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14)
名牌大学毕业,成绩全A,各种资格证也一应具备,看起来条件非常地不错。
姜文雪现在也完全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抓住一个是一个。
她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将资料递了回去。
“只要你能让我儿子不排斥你的照顾,那么薪资方面,条件你可以随便提。”
当然,唯一的前提是,她不被何宴排斥。
漂亮温柔的小姐迟疑了一下:“如果阿姨您信任我的话,那我试一试也无妨。”
“那么,阿姨您的儿子现在就在医院么?”
“对,他今年刚满二十三岁,结果因为突发的病瘫痪了,脾气变得非常地不好。”
“具体的情况之后我会跟你说,那现在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现在就去病房里进行一次简要的尝试,这次尝试就当做是我对你的面试了。”
姜文雪拿出手机,给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说:
“你叫云姒是吧?云小姐,现在是八点十七分,而接下来我会在外面听着。”
“如果你能在病房里面待到九点,并且不会激起我儿子的怒火的话,那么面试就通过,薪资方面我会给你最高规格,你看如何?”
“那,阿姨,只需要我进去,不需要我做什么吗?”云小姐轻柔地问。
姜文雪斟酌了一下,继续说:“不需要你做什么,但是你进去了之后,要出声,尝试着和他交谈。”
“你可以坐在椅子上,然后和他交谈。只要这一过程不会激起他的怒火,并且不会让他赶你走的话,面试就算是通过。”
云小姐了然地点了点头,“既然阿姨相信我,那我会尽力地做的。”
当房间门被轻轻推开时,外面走廊的灯照射进来,终于使得房间内有了那么一些光线。
但随即,门又轻轻地关上时,房间内再度恢复了黑暗,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那床头柜便摆放着的保温盒,依旧是没有动。
躺在病床上的人,就像是死了一样,维持着那样的姿势,背对着病房门,身体呈现着一种僵硬扭曲的姿态。
云姒轻轻地走到病床边,停下。
雪色纺纱裙无声地触碰到病床,带来的淡淡幽香,在无形之中,慢慢散开。
像是冬日里温暖的清茶,在这冰冷刺鼻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地突兀。
温柔而又陌生的气息靠近,让病床上闭着眼的男人瞬间就睁开了冰冷阴鸷的眸。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那只唯一能动的右手慢慢握紧身下的一把刀,无声无息。
女人似乎靠他靠得很近,但是似乎又并没有打算对他做什么。
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很专注。
男人握紧刀子,竟然也没有开口,似乎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见身后细微的声音传来,她似乎坐在了椅子上。
安静坐好后,她温和的视线望着他过分削瘦的脊背,轻轻开口,声音就像是兔子般温软,没有表现出一丝攻击性。
她说:“何先生,你好,我是云姒。”
离去(15)
男人一动不动,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
冰冷阴鸷的眸直视着前方,毫无情绪。
她继续轻声说:“我是这次来照顾您的护工,将会负责您的日常起居,所以以后,请多多关照。”
还是没有反应。
“......”云姒坐着,没有再说话了。
侧目看了看摆在床头柜上的保温盒,盒里粥都快凉了,而他还没吃。
真是......
她在心里默默腹诽。
安静坐了一会儿,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姜文雪发给她的,她一直在门口偷听。
听到何故没有反应,姜文雪让她再继续说说话,随便说什么都行。
云姒想了想,问:“何先生,您醒了么?”
“要是您醒了的话,要不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依旧是没有反应。
“......”云姒想了一下该讲什么故事。
童话故事太幼稚,爱情故事他肯定没兴趣,要不......
恐怖故事?
“先生,那我开始讲了,你听着哦。”
她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从前,有一个人,他胆子很大,喜欢一个人旅游。
而有一天,他要到山里去探险,无奈到山脚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只好在山下的旅馆里先投宿一宿。
夜晚,他很早就上床了,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上山。
然而,刚躺下没多久,他就听到了隔壁的床吱呀吱呀地响,时而伴着一些让人血脉喷张的声音。
很不高兴,于是转了个身,用被子盖着头,心想也就一晚,将就忍着吧。
但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他本想不理会,等等就会过去了。
不料敲门声持续不断,他实在忍无可忍,气冲冲奔下床,打开门准备开骂。
可是,门一开,他顿时没了脾气。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奔放的女人,妩媚地向他眨了眨眼。他全身都软了下来,心想莫非刚才隔壁的仁兄是在享受这服务?
深山老林,三更半夜,接下来该发生的就发生了。
正当他回味着余热,从激烈运动中恢复的时候,只见眼前的女人突然变了个样,嘴巴和喉咙开了个大窟窿,鲜血从洞里喷溅而出。
他吓得一边大叫一边跑下楼,抓住旅馆主人就问:“你他妈的旅馆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个嘴上长着窟窿的女人在我房间里?”
馆主听完也吓得满脸铁青,说:
“那……其实是我老婆,之前跟那房间里的旅客鬼混,没发现那旅客是个逃犯,完事以后一槍把我老婆的喉咙轰穿了,忘了告诉你,就在你房间里死的。本来消失了大半年,我才重新开放那房间想多赚点,没想到现在她又回来了。”
他本想退房,但想到荒山野岭的总不能睡树林,折回也没有夜车了,只好让老板换个远点的房间,房费全免。
馆主自然答应了。
到了新房间睡不着,他便打电话给朋友叙述刚才的经历。
这时,隔壁又传来连绵起伏的声音。
他壮起胆悄悄走过去,心想不能让其他男人也上了那女鬼的当。
离去(16)
只是,当他俯身从门缝里往里看时,这时电话另一边朋友听完他的经历,颤抖着说:
“你说的那家旅馆,新闻说早就封闭了,里面发生过谋杀案,老板娘发现馆主跟住客鬼混,连开数槍毙了馆主,然后吞槍自杀。你说的那馆主是不是头上……”
房里的那个男人转过脸,对着门缝外吓呆的他微微一笑,脸上的弹孔缓缓流着黑血。
这时他耳边传来子弹上膛,和喉头鲜血喷溅的声音......
“只听见砰——的一声,男人倒地,血液飞溅,然后......手机也掉落在了地上。”
“而电话,似乎信号也中断了,朋友焦急的声音变成了滋滋滋的电流声,一只血手,慢慢将手机拿了起来......”
云姒的手机亮了一下,依旧是姜文雪发来的。
“别讲恐怖故事!他会害怕!!!”
她在后面加了三个感叹号,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
云姒一愣。
害,害怕?
那她怎么不早说???
她的声音乍然而止。
放下手机,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人。
毫无反应,甚至动也不动,依旧是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因为他背对着她,所以云姒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他也不说话,所以她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在害怕。
云姒只好轻声问:“何先生,您还好么?是不是......我讲的太恐怖了?”
还是没有反应。
像是死了一样,没有给出半点活人该有的反应。
云姒又收到了姜文雪的短信:“你的面试通过了,出来吧。”
云姒只好照做。
“何先生,那......我先走了?”
她也不指望他会回答,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顺便,贴心地关上病房的门。
……
……
……
一走出去,姜文雪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满脸笑容,抓着她的手,拍了拍,说:“从今天开始就来上班吧?薪资的价格你可以现在提。”
“阿姨,实在是抱歉,我不知道何先生会害怕恐怖故事,所以刚才我——”
“没关系没关系,以后多注意一点,别再说就行了。”
“云小姐,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签雇佣合同呢?”
“......”云姒对她的热情有些不甚适应。
明明,她也没做什么。
她看了看身后的病房,说:“阿姨,是这样的,因为我现在还没有完成学业,所以我每天只能来半天,您看要不要再请一个护工——”
“不用!”姜文雪打断她。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就什么时候来,可以吧?时间方面我不会要求你二十四小时全天守着,来半天也行,帮他把一切必须的处理好,这样就不至于影响到身体,你看可以么?”
云姒点头,柔柔微笑:“可以的,那我会尽力照顾好何先生的。”
护工的事随即就这么定了下来。
签订合同的时候,姜文雪和她约定的时间是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整整十二个小时。
当然,这过程中并不严格规定必须每时每刻到,云姒可以在此空闲期间,做自己的事。
离去(17)
合同签订好后,次日生效。
云姒需要在第二天早上九点,来到医院报道。
这下子,她的工作时间就和死神工作的时间冲突了,所以需要再次和穆霖调换。
穆霖换成早上九点工作到晚上九点,然后再由她来交接,负责晚上九点到次日早上九点。
这一下子,云姒变成了二十四小时全天无休,工作量更是倍增。
穆霖对于调换的时间并没有什么意见。
反正他既不需要睡觉,也不需要休息,所以什么时间工作都一个样,无所谓。
虽然不明白一向爱休息的死神大人为什么忽然想要深夜工作,但既然大人不说,他也就贴心地不再问了,爽快地将时间调整了过来。
于是,第二天,云姒匆匆忙完了引领亡灵的工作后,换了身衣服,便来到了医院。
九点十分,她还是迟到了十分钟。
姜文雪为了看她和何宴的磨合情况,所以在病房外面看着,示意她进去。
云姒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一瞬间,又走入了黑暗之中,空气刺鼻而又冰冷。
因为病房内的窗帘拉着,常时间不见阳光,所以走进其中时,总能感觉到丝丝的寒冷,没有一丝温暖的人情味。
云姒看着床上盖着被子的身影,依旧是轻轻地走了过去,站在了病床边。
“何先生,早上好。”她轻声温柔地说。
背影没有反应,和昨天的情况一模一样。
云姒也不急,坐在了椅子上,安静地看着他。
虽然能感觉到他对她有排斥,但没有反应,在她眼里其实就是最好的反应。
他没有出声赶她走,这就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她,还有机会。
......
......
......
这一天,云姒按照姜文雪的吩咐,帮他把保温盒打开,然后在水杯上重新倒了水。
他依旧是埋在被子里,动也不动。
就像是沉睡着的野兽般,勉强容忍着她的踏入,但也只是勉强容忍。
这一天,何宴没有喝水,也没有吃东西,似乎对她的存在格外有敌意,在无声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姜文雪很担忧,本想让云姒中途离开一段时间。
但是云姒三言两语就按住了她,让她没有插手。
她很有耐心,见他不吃饭,不喝水,也不急,一直等到了晚上九点,她这才拿起包,起身离开。
准点就走,绝不停留。
她走后,床上男人僵硬的身子似乎才慢慢有了放松一些的迹象。
姜文雪想进来劝何宴吃点东西,但是还是被云姒拉住了。
她说她自有办法,先不急。
毕竟,人一天不喝水,是不会死的。
......
......
......
第二天,云姒在公寓里洗了把脸。
双手撑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面色微白的女人,她累得不想说话,但是还是得按时去医院。
连续四十八小时没睡觉了,即便她是死神,身体不会死,但是生理性的疲惫还是会让她有些吃不消。
她站在镜子前看了一会儿,然后回到卧室,快速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马不停蹄地去了医院,继续开始了一整天照顾何宴的日子。
离去(18)
这一天,云姒带了本童话故事书,有时间了就给他念。
念完一个故事,口渴了,就自己喝水。
饿了,她便点了外卖,在他的病房直接吃。
饭菜的香气弥漫在了整个病房,她小声地咀嚼,虽然声音不大,却还是毫无掩饰地透过被子传进了男人的耳朵里。
他慢慢握紧了拳头,骨节扭曲地咔嚓咔嚓细微作响。
什么话都没有说,他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下一秒,他的肚子饿得咕噜了一声,很响。
响得那细微的咀嚼声都不由得停了一下,似乎看了过来。
他的身体瞬间紧绷。
随后,咀嚼声继续响起了,压根就没在意他。
“......”更生气了。
比饿了一天一夜还生气。
......
......
......
中午吃完了饭,顺便喝了碗热气腾腾的汤。
云姒将姜文雪送来的饭都给吃光了,一点都没给何宴剩下。
吃完,她打了个小嗝,将保温盒盖好,重新放回了袋子里。
吃饱喝足,没心没肺的女人又托腮看着床上盖着被子的人,看了好一会儿。
似乎是又听到了从被子底下传来的咕噜声,她忍不住弯了唇,试探性地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被子。
“何先生,你饿不饿呀?”
她是藏着笑意问的,他能听得出来。
被子底下的人依旧是不动,完全无视她的小骚扰。
云姒只好收回了手,笑眯眯地看他。
像是在宠溺地看自家闹脾气的小朋友。
他不给出反应,她也依旧是不急。
安静看了一会儿,然后就双臂趴在了床边,脑袋垫在手臂上,看着他,似乎把床垫当成了枕头。
“何先生,要是你不饿呢,那我就先睡了。要是你有什么事的话,就叫醒我,好么?”
当然还是没反应,她知道。
所以,没心没肺的她真的就靠在床边,闭上了眼睛。
眯了一会儿,然后很快就睡过去了。
病房内,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
......
......
“......”
当病房内只传来清浅的呼吸声时,被子终于微微动了一下。
细微的缝隙被掀开,一双漆黑阴鸷的眼睛藏在了里面。
死死地盯着趴在床边睡觉的女人,盯着她漂亮柔美的脸蛋,他似乎很生气,生气到了极点。
因为长时间不喝水,他的唇现在已经干裂,喉咙也疼得厉害。
身子僵硬不能动,浑身酸痛,疼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结果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不仅不照顾他,竟然还把他的饭给吃了,还借着他的床睡觉!?
何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生理性疼痛,还是被她给气得肝疼。
他盯着她,眼中像是能冒出火来一样。
最后,他慢慢伸出了那只能动的右手,从被子底下伸了出来。
捏着形状几近扭曲的拳头,对着她的脸,似乎想狠狠砸过去。
却没曾想,在那一瞬间,本该是沉睡着的女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眼底,一片清明。
细白的手直接握住了他的拳头,她漂亮又明艳的眼睛微微一笑,调皮至极。
“抓住你了,傻瓜。”
离去(19)
“......”男人的动作一僵,瞬间就像是受惊的小鸟一样,想把手收回去。
但是不知道为何,那个女人的力气该死的大。
紧紧握着他的拳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也不害臊。
他紧绷着唇,不说话,和她僵持着。
盯着她的眼睛里,几乎能冒出火。
此刻的他,就像是刺猬一般,被她这么一刺激,浑身的尖刺都竖了起来。
他已经握到将近扭曲的拳头,极度用力。
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腕骨都已经呈现了异常的错乱,苍白得可怕。
云姒微笑着看着他,说:“何先生,中午好,很高兴与你的第一次见面。”
虽然,是在这样一个剑拔弩张的气氛下见面的,但总归......
还是迈出了第一步。
没心没肺的小妖精倏然一下放开了他的拳头,表情无辜。
而气到差点爆炸的某人,再次像是个乌龟一样,缩回了自己的龟壳里。
一动不动,又变成了一块大石头。
“......”云姒有点想笑出声。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
......
......
下午四点半,姜文雪按时送饭来了。
看见今天中午的保温盒里什么都没剩下,她大喜,以为是何宴吃的,当场就表扬了云姒。
“......”云姒没说话,略微心虚地看了一眼床上不动的人。
姜文雪表扬她,也丝毫不担心床上的人会听见,一个劲地表扬她,态度也越来越好。
“......”她更心虚了。
好在,床上的人压根就没反应,也不会出声戳破今天中午的真相。
即便是他已经饿着肚子一天半了,他也不会吭声。
也不知道是要刻意冷死她,还是宁愿憋死自己。
于是,
就在这样的误会下,姜文雪将装着晚饭的保温盒塞给了她。
然后,她体贴地走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在门口挤眉弄眼,示意她继续努力。
“......”云姒掂了掂分量十足的晚餐。
眼珠子一转,看向床上像是死了一般的人,露出了微笑。
“何先生,您饿不饿?”
“晚餐送来了,您要不要吃一点?”
还是没反应。
大概......是真的打算绝食,饿死自己。
云姒侧身,看了看门口。
姜文雪不在,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吃掉了。
“何先生,要是您不饿的话,那这晚饭......也不好浪费,干脆就给我吃了?”
“......”依旧没反应。
云姒定定看着他,点了点头,安静地打开保温盒,拆开了筷子。
心安理得,毫不心虚。
“咕噜~”
一道声音从被子底下传来,响亮得彻底。
他似乎动了一下,但很快就不动了。
云姒动作一顿,抬眼看了过去。
她当然知道他饿。
一个病人,两天不吃饭不喝水,能不难受么?
她心里叹了口气,垂眸将筷子拆开,放在了一边。
站起来,俯身,伸手从被子里钻了进去。
“何先生,吃点饭好不好?”
她终于开始哄他了,声音温温柔柔的,手也是软软凉凉的。
摸进被子里时,直接就碰到了他的脸。
“......”他的拳头想打她。
“滚——”
离去(20)
他虚弱的声音早已经嘶哑地厉害,嗓子被干得发疼。
明明是生气时的低吼,但是却根本大声不起来。
听起来更像是在闹脾气的小猫,发出的那一声毫无威慑力。
云姒抿抿唇,摸着他的脸,说:“你先吃饭,喝点水。”
“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走。”
“......”男人的脸紧绷得厉害,唯一能动的右手更是在推阻着她,似乎很讨厌她的触碰。
但女人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情绪。
那冰冰凉凉的手摸着他的脸,鼻梁,嘴唇,就像是个地痞流氓一样。
略微强硬,凭借着他虚弱的力气,根本推不开。
“何先生,你吃不吃?”
那柔软冰凉的手开始触碰他的脖子,有意无意地抚摸他的喉结。
这是一个正常男人都会敏感的部位。
一瞬间,他的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她摸的。
何宴想,这个护工才来了两天,就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她可真可恶,竟然还对他动手动脚。
他不吭声,不断地推阻她,想要把那只该死的手推出去。
但是那手又顺着他的衣领伸了进去,冰凉的触感一瞬间就触碰到了他的胸膛。
一瞬间,他的身子变得无比僵硬。
身上的温度在不受控制地升高。
在本就闷热的被子底下,此时此刻更是变成了难以容忍的存在。
方才还隐隐有要发怒的小野兽,现在忽然就像是被按中了命门般,动也不敢动,怕那只手再往下。
唯一能动的右手,也定在了那里,力气在一瞬间丧失。
他的耳朵彻底地红了,大概是又气又羞。
胸膛开始剧烈起伏,慢慢泛起了烫意。
云姒站在病床边,挑了挑眉。
显然,她发现了什么。
于是,某大流氓姒悄然无声地笑了一声,指尖微动,开始慢悠悠地划过他的胸膛。
她凑在床边,带着笑意,意味深长地问:“何先生,你是想吃饭呢......还是想我对你做点什么呢......”
“又或者,边吃饭边做点什么呢.......”
病床下的人,紧绷着下巴,不吭声。
而胸膛,起伏得更厉害了。
她的手不老实,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张口咬了下去。
像是个被激怒的小兽,在无声地发泄着他的怒火和羞恼。
云姒的笑意一滞。
眉头间,细微地蹙了一下。
他是真的咬,咬着她手臂上的肉,死死地,似乎要从上面咬下一块肉。
云姒脸上的笑容浅了,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他咬着她,无比用力,像是要把这几天生的气全部都发泄出来。
很快,他就尝到了淡淡的腥甜味,流进了他的嘴里,浸润无声。
他咬着的动作一僵。
温热的液体,流进了他的口中,女人没动,安安静静的,一句话都没说。
无来由的,他的心脏刺疼了一下。
下意识地,他松开了口,有些慌乱地把她的手推了出去。
口中血的味道还在萦绕,甜甜的,与她身上独特的气息一模一样。
他重新紧紧地盖着被子,像是受了惊的乌龟,慌乱又无措。
离去(21)
而被子下,血的味道还在。
女人站在病床前,一句话都没有说,垂落下来的手,鲜血无声地滴落。
......
......
......
她看着自己被咬出了一个极深的伤口,血还在不断流。
抿了抿唇,对着自己的手臂吹了吹。
疼是肯定疼的,但是他喝了自己的血,大概......就能很快就恢复健康了吧?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看了看开着的保温盒,然后默默地将盒子盖好,筷子放好。
不吃就不吃吧,反正喝了她的血,死不了。
小妖精将东西都放回了袋子里。
......
......
......
被子下,他似乎动了一下。
像是在偷偷看她。
云姒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平静地说:“如果是因为我在这里,你才不愿意吃的话,那以后每次到饭点我就走,你看可以么?”
他没吭声。
“何先生,我知道您不愿意依赖护工,我也愿意尊重您的意愿。但是,如果你想靠着自己的话,那就请好好生活,别总让家里人担心。”
“您已经两天不喝水了,我也不知道您到底是在故意气我,还是在故意糟蹋你自己的身体。”
“如果您真的想让我走的话,那就请您表现出一副不需要被人照顾的样子。”
“若是您真的做到了,那么我会去和阿姨说,以后都不会再给您请护工,如何?”
还是不说话。
那细微的缝隙,一动不动。
云姒站了起来:“饭盒就在旁边,水也给你倒满了,何先生您先吃吧,我出去,两个小时后回来。”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你......”
被子底下的人低低出声。
“你的手......还好么?”
他似乎一直在盯着她的手看。
云姒身形一顿。
“没事,就是有点疼。”
才怪。
疼死她了。
云姒想了想,转身看他:“为了补偿我,你要不要吃饭?”
“......”不说话。
云姒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
她理解地点点头,正想走。
“好。”
他忽然说。
“......?”云姒意外看他。
“真的?”
他沉默了一下,细不可微地嗯了一声。
“......”云姒没想到这也行。
“那,我去包扎,你现在乖乖吃饭,好么?”
她走过去,帮他把病床升起来。
他用被子挡着自己,然后忽然伸手抓住了她。
那已经有些变形的手,似乎刻意控制了力道。
抓着她,慢慢露出了那双藏着局促不安的眼睛。
不似之前那般冰冷,倒像是有什么东西融化,露出了原本柔软的模样。
他看着她的手,小声抿唇说:“对......对不起......”
“我......我不是故意的。”
“......”云姒眨眼。
他竟然......会道歉?
还以为他脾气暴躁,冷如磐石呢。
云姒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凑过去看他。
伸手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眼神清亮而又轻柔。
“没关系,刚才也是我的不对,没有得到你的允许,就擅自非礼你。”
“......”他盯着她,不说话,耳朵还是很红。
就像是一只刚刚露壳的小崽子,只是试探着往外走了一步。
离去(22)
她摸摸他的头发,他下意识地想缩回去。
但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没有动。
看起来莫名地......可爱。
“那么,何先生,您先乖乖喝水,好么?”
云姒将一旁的水杯拿了过来,递到了他的面前。
他盯着她看,又沉默地看了一眼她的手。
似乎是想拒绝,但是又格外别扭。
他不习惯别人照顾他,一点都不习惯。
但是他咬伤了她,他......
慢慢地扯下了被子,露出了那张削瘦苍白的脸。
眉眼很是清秀,但是因为生病,他瘦得颧骨都突出来了。
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畸形,脸色也憔悴得不行。
薄薄的唇又干又裂,还脱了皮。
他动弹不得,只有右手能动。
漆黑的眼珠子盯着云姒手中的水杯,又看了看她。
她随即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摸了摸他的脑袋,就像是在安抚小宝宝一样。
他沉默地慢慢伸手。
那只因为握拳而已经有些变形的手,虚弱地抖着,似乎都没有了力气。
云姒将水杯递到了他的唇边:“没关系,你好好休息,我帮你。”
他安静地看她。
干到脱皮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是水杯贴到了他的唇边,水珠都浸湿了上去。
清凉的水,在炎炎夏日里无疑才是最甘甜的解渴之物。
“......”他慢慢地垂下眸,安静了好一会儿。
最后,他还是张口,喝了。
因为太渴,其实他喝得有点急。
削瘦苍白的面容看不出流畅的线条,只能看到他几乎只留着皮,骨头支撑着,还在勉强维持着他的生命。
云姒静静地看着他,眼底心疼又温柔。
其实她一点都不怪他,也没有生气。
毕竟,是她无礼在先,他也只是做了唯一能做的反击之事。
只不过,他忽如其来的道歉,倒是把两个人之间的隔膜打破了,让她终于能和他说上了几句话。
虽然话不多,但至少,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云姒微微一笑,待他喝完了水,又重新倒了一杯给他。
渴了两天,他现在肯定需要大量补充水分。
他喝了第二杯之后,就不愿意再喝了,将脸侧到了一边。
云姒便放下了水杯。
......
......
......
“你......去包扎。”
他看着她忙来忙去的,丝毫不管自己手上的伤,忍不住小声说。
他一直在盯着她的伤口,似乎很紧张。
哪怕伤口上面早已经不流血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看过去。
仿佛格外在意她的伤口。
云姒将病床上的餐桌台升起来,然后拿枕头放在他的后背上靠着。
将保温盒里的饭菜都摆出来后,听到他这么一说,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上的伤。
那里其实已经不怎么疼了,她的自愈能力很强。
虽然看着有血,但是如果把血洗掉的话,其实就会发现上面只留下了两排牙印。
牙印估计还没消,但是被咬破的伤口基本好的差不多了。
云姒将筷子递给了他,“那你先吃饭,我去厕所里处理一下,好么?”
他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说:“去......去找医生......包扎。”
离去(23)
过了一会儿,才说:“去......去找医生......包扎。”
他自己明明很讨厌医生,宁愿自己的身体疼死,也不愿意和医生说一句。
结果,现在轮到她受伤时,他却是想让她去找医生包扎。
简直......
双标。
云姒心中好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眯眯,“真的没事的,你相信我。”
“不然,我进去厕所洗一下,然后把伤口给你看看?”
他漆黑的眼珠子盯着她,没说话。
只是,那虚弱瘦长的手慢慢地将筷子放了下来。
病房内昏暗,只有外面夕阳的光斜斜地透过窗帘照进来,勉强将屋内照亮了那么一些。
他的身子很瘦,两条没有力气的腿软趴趴的,肩膀摸起来更是只剩下了骨头。
苍白憔悴的脸上,唯有那双漆黑安静的眼睛,仿佛有了那么几分生气。
直直地盯着她,似乎在说——好。
他想看她的伤口。
“......”云姒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情。
明明,他已经道歉了不是?
看他不吃东西,似乎是要等着她,她只好转身走进了病房里的厕所,打开水龙头,快速冲洗了一下。
破皮的伤口确实已经没了,完全愈合。
只不过还留下了两排深深的牙印,依旧没有消。
那时的他,大概是真的被她的动作刺激到了,所以才受惊,极其用力地咬了她。
云姒看了看,用法术将牙印消去一些,直到看起来没那么恐怖了,她才走出去,给病床上的人展示。
他静静地凝视着,一句话不说。
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云姒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浅浅的牙印,说:“何先生,你看,真的没事。”
真的只是一个小咬痕,无伤大雅。
“骗人。”
他低下眼皮,自言自语。
“都流血了,怎么可能没事?”
他那只唯一能动的右手,悄然无声地颤抖着。
那尚且还能勉强发挥作用的神经,颤颤巍巍的,宛若垂垂老矣的老人,在支撑着他的右手,颤动得格外厉害。
他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盯着某处,就像是在发呆。
一动不动,脸上一点生气都没有。
“......”时刻关注着他的云姒,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
他在发呆,她便试探性地坐在了床边,伸手碰了碰他。
“何先生?”
“要不......你先吃饭,好不好?”
她耐着性子劝着他,就像是在哄闹了脾气的小朋友一样。
他失神不说话,唯一能动的右手也抖得厉害,上面冰冰凉的,一点温暖都没有。
云姒看了看桌上快要凉掉的饭菜。
无奈,自己拿起勺羹,端起桌上的一碗清粥,舀了舀,舀了一口,递在了他唇边。
“张口。”
温热泛着淡香的粥水触碰到他的唇时,他似乎才回神,慢慢地转动眼珠子,看她。
云姒耐心地和他对视。
僵持了好几秒,他一点一点地抬手,那只抖得厉害的右手一点一点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轻轻的,没有用力。
启唇,将云姒喂他的那一口吃了。
安安静静的,倒是有种无声的听话。
离去(24)
云姒这才勾唇。
他不说话,她也不在意。
舀起一口,继续喂。
慢慢来,夹点菜,放在勺羹上,一遍一遍地喂他。
他沉默地盯着她看,像是在发呆。
慢吞吞地咀嚼着,吞咽,然后张口。
温顺得像是小猫咪般,难得地听话。
云姒看着他,忽然在想,如果他每天都能这么乖乖听话,配合医生的治疗,那即便是每天都咬她一口,她也是愿意的。
反正疼也是疼一时,能让他乖乖听话才是真的舒服。
云姒将姜文雪送过来的饭菜全部都喂进了他的肚子里,一点都没剩。
最后,他似乎真的饱了,还小声地打了个嗝。
云姒拿来水杯喂他水,他也是只喝了几口,然后就侧过了头,不愿意喝了。
云姒这才满意。
......
......
......
好不容易喂完某个终于愿意吃饭的男人,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七点。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加上病房内拉着窗帘,所以都是黑乎乎的一片,只有病床前的一盏灯在亮着。
云姒将已经空了的饭盒收拾好,然后装进了袋子里。
去厕所里接了热水,开始拿热毛巾给他擦脸擦手,顺便,帮他把不能动的双腿和左手调整好舒服的姿势,防止其被压到。
何宴自从咬了她,道了歉之后,就变得很安静,也很温顺。
一句话都不说,但是可以容忍她一点一点地踩着自己的底线,沉默地接受了她的照顾。
云姒本来想帮他擦身子的,但是刚要解开他的第二颗纽扣时,他忽然按住了她。
沉默,还是沉默。
但从眼神中,她能看出来他无声的拒绝。
云姒只好耐心地说:“你好几天没洗澡了,总该是要擦擦的,不然,这么热的天容易身上长痱子。”
他不说话,还是按着她的手,不让她动。
抗拒的意思很明显。
云姒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七点半了,她快要走了。
她啧了一声,摸摸他的头,说:“听话,好么?”
他当然是不会听话的性子,不然,又怎么会在此之前赶跑了十几个护工?
他沉默地盯着她,还是在无声地抗拒。
只是,面前的女人,尽管是说话细声细语的,但动作却是不容拒绝。
把他的手拉开,然后,在他格外生气的眼神下,帮他把衣服给脱了。
干净的热毛巾把他身上仔仔细细地擦拭了好几遍,甚至,还把他的裤子给脱了。
何宴似乎很生气,拳头又握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被热毛巾烫的,还是因为其他,他的脸都红透了,一直蔓延到脖子底下,胸膛剧烈地起伏。
阴沉沉的眼神盯着她,仿佛若是他能动,他就会扑上去把她给吃了一样。
奈何,面前的女人似乎一点都不怕他,也不在意他是不是在生气。
帮他把身上擦拭干净了,然后给他换上了新的病号服,顺便把床单和被套也换了。
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最后,何宴重新躺在了床上,带着馨香的被子盖上,女人帮他调整好了病床的高度。
离去(25)
他紧绷着唇,正想重新拉上被子,回到自己的黑暗里。
但是女人又按住了他的被子,将他的右手放回被子里,认真至极。
“不许再闷着自己了,被子底下空气本来就少,闷坏了怎么办?”
闷坏了也不关她的事。
男人冷着脸想。
只是,他越冷着脸,她似乎就越不怕他。
甚至,她似乎弯眸笑了一下,笑容浅浅地俯身过来,摸了摸他的头,温柔说:“何先生,真乖。”
才怪,他一点都不乖。
男人的表情更冷。
云姒坐在床边,温温柔柔地看着他,勾唇。
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折腾了这么久,差不多九点了,她也该走了。
云姒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等到他侧过脸,不看她了,她笑了一声,这才站了起来。
贴心地将床边的灯调暗了一些,她拿起一旁的包,然后来到了病床边。
“何先生,我先走了,你安心睡吧。”
“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会随时过来的。”
她温声地说着,还帮他掖了掖被子。
将病房内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些,怕他会冷。
何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说话。
冷漠地无视了她。
云姒微微勾唇,这才转身走了。
轻轻地关上病房的门,然后给姜文雪发了个短信。
很快,她的身影一瞬间消失在了病房门口,无影无踪。
留下病房内倏然睁开眼睛的男人,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看病床边空荡荡的椅子。
那是她经常坐的位置,现在那里的包已经不在了。
他沉默地盯了一会儿,然后大力地扯过被子,重新蒙住了头。
过了一会儿,
他忽然又有些别扭地将被子拉了下来。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身下的床,似乎在发泄自己心中的烦躁和怒气。
只有这时,他真正又变回了原本阴沉冷漠的样子,易怒暴躁,还容易摔东西。
阴沉沉地盯着天花板,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
......
深夜,
死神大人握着权杖,静静地站在一处偏僻的公交车站下,翻阅着生死簿,似乎在静等着时间。
这处偏僻的公交车站附近,没有路灯,只有车站内还在亮着,照亮着死神大人妖冶冰冷的黑纱裙。
裙边的鲜血图案,就像是绚丽的蔷薇花般,衬着她纤细的足踝,亭亭玉立,身姿高挑。
细高跟鞋,一身窈窕身姿,她站灯下静站着,眼神淡然眺望着远处,像是在等候着什么人。
很快,姗姗来迟的末班车停在了公交车站边。
车上,只剩下了一名司机,一个刚刚下班的年轻女人,还有一个正在掏出烟准备抽的男人。
一男一女下车,司机开着末班车扬长而去。
女人走在前面,男人走在后面。
不怀好意的目光流连在女人身上,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掏出了一把刀。
死神大人眼神淡淡,站立在旁边,目睹着全程。
很快,男人抓着刀,上前。
女人似乎毫无察觉,还在往一旁偏僻的小路上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一旁的小路。
离去(26)
三分钟后。
死神大人站立在一旁,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男人,淡声读着生死簿上的字。
“六月十五号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三十六秒,薛大河,男,三十五岁,因腹部重伤,被虐杀致死,享年三十五岁。”
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男人,魂魄慢慢从尸体内飘了出来。
而血泊里,女人还在阴恻恻地笑着,满手是血,还在掏着尸体的内脏器官。
仿佛把自己的手当成了绞肉机般,不断地在尸体的腹部翻滚,将里面的五脏六腑位置全部都挪了个遍。
魂魄骨寒毛竖地瘫坐在了地上,看着血泊中恐怖的女人,面色惨白,极度惊恐。
显然,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死神大人没有太多的废话,直接就将他拖走了。
那魂魄还在直直地盯着那血泊中被虐待得惨不忍睹的尸体,似乎半天都还没有回神。
直到最后,他被送上黄泉路时,仿佛都被吓傻了般,一动不动,表情痴呆。
见到死神大人要走,他忽然就叫住了她,颤抖着,问:
“那个恶毒的女人......会,遭到报应么?”
脆弱不堪的魂魄,没了之前那般志得意满。
现在反倒是像个可怜的人般,想要哀求,哀求那个害死自己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死神大人头也不回,声音淡淡:“如果现在变成了她是受害人,你是施暴者,你还会想要报应么?”
当然不想。
人都是这样,只有在迫害到自己的利益时,才会忽然良心发现,恨不得用尽各种手段来谴责别人。
但一旦身份互换,他们便会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如此说起来......
真是可笑又讽刺。
死神大人表情冷漠,握着权杖离开。
而身后瘫坐在地上的鬼魂,一动不动,表情痴呆。
像是听进去了她的话,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尽地悔恨。
......
......
......
死神大人完成了这一项任务之后,翻了翻生死簿。
簿上还没有显示有新的文字,说明现在还没有人要死。
于是,死神大人看了看时间。
凌晨十二点多了,也不知道,他睡了没有。
又看了一眼生死簿,确定没有新的任务。
于是,死神大人直接闪身,来到了医院。
来到1025号病房,站在门口,安静地透过病房门口的小窗,看里面。
里面的灯已经关了,安安静静的,没有动静。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现了身形。
一身艳丽的黑纱裙,长长垂落到了足踝边。
细长的高跟鞋微抬,似乎是想推门进去。
但停顿了许久,她还是没有推开门。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
......
......
第二天,姜文雪早早地就来了。
她来的时候,是早上六点钟,还没到云姒的上班时间。
病房内静悄悄的,依旧是刺鼻冰冷的消毒水味,让人不喜。
今天医生打算给何宴做一个全方位的检查,以确定后续的治疗方案。
但是何宴依旧不配合,将整个人都躲在被子底下,怎么问都不说话,要不就是不耐烦地摔东西,让他们滚。
离去(27)
这一大早上,病房的动静都把隔壁几个病房给惊动了。
有家属好奇地出来看,结果1025号病房的门砰地一下就关了。
医生们都被赶到了外面,尴尬至极。
姜文雪送来早餐,想让何宴吃一点。
奈何他还是老样子,像是被激怒的野兽般,浑身都是刺。
碰到谁就扎,一点都不留情。
姜文雪只好将早餐放在了床头柜边,像是之前一样退出去,让他自己动手。
想打个电话给云姒,但是不知为何,云姒的电话是关机的,打不通。
无奈之下,姜文雪只得同之前那般,等在病房外面,等着何宴吃完。
......
......
......
九点,云姒依旧是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
连轴转了好几天,她的脑子都有些涨得疼,难受。
好在昨天晚上死去的人不多,她还不算忙,所以稍稍睡了一小会儿。
现在眼看着九点一到,马上又要去医院了。
她在衣柜里挑了挑,依旧是挑了套方便干活的T恤牛仔裤。
简单快速地扎了个高马尾,然后挎上包,瞬间离开了公寓。
急匆匆,依旧是迟到了十分钟,在九点十分到的病房。
姜文雪已经在病房外面坐了好几个小时了,看到她,立刻拉住她,说了一下早晨的情况。
她想让云姒想办法说服何宴做检查,配合医生的治疗。
大概是因为之前的误会,让她觉得何宴可能会愿意听她的话,所以她更是把这个任务交到了她的身上。
完全没发现,这根本不是护工该负责的事。
云姒应付完她,便进了病房。
病房内依旧是昏暗的,不开灯,也不把窗帘拉开。
床上的人,又恢复了闷在被子里的模样,一动不动,像是个一碰就可能会爆炸的野兽,和之前没有什么差别。
云姒照例将包放在一边,然后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看着那隆起来的被子,她伸出手,轻轻地扯了扯。
“何先生,早上好。”
没反应。
又重新回到了她和空气说话的日子。
云姒看向旁边的早餐,显然,他还没动。
云姒又扯了扯他的被子,“何先生,你饿不饿?要不要吃早餐?”
依旧没反应。
死一般的冷漠。
云姒定定看着他,忽然伸手。
从被子底下钻了进去,准确无误地摸上了他的脑袋。
一瞬间,她可以感受到他的身体一僵。
云姒:“乖乖起来吃早餐好不好?吃完早餐再睡?”
当然不好,他现在很暴躁,一点都不想吃东西。
他不吭声,也不动,就像是死了一样。
闷热的被子底下,女人的手冰冰凉凉,仿佛把四周的温度都降低了一些,让人很舒服。
他微微绷着脸,不动。
她的手很快就摸到了他的耳朵,脸颊,还有脖子。
慢慢地,他的耳朵,又不争气地红了。
像是个被调戏了的良家妇女,明明很生气,但是身体却僵硬不敢动,也不敢咬她。
想躲,但是他的身体动不了,只有右手还能勉强推阻。
这样一来二去的,他的被子被成功地掀开了。
离去(28)
他通红着脸,阴沉沉地瞪着她,就像是要杀人一样。
只可惜,一只不能动的暴躁老虎,即便是凶起来,也只能像是病猫般,毫无威慑力。
云姒帮他把床升了起来,让他能靠在枕头上坐着。
他阴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侧过一边,不看她。
真真是,又闹起了脾气。
云姒去打了盆热水,浸湿毛巾,给他擦脸。
而他,浑身上下泛着冷气,无声地在表达着他的怒火。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气她,还是想要憋死自己。
云姒帮他梳了梳头发,活动了活动手指。
他的左手颤了一下,似乎对她的触碰有了反应。
云姒一顿。
何宴似乎也楞了一下,左手又颤了颤。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左手,隐约能动了。
之前是一点知觉都没有,也根本无法控制。
但现在......
何宴像是在尝试着什么,尝试着伸展那一只不正常蜷缩的左手。
一点一点,慢慢地,张开了左手。
那过分瘦长的手指,此时就像是枯败的树枝一样,又皱又硬,动作如老人般迟缓至极。
他慢慢地张开,又握紧,又张开,又握紧。
一次一次,越来越灵活,就像是被注入了重现的生机般,他怔怔地看着,然后又看向了云姒。
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茫然。
云姒拿着毛巾,慢慢一笑,继续温柔地揉着他的手,帮他活动活动筋骨。
“你看,何先生,我就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轻轻地说:“慢慢来,不要着急,乖乖看病,听从医生的话,好么?”
“医生不会害你的,总有一天,我相信你一定会重新站起来的。”
他沉默地看着她,苍白的脸没有情绪。
云姒按摩他的左手时,她捏了捏他的手指,问:“有感觉么?何先生。”
男人像是在发呆,但还是无意识地点了头,低声地嗯了一声。
“那......何先生能不能试着握住我的手指呢?”
她问着,然后在他的手心挠了挠,像是坏心眼的小猫一样。
于是,他的左手一颤,立刻就握住了她作乱的手。
紧紧的,似乎都有力气了。
云姒微微一笑,没有再动。
......
......
......
要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姜文雪时,靠坐在病床上一直没说话的男人,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抬眸看着她,漆黑的眼珠子动了动。
唇瓣微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云姒眨眨眼,凑过去听。
他抓着她的手腕,似乎红了耳朵。
胡乱地垂下眼睫,声音很小。
他说:“我想......上厕所。”
云姒一楞。
但随即,她很快反应了过来。
病床下的尿袋已经满了,他大概是一直在憋着。
云姒好笑地摸摸他的脑袋,问:“你是想去厕所,还是想我帮你换尿袋?”
当然是前者。
他沉默地看着她。
云姒心领神会。
“那,我抱你过去,你乖乖的,不要乱动,好么?”
他微微抿唇,没说话,像是默认了。
云姒掀开被子,把他横抱了起来。
他瘦巴巴的,身上更是没几两肉,轻得像是团棉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