸看他,红唇弧度上扬。
用舌头顶了顶自己的上颚,似乎在思索着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勾唇说:“看你这次的表现。”
“如果念得好,那以后就接着念,如何?”
意思就是,同意了他这个要求。
他幼圆纯澈的眼睛一下子就看了过来。
眼睛里,似乎藏着光。
亮闪闪的,宛若天上的星星一样。
“真......真的?”
“嗯。”
得到了她的回应,他低下头,立刻捧起了书。
指尖微微发颤着,翻开了第一页。
“那......那我念了?”
“嗯。”
美艳动人的宫主大人,慢条斯理地倒了茶,放在唇边抿着。
垂着眼皮,眉眼细腻精致,柳眉柔和妩媚。
一袭火红的艳丽长裙,象牙般的白肤。
她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听着那小媳妇儿一样的人捧书,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念着。
他的嗓音偏软,又带着几分独特的沙感。
少年的稚嫩和男人的成熟杂糅在一起,形成了莫名好听的声音。
认真念起来时,听起来是很舒服的感觉。
宫主大人懒懒地靠在软塌上,半闭着眼,没再说话。
静静地听着,姿态慵懒妩媚,就像是一只垂着尾巴犯懒的狐狸。
又美又勾人,还让人忍不住想抱入怀里,一一安抚。
阿离念着念着,视线总控制不住地飘向她。
沾染(14)
但看了一下,他又像是害怕被发现一样,快速地收回。
红着耳朵,声音也磕绊了一下。
让人不发现他的异常都难。
但好在,软塌上的美人似乎并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闭着眼,没有说什么。
阿离怕惹她不高兴,所以连忙低下头,没敢再看。
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念着,语句渐渐通畅了下来。
她闭着眼睛,指尖微动。
......
......
......
暗魍来向宫主大人汇报情况时,正好,阿离念完了最后一句。
他合上书,眼睛亮亮,正想说些什么。
但暗魍已经大步走了进来,抱拳。
“宫主,乾坤宗派人送了信来。”
“......”阿离站在软塌旁,抿了抿唇,低下头,似乎有些郁闷。
郁闷那个讨厌的人忽如其来的打断。
软塌上,美人睁眼,眸色轻盈。
“阿离,去帮我拿过来。”
郁闷的阿离低着头,应了一声,掀开珠帘走了过去。
从暗魍手中接过信,然后又小跑着送到了宫主大人的手中。
认认真真盯着她看,安静站在了她的旁边。
云姒拆开信,扫了一眼。
阿离心下好奇,小心翼翼地偷瞟着。
宫主大人随手将信递给了他,重新阖眸,淡淡说:
“乾坤宗的弟子,都放了吧。”
暗魍抬头:“宫主,可是信上说了什么?”
她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那老掌门说,愿意拿三株灵仙草换。”
灵仙草,专门生在乾坤宗的顶级草药,百年才生得一株,市场上千金难求。
习武之人若是能服下一株,不仅身上伤痛会在七日内快速痊愈,内功更是会大涨。
故而,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可谓之稀世珍宝,奉为圭臬。
乾坤宗的掌门愿意以三株相换,可以说是诚意十足了。
暗魍一听,立刻站直:“属下明白,我这就去把他们放了。”
暗魍退下。
剩下阿离,还站在那里,拿着信纸,不知所措。
看看已经离开的人,又看看躺在软塌上闭目养神的宫主。
他咬了咬唇,低头安静地将信纸折叠好,重新放回了信封里。
“姒......姒姒,我......我念完了。”
他抱着书,小声说。
她睁开眼睛,眉梢一佻,“你叫我什么?”
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低下头,“姒......姒姒。”
“什么?”
“姒......姒姒。”
磕磕绊绊,却还是又叫了一遍。
她沉默了一下。
抬手,指尖微勾,“你过来。”
小媳妇儿一样的人,穿着一身朴素的布衣,慢慢地走了过去。
走到她面前,蹲下。
“姒......姒姒要惩罚阿离么?”
他的双手搭在腿上,抓着自己的布料,低着头,小心翼翼。
躺在榻上的美人,慢慢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艳红绣着花瓣的薄烟纱裙,垂落。
她没有穿鞋,雪白精致的足敛在纱裙下,踝上系着一条红绳。
色泽明艳又鲜明。
处处透露着精致,与惊艳。
阿离低着头,眸光微微发颤。
尤其是看到她的足踝上系着红绳时,他更是显现出了一丝灼热。
紧紧地盯着,就像是在看待自己的所有物一样。
沾染(15)
美人指尖一勾,不轻不重地,勾起了他的下颌。
勾着他,抬起头来,对上了她清然妩媚的眼睛。
眼梢微微上挑,尾末抹着淡淡灼艳的红。
若有似无地勾着他,鼻息间,是她身上淡淡幽然的香气。
酥软甜媚,香暖动人。
她安静地注视着他,左右看着,像是在打量着什么。
他幼圆澄澈的眼珠轻颤,耳尖的红,已经达到了极致。
一触碰,就能感受到上面灼热的烫意。
就像是他此时此刻的心脏一样,暖到发涨,仿佛有什么情绪已经控制不住,已经溢出来了。
填满在胸腔中,无线滋长蔓延,令人的神经微微发昏,仿佛也随之醉了。
沉醉在了那酥软的香气里,不可自拔。
美人微微勾唇,俯下身来,更靠近了些。
近距离地看着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了他的脸上。
慢慢靠近,缓缓靠近。
她垂下眼睫,似乎马上就要碰到他了。
红唇柔软,弧度微勾。
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布料,看着近在咫尺的她,身子僵硬着,一动不敢动。
仿佛浑身的烫意都涌上了脸颊,涌到了她呼吸喷洒的地方。
真的要烧起来了,烧得整个人都要冒出了热气。
她近距离地看着他,终于笑了。
扑哧一声,轻笑。
退开,与他的距离拉远。
坐在软塌上,莲足轻晃着,红绳晃眼,她的笑明媚惊人。
跪在地上的人一愣。
呆愣愣地看着她,就像是傻了一样。
她笑声软媚,重新靠在了软塌上,眉梢笑意止都止不住。
肩膀颤抖着,似乎真的被他的模样和反应给逗得忍俊不禁,停都停不下来。
“......”阿离一瞬间握紧了拳头。
“阿离,你还真是......噗呲——”
她捂唇笑,眉眼弯弯。
露出的小虎牙又白又尖,狡黠得像只没心没肺的狐狸。
“......”阿离低下头,不说话。
沉默着,脸色微微苍白。
眼底的光,慢慢黯淡了下来。
安安静静,一言不发。
宫主大人还在笑,笑个不停。
她每笑一声,他的脸就越发苍白。
慢慢咬着唇,把自己的唇咬到发白。
手指颤抖着,沉默。
沉默地接受着,这样残忍的羞辱。
羞辱着他青涩的感情,还有那升起的一点点卑微的希望。
他安安静静,低着头,幼圆漂亮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手,再也没说话。
仿佛又重新缩回了自己的角落里,一个人缩着。
一切,只有自己。
......
......
......
接下来的这一整天,阿离都很安静。
低眉顺目的,基本不说话。
除非是她问他问题,他才会低着头,慢慢地回。
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
云姒不是傻子,知道他喜欢她。
也知道之前的戏弄让他伤心了。
只是......
她不能对他做些什么。
一方面是因为殷辞,还有另一方面是因为......
他身上,很奇怪。
她感受不到活人的气息,也感受不到死人独有的味道。
就像是忽然凭空出现的一种力量,不生不灭,不死不休。
更奇怪的是,他的身上,有九歌的味道。
淡淡的,却很纯粹。
沾染(16)
给了她无比强烈的亲和感,对她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亲近。
云姒现在还捉摸不透他的身份,所以开玩笑也只是浅尝辄止。
毕竟殷辞才是她家男人,她不该乱勾搭别的男人。
......
......
......
晚上,
云姒唤阿离退下,然后命侍女端了热水来。
殷辞的伤口需要一天两换,早上她换了一次,晚上还需要换一次。
退离了所有人后,宫主大人将毛巾沾湿,然后拧干。
坐在床边,擦了擦床上男人苍白脆弱的脸。
因为不能洗澡,所以她只能这样用湿毛巾给他擦擦。
擦擦身子,擦擦手,最后才解开他胸口的绷带,帮他换药。
一旁的烛火被丝笼罩着,宫殿内灯火通明,很是明亮。
宽大柔软的床榻上,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
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似染似天成。
轻薄的金丝幔帐,躺在里面的男人,上身赤裸着,胸膛精瘦又漂亮。
眉眼精致冷清,眼尾处却是艳丽绝伦的红朱砂。
浅白的唇瓣紧绷着,冰冷的长指再一次抓住了她的裙。
死死地,似乎粘在了上面一样。
宫主大人为他涂抹了药粉,轻轻柔柔的,还吹了吹。
他的眉头微蹙,眼珠动着,睫羽轻颤,似乎就要醒来。
云姒顺手用袖子帮他擦了擦汗,然后扶起他,帮他把绷带重新绑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闻到了她身上的气息,他的眉微微舒缓了下来。
唇瓣微张,似乎动了一下。
“水......”
微弱的声音,传到了云姒的耳朵。
又轻又低,呢喃着,他的眼眸似乎微微睁开了。
迷蒙又涣散,昏昏沉沉,靠在了她的怀里。
眼梢的一点朱砂,竟比她身上的颜色还要灼艳。
美得惊人,脆弱又精致。
云姒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
快速帮他绑好绷带,她的手一抬,桌面上的茶壶就开始自动倒水,倒满在了杯子上。
杯子稳稳地飘过来,云姒接过,送到了他嘴边。
他却侧脸避开了,绷着唇,眼睫轻颤。
“......”
云姒捏住他的下颌,不让他乱动,再次递过去。
“你要的水。”
他闭着眼睛,皱起清冷的眉。
仿佛是在逼他喝毒药一样,死死地绷着,就是不松牙关。
云姒尝试了几次,未果。
最后。
“……真是欠了你的!”
固定住他的头,她自己喝了一口,然后覆上。
动作无比熟练。
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了,水润迷蒙,眼梢是灼灼的艳。
指尖轻轻颤了一下,上面的温度似乎在回升。
很快,他把水喝了下去。
云姒又喝了一大口,覆上。
他微微仰着头,承受着送来的清凉的水。
喉结快速滚动着,攥着她裙摆的手,慢慢松开。
无声地,触碰到了她垂落的青丝。
抓紧,勾在了自己的指节上。
好不容易喂完水,云姒舔了一下自己湿润的尖牙,看着他唇瓣微启的模样,又毫不客气地亲了上去。
胡搅蛮缠,勾弄了他很久。
最后,亲得他的唇都微微肿了,她哼了一声,才慢慢放下了他。
沾染(17)
这一天,以照顾伤患为最后的任务来结束。
……
……
……
……
第二天一大早,暗魑来了。
勾着他的兰花指,抚顺着他保养得极好的长发。
身姿袅袅,眉目阴柔,踏来了谢水潭的水亭,缓缓行礼。
“宫主,暗魑来给您请安。”
红柱灰瓦的榭亭内,一袭水蓝曳地长裙的宫主大人,靠在扶手边,慢条斯理地扫了他一眼。
柔软细腻的肤色,眼波娇媚的眉目。
她似笑非笑,慢悠悠地投喂着鱼食,视线再次落在了湖面下,语气深长。
“难得,你这么早来向我请安。”
“怎么?有事求我?”
暗魑娇嗔一笑,从袖口拿出一把精致的木梳,梳着自己的发,埋怨:
“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我们英明神武的宫主大人,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美人凉凉地睨他,“何事找我?”
暗魑梳着发的动作停顿,然后身子一歪,也倚靠在了亭子边缘。
撑着脸,看着她,故作随意:
“我听说……乾坤宗的人送来了三株灵仙草?”
“不知我们英明神武的宫主大人,打算如何处置那三株灵仙草?”
宫主大人斜眼瞧他。
“一株给了殷辞,剩下两株,我全部都给暗魅了。”
暗魑脸色一变,“就,就这样?”
他细长的声音都尖锐了不少。
只见面前英明神武的宫主大人点头:“就这样。”
“......大人!你怎么能这样!”
他跺了跺脚,生气了。
怒瞪着她,看起来却又像是在对她抛媚眼。
“您怎么能给一个外人?!”
“......”美人面色淡定,指尖敛着鱼食,慢慢撒下。
“殷辞不是外人,而是我的男宠。”
“他受伤严重,又是因你而伤的,给他用一株也无可厚非。”
暗魑气得撇嘴:“他什么时候成为您的男宠了?”
“宫主,那不过就是一小白脸,您还真看上他了啊?”
之前,他还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玩玩罢了。
“......小白脸?”
云姒嗤了一声,睨他。
“你可别忘了,若是他的武功没有被封,那么即便是你和暗魅暗魍暗魉四个人一起加起来,恐怕也都不是他的对手。”
“你确定......他是个小白脸?”
“......”一阵尴尬的沉默。
她说的可是真话。
殷辞久隐于世,内功早深不可测,无人可敌。
那日他中了暗魅的药,却仍然可以强撑着,与他们四个护法纠缠许久。
最后还是暗魅强行催动药性,宫主大人趁机偷袭。
五人合力,才将他拿下,带回了扶桑宫。
这中间耗费了多少心神,暗魑自然知道。
但也正是知道,才不服。
抚顺着自己的发,兰花指一抬,不满极了。
“宫主,话虽是这么说,可我们当初把他带回来,已经是费了不少的力。”
“现在他虽然内功被封,武功尽废,但那一点点伤,有必要浪费一株灵仙草去治疗?”
“暗魅那么有不少治疗皮外伤的药,药效都不错,您这样,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
沾染(18)
更何况,那灵仙草本就有奇效,药效惊人。
万一把他体内的毒给解了,他重新恢复了武功,那——
“......你是担心,他恢复武功之后,会把我们一众人都给杀了?”
水蓝长裙的美人垂眸,淡笑,看起来倒是淡定。
暗魑娇嗔:“宫主~”
“您爱美人归爱美人,也该想想我们扶桑宫的安危才是。”
“那灵仙草,您还没有给他服下去吧?”
他不死心地尝试着挽救。
只见英明神武的宫主大人,眨了眨美眸。
看向他,微微无辜:“刚刚给他服下了,你应该早点说才是。”
暗魑:“......”
最后,暗魑气得连礼都不行了,甩袖而去。
甚至,他还放下了一句狠话。
“等那殷辞醒来,要大杀四方了,你就后悔吧你!”
“......”美人挑眉,眼梢微眯。
......
......
......
阿离与暗魑擦肩而过。
暗魑怒气冲冲,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阿离胆子小,立刻侧身,退避。
心有余悸地看着他的背影,他端着茶盘,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将茶盘送到亭子下的石桌上,阿离偷看了一眼在喂食鱼儿的宫主大人,然后低下头,默默地将茶壶摆好。
倒了清凉的茶,轻轻地送到了她身边。
“姒......姒姒,喝茶。”
美人眯眼,迎着晨日的太阳,容颜雪白。
看了他一眼,勾唇,接过。
“谢谢阿离。”
他低着头,双手垂落,纠在一起,小声地嗯了一声。
安安静静,又站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不说话了。
默默地做着透明人。
云姒站在亭子边,不紧不慢地饮着茶,远眺着这潭上的风景。
站了许久,她将杯子放下,转身。
“阿离。”
低着头的男人抬眼看她,又很快避开,抿唇:“什......什么?”
“天气这么好,要不要......放风筝?”
她抬手挡了一下阳光,微笑看他。
男人一愣。
“放......放风筝?”
只见那站在亭子边的美人笑了一声,淡金色的阳光披落在她的肩头,丝丝缕缕的光染着她精致的眉眼,朦胧了些许艳色。
轻轻柔柔的,就像是水中幽兰,素雅悠淡,多了些许说不出的风情。
“阿离,去找些做风筝的材料来,我们去放风筝吧?”
“若是天气好,说不准,今天下午就能放呢。”
“......”男人呆呆地看着她,不说话。
像是傻了一样。
幼圆漂亮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赤裸裸地,忘了掩饰。
云姒笑意微深。
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阿离?”
他这时才猛然回神。
刷的一下,红了脸,脸上臊得慌。
慌乱地低下头,眼睫轻颤。
他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角,磕磕绊绊,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
“我......我这就去,马......马上回来。”
撂下这句话,他慌不择路地跑了。
就像是有人在后面追着他一样。
细看之下,他的耳朵又红了。
烧得发红,在明亮的光线下,清晰可见。
“......”云姒站在亭子里,微微勾唇。
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无声叹了口气。
沾染(19)
到底,她不想看他总是一副低落的样子。
像这般大的人,应该……
会喜欢放风筝的吧?
她转身,重新看向了天,若有所思。
……
……
……
但最终,阿离还是没能放成风筝。
因为,殷辞忽然发起了高热。
毫无预兆,严重高烧,一直从下午烧到了晚上。
宫主大人没有再做其他的事情,而是一个人,衣不解带地待在宫殿里照顾他。
阿离想进去,但门口的侍女拦住了他。
无声地对他摇了摇头,做了口势。
阿离手中拿着好不容易做好的风筝,抿唇,站在了原地。
因为着急,被小刀划破的手慢慢藏在了身后。
一并藏着的,是他那简陋的风筝。
纸糊做的,手法看起来很是笨拙,却又看得出来他的用心。
他站在宫殿外,沉默地站着。
一直从下午站到了晚上,看着那宫殿的灯亮起来,里面安安静静,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清瘦的身影站立在那里,指尖收紧,微微用力。
抓破了风筝,竹签刺破了他的手心,他也像是没有发觉的样子。
孤孤单单地站在那里,低头沉默。
最后,他转身慢慢地走了。
抓着那已经破掉的风筝,背影消失在了黑暗处。
一步一步,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
……
……
……
宫殿内,一袭蓝裙的宫主大人,坐在床边,眉心紧锁。
一边擦拭着床上男人身上冒出的汗,一边给他把脉。
因为身上的穴道都被封住了,血液流畅不通,加上之前暗魅过于凶狠的药,已经身上严重的刀伤。
可以说他现在的身体,比刚生产完的女子还要虚弱,伤口恢复得也极慢。
如此下去……
怕是要伤了根本。
宫主大人看着他,又擦了擦他额间冒出来的汗。
他的身上滚烫,苍白的脸也染上了浓郁的红,烫得惊人。
大概是因为太过燥热了,他的呼气声很重,也很沉。
搭在两边的手无意识地动着,唇瓣微张,不停地舔着。
像是处在沙漠里,快要渴死的鱼,身体奄奄一息。
云姒抿了抿唇,走过去,把清水端了过来。
按照老样子,给他喂水。
他喝得有些急,甚至呛了一下,低低咳嗽。
云姒把他身上的被子掀开,解开他的衣衫。
拿了小扇子,轻轻地给他扇着风,冰凉的手也覆在了他的额头上。
物理帮他降温,尽量帮他把温度降下来。
他的胸膛起伏着,都是汗。
面颊绯红,唇色嫣软,眼尾的一抹朱砂更是红得惊人。
呈现出一种残破脆弱的惊人美,越发地勾人心魂。
美得让人想对他做些什么。
最终,云姒还是把暗魅给的解药拿了出来。
给他服下,给他擦汗。
看着他浑身发烫,难受却一直压抑着没有出声的模样,她叹了声气,一边怜惜地摸摸他的脸,一边自言自语。
“把你折腾成这样,你醒来了之后,肯定要把我给杀了……”
“啧,我现在是不是该找个地方挖好坟墓,然后等着你来呢?”
沾染(20)
躺在床上的男人,呼吸沉沉,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她继续帮他擦汗,耐心地用冷毛巾帮他擦手擦脚,进行降温。
烛火下,那道纤细的身影一直坐在床边,没有离开过。
轻轻牵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低声说:“快点好起来吧。”
她现在,倒宁愿他生龙活虎地拿着刀追杀她呢......
她温凉的手轻轻勾着他,沉默。
......
......
......
......
殷辞的高烧持续了整整五天。
这五天里,除了重要的事务,宫主大人谁都不见,一直待在宫殿内,照顾殷辞。
暗魑来过几次,但都没能见到宫主大人。
气得暗魑踹了旁边的石狮子一脚,石狮子应声而裂。
暗魍则在汇报扶桑宫内的事务,小的事务他可以自己决断,大的则需要她来定夺。
宫主大人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好几天,终于,殷辞的高烧退下来了。
身上也停止了出汗,伤口的痊愈速度也在加快。
殷辞退烧后,一直守在床边的宫主大人,虚脱了一般,靠在床架上,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青。
她闭着眼睛,脑子昏昏沉沉,感觉殷辞好了,她马上就要倒下了。
这些天殷辞一直在出汗,每天都出很多的汗,脱水严重。
她只得一遍一遍地喂他喝水,自己喝一口,然后哺给他。
狗男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坏毛病,非要她用这个方法,他才喝下去。
这么多天,亲得她嘴都破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上面麻麻的,摸起来还有些刺疼。
她不敢再碰,很快便又放下了手。
顺便,去探一探他额头的温度。
凉的,体温正常。
给他把脉,身上的穴位全部都已经通了,内伤也好得七七八八。
暗魅给他下的药已解,那皮外伤也慢慢结了痂。
所以,他只需要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从前的功力了。
放下心来的宫主大人,扶起他,帮他把干净衣服穿上。
重新给他盖好被子,她起身,走了出去。
此时,天已经亮了,太阳也出来了。
侍女们一直在宫殿门口守着,阿离也在。
看见她开门走出来,阿离一下子就冲了过来,看着她,伸手,想说些什么。
宫主大人拍了拍他的肩,转而看向了侍女。
“明昭,你且在这里守着,我去偏殿先睡一会儿,若是有什么事情,马上来找我。”
“是,宫主。”明昭领命。
宫主大人顿了一下,继续说:
“如果殷辞醒了,你......能跑就跑,跑不了就跟他说,我在偏殿,想杀我的话,直接来找我就是。”
明昭一愣:“宫......宫主......”
宫主大人看向了阿离。
“阿离,跟我来吧。”
她转身离开,阿离沉默地盯着她,跟上。
“姒......姒姒,你是不是......很累?”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似乎是想扶着她。
宫主大人倦懒地嗯了一声。
一边走着,她忽然看向他,手轻轻搭了上去。
摸摸他的脑袋,声音柔了些。
“抱歉,阿离,之前风筝的事情放了你鸽子。”
沾染(21)
“等我先去睡一觉,再来陪你放,可好?”
她还记得这件事,一直没忘。
阿离眼眸颤了一下,安静地盯着她。
心口的失落在她柔和的声音里,仿佛在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悸动着,心脏的跳动猛然加快。
他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唇角微弯。
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站在她旁边,扶着她一起走。
“姒姒,我......我做了一个狐狸风筝。”
他小声说,眼眸微亮。
“狐狸?”
“嗯,狐狸。”
“为什么是狐狸?”
他的脸烧了一下。
“因......因为姒姒好看。”
“什么?”
“你......你好看。”
他看着他,又快速地低下了头。
脸又红了起来。
因为......她很好看。
好看得......像是话本上说的狐狸精。
真的......很好看。
他笨拙地想。
......
......
......
满身疲惫的宫主大人,来到偏殿,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便睡下了。
累得连话都不想说,眼皮沉沉。
阿离知道她累,所以蹲在床边,轻轻地帮她盖上被子。
她闭着眼睛,半张脸都埋在了被子底下。
精致的眉目染着浓重的倦意,眼下的乌青浅浅,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地显眼。
阿离很心疼,蹲在那里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知道她在意那个殷辞,却没想到,她竟然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明明,那个男人一点都不好,也不喜欢她。
一点都不值得她这样做,还这样累着自己。
阿离呆呆地盯着她看,心里莫名的情绪慢慢冒了出来。
就像是打翻了调料瓶般,酸酸涩涩的,还有些刺疼。
仿佛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她不该是这样喜欢别人。
阿离垂下眼眸,挡住了眼底黯淡的光。
安安静静地,蹲在那里,就像是一只失了宠的小狗,明明失落委屈,却什么都不说。
低下头,纠着自己的手指头,沉默。
......
......
......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柔软细腻的手无声地落在了他的脑袋上。
轻轻地揉了揉,似乎还带着一声叹息。
“阿离,别不高兴,好么?”
“......”低着头的男人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蹲在那里,背影委委屈屈。
悄然无声地抹着自己的眼角,无比安静。
云姒躺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轻轻地摸着,抿唇。
他不高兴,她的心口也隐隐作疼。
这是共鸣,在他和她之间再次出现了。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总归......
还是让她心疼。
密密麻麻的刺疼,让她感觉到了他心口的失落和空洞。
她沉默着,敛眸。
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毕竟,她捉摸不透他的身份。
殷辞是九歌,她肯定没认错。
至于他......
身上有着九歌的气息,但却没有魂魄。
三魂七魄,一条都没有。
他不像是人,也不像是鬼,更不像是神。
真的很奇怪,奇怪得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才好。
偏偏,他难过时,她也会心疼。
会控制不住地想安慰他,想逗他开心。
现在两人之间的共鸣出现,这也就意味着,他也是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