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我的(28)
容礼明显也看到了那不远处的字,停顿了一下,却是无言。
他垂下眸,转而看她。
云姒微微勾唇,正想打破这一片沉默。
但他已然开了口,声音很轻,
“我想过了,若是我住进了那里,留你一个人在外面,你一个姑娘家,会不安全。”
云姒没说话,看他。
他微微低下头,戴着面具,身形清瘦,“所以,我......”
云姒忽然转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把视线放在了不知名处,眯眸。
过了两秒,她才又重新看向了容礼。
容礼声音很轻,抓着她的手,有些紧。
他的耳朵微微红了,睫毛轻颤,轻轻道,“我不能抛下你。”
“......”云姒静静看他。
沉寂了一瞬,她忽然伸出了拳头,在他面前挥一挥,像是在证明什么,
“相公,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是山贼。”
她眉眼带笑,“别把我看成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能抗动三百斤的米罐,打人很疼的。”
“......”戴着兔子面具的书生发怔看她。
“傻子。”她笑着拍了一下他的头。
“其实,你可以丢下我的。”
“这些天,你可以找机会从我身边跑走的,何必要一直迁就我呢?”
她没有当初那么笨了,有些事情能看明白的,已经看明白了。
只是看破不说破,只是想要他亲口说出来而已。
“容礼,如果你真的仅仅只是因为我是弱女子,而担心我的安全的话,其实大可不必。”
“我是山贼,徒手杀死野兽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你安心进去念书便是,不需要担心。”
“当然,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那我便说全。”
云姒将手收了回来,他抓得有些紧,她扭了好几下才挣脱。
“之前的事,其实说来说去,也是我的不对。是我没有管好手下的人,让他们乱来,将你绑了,还耽误了你的赶路。”
“中药的事情,我的的确确没有料到我手下会做出这样的事,我本想帮你解毒,但......”
她停顿了一下,看他。
他的面色很平静,就像是在听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一样。
“但......我就是一时之间鬼迷心窍了,半推半就,就和你......”
“这件事,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我能理解。”
“再后来,其实我很高兴,你能容忍我一直唤你相公。我虽是山贼,但有些规矩还是懂的,我们之间并没有成亲,所以自然也是什么关系都没有。”
“所以,作为那件事的补偿,我送你来京城。现在京城到了,明日一早,你便能住进专门安排好的地方......”
云姒再次停顿,像是在斟酌着词语,“如果,你实在是不愿意的话,那......从明天开始,我们好聚好散。”
“你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你,也不会让我手下的人来烦扰你。你安心准备科考,若是能一朝中举,那便从此忘了这件事便是。往事如云烟,想来你应该也能很快忘却。”
他的眸子依旧平静,手指垂落,微微蜷缩。
相公,我的(29)
“还有呢?”他淡淡问。
云姒愣了愣,“没有什么了,我只是给你简单的选择。”
“如果你愿意,那便是表明愿意做我的夫君了。你是读书之人,自然知道糟糠之妻不可废,虽然过程有些不光彩,但既然你选择了,就再无后悔药。”
“哪怕是半个月后的会试和殿试,即便是你中了状元,皇上要将公主许配给你,你也必须回绝。因为,我才是你的正妻。”
“哦对了,我善妒,性毒,不能容许你有三妻四妾,哪怕是公主,你敢娶我就敢杀。所以若是你愿意娶我,那便是这辈子都不能娶妾。”
“当然,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云姒倒是很坦然,
“你给我一个拒绝的答案,我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该收拾的收拾,明天就走,绝不会多加纠缠。”
“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之前的事情,我不会再拿来提。”
话音刚刚落下,她的手被蓦地抓住。
云姒眼皮一跳,懒散笑了,“容礼,这莫不是你的回答?”
她只是随口一说。
却不想,他低低地嗯了一声,耳尖处泛起了不正常的红。
真的,就像极了温顺的兔子。
云姒一滞,微微错愕,“你真的愿意?”
“......嗯。”
“你不生气了?”
“嗯。”
“我善妒,手段狠毒,会杀人的。”
“......嗯。”
“你不介意一辈子就对着一张脸?”
“......嗯。”
问什么都是嗯,就是不放手。
云姒轻轻地笑了,张开双臂,笑眯眯地抱住了他。
月黑风高,虽然四周都有着路人,虽然这样的行为很伤风化。
但......两个人似乎都不介意了。
戴着兔子面具的男人,慢慢地,覆手回抱。
青丝垂落,搭在她的长发间,相贴着,清香混杂。
怀中狐狸面具的女子,完完整整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一分一毫,身高尺寸都契合到了极致。
她含笑仰头,将自己的狐狸面具摘下,然后彻底地埋在他怀里,娇滴滴,
“那我以后,就是你的妻子了。”
“虽然没行成亲礼,但是你也不能娶别人了,记住没?”
他似乎也笑了,“怕我娶公主?”
“不怕。反正你娶一个,我就杀一个。”
云姒乖巧地笑,倒是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狠毒。
“我是妒妇,你娶了我,只能受着,不能生气。”
他眼底漾起了笑意,“所以,你是狐狸,对么?”
一辈子都吃定兔子的狐狸。
云姒眨眨眼,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咳了一声,微微心虚,
“你大概......也算是狐狸吧。”她有些含糊,
“但你要记住,就算你是狐狸,我是兔子,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的。”
所以,他不能总压她。
云姒想着,又默默挺直了腰板。
其实,真正的他更像是狐狸,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狐狸。
脸上总带着和善的微笑,看起来纯白如莲,但私底下,心思却沉得可怕。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逐渐认清他的真面目后,她再看见他时,总有种发怵的感觉。
相公,我的(30)
就像是兔子见了狐狸,绵羊见了大灰狼一样,心中总莫名地发怵。
他依旧温柔,依旧贴心细腻,依旧照顾着她的感受,仿佛都没变。
但她就是......怂。
“总......总之,我才是狐狸,你是兔子。”
云姒扬了扬手中的面具,强调,“是我吃你,我更厉害,知道么?”
容礼微笑着,点头,低声应好。
他依旧戴着面具,纯白的面具上,两只兔耳朵竖了起来,毛绒绒的,随着风微微晃动。
素雅清致的身形,在月色之下,仿佛都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银纱。
月华轻落,无尽纯白,他微微低着头,下颌棱角分明,唇瓣纤薄扬起。
安静注视的好脾气模样,真真就像极了一只兔子,一只不会生气的兔子。
云姒满意地将自己的狐狸面具戴上,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再也没看不知名处,似乎已然忘却了这件事。
两个人就这样消失在街角处。
街面上,依旧欢声笑语,热闹喧扬。
时不时有马车经过,行人也是一一避让。
当天空中出现了绚烂的烟花时,此时,在某处狭小的房屋窄缝处,一团浓浓的黑雾笼罩在那里,翻腾着,看不清楚丝毫形状。
浓郁的黑气,将四周环境的温度都降低了不少。
凉飕飕的,带来丝丝缕缕的阴气。
当街上一路走远的那两人,终于消失在拐角处时,那团黑雾,也在一瞬间消散。
力量沿着空气散去,逐渐消失在虚无的空气之中。
天上皎洁如玉的月华直直照射下来,原先的那一处窄小的缝隙处,浓郁阴森的黑气早已不在。
一切,仿佛依旧如常。
......
......
回到来福客栈后,云姒先行沐浴。
待她沐浴完,简单披着一件衣裳,打开窗户,视线静静落在了下面的街道上。
天色已晚,马上就要到城里的宵禁时间了,所以小贩们大都推着东西回家了,现在街上已经没什么人。
街上的灯笼熄灭时,整条长长的街道,都陷入了昏暗之中。
静悄悄的,只时不时有几个人快步地走过,发出细微的脚步声。
就像是沉睡着的野兽,偶尔发出的鼾声,也是清晰至极。
云姒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把窗户给关上。
眉头微蹙,心神似乎已经飘远。
待容礼沐浴出来时,便看到烛光台下,坐着的轻纱美人。
盈盈如玉,容貌如清水出芙蓉般娇艳而又不媚俗。
她安静地坐着,不似往日那般闹腾,像是在凝思着什么般,眉眼沉静。
他走过去,用剪刀将烛火的光调暗了一些。
光线更加影影绰绰,地上的影子轻得几乎与纸窗上透进来的月光融为了一体。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细微人动作的声音。
云姒回神,站了起来。
转眼间,就被一道清幽的身影拥抱住,动作很轻,就像是在对碎瓷娃娃一样。
“在想什么?”他低缓着问。
云姒慢慢抬手,抱住了他的腰。
安静了一会儿,她抿唇道,
“容礼,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相公,我的(31)
“理由?”他的反应比想象中的还要平淡。
云姒迟疑了一下,回答,
“我有一个朋友,出了一点事,我需要回去看她。”
“离开多久呢?”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问。
云姒想了想,“大概......要半年。”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她回去半天,想来这个小世界应该就已经是运转了半年了。
“半年?”放在她背部的手掌稍稍一停顿。
云姒额了一声,犹豫,“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或者一年?”
她也不确定情况到底怎么样,所以只能大概估计一个数。
不过,半年的时间,想来......也是足够了。
“总之......我会很快回来的,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云姒弯了弯眸。
“......”男人一阵沉寂。
掌心的温度显得有些淡。
“半年,还不够久?”
云姒大概也是心虚的,毕竟刚刚确定好关系,她转眼就说要离开。
但......没办法,她收到消息,说桃生有些突发情况。
虽然小桃生平日里总嘲笑她,也经常帮不上忙,但到底是她唯一交到的好朋友,云姒并不想它出事。
所以,她本想说让他好好考虑两个人的关系,若是他不愿意,她便可以先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等处理完小桃生的事情了,她再回来追他。
奈何,她没有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
既然关系已经确定,她本可以弄出一个分身在这里陪他,然后魂体离开。
但到底那只是一副行尸走肉,没有感情和灵魂。
九歌那么敏感,哪怕是失忆了,也未必不会发现其中的异样。
所以,思来想去,她还是老老实实说要离开比较好。
这样既不会惹他生气,她也能顺理成章地离开。
“总之,我会尽快回来的。”
云姒干巴巴地作了保证。
“我还要回来和你成亲呢,你等着便是。”
他微微沉默,松开了她。
光线昏暗,他的影子落在地上,看得有些不真切。
他安静地坐在了床边,淡问,“你要去什么地方?很远?”
云姒:“......嗯。”
“朋友是谁?叫什么名字?”
“......叫桃生,桃树的桃,生死的生。”
“男的女的?”
“女的......”吧?
一棵树,应该是不分性别的。
“......”又是一阵沉默。
云姒跟上前,也坐在了床上,抓住了他的手,微微摇,
“相公......好相公......”
她乖巧地靠在了他的胸口,任凭柔软的青丝垂落在了他的腿上。
光线朦胧,两个人之间挨得近了,自然也就更加暗了起来。
因为靠近,云姒甚至都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不是那种普通的皂角香,更像是雨后清新的青草香,沁人得不行。
云姒微微眯了眼睛,一只手开始慢慢覆上了他的襟带。
像是条灵巧的狐狸尾巴,只需要轻轻一勾,便能轻而易举地成功。
但,当襟带上的结被拉开时,只感觉腰腹间的衣裳瞬间松了。
窸窣的声音传来,她还没来得占便宜,下一秒,她的手被按住了。
他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喜怒不定,“不是急着要走?”
相公,我的(33)
云姒停顿了一下,“我......佳人在怀,自然是不急着这一晚的。”
她笑眯眯地靠在了他怀里,倒是没再动了。
望着窗帷上轻薄的纸,外面的月光渗透进来,就像是一根一根的银丝,晶莹至极。
月色甚好,屋内的环境分为静谥。
安静下来时,云姒慢慢闭上了眼睛。
身心放松下来,困意便渐渐地涌了上来。
丝丝缕缕地萦绕在意识边,另其变得越发地沉重。
她无声地打了个哈欠,正想说睡觉吧。
但她一动,松松揽在她腰间的手便紧了几分。
再动时,她忽然就失去了支撑,倒在了床上。
“......”云姒茫然睁眼。
“相......相公?”
那边的烛火还在烧着,虽然没有什么亮度,但还是在努力燃烧着,散发着它的余热。
云姒看着他的眼神,微微浓沉,就像是屋子里的光线一样,又暗又幽,影影绰绰地朦胧。
仿佛眼底被蒙上了一层黑罩,隔着那层罩子,里面什么都看不清。
“......”云姒轻咳了一声,默默地躲开了他的目光。
“相公,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我累了,想睡觉。”
这是她一贯的手段,乖一点,再撒撒娇,说不定就能逃过去了。
但.......
这种方法,有时管用,有时,却不管用了。
云姒被略微冰凉柔软的唇吻住时,只感觉到,他很生涩。
生涩得就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之前在山寨里的那一夜,只是因为药性的作用,本能驱使着他,才让他有了几分控制不住的感觉。
但现在,没有中药,他便还是不会做这些事。
只是生涩地贴着她的唇,笨拙得有些好笑。
云姒的长发尚未完全挽干,还有些湿,铺散在床铺上时,那秾丽的青丝映衬着她的眉眼,眼梢含水带笑,娇得就像是妩媚的罂粟花一样,散发着迷人又致命的气息。
她没有拒绝他的亲密,反而勾住了他的脖子,慢慢地回应。
相比之下,她则显得更有经验多了。
占据主导权的感觉,不是一般的好。
被压的小妖精,微微眯着媚眼,指尖都透着漂亮的粉红。
空气中淡淡的花香,在无形之中逐渐变得浓郁幽沉,越发地刺激人的神经脉络,刺激着内心的躁动。
事情逐渐变得不对头时,云姒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丝清明。
但很快,她沉迷在了这种占据主导权的感觉里。
眯着眼睛,享受至极。
她在想,她可是狐狸。
狐狸,怎么能被兔子吃呢?
妖精慢悠悠抚着书生的宽肩窄腰,勾得书生的双眼发红,力气瞬间变大。
别看他瘦,但是他那长达三个月的长途跋涉,身上若是没有点肌肉的话,是根本撑不过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林梨能一眼就看上他的原因。
云姒摸着满意,心情好,自然也就半推半就了。
衣衫半解时,她微微朦胧着眉眼,望着床帐顶,像是在发呆。
很快,屋子里出现了......XXXX的声音。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相公,我的(34)
告别了容礼之后,云姒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小世界,回到了桃林。
穿透桃林外面的屏障,往东边跑去。
红裙在漫天的桃花中飞扬,绚烂的颜色仿佛灼烧了空气中的那一片安宁。
铃铛声由远及近,清脆如磬竹,无形之中,将四周暗藏的力量波动。
远远望天,在桃林深处的某一处,浓郁的黑气已然喧嚣上了那纯蓝的天空,隐隐有要爆发的趋势。
强势而又霸道的神力,在十里之外,都能感应到它的存在和压力。
压得四下的生物惊慌失措,到处乱窜。
连不堪一折的桃花都难免其害,在半空中乱散,然后无力地被打在了地上。
云姒尚未靠近,便能感受到一股强劲的风扑面而来,压得她心头一惊。
神对妖,一直都是降维式打压。
即便是她妖力强盛,也敌不过远古神的致命一击。
生理性传来的恐惧,让她停下了脚步。
她远远地望着远处几乎要吞噬掉那一片桃林的至阴神力,手指微微收紧,谨慎不已。
她知道——这股力量,不是九歌的。
狂劲的大风刮来,就像是刀子一样,锋利无比。
云姒被吹得微微眯起了眼睛,抬手在面前挡风。
妖力快速凝聚,在面前出现了一层坚固的保护罩。
风力随即被破开,朝着两边的方向刮去。
刮在一旁的桃树上,崎岖不齐的树干上面,都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划痕。
至深至厉,势如破竹。
照这情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那位常年沉默,执着守着桃生的人所爆发出来的力量。
他是远古神,力量自然深厚如海。
云姒是妖,妖怕神。
她心下犹豫了片刻,然后还是朝着那方向跑了过去。
一声声的脆铃,红绳上似乎微微泛起了浅紫色的光芒。
云姒看见那道瘦骨嶙峋的黑衣身影时,他静静地站在了桃树下,看着那已经长高至四五米的树,一动不动。
真真就是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塑。
他的四周,全部都是阴凉的黑气萦绕,丝丝缕缕地,带着极大的攻击性。
面前的桃树,虽然已经长高了不少,但是不知为何,它的枝叶开始枯萎了。
原本该是生机勃勃的枝叶上,嫩芽早就变成了灰暗的颜色,眼看着就要干枯掉落。
有着胳膊粗的枝条上,没有了翠绿的叶子后,上面几乎都是光秃秃的,连躯干上都呈现了衰败褶皱的模样。
太阳能很好地照射到它的身上,但是它似乎已经死了,对外界毫无反应。
连那源源不断的神力输进去时,都像是无底洞一样,空空如也,掀不起半分波澜。
云姒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了那道身影的旁边。
恰到好处地保持着距离,启唇,“别输了,它没死。”
身影依旧静静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的话音落下,但似乎并没有流进他的耳朵。
置若罔闻,甚至连力量都没有波动一下。
云姒:“你再输下去,恐怕它真的要死了。”
相公,我的(32)
“理由?”他的反应比想象中的还要平淡。
云姒迟疑了一下,回答,
“我有一个朋友,出了一点事,我需要回去看她。”
“离开多久呢?”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问。
云姒想了想,“大概......要半年。”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她回去半天,想来这个小世界应该就已经是运转了半年了。
“半年?”放在她背部的手掌稍稍一停顿。
云姒额了一声,犹豫,“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或者一年?”
她也不确定情况到底怎么样,所以只能大概估计一个数。
不过,半年的时间,想来......也是足够了。
“总之......我会很快回来的,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云姒弯了弯眸。
“......”男人一阵沉寂。
掌心的温度显得有些淡。
“半年,还不够久?”
云姒大概也是心虚的,毕竟刚刚确定好关系,她转眼就说要离开。
但......没办法,她收到消息,说桃生有些突发情况。
虽然小桃生平日里总嘲笑她,也经常帮不上忙,但到底是她唯一交到的好朋友,云姒并不想它出事。
所以,她本想说让他好好考虑两个人的关系,若是他不愿意,她便可以先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等处理完小桃生的事情了,她再回来追他。
奈何,她没有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
既然关系已经确定,她本可以弄出一个分身在这里陪他,然后魂体离开。
但到底那只是一副行尸走肉,没有感情和灵魂。
九歌那么敏感,哪怕是失忆了,也未必不会发现其中的异样。
所以,思来想去,她还是老老实实说要离开比较好。
这样既不会惹他生气,她也能顺理成章地离开。
“总之,我会尽快回来的。”
云姒干巴巴地作了保证。
“我还要回来和你成亲呢,你等着便是。”
他微微沉默,松开了她。
光线昏暗,他的影子落在地上,看得有些不真切。
他安静地坐在了床边,淡问,“你要去什么地方?很远?”
云姒:“......嗯。”
“朋友是谁?叫什么名字?”
“......叫桃生,桃树的桃,生死的生。”
“男的女的?”
“女的......”吧?
一棵树,应该是不分性别的。
“......”又是一阵沉默。
云姒跟上前,也坐在了床上,抓住了他的手,微微摇,
“相公......好相公......”
她乖巧地靠在了他的胸口,任凭柔软的青丝垂落在了他的腿上。
光线朦胧,两个人之间挨得近了,自然也就更加暗了起来。
因为靠近,云姒甚至都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不是那种普通的皂角香,更像是雨后清新的青草香,沁人得不行。
云姒微微眯了眼睛,一只手开始慢慢覆上了他的襟带。
像是条灵巧的狐狸尾巴,只需要轻轻一勾,便能轻而易举地成功。
但,当襟带上的结被拉开时,只感觉腰腹间的衣裳瞬间松了。
窸窣的声音传来,她还没来得占便宜,下一秒,她的手被按住了。
他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喜怒不定,“不是急着要走?”
相公,我的(35)
这次,冰冷刺骨的眸扫了过来。
扫在她的脸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拿刀划破她的喉咙。
他很瘦,瘦得就像是死去了万年的尸体,皮包着骨,骨撑着皮,如同行走的骷髅般,深深的眉宇间,没有一丝人情味的波动。
他终于停下了,空气中的浓黑在逐渐消散。
手指至始自终都没有动一下,空洞的眼珠子里,干得仿佛什么都不剩下了。
他毫无感情地看着她,眼眶中什么情绪都没有。
只有一瞬间的怒火闪过,转瞬即逝。
云姒倒是不在意,对他微微一福身,说,“上神若是想救活它,不如先避退一步,容我与它单独相处一会儿,如何?”
依旧不动。
还以一种尖锐如刺的眼神射了过来。
云姒面色不改,只道,“我也是花,在这方面自然比上神懂得多。”
“更何况,它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是不会伤害它的,所以上神大可放心。”
还是不动。
“……”云姒微微沉默,
“上神不愿意暂时离开,那就是……不信任我了?”
“既然如此,那意思就是,不需要我的帮助?”
她故意问。
他空洞的眼珠子微微颤了一下。
在她作势要走时,他动了。
挡在了她的面前,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反应。
“救它。”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连声音都有股难听刺耳的嘶哑。
就像是常年没有加润滑油的锁扣,发出兹兹的音调。
他的脸很苍白,白得就像是一面涂了漆的墙面。
因为太过干瘦,他面部的颧骨已经彻底地凸显出来了。
两个眼睛深深地陷入了那两个眉窝里,眼珠子黑得就像是死人一样,恐怖至极。
云姒被一个神盯着,心里总有股想跑的感觉。
她忍住那种感觉,点了点头。
下一秒,他消失在了空气中,无声无息。
空气中原本还残留的浓郁雾气,现在也彻底散开,如影无踪。
他离开后,云姒那股想跑的冲动这才平复了下来。
她拍了拍胸口,感受着桃林里又重新恢复了安宁静谥的气息。
看了一眼面前半死不活的桃树,随即没好气,“行了,人家都走了,不用装了。”
桃树的枝条微微一动。
随即,桃树如云烟般化开。
蓦然一变,一位小小的,模样只有八九岁的绿衣小姑娘,躲在了一旁粗壮的树干后面。
探着圆圆的小脑袋,发平梳分为两侧,以翠绿的绸缎丝线结扎,挽成两髻,用桃叶装扮着,娇俏又灵动。
她扒着褐色的树干,两只小手纠啊纠,杏眼澄然如水,干净得不可思议。
见云姒的眼神扫过来,她又缩了一下,皱皱鼻子,一身浅绿色的翠水薄烟纱衬得她如邻家女孩般水灵,明媚得充满了生机。
“姒姒......”她微微委屈地低下了头。
脸上尚未褪去的婴儿肥,更显得她的脸白白软软的,就像是包子一样。
云姒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走了过去。
“我就知道,你应该已经能化人形了。”
相公,我的(36)
“不过,化人形就化人形,为什么要装死?”
“......”小桃生姑娘,被她提溜着衣领,戳戳自己的小手,郁闷,
“其实我也不想的,但是吧......他总盯着我看,我不敢化人形。”
“为什么不敢?”
“......就是不敢。”她的个子不高,整个都还是处于小孩子的状态。
虽然她已经有快将近一万岁了,但是模样变成了小孩子,她也没办法。
云姒提溜着她,上下看看,有些新奇,
“桃啊,别说,你一身绿裙子还挺好看的。”
“不过你不是桃花么?为什么是绿裙子呢?”
某被提溜在半空的桃:“......你先放开我。”
“哦。”云姒很好说话地松开了她。
某白白软软的桃姑娘,白了她一眼,然后认真地将自己的衣领摆弄整齐,一本正经,
“我是桃树,桃树不等于桃花。在未开花之前,我当然就是树的状态啊,你见过有粉色的树?”
云姒蹲下身子,托腮看她,“当然有粉色的树,之前在百树园里,我就看到有不少粉色亮晶晶的树。”
“......哦,”小桃生面无表情,“你不说我都忘了,那次你偷摸闯进百树园,被发现了之后,还是九歌大人去领你回来的。”
“当时你想偷蟠桃不成,结果还像个小崽子一样被大人提了回来,罚抄戒文十遍,我记得你当时手都快抄断了。”
云姒:“......”
日常的两花互怼现场,也不知道是谁赢了谁。
“得了,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可以走了。”
云姒顺手摸了一把她白白软软如包子般的脸蛋,没好气。
“手感真好,真想天天揉你的包子脸。”
小桃生正想发怒,但听到她要走了,立刻就抱住了她的手臂,小嘴微瘪,
“你别走!”
“或者......你带我走!”
“带你走?”云姒挑眉,“我要是把你带走,夙离来找我算账怎么办?”
“能怎么办就怎么办。”小姑娘白生生的小脸都可怜了起来,
“姒姒......好姒姒......你怕什么?你有九歌大人护着,他根本不可能把你怎么样的。”
云姒摆手,“九歌现在在小世界磨炼,就算我出了事,遇到了麻烦,他也不会知道。”
“更何况,按照辈分来说,夙离比九歌大一辈,九歌既然唤他为叔叔,那当然是尊敬他的。我要是贸然惹怒了他,只会让九歌难做。”
“所以,我才不要惹麻烦上身呢。”
她又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出来,夙离对小桃生的重视程度。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如此在意,若是桃生无缘无故不见了,他定会把怒火全然发泄到她的头上。
到时候就算是有九歌这一层的原因,他也未必不会对她出手。
与其如此,她还不如不要插手管桃生的事。
反正他如此在意她,应该是不会伤害她的。
“那,若是他找你算账,你就说是我自愿跟你走的,如何?”
小桃生姑娘眼神巴巴的,紧紧地抱着她的手臂,生怕她把自己落下。
相公,我的(37)
云姒停顿了两秒,狐疑看她,“你为什么总想着跑呢?”
“他对你不好么?”
小桃生脸蛋一僵,眼神一下子就变得躲闪了起来,
“没......没有啊,他对我......还行。”
“既然还行,那为什么要跑呢?”
云姒发现她总是在有意无意地避开他。
在之前还是一株小白花的时候,她虽然不能化出人形,但还是能说话的。
可在他面前,她似乎并不想暴露出她会说话的能力。
哪怕是要被太阳晒干了,又或者是有什么其他不舒服的,她宁愿自己忍着,也不开口说一声。
明明,只要她说一声,他应该就会改了的。
可她就是不说话,甚至似乎想一直隐瞒着这件事。
待她好不容易长大了些,力量足够幻化出人形了。
虽然还是幼童的模样,但相较于之前不能动的植被状态来说,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愿意他面前幻化。
而是等到了云姒来,打发了他离开,她才第一次幻化出人形。
这么想起来,他们之间......可真奇怪。
“你不喜欢他么?”云姒好奇问。
小桃生抱着她的手臂,小脑袋搭在她肩膀,声音很小,“还......还行。”
“什么叫还行?”
桃生沉默。
还行就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云姒更不明白了,
“既然不讨厌,那为什么总想着不告而别?”
“他照顾了你这么久,或多或少也算是你的一个......守护神?”
“就算要离开,那是不是,也要当面和他说一声?”
他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若是当面说清楚了,想来......也就能自然而然地离开?
“姒姒......”她欲言又止,“有些事情......不是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当面说的话,恐怕事情会更乱。
云姒:“我知道事情不会像我说的这样简单,但你不把全部事情告诉我,我也只能依照我所看到的来分析。”
“当然,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每个人都有秘密,我尊重你的意愿。”
云姒顿了顿,看她低下头沉默的模样,叹气,
“不过,你确定,真的想不告而别么?”
小姑娘的脑袋低低的,眸光微微闪了一下,还是沉默。
云姒等着她的回答。
“如果你真的想的话,我们既是好朋友,我......可以带你走。”
桃生猛地抬头,“真的?”
云姒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果然,你就等着我的这句话呢吧?”
“我带你走,真的就是顶风作案,在狮子头上拔毛,要是被他发现了,我肯定会被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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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简单说一下哈,
之前桃生出现得少,是因为我觉得一棵树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一棵树,动不得走不了,剧情说得肯定也是干巴巴,感情线也根本不可能。
所以在桃生幻化成人形之前,她的相关剧情是不会有发展的,也一度成为停滞状态。
知道大家看得着急,别急哈,化成人形之后,她的剧情准备开展了。
相公,我的(38)
小桃生亮晶晶地看着她,随即乖巧地蹭了蹭她的肩膀,笑嘻嘻,
“没事没事,我相信你不会有麻烦的。”
“当初你偷偷闯进百树园,惹得南海娘娘大怒,说是要将你挫骨扬灰,结果九歌大人去了,那还不是三两句就摆平了?”
云姒:“……”
“放心,”小桃生高兴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实在不行,你就说不知道我跑哪里去了。”
“总之,我肯定不会给你和九歌大人添麻烦的。”
云姒:“……我还是觉得就算你要离开,也应该和他说一声再见。”
她无奈摊手道,“好歹人家也守了你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那么一点点苦劳,你不告而别,总感觉不太好。”
“而且人家也没伤害你不是?”云姒顺手捏住她白白软软的脸,在对她说教。
“人家对你多好啊,把你带来这里,每天给你浇水施肥。虽然频率是过分高了些,但是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你说是不是?”
“现在好不容易化形了,你要离开,其实也无可厚非。但是吧……人家守了你这么久,你好歹说一声再见嘛,不然,显得你多无情?”
扎着两团发髻的桃生小姑娘,微微哼了一声,抬起了下巴。
看样子,似乎是不管不顾了,“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想和他说话。”
“你别说了,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她捂住耳朵,像极了正在闹脾气的小公主。
云姒:“......”
“总之,姒姒你就别担心我的事了,这些我都心中有数的,嗯嗯嗯?”
绿衣小姑娘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小宠物一样看她。
云姒沉默了一下,与她对视。
两朵花对视着,中间有种迷之安静。
很久之后,云姒微微张口,伸出了手指。
细长柔软的手指,定格在半空中,凝滞住。
桃生以为她又要戳她的脸,腮帮子顿时一鼓,有些不高兴了,
“坏姒姒,差不多得了啊,按照辈分,我可是比你大上不少呢!别总是没大没小的。”
她肉呼呼的小手将她的手指拍掉。
“虽然现在我有求于你,但是你别忘了,之前是谁,犯了错误的时候总找我打掩护。”
“这么算起来,你还欠我不少人情呢!”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就像是春日里的青梅一样,散发着鲜嫩多汁的香气。
加上尚处于稚童的语调,让她原本气恼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猫崽般的软气。
奶凶奶凶的,配上那张包子脸,显得更讨人喜欢了。
但......尽管如此,云姒还是轻咳了一声,拳头掩在唇边,垂下眼睫,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咳......咳咳......咳咳咳......”
她咳嗽得有些用力。
就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桃生微微一愣。
独特的花语,在两朵花之间无声传递。
背后静悄悄的,诡异至极。
【桃儿,现在不是我不帮你了。】
【!!!姒,你可以帮的。】
【不不不,刚才也许还能帮,但现在......我觉得,帮不了了。】
相公,我的(39)
桃生:“.......”
云姒站了起来,对着桃生背后的方向福身。
行了一礼之后,她道,“上神,若是没有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话音刚落,她的手臂瞬间就被拉住。
一身浅绿色罗烟裙的小姑娘,巴巴地盯着她,小嘴都委屈了。
【姒.......】
云姒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拉开了她的手。
好心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我在小屋门口等你一刻钟,你们好好谈一谈。”
桃生:“......”
眼看着那一抹嫣红的身影转身,离开,消失在了林子深处。
在原地干站着的小桃生,低下头,两只手揪着自己的裙带,沉默。
安安静静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色身影,就无声地站在了一棵桃树下。
身影一动不动,那视线,就毫无情绪地落在了这一处。
像是木头一样,死寂的眼珠子里,没有丝毫波澜。
形同行尸走肉的神,容貌偏向于至暗的阴柔,墨色长发搭在他瘦骨嶙峋的颧骨上,肤色苍白近透明,薄如蝉翼。
他静静地望着空地中央,穿着浅绿衣裙的小女孩,猩红的唇依旧是平淡得没有一丝弧度。
永远冷淡,永远没有反应。
只知道,要守着她。
桃生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地面,开了口,“我想离开。”
她言简意赅,说完就走。
走了两步,她身后的脚步声也响了起来。
慢慢地,步伐平稳。
跟着她,她走一步,他就走一步。
“......”桃生闭了闭眼睛,脑门一突,
“我的意思是,我想离开,你不用跟着我。”
背后跟着的人依旧冷淡沉默,毫无反应。
桃生再走,但下一秒,他也跟着走了一步。
听不进去她说的话,仿佛已经认定了这件事,一定要跟着。
小姑娘俏眉一竖,回头瞪他,“我说了,不要跟着我!”
他依旧死寂似水。
深深陷下去的眼窝里,两颗眼珠子一动不动,静静看着她,像是听不懂她的话一样。
他很瘦,瘦得身上仿佛都只剩下了骨头架子,浑身的死气充斥在衣摆间,平淡得像一滩死水,一丝生气都没有。
苍白到近乎透明的面容上,只有唇色是红的,就像是被抹上了鲜艳的血一样,有种触目惊心的刺眼。
他很安静,整个人如同破布娃娃一样,仿佛都没有了自己的意识。
直至小姑娘的目光凶狠的扫过来时,他的眼睫才微微颤动了一下。
幅度很小,没有一个人能察觉。
桃生也不怕会不会惹怒他,凶完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想跑起来时,转头一看,他又跟上来了。
也是,他是力量深厚的上古神,若是想跟,她又如何能摆脱?
桃生抿抿唇,腮帮子都有些恼怒地鼓了起来。
“喂!你是听不懂人话么?”
“......”依旧沉默。
“我让你别跟了,我不需要你保护。”
“......”还是沉默。
“我要走了,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该往哪来的,就往哪去,好么?”
“......”
相公,我的(40)
桃生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
他那般执着,认定了一件事就死不放手。
简直……
……
……
云姒坐在秋千上,微微摇荡着,看着一前一后的两人,一时无言。
桃生看见她,明显心虚。
戳戳自己的小手,迈着小短腿跑到她的秋千面前,笑嘻嘻,
“姒姒啊……咱们走吧。”
云姒扬扬眉,下巴一抬,指向跟着她的人,
“那他怎么办?也跟着你?”
桃生额了一声,不说话了。
转头偷偷瞄他一眼,然后飞速地回头。
“我......我也不知道。”
【主要是,我也甩不掉他。】
云姒:【......你没和他道别么?】
两朵花又开始用非人类的语言交流了。
【我说了啊,让他别跟着我。我还特地强调了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让他打哪来的就回哪去。】
【然后?】
【然后他不听。我让他走,他就是要跟着。偏偏,我还打不过他。】
【哦,这倒也是。你一株刚刚化形的小桃妖,别说他了,你连最普通的那些妖精都打不过。】
桃生:【.......姒,人身攻击就过分了。】
云姒:【所以他也要跟着我走?】
跟一个就算了,还来一个?
他们这是打算组团去旅游?
桃生迟疑:【我......我不知道。】
【要不.......你去赶走他?】
云姒用一副你是不是疯了的眼神看她。
桃生也知道不太可能,所以心虚得不行。
但转念一想,她忽然就挺起了腰板,理直气壮,【其实这件事也不能怪我。之......之前我让你赶紧带我走,你又不同意。】
【你看看现在好了吧?现在见面了,他非要跟着我,我和你又打不过他。他要跟着,那......那我能怎么办?】
云姒无辜:【我怎么知道你和他之间的事?你又不说,我只是在告诉你不告而别不好。】
桃生的腰板直接一虚:【那......那......那有些事情就是说来话长的嘛,我可以以后再告诉你。】
【还是算了吧,知道得太多,我怕死得早。】云姒摆了摆手,从秋千上利落地跳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既然他非要跟着你了,那你就自善其身吧。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那......那我怎么办?】桃生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有些急。
云姒收回了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语重心长,
【跟的人太多了,你们两个是打算做两只大灯泡?】
【再说了桃儿,你跟着我无非不过是想躲着他。但既然现在他已经跟着你了,那你随我走的也没什么意思了,不是么?】
桃生沉默。
见她不说话,云姒继续道:【虽然不知道你和他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作为过来人,我奉劝你一句。如果你和他之间有什么误会或者恩怨,还是早早解开为好,而不是这样东躲西藏。这样你不好受,想必他也不会高兴。】
“他才不会不高兴呢。”小桃生心直嘴快地嘟囔道。
云姒顿了顿,【总之,有些事情别总想着跑。跑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相公,我的(41)
经历了许多,当年懵懵懂懂的小妖精,不知何时,已经能渐渐理性地分析问题了。
她淡然地抬眸,看向了不远处安静站着的男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似乎出了神,唇角有些上扬。
“若是有误会,说开了就是,你知道么?生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她的声音如水一般轻柔,似乎还带着几分隐隐的暖意。
平淡间,仿佛藏了浅浅的轻叹,敛着明了和恍然。
桃生听着,更郁闷了。
她不想明白。
“行了,不跟你说了,我真的要走了。”
云姒象征性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没有废话太多。
一道红光闪过,她的身影消失。
待她离开后,桃生站在还在晃荡的秋千边,郁闷着小脸,一言不发。
气鼓鼓的,看着更像是包子了。
“重色轻友的臭姒姒!”
她跺了两下脚。
精巧的翠绿锦绣罗裙,就着她的动作摆动。
她鼓着包子脸,盯着那还在晃动的秋千,满脸不开心。
想了想,她气呼呼地,想爬到秋千上。
秋千是九歌大人专门为云姒做的,高度正好适合云姒。
但换成了矮小的桃生之后,爬上去就有些费劲了。
尤其是,她的妖力薄弱,尚且飞不起来。
桃生尝试了两下,白乎乎的小手抓着秋千绳子,却怎么都爬不上去。
这下她更气恼了,正想放弃。
不想,她的身体忽然腾空而起,被慢慢地放在了秋千上。
腰间是浓郁的黑气,柔和地缠绕着她,就像是藤蔓一样。
“......”桃生板着小脸看向了那桃树下的黑影。
他依旧是那一副死寂平淡的表情,静静地看着她,就像是雕塑一样。
半空中的桃花缓缓飘落着,却始终落不到他的身上。
他就这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黑衣白皮,满身都是灰暗沉重的色调。
让人看不出来他是神,反倒以为会是.......一具尸体。
他的眼睛里似乎很久都没有色彩了,永远都是那副麻木不仁的模样。
桃生腰间的黑气逐渐散去,消失在了空气中。
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抓着秋千绳,两条小短腿在半空中晃荡。
沉默地与他对视了很久之后,她忽然像是有些挫败地低下了头。
安静地摇晃着秋千,声音很低,“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还真是个......”
笨蛋。
她叹了一口气,又看向了他,
“喂,你过来。”
“我们,谈谈。”
姒姒说要谈,那就......谈谈。
总归,是躲不掉的。
一旁的桃树上,花瓣又随着风飘落了下来。
花落花开,缘起缘灭。
秋千中的那一抹浅绿,象征着美好的生机和活力。
她安然注视着他,他亦回眸。
秋千在半空中摇着小小的弧度,罗裙也依着那弧度无声飞扬。
微微晃神之间,那道寂寥的身影在停顿了许久之后,终于动了。
一点一点地走近,步履缓慢。
花瓣落下时,挡住了那几分景色。
枝叶上的鸟儿也悄然缩回了脑袋,不敢再看。
一切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相公,我的(42)
京城,已经到了严酷的冬季。
冬天下着雪,呼呼的大风刮过来时,就像是刀子一样,划在人的脸上生疼。
雪下来时,也总是下得又大又猛,白雪铺满了那四通八达的屋檐,将那青瓦片上都变成了纯净冰凉的颜色。
雪被风吹着,时不时还夹杂着冰雹,斜斜地落在地面上,将地面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鹅绒毯。
外面下着雪,严寒酷冷,但皇宫内,金碧辉煌的御书房里,还烧着热气腾腾的地龙。
地龙将无比温暖的温度带到了整个宫殿内,连带着窗边的裱花,似乎也要被这暖洋洋的热气给融化了。
御书房内很安静,静得连笔墨纸砚落下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仔细一听,还有细微的瓷杯盖的碰撞声。
青花白瓷茶杯里袅袅升着清香,如玉的长指托着茶低,乍一看之间,竟分不出是瓷白,还是指白。
书房内静了片刻,
很快,梨花檀香木制的御桌上,沉厚的声音传来,在笑着,心情很是愉悦。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天子,坐在龙椅上,双手撑开,看着面前铺开的一份奏折,笑道,
“爱卿实在是深得朕心,提出的这一计策实在是妙!妙极了!”
“陛下谬赞了。”温和如雪的清冷嗓音传来,带来低低的磁性,不谦不卑,温文有礼。
窗外的雪影时不时地打落在纸窗上,连带着那一道音色,仿佛也沉醉在了那雪景里,相融相织。
“微臣只是将民意代为传达给陛下,这番心思,自然是算不得在微臣头上的。”
天子面色更是愉悦,将奏折合上,说,“爱卿不必如此谦虚,这番锦囊妙计是不是你的,朕心里自有数。”
“爱卿提出的这番计策,如此一来,西北部的赈灾一事也可以提上日程了。这件事既然是你提出解决方案的,那就交由你去办吧。”
明亮的烛台燃着光亮,修长的身影从座位上起身。
影子微微拉长,雪白的背影如雪松一般清雅脱俗,缓缓行礼,
“臣,遵旨。”
......
......
“公......公主,您慢点——”
下着雪,御书房外面,一众人小跑着,跟在一名盛装女子后面,呼喊。
昭阳公主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提着裙摆,像是百灵鸟一样步履轻盈地跑到了御书房门口。
外面的雪下得大,但是她身上却是单薄的,没有披着厚厚的斗篷。
后面一行跟着的宫女,火急火燎地跟上来,将狐裘给她披上。
但是昭阳公主不耐烦地将狐裘拿开,然后站在御书房门口,伸长脖子,问门口守着的李公公,
“李公公,容礼哥哥还在里面吗?父皇还在和他商谈么?”
昭阳公主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女儿,李公公自然不敢怠慢,躬身恭敬道,
“公主,容大人方才便离开了,您来晚了一步。”
“什么?走了?!”朝阳提高了声音。
她跺跺脚,有些恼怒,“怎么就走了?往日,他不是还要在待上一会儿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