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枷锁(26)(加更)
沈先生在那一段时间里,一直在重复不断地做着那样一个重复的梦。
到处都是残暴的罪行,到处都是互相在撕咬啃食。
漫天的红血,就像是无形之中的毒药,在无声浸透着他的理智,刺激着他的大脑。
他开始尝试着在梦里杀人,开始尝试着看着自己的双手布满鲜血。
那黏腻的血液,是冰凉的,没有温度的。
连带着他的手指,仿佛也彻底沾染上了那冰凉的温度,挥之不散。
他开始体验到了杀人的快感,开始喜欢上了这样冷冰冰黏腻的温度。
在梦境里,他感觉自己已经寻找到自己想要的了。
内心里隐隐约约的渴求,逐渐被他失控的理智放大,放大,再放大。
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
他想牢牢抓住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所以只能不停地杀人,不停地用杀人带来的快感,来弥补内心所空缺的那一部分。
杀……杀……杀……
梦境开始侵蚀了他的大脑,开始指控他在现实生活中对活体下手。
活体越是挣扎,他就越是兴奋,越是能感觉到,内心的某一处空缺被填满了。
但这样子,远远不够。
仅仅只是一次的话,只能满足一周。
一周之后,内心原本该被填满的那一处,就像是个无底洞一般,将那一点点的满足吞噬完毕。
然后,那里留下了更大的空洞,留下了更大的怅然若失和不满足。
就像是毒品一样,需要不断地补充快感,才能使心脏不那么难受。
心理加上生理的作用,不断驱使着他,如同杀人机器一样,手起刀落,毫不眨眼。
每晚的梦境不断重现,他就不断在梦里和现实中杀人。
当然,即使是杀人,身为医生,沈先生的强迫症要求他切割完整漂亮,不留难看伤口。
他越发疯了魔,手上的鲜血越来越多。
医院里,大街上,商场内……只要是遇上他勉强能看得过去的骨骼,他就会动手。
仿佛梦境与他融为了一体,再难割舍。
到后来,他一共折磨过多少活体,已经数不过来了。
他也越发沉浸在这场游戏之中,不可自拔。
直至最后,终于有一天,他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又看着水桶里被装满的肉块,忽然发现,内心的空洞已经无法被填补了。
杀人的快乐和刺激,根本就不是他内心里想要寻找的东西。
他只是一直在那它们来当替代品,一直在麻痹自己。
但麻痹总是有时效性的,甚至还有耐受性。
用得多了,就不管用了。
他想要什么?
他不知道。
仿佛话已经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他想要的不是刺激,也不是杀人。
他什么都不想要,就只想要那说不出的感觉。
就像是森林里迷了路的小鹿,到处横冲直撞,惊扰了其他生灵,却始终找不到家。
他说不出自己想要什么,也厌倦了这种恶心的刺激。
所以,他开始停手,开始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种感觉。
罪恶枷锁(27)(加更)
他自首了,然后进了监狱。
监狱里的单人牢房很小,小得只有方寸之地。
他想一个人在那里待着,哪里都不想去,什么都不想做。
甚至,他开始觉得,死在那里,也挺好的。
梦境依旧在每天做着,像是恶鬼一般,阴魂不散。
它就像是一把钻子,在不断地加深着他内心的空洞和不知所终。
一种说不出的失去感,在不断地膨胀,发酵,侵蚀着他的内心。
直至.......
......
......
翻到最后一页时,公寓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到了深夜三点。
三点钟,正是夜深人静、入梦的好时候。
果盘上的水果,已经吃完了,杯子里的茶水,也一滴不剩。
云姒的视线停留在电脑屏幕上,久久未动,就像是一尊雕像一样。
沈知初还没有回来,但给她发了短信。
说是早上七点回来,会给她带早餐。
云姒慢慢靠在了椅背上,戴着眼镜,抱臂。
眼底微微闪烁,神色不明。
过了很久之后,她轻轻地合上了电脑。
随后,她拿起了手机。
“之前的事,我答应你。”
一句话,发了过去。
沈先生没有立刻回,看样子,要么是睡了,要么就是......还在忙。
......
......
莫维尔医院,高级VIP手术室门口。
冰冷的走廊外,门口上的手术灯静静亮着红光,倒映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就像是死神挥舞着的镰刀,没有一丝温度。
门外的等候座上,总统夫人,秘书和助理,都坐在了那里,焦灼不安地等着。
手术灯依旧是红色,意味着里面的手术还没有结束。
从晚上八点到现在,手术整整已经持续七个小时了,中途一个医生都没有出来。
偶尔有护士出来拿东西时,也是说不清楚,只说里面情况不错,相信沈医生就好。
外面的人都没有说话,走廊里特警持枪把守着,整条走廊,仿佛都沉寂在了压抑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夜幕也渐渐从深色变成了浅色。
太阳快要出来了,东边的一抹光也几乎要乍现。
手术室门口的红灯,终于在某一秒时,灭了。
一瞬间,从红灯变成了绿灯,昭示着——手术结束。
手术室门外守着的人,一瞬间齐齐地站了起来。
总统夫人彻夜未眠,有些低血糖,旁边的秘书扶着她,站在了门口处,透过门口的窗往里翘首以盼。
很快,穿着绿色手术服的男人走了出来,戴着口罩,只露出了一双冷淡的眼睛。
“沈医生,怎么样了?手术还算是顺利么?”
总统夫人急切问。
沈医生将手套脱下,语气平缓,
“夫人请放心,手术一切顺利。病人现在需要进重症病房观察三天,若是这三天内情况良好,也便可以转入普通病房等待康复了。”
闻言,总统夫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上帝保佑,上帝保佑。”
“沈医生,实在是谢谢您了,这场手术,辛苦您了。”
“夫人不必客气,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罪恶枷锁(28)(加更)
沈医生看了一眼总统先生旁边的贴身助手。
助手点了一下头,将他请到了一边。
“沈先生,您吩咐的我们都已经处理好了,以后警方的犯罪记录上,不会再出现您的记录。”
“当然,您在特斯梅拉监狱里的一切,也将被全部抹去,从今往后,您就是一名自由守法的好公民。”
“如此,便多谢总统先生厚爱了。”
沈先生微笑道。
“沈医生不必客气,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毕竟,那么普通人的命,哪里有总统的命珍贵?
......
......
早晨八点,云姒是被一阵密密麻麻的亲吻给吵醒的。
那温热的濡湿感,亲吻上了她的脸颊,冰凉的手伸进了被子里,像是一条灵活的蛇。
云姒昨夜睡得晚,所以被吵醒时,也是迷迷糊糊的,无意识地抱住了某个不安分的人。
依旧是没有洗漱,就被亲住了。
某个人也不嫌弃,在两个人嘴里不断交换着细菌。
云姒困倦地睁开了眼睛,鼻子动了动,似乎在嗅他身上的味道。
“你去医院了吗?”她含糊问。
他身上有股消毒水的味道,与他原本清润的气息夹杂在一起,就像是薄荷一样,有股透心凉的感觉。
男人低低地嗯了一声,像是抱着自己心爱的洋娃娃一样,一直在亲。
亲得云姒脸上都是他的味道,仍不满足。
云姒打了个哈欠,随手将他踢开的被子拉好,盖在了他身上。
抱住他,心安理得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缩着,软绵绵道,
“加班加到现在,累不累?”
也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像等候丈夫回家的小妻子,温馨又自然。
就像是没有支撑的藤条,在柔弱无骨地攀附着他,依赖着他。
马不停蹄赶回来的沈先生,动作停顿了整整好几秒,像是怔住了。
“好啦,加班这么晚,睡一觉好么?”
云姒又闭上了眼睛。
抱着他,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八点钟,正是一天之内最好工作的黄金时间。
沈知初原本想着,回来做早饭给她吃,顺便躺在床上做一做舒服的事。
却没想到,她一句话,便让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累了。
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好累。
就像是浑身都失去了力气般,绵软软的,一点都使不上劲。
只想安安静静地躺着,什么也不做,然后好好地睡一觉。
仿佛之前所经历过的,都只是一场梦,虚无缥缈,什么都不真实,什么都没落下。
只有现在,躺着,怀中抱着一个软软的女人,被她拍着背,说他累了,该睡觉了。
忽如其来的真实感,还有一股饱暖的酸胀满足感,仿佛就瞬间填满了内心失去的那一角。
空荡荡的那一处,像是被一双柔软的手拂过,所到之处,如万物复生般,绽开了鲜花。
曾经那说不出来的感觉,怅然若失的空洞,寻寻觅觅想要寻找的东西......
似乎在这一瞬间,如云雾般被拨开,乍现了万丈光芒。
罪恶枷锁(29)(加更)
沈先生睡着了,睡得很沉。
在这样阳光明媚的清晨,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夏日里,他睡着了,睡了很久。
久到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仿佛浑身上下的肌肉都舒缓了下来,没有一丝力气。
他就像是一个在外奔波劳累的人,流浪了很久,却始终找不到回家的路。
终于有一天,回到了家时,他倒下,卸下了所有内心的茫然和空洞。
温暖如泉水般缓缓流淌进他干涸的心脏,他就像是快要干死的鱼,回到了自己的港湾。
舒适地伸展着尾巴,畅快地游动。
云姒再次醒来时,沈先生还没有醒。
甚至,还没有半分要醒的意思。
但睡归睡,他依旧抱着她,就像是锁链一样,束缚得密不透风。
沈先生的碎发凌乱了些许,眼镜也被摘了下来,放置在了一边。
温文尔雅的容貌,完整地显露了出来。
云姒单手撑着自己的脑袋,盯着他看,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待沈先生的眉头微微蹙起之时,她伸出小手指,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一道红光钻入,像是小蛇一样,灵巧至极。
很快,沈先生漂亮的眉舒缓了下来。
手臂的力道也更加地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胸膛里。
云姒的手缓缓地覆上他的心脏,像是在感知什么般,闭上了眼睛。
慢慢地,红光与他心口的紫光顺畅地开始融合,杂糅在了一起。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密不可分。
神的力量,尤其是纯净圣洁的神,素来与妖不可交融。
但现在,两方力量已经完全没有了排斥。
就像是同根而生的相伴体般,亲和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纯净圣洁的神力,像是柔软的藤蔓一般,缠绕住了她的手指,蔓延到了她的手臂。
而那虚无妖冶的红光,则可以探入他的心脏,深入他的心脉,直至与他的魂体彻底交融。
他的神魂没有对她产生排斥,甚至在欢迎她的到来。
云姒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底复杂到了极点。
她收回了手,妖力消失。
与此同时,纯净的紫色神力也重新回到了男人的体内,无声无息。
云姒缩着手,手指微微抖着,视线久久停留在沈知初的脸上,一动不动。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沈知初一直以来做的梦,应该就是她曾经在地狱里经历过的场景。
当初她刚刚化成人形,所有恶鬼都垂涎她的功效,都想来欺负她。
她只能动手,只能那些讨厌的鬼通通杀掉。
她还记得,那时候的地狱,天是红的,地也是红的。
她的出现和厮杀,让漫天的彼岸花开始疯长,不断吞噬着恶鬼的残肢作为花肥。
那时她杀红了眼,心中只想着毁灭,从来都不知道仁善规矩是何物。
那一场画面,也从此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记忆里,成为了最不想回忆的过去。
但现在,这样的回忆出现在了他的身上,还是以梦境的形式出现......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和她之间的羁绊,已经开始越发地深入?
罪恶枷锁(30)(加更)
云姒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一个是神,一个是妖,明明根本就不可能。
但现在,他开始有了一小部分她的记忆,她也能透过梦境,看到他曾经的回忆。
他的神力能与她的妖力相融,她还能在他危险时感到心悸,在他难过时感受到疼痛。
这难道就是曾经她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共生?
共生,以血肉为引,魂体为誓,相羁相绊,相互依存。
若一方有难或者死亡,那无论另一方是神,魔,妖,还是人,都会随之而去,无法独活。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可以看成是一份祝福。
但实际上,这其实是一种被三界绝对禁用的诅咒。
因为这种共生,一旦形成,便无法被破解,无法割断。
无法独活意味着——双方都要拼尽全力保护对方,永不背叛。
一旦背叛,那便是——玉石俱焚。
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命系在别人身上,不管是谁。
云姒向来无拘无束惯了,对于这样的束缚,心里说不上是排斥,但也绝对有些不舒服。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改变。
甚至,她都无法判断——这件事,九歌到底知不知道。
云姒垂下眸,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脑袋抵在男人的胸膛,小声嘟囔,
“反正,就算是形成了,我也不亏。”
他实力比她强,就算是遇到危险了,她死不死无所谓,反正他要是想活的话,就一定得护着她。
如此想来,心里有些不舒服的小妖精感觉好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这个羁绊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但仔细想一想,这种事情左右也是厉害的一方吃亏。
到时候,她大概就是......躺赢?
......
......
沈知初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中午,刚好到了饭点。
醒来时,怀里已经空了,身旁也是冰冰凉的一片。
房间里开着空调,呼呼地吹着,他身上还盖着一张薄薄的被子。
外面太阳大,所以卧室里的窗帘已经被拉起来了。
沈知初下床,走出了卧室。
正好,厨房里传来了饭菜的香味,袅袅飘出来,带着几分居家的烟火味。
“你醒啦?”
穿着一身清凉T恤短裤的女孩,端着两碗清粥走了出来。
她扎起了马尾,露出了嫩白的脖颈和秀气的耳朵。
肥肥宽大的短裤下,两条腿又细又白,明晃晃的,好看得紧。
“因为外面挺热的,天气预报说差不多有三十五度左右,我想着你刚刚起来,大中午的,可能太没什么胃口吃饭,所以我就煮了点粥。”
她一边摆着筷子,一边道。
餐桌上摆着清爽的小菜,还有清蒸鱼和酸辣土豆丝。
白粥配这些清淡又有些滋味的菜,足够丰盛了。
沈知初看着她,忽然上前。
从背后抱住她,脑袋也抵在了她肩上。
双臂紧紧地环着她的腰,有些用力。
“......”云姒愣了愣,转头看他,“怎么了?”
难道他又做梦了?
刚刚睡醒的沈先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就觉得,若是能一直过上这样的生活,便好了。
罪恶枷锁(31)(加更)
他愿意放下手术刀,甚至愿意拿自己顺风顺水的生活来换。
也许曾经有个人说的很对,他就是太寂寞了,需要有一个人来陪着他。
也许有一个人来陪着他,他就不会再这样找不到目标,浑浑噩噩地活着了。
刚刚睡醒的沈先生,就像是一只莫名柔软乖巧的大狗狗,一句话不说,但却能让人感觉他的态度越发地温柔。
一道轻轻的吻落在了云姒脸颊上,他微笑道,
“云小姐,若是方便的话,我想帮你增强一下免疫力。”
云姒:“什么?”
她的脑袋被按住,随即,清凉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湿润又缠绵。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赋加成,沈先生在学习方面,进步总是格外地神速。
不到一会儿,便将云姒亲得红了脸,连身子都微微软了下来。
云姒在被亲时,还在想,原来他指的增强免疫,是这个意思。
亲就亲了,还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实在是......
“云小姐真乖。”沈医生摸了摸她的脑袋夸赞。
云姒:“......”
“你别叫我云小姐了,唤我姒姒就好。”
每次听着他一本正经客气地唤她云小姐,但又亲亲抱抱的,总感觉有些奇怪。
沈先生笑了,点头,从善如流,“姒姒。”
“......”云姒抿了抿被亲红的唇,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以后你唤我姒姒,我唤你为阿初?”
“好,姒姒。”
......
......
用餐的时候,
沈先生像是不经意地问,“姒姒经常做饭么?看起来你很熟练。”
云姒想了想,摇头,“不经常,偶尔做。”
前几世,只要生活比较富裕,便是佣人来做。
若是小康家庭,那便是他来做。
上辈子宋景一直在她身边,虽然他比较迟钝,也比较慢吞吞的,但在两个人的伙食上,也依然还是他来负责。
她不做,但是会在一旁看着,帮忙。
久而久之,她也还算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厨艺。
今天忽然想要自己动手,是因为看着他太累了,不想他起床了还要做饭。
她觉得反正自己有空,便好好做一顿,让他能休息休息。
“怎么了?不好吃么?”云姒问。
沈先生抬起眸,深邃的眸色让人看不清里面的内容。
他温和地微笑,缓缓道,“没有,我只是很意外,姒姒竟然会做饭。”
云姒:......?
这叫什么话?
似乎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沈先生慢条斯理道,
“我以为,像姒姒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是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云姒眨眨眼,不明白,“漂亮和不沾阳春水之间,并没有关系啊。”
九歌也特别好看,但是他也会做饭。
别说阳春水了,他连桃花酥都做得特别好吃。
所以她一直觉得,又好看又会做饭的美人,才更加地吸引人。
沈先生也没辩驳,只笑了一声,“也许吧。”
云姒抿了口粥水,微微晃腿,道,
“不过呢......我的厨艺也就这样,能吃,但味道肯定一般。”
“本来我是想学的,但后来......”
九歌说——没必要。
罪恶枷锁(32)
他说没必要,那她便不学了,成日靠着他的厨艺过活。
进而也就导致了......
她的厨艺完全都是在小世界里偷学的。
跟着他有样学样,有边学边,看起来倒也像是那么一回事。
当然,她的肯定比不上他的手艺好。
云姒想着,看他,笑眯眯,“你呢?你会做饭吗?”
“要是你会做饭,那以后就不需要我下厨了。”
沈先生笑了,“抱歉,我不会。”
“啊?”云姒的脸一垮。
“不过,我想我可以学。”
对于天才来说,学一项技能,并不需要太久。
“所以,姒姒是默认了,我能在这里住下来?”
斯文的沈先生仿佛永远都是如沐春风的模样,让别人根本无法联想得到——他会是个精神病人。
云姒点点头,很自然,“可以啊,只要你愿意睡沙发的话。”
“......”沈先生挑了挑眉,含笑不语。
......
......
用过午餐,云姒便开始继续自己整理自己的文件了。
由于确定了沈知初作为研究对象,所以云姒打算这一周先不去特斯梅拉监狱,待分析完沈知初的情况,再看看需不需要进行额外对象补充。
昨夜里熬夜看的文件,实际上她也只是匆匆看过一遍,还没来得及整理。
有些地方看不明白的,正好沈知初在,她可以当面问他。
将录音笔打开之后,云姒和自己的研究对象开始了谈话。
谈话全程录音,方便事后反复倾听。
纯黑色的录音笔放在了桌子上,云姒看着对面慵懒坐着的沈知初,轻咳了一声,道,
“沈先生,您发过来的资料我都看了一遍,其中有一些不明白的,您能帮我解答一下么?”
“你说。”沈先生扬着唇,心情很好。
云姒:“比如说,您在资料上提及的那一场梦,能和我说说,里面的内容么?”
“血,残肢,花,一团团冒着黑气的东西,还有一条长长的河,河上有一条船。”
云姒点了点头。
果然,是地狱。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仅仅只是第一层地狱。
“那么,沈先生,你进入了梦里,会有什么感觉么?比如.....生气,愤怒,或者是想杀人?”
“大概吧。”沈先生淡淡道。
“不算生气,也不想杀人,只不过......我想找一样东西。”
云姒:“找什么?”
“不知道。”
云姒一顿。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找什么,我只知道,我身上缺了一样东西,而且是——很重要的东西。”
沈先生语速很慢,慵懒的嗓音在炎炎夏日里,仿佛都撩起了几丝凉意。
“那......然后呢?”云姒问。
“然后,忽然有个奇怪的东西向我砍来,我便把它给杀了。”
他的脸色淡得就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云姒:“所以杀了之后,你便开始觉得,杀人很爽?”
“差不多吧。”
“所以,你将医院里的一名医生迷晕,然后......”云姒斟酌了一下词语,忽然问,“沈先生,能和我说说,为什么要折磨他们么?”
罪恶枷锁(33)
“你是想说,为什么他们和我无冤无仇,我却要这样残忍地杀害他们?”
沈先生露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
“因为啊......我很生气。”
云姒看他,“生气?”
“我很生气,因为......我找不到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那种呼之欲出,却怎么都说不出来,抓不住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
他想要找到自己失去的那部分,却怎么都找不到。
所以啊......他很生气。
气到,需要用一些发泄的手段,来平息他的怒火。
云姒沉默了一下,看着他的表情,心里似乎浮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答案。
“沈先生说,是想要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后来您投案自首,进入特斯梅拉监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不是。”他点了点沙发垫,视线却是停留在她的身上。
紧紧地,像是黏上了胶水一样,片刻不离。
“不是?”云姒有些出乎意料。
“那您又是为什么投案自首,愿意进入监狱呢?”
麦尔拉分析说他是想要追寻另一种刺激,又或者是想要在里面那么多精神病人里,找一些犯罪的灵感。
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他分析的那样。
眼前的沈先生,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眸子有种诡异的温和,
“因为我觉得,杀人并不能成为我内心满足的替代品,我想停止。”
他依旧保存着理性,甚至说是,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人性。
之所以要进去,一方面是不想再杀人了,累。
另一方面,他的心脏实在是空得太厉害了。
他迫切又渴望地想要抓住自己失去的那一部分。
“我进入特斯梅拉监狱,是因为我觉得在那里,我能够找回自己丢失的那一部分东西。”
“所以,我在那里住下了。”
云姒迟疑,“等等,你是说,你觉得会在那里找到?”
“仅仅只是因为一种直觉,就让你愿意去自首么?”
沈先生就坐在那里,双手交叉,放在了腿边,眼角的些微上翘而显得有些凛冽的诡异温雅。
他平缓地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云姒:“那,你一直想要寻找的那一部分,现在你......找到了么?”
说出这样一句话时,云姒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她想要确认,到底是不是。
沈先生没说话,静静看着她,眸光温柔到了极致,又带着几分恐怖的狂热。
他在扬唇微笑,指骨纤细而精致,指尖泛着点点透明的莹白。
仅仅只是坐在那里,也赏心悦目得像是一幅画一样,优雅又平静。
他没有回答问题,客厅里陷入了一阵莫名的安静。
云姒也不急,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午时的阳光静谥且明媚,那一缕一缕的光芒,就像是柔软的金丝线一样,带来丝丝的暖意。
许久之后,
当阳台上的风轻轻吹进来,将拉着的窗帘吹起了一角时,男人开口了。
清润的嗓音,仿佛将夏日里的炎热全部带走,只留下了舒适的清凉,
“我想,我找到了。”
罪恶枷锁(34)
“我等了差不多有一个月。后来,就在忽然的某一天里,我想要的,终于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云姒的心尖,微微发颤了一瞬。
手中握着的笔,也像是在表达着她的情绪般,笔尖有些微微一动。
窗外的阳光明媚,光芒洒在拉上的窗帘上,在上面留下了柔和的光晕。
不知何时,风已经走了,连带着帘子,也一并静悄悄地垂落,再无动静。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得仿佛连墙上时针转动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客厅茶几上,纯黑色的录音笔依旧还在录着,上面的光微微闪烁,昭示着它还在工作。
空调呼呼吹着冷风,空气中的冷气打着旋,很快便落下了清凉的温度。
但两个人之间,温度却仿佛在上升。
一点一点,如阳光照入般,升起来的温度缠绵又醉浓。
就像是春天里散开的茉莉香,沁人心脾,又给人一种心口发烫的甜意。
让人忍不住想要抓住,就此追随而去。
云姒低下头,没说话,在记录上安安静静地写了起来。
写完一段话后,她放下了笔,再次看向了他,
“那么,沈先生今后,可有什么打算?”她问。
沈先生眉棱修长,细长的眼角逶迤着温和的光芒,轮廓深邃而俊逸。
他缓缓地直起了身子,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微笑道,
“我打算,让一位漂亮的美人儿收留我,让我能有一个家。”
家......
多么美好的一个字。
斯文的沈先生无声地咀嚼回味着,似乎很满意这一个字。
“只是,也不知道这位漂亮的小姐,愿不愿意收留我。”
他温柔到近乎狂热的视线,赤裸裸地,几乎没有一点掩饰。
落在云姒的身上,像是要把她整个都给吞了一般,有股狂风暴雨般的痴迷。
是了,他在有些事情上,确实很疯狂。
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怎么拉都拉不住。
云姒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给自己挖了一个陷阱。
她轻咳了一声,想转移话题。
但沈先生显然已经没什么耐心了,将录音笔拿起来,关掉。
随后,他长腿一迈,便坐在了云姒身边。
绵长又炙热的一吻,就像是狂风暴雨般,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云姒的脸颊上很快就泛起了软软的红晕,眼底也微微泛起了雾气。
像是被人疼爱到了极点的娇花,美得勾人,还带着几分欲语还羞。
“等......等一下......”
云姒感觉自己的口水都快没了。
“嘘——云小姐,作为医生,我只是在帮助你增强免疫力。”
云姒:“......”
“我觉得我的免疫力已经够好了,不需要再增强了。而且,我的事情还没有办完,你先松开。”
云姒第一次觉得亲吻太多也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她感觉她的嘴肯定肿了。
“那么,云小姐答应收留我了么?”
冰凉的指腹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她的唇问。
“......”
“沈先生若是真心想住进来,而且付房租的话,我想我可以考虑考虑。”
罪恶枷锁(35)
“当然,还有一个前提。”
云姒挡住了他的吻,难得地正色,
“你要答应我,别再做那些事了。”
她没有明指是什么事,但是她知道,他会明白的。
“......”沈先生眯了眯眸。
“其实,你根本就不是精神病人。”
云姒直视着他,眼睛里面的明亮似乎能穿透他的内心。
“你只是在以精神病这样借口,来作为你发泄的借口。”
哪里是什么寻找刺激,哪里是什么太高处不胜寒呢?
他明明只是因为......受了她的感染。
当初她杀鬼如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鬼。
她没有道德伦理,没有三纲五常,什么是人世间的仁慈友善都不懂。
她只知道,杀戮的感觉,很快乐。
尤其是看着那些弱小的鬼,一个一个死在她的手里,发出凄厉的惨叫时,那种快乐更是爽上加爽。
直到后来,她遇见了九歌。
九歌教她克制,教她心法和口诀,用戒文洗脱她内心的杀戮之气,让她渐渐地不再想去杀人。
她开始懂得了善恶有道,懂得了万物为灵,需要心怀慈念。
但......
她虽然懂得了许多,骨子里的冷血却是天性,根本不可能改变。
彼岸花生于死人骨,以血肉为花肥,生来便是嗜血之物。
无论再怎么修身养性,满腹经纶,也绝不可能成为善良心慈的人。
她依旧会杀人,尤其是心情烦躁的时候,更是会想要见到血的颜色。
越是鲜艳的血,越是能平息她内心的焦躁和烦闷,越是能给她带来舒适感。
她改变不了自己,九歌自然也改变不了。
现在两个人的魂体开始有了羁绊,力量也开始交融,一部分记忆逐渐共享,
自然也保不准,她的天性会感染到他。
如果说之前的有几次,仅仅只是他性格中暗黑的一面。
那么这一次,便可以说是他的性格已经开始受她的影响,往不好的方向而去。
这不是个好兆头。
至少,对于一位未来将会登上帝位的神明来说,他绝不能受自己的影响。
她是彼岸花,嗜血嗜肉是天性,手上沾满鲜血是宿命。
她可以一辈子生长在黑暗的地狱里,可以满身污秽不堪,也可以变成一个只会杀人的疯子。
但他,不可以。
若是受了她的影响,他原本内心阴暗的那一部分被无限放大。
圣洁仁善的神明一旦坠落入地狱,一旦那纯白的颜色沾染上了邪秽的污点,那将是万劫不复,受尽万人唾骂。
她怎么忍心,又怎么能容许?
云姒忽然抱住他,埋头在他怀里,语气软了下来,
“你答应我,别再做那些事了,好不好?”
“不管是用什么借口,我也不管你是不是精神病,算我求求你,别再动手了,好么?”
她宁愿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宁愿自己变成一个疯子,背负滔天的罪恶,也不愿意看着他一步步地受她影响,然后就此堕落。
那一抹雪白,那么温柔仁善的人,绝对不能,也不可以。
罪恶枷锁(36)
“求你了,好么?”
温凉的大掌缓缓地覆上了她的背。
云姒紧紧地抱着他,心里茫然又惶然。
就像是一个自己做错了事,不知所措的小女孩,在尽力地,去弥补。
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态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她想斩断两个人之间的这种联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随着这一世世的推进,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和共鸣越来越强,强到让她发慌和害怕。
就像是有一种无形的锁链,在把她和他拉近。
跑不掉,挣不脱。
仿佛一切都被安排好了一般,只待着温水煮青蛙一般,慢慢将两个人捆绑在一起。
这种捆绑,是束缚,是谁都不能离开谁。
并且是,谁都不能……想着离开。
一股让人背后发凉的无力感,渐渐地从脚底往上涌。
像是冰冷的毒蛇在钻一样,将很多当初她看不见的东西,渐渐使其浮现。
云姒抱着他,忽然在想——当初九歌说,让她来到小世界只是为了学习。
但真的……仅仅只是为了学习么?
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让她学习,那为什么有些事情……开始不可控了?
云姒不想深入去想,也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一种前所未有的预感,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来得无比强烈,却又无比地让人难以置信。
彼岸花心底那隐隐的预感,从来没有发生过错误。
但现在,她相信这一切都只是她的推测。
她相信,共生的事情,仅仅只是一场意外,只是一场谁都没有想到的意外。
这不是某个人的错,绝对……不是。
……
……
最终,沈知初还是无声地答应了她的请求,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轻柔的一吻。
他不知道她心绪不宁到底是因为什么,但他能感觉得出来,她在害怕。
害怕他继续杀人么?
大概吧。
沈先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自己的双手,因为经常用消毒水消毒,所以上面的颜色总是淡白的,没有什么血色。
当然,因为自己经常拿刀,经常切割尸体,想来上面的温度,也早已经凉透了。
他慢慢地扣住云姒的手,像是在细细感知她手中的温度。
她的手很细,很白,也很软。
手心是透着健康的淡粉色,上面的温度也是微暖的,像是冬日里舒适的太阳。
他捏了捏她的手,握起来亲了一下。
心里淡淡地想着,她不想他杀人,那便不杀。
只要,她乖乖和他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沈先生很好说话,尤其是在面对情绪有些低落的女孩时,更是有应必求。
云姒抱着他的腰,难得地安静。
不说话,闷闷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
沈知初住进来后,
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渐渐开始发现,云姒在有意无意地避开他。
她自以为自己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但终归,她没有了往日的那般亲昵。
沈知初伸手去牵她,被她一下子躲开,两只手缩在后面,像是有些戒备。
罪恶枷锁(37)
他想抱她,她却会找个借口,说想要上厕所,亦或者是口渴了,想要喝水。
她在有意识地疏离他,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客气。
甚至,她宁愿每天一大早跑去特斯梅拉医院,也不愿意再待在家里,和他共处一室。
她开始不乖了,沈先生想。
他的宝贝,若是不乖,该怎么办?
打是不舍得打的,但是,阴暗危险的沈先生绝不容许自己的宝贝对他疏离。
哪怕仅仅只是一点点,都不允许。
......
......
云姒在外面的街道走着,漫无目的,抱着自己的材料,随便找了一个咖啡店坐下。
看着落地窗外人来人往的路人,她点了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慢慢地喝着。
纯黑色冒着热气的咖啡,进入到喉咙里,是格外地苦的。
苦涩的味道,在味蕾尖上缓缓散开,仿佛都浸润到了内心里,无穷无尽。
她微微皱起了眉头,还是不习惯黑咖啡的味道。
太苦,没有他做的甜。
脑海中闪过这一个念头时,她微微怔了一下。
精致的小脸微微垂落,瓷白的手指也无意识地捏紧了杯子。
她太习惯他了,习惯到已经将他的存在变成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这不是个好兆头,让她忽然有种冲动,想要逃离。
他曾经说过,温水煮青蛙,往往比一下子烫死,而来得更加残忍。
因为青蛙,在进入到温水里时,只会感觉到舒适,快乐,自得。
青蛙就这样无意识地沉浸在猎人给它设置好的陷阱里,半分想要逃脱的念头都没有。
太舒服了,让青蛙想永远沉溺在其中。
但......随着温度一点一点上升。
青蛙从舒适到开始感受到烫意之时,才忽然惊觉,自己好像已经逃不掉了。
逃不掉......永远逃不掉......
瓷白的杯子被忽然“啪”的一声,摔落在了小碟子上。
里面浓黑苦涩的咖啡,也飞溅出来了好几滴。
云姒的手微微发抖,脸色也有些白。
眼神怔怔地望着窗外,像是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她明明很喜欢他的啊......
可是,为什么会感觉到害怕呢?
生理性的惧怕,就像是千斤顶都压了下来,让她有股无比想跑的冲动。
她在想,如果现在她跑了,两个人之间刚刚成型的牵连,会不会就此断裂?
断裂了之后,两个人就还是独立的个体,就不需要永远永远都在一起了。
九歌是九歌,她是她,这样不好么?
云姒慢慢抬头望向了天。
今日的天空是灰蒙蒙的,就像是她的心情一样。
灰白色的一片沉沉地压下,仿佛下一秒,就要触碰到那最高楼处的一角,然后落下一滴滴的雨。
光芒万丈的太阳不在,连带着那地表的温度,也清凉了不少。
大概是到了上班时间,路边的行人渐渐少了许多,街道上显得有些稀疏。
当第一滴雨水滴落在咖啡厅的落地窗前时,云姒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随后,落地窗上的雨滴越下越多,汇聚成小水流,顺着玻璃窗留下。
罪恶枷锁(38)
湿润的玻璃窗随即像是披上了一层水雾般,变得朦胧了许多。
云姒盯着窗外良久,像是在发呆。
杯子里的咖啡早已经凉了,连飞溅出来的那几滴也都干了,黏在了干净的台面上。
她像是没有察觉般,两只手安静地搭在腿边,一动不动。
即便是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她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然后不说话,挂断。
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人好好想一想,总归,是要自己说服自己的。
离开,她做不到。
但不离开,她很......害怕。
到底在怕什么呢?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就是......害怕。
“小姐,你好。”一道女声忽然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云姒转头,是咖啡厅的服务员。
“你好,小姐,是这样的,今天由于下雨,我们店长忽然心血来潮搞了一个优惠的活动,买一份小蛋糕便送一份小蛋糕,您看您要不要来一份?”
“......”云姒抿唇,口腔中还残留有一些黑咖啡的苦味。
她不喜欢这种苦味,总让人心情烦躁。
“来一份吧。”她道。
“好的小姐,那请问您想要什么口味的小蛋糕?”
服务员将甜品单递了过去。
云姒扫了一眼。
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忽然就惊天响起了一道巨雷。
平地乍起的巨雷,轰隆隆的,让人忍不住吓了一跳。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雨滴几乎都飞溅到了玻璃窗上,外面的街头整个都昏暗了下来。
汽车鸣笛声,电车受惊的滴滴滴声音,交杂着,有些急促。
不知怎么的,云姒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就停住了。
许是外面下着的雨太大了,又许是咖啡屋里的空调开得太冷。
她忽然想到,自己在外面游荡不回去,那他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担心?
他会的。
云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肯定。
她定定地盯着甜品单,沉默了有将近半分钟。
最后,她还是将单子递了回去。
“抱歉,我忽然想到我要减肥,暂时就不用了。”
她微微带着点歉意道。
服务员楞了一下,点头,“好的小姐,那我就暂时不打扰您了。”
她说完,便贴心地离开了。
云姒看着湿漉漉的落地窗,安静了一会儿。
随后,她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离开了这里。
云姒在隔壁商店里买了把伞,然后便沿着路,匆匆地走。
走出外面,冰冷的雨点打在地上,飞溅起细细小小的雨花。
雨花打湿了她的裙摆,连带着她干净的帆布鞋也湿了。
不小心踩在水洼里时,雨水更是将鞋袜彻底浸湿,带来丝丝的凉意。
云姒在雷声中赶回了家,身上没湿,但是鞋子和最底下的裙摆已经湿透了。
她掏出钥匙,正打算开门。
下一秒,门开了。
拿着两把大黑伞的男人,看着她,似乎顿了一下。
他似乎正要出门,正好,她回来了。
云姒看见他,手中刚刚拿出来的钥匙微微僵住。
两个人之间安静了好几秒。
但很快,云姒放下挎包,张开双臂,慢慢地抱住了他。
罪恶枷锁(39)
踮起脚,在他的唇边亲了一下,语气软了下来,
“我回来了,阿初。”
到底,她舍不得他。
男人平静暗沉的眸看着她,似乎有些喜怒不定。
但她抱过来时,他没有推开,而是静静地站在了那里。
云姒抱着他,安静了一会儿。
随后,她忽然抬头,委委屈屈着道,“阿初,我的鞋子都湿掉了,很凉。”
男人扯了扯嘴角,倒是没了往日的温和,
“活该。”他淡淡道。
云姒的脑袋立刻就耷拉了下来。
但下一秒,她被抱了起来。
抱小孩儿的姿势,托着她,似乎还带着几分温柔。
房门很快就被关上了,也一同关上了里面的声音。
......
......
“阿初......”换好干衣服的云姒,开始像只跟屁虫一样跟着沈先生。
他到哪里便跟到哪里,粘得不行。
沈先生微凉的眼神看过来,避开了她的手,不咸不淡,
“你不是讨厌我么?还跟着我做什么?”
云姒愣了愣,他是......这么想的么?
“我没有讨厌你。”她紧紧地拉着他的手不放,解释,“我喜欢你的。”
“呵。”他像是嘲讽地笑了一声。
云姒低下头,默默认错,
“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之前是我不对,那......我向你道歉,然后补偿你,好么?”
知道知错就改的小妖精,格外真诚。
她其实并没有想通,甚至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芥蒂。
但......沈知初是无辜的。
他没了记忆,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该迁怒于他。
“阿初,我错了,是我不对,你——”
她的唇直接被堵住。
狂风暴雨般落下,发泄着他的怒火。
“......”云姒猝不及防后退了一步。
被迫仰着头,承受。
很快,她的腰被提了起来。
云姒余光看着自己被抱进了卧室,身体一僵。
想推开,但是又不敢用力。
只能小声地说,“你轻点,好么?”
她自知理亏,所以都不敢反抗了。
男人没有说话,粗沉的气息径直洒在了她的脸上。
云姒脸上泛着红晕,就像是抹了胭脂一样,艳得惊人。
卧室门关上后,很快便传来了......
(请自行脑补)
......
......
事实证明,哄好沈先生的代价是巨大的。
特别是对于一个被晾开很久的男人来说,怒火夹杂着欲望。
就像是火山一样,迸发出来时,滚烫到不可思议。
事后,疲惫到说不出一句话的小妖精,枕着男人的手臂,缩在他怀里,乖巧得就像是小动物一样。
裸露的肩膀、背部,到处都是疯狂的红。
在白到发光的肌肤上,就像是落在雪地里的漫天血梅,格外地靡糜。
男人宽大的手掌,依旧还放在被子底下,动作没有停。
但相较于之前的风暴来说,现在已经算是舒缓的风平浪静了。
云姒累了,加上今天又是早早起来的,本来就不够觉睡,所以躺在他怀里时,便变得昏昏欲睡,连眼睛都闭上了。
男人一直都没说话,但是动作已经温柔了许多。
看起来他很难消气,但实际上,他真的很好哄。
罪恶枷锁(40)
至少,对于云姒而言,她只要态度稍微软化一下,再道一声歉,便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云姒脑海中闪过了这个念头,便更加挨近了他一些。
发红的唇,微微抿着,整张脸蛋都是粉扑扑的颜色。
外面还在下着雨,哗啦啦地下着,仿佛要把之前积攒的全部倾倒下来。
天也差不多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晚上。
云姒的肚子咕噜叫唤了一声,声音很小。
但两个人抱在一起,自然是都能听到的。
一言不发的男人,掌心慢慢覆在了她柔软的肚子上,揉了揉,
“饿了?”
“嗯......”一天没吃饭了,再加上体力劳动,饿是饿了点。
“没关系,我想先睡觉。”她打了个哈欠,明显没什么精神。
沈先生便没再说话了。
拥抱着她,亲吻她的脸蛋。
云姒很快便在这样温暖舒适的怀抱中睡着了。
睡着了,还不忘搭着他的腰,像是无意识的动作。
勉强消气了的沈先生,看了她许久。
那微微深邃的眼眸,深如海底,不透一丝光芒。
平静望着她时,刹那间,像是有一道紫色一闪而过。
很快,便消失不见,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熟睡的人,眼珠子转动了一下。
似乎是,梦见了什么。
......
......
云姒来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地方。
全部都是白色的,就像是那被过度消毒的病房一样,什么都没有,却亮得晃眼。
纯白的色调,干净得连一点点其他的杂质都没有。
她的红裙垂落在地面时,就像是一滩血一样,落在纯白的地面上,显得无比地突兀。
她站在原地,没有感觉到周围有危险。
但在她想走之时,伴随着她脚踝上的铃铛微微响动,忽然有一根巨大的锁链,出现在了她的足踝上。
看似沉重的锁链,戴在足踝上,其实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重量。
但当她想走动时,那根粗实、在纯白的四周闪着银光的锁链,却束缚着她,让她无法行动。
云姒抬脚,扯了扯。
锁链跟着她的节奏甩动,打在地面上,发出了沉重的碰撞声。
“......”云姒皱眉。
换另一只脚,想动时,另一只脚上,竟然也出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锁链。
圈禁着她的足踝,以恰到好处的宽度,既不会让她不舒服,又让她无法挣脱。
两条巨大的锁链从不知名处伸过来,强势地禁锢住了她。
即便是她想扯动,却也不能损伤铁链半分,反倒是圈着她,让她无法行动自由。
云姒不死心,蹲下,想把这两条讨厌的东西给拍碎。
但不知为何,这两条铁链忽然就像是软了下来,即使被她打,也只是变瘪变平,毫无反应。
云姒拍它们,感觉就像是在拍棉花一样,软踏踏的,力度打上去,一点都不奏效。
她把拳头收回来后,铁链又自动恢复了原本粗实的模样,没有一丝损伤。
仿佛它们的任务,仅仅只是把以一种柔和的方式她禁锢住。
她不会因此而受伤,但绝对不能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