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有你了(40)
宋景的身子微微一停。
静静地盯着她,眸子说不出的黑。
云姒将乱飞的发丝撩到耳后,正眼看他,
自己的脸上还存留有湿湿的感觉,似乎是他的口水,
她摸了一下,沉吟,
“你真的,想早恋?”
“......”猫咪一样的漂亮少年,无言盯她。
答案是默认的。
云姒点了点头,推开了他一点。
随后,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张宣传单,在他面前扬了扬,
“高考后,我会报这所大学。”
“如果你想和我早恋,那我要你答应我,和我一起考上去。”
宣传单被递到了少年的面前。
他的视线停留在上面好几秒,然后接过。
“好。”
他低低沙沙着应了。
云姒挑了挑眉,抱臂,“答应这么快?万一你考不上呢?”
这所学校她挑了很久,是一所性价比很不错的重点大学。
她之所以挑这所,就是因为那所大学里会招美术特长生。
通过特招,文化分的分数线会低很多很多,
所以只要宋景的美术功底够格,再加上她的辅导,想来考上......也不是很难。
但......前提得是他能通过特招的选拔。
“要是考不上的话,咱们就分手,如何?”
小妖精笑眯眯地勾了一下他的下巴,语气狡猾,
“反正上了大学,你和我不在一所学校,那你也管不到我,你说是不是?”
眉目清绝的少年,抓住了她的手。
将宣传单放在裤兜里,然后上前一步,低头亲吻了她一下。
他摸着她的脸颊,慢慢道,
“不会分手的。”
他抱住了她的腰,彻底地覆盖住了她。
脑袋低低地,埋在她耳边,身上的毛似乎都柔顺了下来。
“不会分手的。”
他的声音很小,很轻,
轻易被哄好的大猫,似乎瞬间又恢复了粘人乖软的模样。
恨不得整个都贴在她身上,永远都不下来。
“所以,我们开始早恋了,对么?”
他在她耳边轻轻问。
云姒微笑,“那现在,能把发圈给我了么?男朋友。”
他抱得更加紧了,沙沙的嗓音越来越温吞,
“好,只给你。”
少年雪白腕骨间的发圈,被摘了下来。
粘乎乎地,开始帮她挽头发,
很快,便扎在了女孩的发间。
头发扎好了,他开始亲吻她。
压在墙边,恨不得要把她给吞了一样。
云姒微微红了脸,踮起脚,抱住了他的脖子。
在阳光的沐浴下,在热浪习习的夏风里,
天台之上,两道影子交叠在一起,久久未离。
青涩的果子酒,似乎也在这一场夏天里,慢慢挥发出清甜醉人的果香,
仿佛在说,原来恰到时机的欢喜,会是这般的甜。
......
......
高考将至,
阿浩最近发现,原来总喜欢上课发呆的老大,变了不少。
他依旧不听课,但是会乖乖地写大嫂给他的练习题。
上课不停地在埋头刷题,下课便开始拿出画纸,安静地趴在上面画画。
他开始变得很忙,忙得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在高考倒计时之际,有那么几天,他还请假,没有来学校。
我只有你了(41)
问大嫂,大嫂也只是淡定地说——他去参加选拔了。
参加选拔?什么选拔?
阿浩自己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明白。
几天之后,宋景终于来上课了。
来上课的第一天,他变得更加地粘云姒了,
就像是不停在主人面前翻滚露肚皮的奶猫猫,恨不得主人永远把手放在他的肚皮上。
阿浩走过去,还能听到他说什么选拔通过了,要奖励。
云姒推不开他,只好点头。
这下子,某只猫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就像是见到了自己心爱的小鱼干般,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
阿浩刚刚走过去,就感觉自己像是一盏大灯泡,贼亮的那种。
最后,他还是默默地走了回来,极其自觉。
云姒看见他走了,便揪住了某只粘猫的耳朵,
将他的距离拉开一点,警告,
“现在是在教室,你给我收敛一点。”
宋景盯着她,很安静,
安静了一会儿,他慢吞吞着问,“那,是不是在家的时候,就可以放肆了?”
他动作慢,说话慢,但是脑子倒是转得越发快了。
云姒:......?
“也不可以,要好好学习,不许乱来。”
云姒将自己准备好的练习簿丢了过去,“今天之内写完这本,明天我要改。”
他微微抿唇,腮帮子似乎鼓了一下。
他不喜欢念书,但是又必须得考大学,
姒姒要去的大学,他也要去。
少年安静地翻开练习簿,拿起笔,开始写。
一笔一划,认真得像是在写他们之间的未来。
云姒看着他,唇角勾了一下。
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像是在逗猫一样。
“宋景哥哥。”
“......嗯?”
“真乖。”
“......”
......
......
时间一晃而过,
高考就在那树下一声一声的蝉鸣中,悄然离场。
高考过后,便是出分填志愿的日子。
云姒的分数足以上国内任意一所的大学,所以填志愿的时候,没怎么犹豫,便填了之前选好的学校。
宋景是看着她把志愿填好提交的,所以也跟着填了同一所学校。
宋景是走美术特招的路线,文化分的要求很低,
在云姒的辅导下,他刚好考到了填报的录取线,有惊无险地擦线而过。
两份大红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时,周斯敏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恨不得见人就拿出来显摆两下。
家里的两个小孩都上了重点,这简直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于是周斯敏一高兴,大手一挥,便给了两个小孩一笔零花钱,让他们出去玩。
在她看来,哥哥妹妹的组合实在是太合适了。
宋景过分地粘云姒,在她眼里也是习以为常。
让两个人单独出去旅游,周斯敏也没有想那么多,
以至于,云姒旅游回来的时候,脖子上多了很多红点点,周斯敏也没有怀疑。
只以为是出门在外,蚊子太多了,所以把自己家女儿叮得够呛。
所以她拿了花露水,塞在了云姒准备上学的行李里。
两个小孩都考到了外地的大学,要回家也只能在寒暑假回来。
但好在是同一所大学,兄妹之间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周斯敏是这么想的,自然也就更为放心一些。
送他们上火车时,周斯敏还叮嘱着云姒,有事多照顾一些宋景。
云姒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宋景,点头。
我只有你了(42)
只是,上了大学之后,宋景早已经不需要她的照顾了。
曾经那个反应迟钝,呆呆软软的小绵羊,不知何时,已然变成了懒懒娇气的大白猫。
漂亮归漂亮,但终究是娇气得很。
高兴时便哼唧两声,会回应你,若是不高兴,便会理都不理,高冷得不行。
庆都大学里,这样一位模样奶乎,性子却高冷至极的学弟,照片很快就被疯传了起来。
不少女生都知道,在最新那一届美术系中,有一个叫宋景的学弟,格外好看。
不仅美术天赋高,而且性子也是一等一地高冷。
有人想去追,奈何……
打听到高岭之花已经有主,是数学系女神的男朋友兼青梅竹马。
宋景谁都不理,往往下了课就去数学系教室门口等他的女朋友。
猫系模样的少年,每次都会懒懒靠在教室外,插兜等人,
等到人了,就会一改高冷的猫,变成奶乎乎的小甜猫,
牵住他女朋友的手,笑得很乖。
旁边的女生看得心都要化了,恨不得变成他旁边的女朋友,冲上去揉揉亲亲。
宋景很少关注外界的事,所以不怎么知道女生们对他的狂热,
云姒倒是能看到,却很少说。
下了课便拉着他走,免得引来其他女生拍照。
……
……
新生季过去之后,很快就迎来了冬天。
庆都大学位于北方,每年到了十一月底就会下第一场雪。
下完第一场雪后,陆陆续续的,白雪就会堆积在路边的草木上,久久不熔。
下了雪之后,天气变得越发地冷了。
茫茫的白雪在窗外被风刮着,打在了窗户上,仿佛都在上面留下了六角雪花的印子。
外面的冬风很大,又干又冷,就像是刀子一般,可以刮得人的脸生疼。
教室内开着暖气,呼呼的,温度到了温暖的二十五度。
教授在上面讲课,底下,学生们大都脱了外套,只穿着单衣在听课。
这一堂是美术史概论,教授讲着干巴巴的历史,引得大家都昏昏欲睡。
窗边,少年一如既往地,趴在桌子上睡觉,一动不动。
他身上的纯白色羽绒服脱下,搭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高领毛衣,还有厚厚加绒的牛仔裤。
脸上的婴儿肥褪去,他的眉眼越发地清隽明朗。
映着外面的白雪,他闭着眼睛,像只在窗边甩着尾巴晒太阳的大白猫般,懒懒地,一动不动。
教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他唇色嫣红,睫毛黑浓,睡得很安静。
桌子旁边放着课本,根本就没有翻开,连笔记都没有做。
坐在他后面一排的一个女生,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一下自己精心做好的笔记。
笔盖打开又合上,打开又合上,心思似乎也根本不在讲台上。
教室里暖烘烘的,舒服的环境极其适合打盹,
大家都昏昏欲睡,也有好几个趴了桌。
直至下课铃响,讲台上的教授说了声下课,底下瞬间倒了大片,蔫得像是地里的茄子。
我只有你了(43)
下课铃响后,在窗边睡觉的少年,依旧没有动,
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睡。
课间十分钟,算是中场休息,
十分钟后还要再上四十五分钟枯燥乏味的历史概论,大家还需要继续强打着精神听。
女生拿着笔记本,合上,然后开始光明正大地看前面一排的少年。
看得入迷了之后,忽然身旁有人走过,直接坐在了少年的身边。
脱下外套,放下书包,云姒顺势看了那女生一眼。
女生立刻慌忙地低头,不敢看她。
云姒扬了扬眉,没说话。
从书包里拿出书本,放在桌子上,然后翻开。
正好,此时上课铃响了起来。
云姒看了一眼窗外下着的雪,顺手,摸了摸正在趴桌子的少年。
少年动了一下,低声嗯哼了两声。
趴在自己的手臂上,眯着眼睛,转头看云姒。
像是被吵醒的猫,依旧懒懒的,甚至还有些小脾气。
他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靠近她,眸子半掀,声音很软,
“你的手,很冷。”
他哈了一口热气,给她捂热。
甚至,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彻底捂住。
云姒拍了一下他的肩,示意他坐直。
“外面下着雪,所以吹了些风。”她道。
“你又睡觉,上课没记笔记?”
他懒懒地坐直身子,与她并肩坐,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低低地哼了一声,
“困,不想记。”
他垂下眼眸,玩着她的手,打哈欠。
眼底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使他本就偏柔的眼型更加地温软,
奶乎乎的,漂亮至极。
云姒低头亲了他一口,勾唇。
她没再说话,而是翻开了他的书,然后看向了讲台上。
时不时用笔划上两句,算是重点。
少年则安静地靠在她的肩膀,继续眯着眼睛打盹。
窗外雪花漫天,屋内岁月静好,
似乎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
......
......
寒假到来的时候,连带着春节,也马上就要来了。
每到了这个时候,周斯敏都会买很多年货回家,还会将家里彻底地大扫除一遍。
今年过年的时候,由于单位上忙着结算各种账款,所以周斯敏变得格外地忙。
云姒为了减轻她的负担,便提出来和宋景一起收拾家里。
宋景没什么意见,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在周斯敏去上班了之后,宋景便默默地把一些重物给搬出去了。
云姒则负责在家整理和打扫。
外面下着雪,宋景穿着蓝色羽绒服,戴着毛绒帽,提着三袋垃圾出去了。
下到楼下,左转,沿着人行道走,便是小区里设立的垃圾桶处。
少年将垃圾丢掉,然后往回走。
走到楼道口时,忽然一道阴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低着头,往左走,阴影也跟着往左走。
他往右,挡着的人也往右。
少年抿抿唇,抬眸。
看清对方的模样后,他瞳孔一缩。
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沉默地望着来人,手指微微握成了拳。
“好久不见啊......我的儿子。”
面前一道狰狞疤痕的中年男人,笑着,上前。
手上拖着一个大大的麻袋,似乎是他的行李。
当初的那个杀人犯,他——刑满释放了。
我只有你了(44)
当初,宋志强因为醉酒伤人,造成梁文静死亡,法院判了宋志强过失伤人罪,总共判了他十二年徒刑。
但由于宋志强在监狱里表现良好,所以法院依据相关规定,对其进行适当的减刑。
如今,正正好是他坐牢的第十一年。
宋志强坐在云姒家沙发上,嘿嘿捧着茶喝时,云姒坐在他的对面,碰到了身旁少年的手。
不知何时,他的手变得很凉,就像是一块冰一样。
指尖苍白,甚至还有些抖。
云姒看向了他。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漂亮的侧脸笼罩在阴影处,面色微微苍白,睫毛发颤。
云姒的手碰到他后,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
紧紧的,就像是怕她不要他了一样。
云姒安抚性地握住他,拍了拍,随即看向了刚刚出狱的宋志强,
宋志强身上穿着灰白色的工装服,脸上长着胡茬,身边还拖着一个麻袋。
他也是拘谨地坐着,双腿靠拢,看了过来。
似乎想说些什么。
时隔多年过去,宋志强身边早已经没有了亲人。
此番来,大抵就是要来找他的亲儿子的。
云姒心中有数,先开了口,“宋叔叔,这么多年过去,您……过得还好吧?”
宋志强放下热茶,嘿嘿一笑,回答,
“还行,监狱的伙食管饱,但就是没什么油水。”
“现在出来了,肯定要好好大吃一顿的。”
“不过我现在刚出来,身上也没什么钱,所以就想着,来看看我的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宋志强的视线放在了宋景的身上。
“这么多年过去,都没想到,我的儿子长这么高,这么大了。”
“说起来,还是要谢谢你们的照顾。”
“小景,谢谢人家没有?”
他才刚回来,就重新恢复了当初那样呵斥命令的模样。
宋景低着头,紧紧地抓着云姒的手,指尖是触手可及的冰凉。
他在发抖,还在……害怕。
云姒笑了笑,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叔叔不用客气。宋景哥哥很乖的,并没有给我们添麻烦。而且宋景哥哥也帮了我们很多忙,我妈妈常说他省心呢。”
“说起来,叔叔这次出来,可有什么打算?是要重新找一份工作吗?”
宋志强摆了摆手,“我打算回老家去,家里还有几亩地留着给我,我打算种点葡萄。”
“听他们说,现在葡萄的行情很不错,要是多种一点,说不定这两年就能盖新房子了。”
“当然,葡萄还能酿酒,据说葡萄酒的价格卖得更好。”
宋志强多年不能喝酒,早就对酒馋得不行。
这次出来,也是打算和几个老伙计一起干,打算在老家置办葡萄架,搞个酒庄出来。
到时候,既能挣钱又能喝酒,那日子岂不过得妙哉?
“我知道,现在突然过来肯定很唐突,也让小景很不适应。”
宋志强扶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壮得像是一座山一样。
仿佛一个巴掌过来,就能把人掀翻。
我只有你了(45)
他紧盯着低着头不说话的宋景,粗声粗气,
“不过,到底还是外家人,既然我出来了,小景就该跟我走了。毕竟一直打扰你们,也总归不太好,你说是不是?小景。”
“……”奶白色的漂亮少年慢慢抬起了头。
那双漆黑的眼睛,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死灰一般,黑幽得无比吓人。
他抓着云姒的手,掀唇,似乎凉凉地笑了一下,
桌子上的茶杯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碎裂。
他浑身发抖,眼睛却渐渐泛起了血丝。
浑身的敌意和尖刺,仿佛就藏在那咬牙切齿的声音里,一字一句,“滚。”
“我,不,是,你,的,儿,子。”
这是温软少年第一次失态,仿佛浑身的软毛都炸裂了起来,变成了尖刺。
他的肌肉紧绷着,脊背也僵硬成了一条直线。
拳头大力握紧,里面的青筋仿佛要爆裂出来一样,近乎充血。
随着地面上传来的一声清晰的碎裂,客厅内似乎寂了一瞬。
宋志强脸色微变,勃然大怒,“你——反了你了还——”
他抬起了手臂,作势就要打出去。
“宋叔叔!”
云姒挡在少年的面前,目光清亮。
“宋叔叔,您才刚出来,不想又进去吧?”
“我——”宋志强的动作一停,眸光微闪。
好不容易让监狱给他减刑,他当然不想再进去。
“宋叔叔,您先别激动,消消气。宋景哥哥现在已经成年了,按理来说,您不再是他的监护人,所以有什么事情,还请好好商量,不要过于激动。”
“怎么?他都不认我这个爹了,我还不能生气!?”
“宋叔叔,不管怎么说,宋景哥哥也已经长大成人了,凡事都有他自己的主见和想法,若是他不想认您,那也有他一定的道理。所以宋叔叔应该做的不是打人,而是坐下来好好谈谈。”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宋叔叔今日来得太唐突,让宋景哥哥一时间难以反应过来,所以才会这样。”
“若是宋叔叔想要带走宋景,那也请宋叔叔给宋景一段考虑的时间。毕竟宋景哥哥跟我们生活那么久了,现在说离开就离开,他肯定不能接受,您说是吧?”
云姒挡在宋景面前,客气又平静。
宋志强没说话,大概是在思索她话中的道理。
云姒继续道,“不如这样好不好,宋叔叔先给宋景哥哥一段考虑的时间,等过了年后,若是宋景哥哥想跟您回去,那就回去。您看这样可以么?”
“那要是他不想跟我回去呢!?”
“要是他不想跟您回去......宋叔叔,那也请您尊重宋景的意愿。毕竟现在宋景也十九岁了,在法律上来说算是成年人,并不需要您的监护,所以您也不能强人所难,您说是不是?”
宋志强忽然冷笑,“强人所难?我的儿子,不跟我走,难不成还留恋在这温柔乡了?!”
“宋景,你可以啊,有奶就是娘,你爸就去坐了几年牢,转眼你就翻脸不认人?”
我只有你了(46)
“宋景,我告诉你,你这是不孝!你这样做,以后是要遭雷劈的!”
他粗粝带灰的手,直直地指着少年脑门的方向,就像是一根粗重的棒槌一样,仿佛狠狠地戳了过去。
他充满恶意的谩骂,那如山一般身影,仿佛在一瞬间,就回到了曾经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
男女之间的争吵,厮打,尖叫,
女性大红的指甲直直地戳着他的脑袋,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恨不得他即刻去死。
熏天的酒味,雷鸣般的呼噜声,女人的啼哭,还有那男人的巴掌。
那样弱小的少年,如鹌鹑一样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连眼泪都不敢掉。
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哭,就会引来那个女人歇斯底里的殴打。
宋景低着头,脸色白到将近透明,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手很凉,凉的如同外面的冰天雪地般,怎么捂都捂不热。
他在发抖,手心也出了冷汗,
眼眶里遍布着怖人的血丝,隐约扭曲,狰狞,似乎还藏着无尽悲凄的哭泣。
曾经的伤口,被生生地撕开,没有一丝怜惜。
明明挡得很好,但被撕开时,才发现里面早已经化了脓,发臭腐败,溃烂至极。
云姒将宋志强赶了出去,甚至冷声提出了报警。
宋志强离开后,云姒回到客厅,看着低着头再没说过话的人,张开了双臂。
“抱抱。”
她轻声着道。
就像是之前,他每次那般依赖粘人那般。
少年蓦地抱住了她,将她抱离了地面,抱得很紧。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肩膀已经宽厚,臂膀已经变得孔武有力。
他的身体真正成长为了一个男人,而不再是曾经那个瘦小没有反抗之力的孩童。
他低着头,深深地埋在她的脖子里,安静得不像话。
不似之前那如猫咪般的乖奶,也不似对待旁人那般高冷,
此刻的他,似乎陷入了一阵诡异的魔怔之中。
安静得,有些可怕。
云姒微微蹙着眉,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脑袋。
他不说话,她便也没说话。
只静静地拥抱着,告诉他——她一直在。
......
......
窗外下着雪,纷纷扬扬,将整片世界都染成了无暇的白色。
大风呼呼地吹着,远处的天空就像是灌了铅一样,低低黑沉地压着,带给人无限的沉重和压抑。
窗户紧关着,窗帘也被拉上。
屋内,光线不足时,就变得昏昏暗暗的,给人一种大网包裹的密不透风感。
不知过了多久,当窗外的一缕雪花飘落在窗沿边时,
屋内,云姒忽然感觉到了脖子上传来的濡湿感。
就像是萧瑟天空里的一滴雨般,蓦然落下,在布满灰尘的地面飞溅开来。
云姒的动作停顿住,手掌抚在他的脑袋上,定格了好几秒。
脖子上温热的湿意,渐渐蔓延开来。
小声如雏崽般低低的呜咽声,抽泣声,仿佛把所有脆弱的一面都展露了出来。
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哭过,一次都没有。
即使是当初被打进了医院,他也一滴眼泪都没有在她面前掉过。
我只有你了(47)
自然而然地跟着她,粘着她,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现在,他似乎终于将自己已经溃烂化脓的伤口暴露了出来。
一声又一声的呜咽声,伴随着那温热的湿意,在她的肌肤上化开,
他的哭声越来越大,仿佛要把所有受过的委屈和痛苦都要发泄出来一样。
他没有抬头,像是掩耳盗铃一般,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但是那满脖子的湿意,又热又烫,根本止不住。
云姒安静抱紧了他,温柔地拍他的背。
她低头,亲吻了一下他的耳朵,在他耳边,轻轻道,
“别怕,你还有我......嗯?”
放在她腰上的力度更加紧了。
他的眼泪,一直在掉。
仿佛怎么掉都掉不完般,要把这么多年压抑的情绪爆发出来。
云姒也微微红了眼眶,心口一阵又一阵麻麻的疼。
像是被车碾过,再反复踩碎一般,疼得厉害。
她安静地勾着他的脖子,听着他呜咽颤抖的哭声,温柔地拍背。
她没再说话,而是时不时亲亲他的耳朵,脸颊。
亦如曾经他欢喜的那般,无声地给予他安慰。
他哭了很久,很久。
囤积了十几年的眼泪,仿佛要在一天之内全部掉完。
再抬起头时,他的眼睛都哭肿了,湿漉漉的,睫毛都黏连在了一起。
云姒从茶几上拿了抽纸,给他擦。
他的鼻尖红红的,还在不停地吸鼻子,两只手紧紧地攥着她身上的毛衣,不让她走。
云姒按着他坐下,擦掉他的眼泪后,便又被他拉到了怀里。
她坐在他的腿上,像个人形娃娃一样,被他靠着,还在小声呜咽。
像是雏崽的悲鸣,又像是受了委屈的奶猫。
磨蹭着,要去寻她的唇,不停地亲吻。
到底是心疼得厉害,云姒软了心思,没拒绝。
任由着他亲了好久,才离开。
少年的唇被亲得红红的,就像是抹上了胭脂一样。
他抿了抿唇,凑着她,鼻尖蹭着她的脸颊。
安安静静的,一句话都不说,却过分粘人得厉害。
云姒痒,躲了一下,但是很快又被他凑了上来。
两个人都没说话,但气氛,似乎好了许多。
“我只有你了。”
他咬了一口她的脸颊,闷闷沙沙着道。
“我不要他,只要你。”
从当初在医院看见她的第一眼,他就认定了,要一直跟着她,走到哪跟到哪。
他知道他笨,脑子也不好,会被人嫌弃。
但是他还是想跟着她,就像是电视里,鸭宝宝一直跟着鸭妈妈一样。
他会乖的,还会很听话。
只要是她吩咐的,他都会听。
所以,她不能不要他。
云姒安静望他,抬手轻轻摸他的脸。
她似乎叹了一口气,下巴微抬,亲了他一下,
“傻瓜,我一直在。”
“不想跟他走,那就不跟。那以后,你就跟着我,好么?”
他垂下眸,低低地嗯了一声。
湿润的眼睫,扫在她的肌肤上,有股冰冰凉的感觉。
他无声地蹭着她,双手抱着她的腰,抱得很紧。
“喜欢姒姒。”
在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的,就是姒姒了。
我只有你了(48)
云姒轻轻拍着他的肩,揉他柔软微卷的发丝。
大抵是因为宋志强的到来,让他习以为常的生活被打乱,他仿佛又恢复了温软小羊羔的模样,安静地抱着她,一动不动。
漂亮的眼睫垂下,一颤一颤的,手指还在紧紧抓着她的衣服。
他变得很没有安全感,似乎在害怕原本那般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他不愿意回到原本那样暗无天日的生活,不愿意再生活在那熏天酒气的打骂声中。
他宁愿没有父母,宁愿一个人活在世上,没有亲人,也不要回到那样的日子里。
少年如惊弓之鸟般,埋在她怀里,脊背近乎在发抖。
幼时残留下来的恐惧和阴影,就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般,彻底涌上了大脑。
他像是瑟瑟发抖的小雏崽般,疯狂地想往她的怀抱里躲。
恨不得整个都挤在她的心口,彻底地躲住,不再出来。
“姒姒……姒姒……”
他低声喃喃地唤着,就像是躺在地上快要被渴死的鱼,仿佛喉咙里都要喘不过气来。
他的精神很紧绷,脑海中的那根线似乎绷成了一条直线。
大概是因为会想到了什么令他极度害怕的画面,他疯狂地唤着她的名字,仿佛精神都要彻底撕裂。
在那场无尽的殴打之中,本就已经绝望的人,看似伤口已经痊愈,但不过是——
将精神寄托全都放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他本该是彻底封闭,自我厌弃,乃至毁灭,但最终,他还是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了下来。
崩溃的精神,也像是藤蔓一样,攀附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
紧紧地,片刻都不能离。
离了,他的世界就会开始崩塌,全线崩溃。
少年抖着身子,又像是小崽子一般,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修长的手指,弯曲着,指节被捏得泛白。
云姒微微凝神,抱紧了他,指尖插进他的发间,轻轻揉着,哄着,
“没事没事,不怕不怕,我在呢,不走,永远都不走。”
“宋景哥哥乖,要是不想见宋叔叔,那以后都不见了,我帮你挡着,好不好?”
他抽噎了一声,眼睫垂落,上面还沾着晶莹的泪珠。
已经成年了的男人,掉起眼泪来时,依旧是又奶又漂亮。
白皙到将近透明的皮肤,嫣红迤逦的软唇。
长臂紧紧地抱着她的腰,像只在委屈露肚皮的猫,低低地嗯了一声。
曾经的伤口被生生撕扯开,让他慌乱不安又仓皇。
但只要他的精神寄托还在,只要给他希望的人还在,他就不会彻底地崩溃。
连求生的意愿都只能依赖在那一个人的身上,也不知道这算是不幸,还算是幸。
……
……
这一整天里,宋景的精神都处于极度需要依赖的边缘。
他本来就黏云姒,经过这一件事后,便越来越像是影子一样,一直跟在云姒身后,连上厕所都要跟着。
云姒无奈,想说些什么,但每次一对上他的眼睛,话到了嘴边,便说不出口了。
正如曾经心理医生给的说辞一样,
年幼的宋景,在经历了那样长年的虐待之后,心理早已经不正常。
我只有你了(49)
长时间的黑暗虐待,让他早就没有了生的念头。
他对生和死没有概念,甚至恨不得马上去死。
但是云姒的出现,不知怎么的,让他本就灰暗的世界撕裂出了一个口子。
他开始全身心地把所有的精神寄托都放在她身上,开始事事以她为主,开始把她奉为了主体。
就像是藤蔓附着着大树,完完全全地,依赖着她而活。
整个心理的依赖过程,仿佛把云姒当成了一种长期离不开的药。
药若在,那他便好好的,如同正常人一样吃饭生活,不会有任何异常出现。
甚至,能在其精神高度紧绷的时候,发挥出令人惊叹的安抚效果。
但若是药不在......
那么也许他的肉体还能活着,但精神,全线崩塌。
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高度依赖云姒的原因。
云姒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实际上已经成为了一种畸形的病态心理。
从医学上来说,
一个人如果全身心依赖一个人,以她的全部为主,若是要分离,那么这个人就会精神性死亡。
这实际上就是一种极度病态的精神病。
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没有人会是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
但宋景不行,宋景就像是在大海里的鱼,没了云姒的海,他就会死。
精神性死亡,比肉体死亡更为残忍,也更为痛苦。
所以当初心理医生给出的建议是:暂时不要强行将病人的精神寄托分开,一切要慢慢来。
尝试着让他接触更多美好温暖的事情,让他敞开心扉,渐渐离开和摆脱内心那个灰暗的世界。
病人将全部的精神寄托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意味着他不愿意接受外面的世界,只会对她说的话有反应。
迟钝的反应,外加上封闭的内心,常年饱受虐凌的身体,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周斯敏看着宋景每天都在黏云姒,却一直没说什么的原因。
一来是怕他再次受到刺激,从而导致病情更加严重;
二来也是因为,自己格外有主见的女儿似乎也并不讨厌宋景的靠近。
不仅不讨厌,还会每天甜甜地叫宋景哥哥。
故而,周斯敏从来没有阻止过两个人之间的亲密。
云姒当初是站在门外听着心理医生说的话,将宋景的病情听得一清二楚。
她还记得,当初那个瘦瘦小小的少年,就站在她旁边,安静地牵着她的手,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面的声音充耳不闻。
只有她看过去时,他才会有点反应,抬头,呆一下。
和医生说的症状一模一样。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长大成年。
打起架来又快又恨,就像是头猛兽一样,挡都挡不住。
但心底里,他病态的依恋,就像是藤蔓一样,早已经生根发芽,死死地缠绕住了他的心脏。
活在她的身边,仿佛已经变成了他赖以生存的方式。
他的生理是独立的,但是精神上,却需要她源源不断地传输养分。
他需要她,就像是鱼儿需要水一样。
没了水,不需要多久,鱼就会死去。
而他......
云姒看着他,他漆黑漂亮的眼珠子里,满满都是依赖和柔软。
专注地盯着她,以一种极度安静病态的依恋眼神,跟在了她的身后。
他是个病人。
彻头彻尾的病人。
而且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我只有你了(50)
没了水,用不了多久,鱼就会死去。
而他......
云姒看着他,他漆黑漂亮的眼珠子里,满满都是依赖和柔软。
专注地盯着她,以一种极度安静病态的依恋眼神,跟在了她的身后。
他是个病人。
彻头彻尾的病人。
而且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云姒垂下眸,眼底闪过了一丝凝重。
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即使是意识到了,也不愿意改。
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会恶化到什么程度。
云姒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低着头,神情温软,又乖又奶。
安安静静的,做着她的大尾巴。
......
......
周斯敏回来后,云姒和她提了今天宋志强到来的事情。
周斯敏刚开始还很意外,但到后来,数了一下年头,才发现也差不多是宋志强该出狱的日子了。
毕竟当时的目击证人,当年那场案件,让周斯敏无比地印象深刻。
这么多年过去,虽然日子平静,但她还是会偶尔梦到当时的画面。
现在宋志强找上了门,没有提当年的事,只是要求宋景要跟他走。
虽然要求有一点点蛮横无理,但也能理解。
毕竟当初是她报的警抓人,最后还做了目击证人。
宋志强没有计较,没有伺机报复,而仅仅只要要求自己的儿子跟他走,周斯敏心底里其实有那么几分庆幸。
周斯敏放下包,坐在沙发上和云姒谈了好一会儿。
关于宋景的事,她一般不怎么插手,而是更倾向于问云姒的意见。
一来是因为云姒很有主见,有自己的想法;二来也是因为——宋景只听云姒的话。
所以关于宋景的什么事,和她商量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起码,宋景愿意听。
“宋志强来归来,那小景怎么想呢?他愿意跟着他回去么?”周斯敏问。
“他不愿意。”
周斯敏点了点头,没什么意外,“也是,猜到了。”
他这么黏姒姒,大概率是不愿意走的。
更何况,当初据说宋志强醉酒之后也会打宋景,和梁文静一起虐待他。
他当时也不算小了,肯定记得那些事。
小孩子心里有阴影,怎么可能还愿意跟着走?
“那,现在是要怎么办?等宋志强再过来时,直接跟他说开么?”
周斯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露担忧,
“姒姒,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要是这样惹恼了那个宋志强,他动起手来可怎么办?”
到底是个杀人犯,虽然是过失杀人,但依旧摆脱不了杀过人这一事实。
那宋志强一看就是个心狠的,宋景又是他唯一的亲儿子。
现在宋景不愿意跟他走,公然拒绝他,万一把他给激怒,动起手来,那——
“妈,别担心,还有宋景在。”
云姒拍了拍一直安静不说话的某个人,
“宋景哥哥已经长大了,会保护我的。”
“要是宋叔叔想要打人,宋景哥哥和我就会报警,不会有事的。”
“你说对么?宋景哥哥。”女孩回头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笑眯眯着问。
我只有你了(51)
十九岁的少年,端坐着,两只长手搭在膝盖上,低着头,佝偻着身子,无比地拘谨、
他的短发是微卷的,在女孩的揉摸下,还微微翘起了两根软毛。
奶白色的少年,慢慢地抬起了头,温软干净的眼珠子盯着她,慢慢地眨了一下。
在两个女人的注视下,他的手动了一下,慢吞吞地,牵住了云姒的手。
紧紧地牵住,还依赖地靠在了她的肩膀。
抱住了她的手臂,还温软地嗯了一声。
别看他平日里外表奶得就像是好欺负的软绵羊,似乎可以被任意欺负。
实际上,他骨子里仿佛天生就藏着了狠辣的基因。
奶乎乎的绵羊,干起架来,一打五都不是问题。
更何况仅仅只是一个宋志强?
云姒其实不担心宋志强会动手,因为宋景本身就是个杀器。
她更担心的,是宋景的情绪。
他害怕恐惧甚至厌恶宋志强,他想要极力摆脱曾经那样黑暗的经历。
曾经心理收到过的创伤,从来就没有好过。
甚至,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
宋志强的出现,除了会让他的病情加重之外,没有丝毫好处。
他打心底里,就不想认这个父亲。
所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量让他避开宋志强,不要再看见他。
减少恶性刺激,才能缓解他的应激创伤。
“妈,你就不用担心我了,这件事我和宋景哥哥能处理好的。”
云姒看了看安静黏乎的少年,笑眯眯着道。
周斯敏看着,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问,
“姒姒啊,你跟妈说实话,你和小景,是不是在一起了?”
云姒一愣。
“妈……被你看出来了啊?”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抱着她手臂的少年。
眉眼清隽漂亮的少年,安安静静地盯着她,歪头。
看样子,像是很无辜。
两个人之前说好了,这件事暂时不说,先瞒着家长。
但是奈何宋景实在是太粘人了,根本就装不了。
一来二去地,周斯敏大概就发现了苗头。
周斯敏无奈地笑着摇头,“小景那么喜欢你,我早该发现了的。”
“只不过看你们都不说,我也就装作不知道。”
云姒摸了摸鼻子,没作声。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问。
云姒:“……差不多快要到高考的时候吧。”
周斯敏闻言,惊讶,“这么晚?那不是才谈了半年?”
“……额......什么叫作......才半年?”
周斯敏拍了一下腿,“害,我以为你们早早就开始谈了。”
云姒:“......妈,你想多了。”
“早恋不好,我怕影响学习。”
向来不务正业的小妖精难得地一本正经。
她可是好学生,怎么能做早恋这种坏事呢?
话音落下,搭在她肩膀上的大奶猫似乎不高兴了。
腮帮子微微鼓起,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漂亮又黏乎的傲娇猫,抓着她的手,认真纠错,
“早恋是好的,一点都不影响学习。”
他语速慢吞吞地,就像是蜗牛一样。
但却一字一句地纠正她,郑重得不行。
我只有你了(52)
云姒:“......”
周斯敏:“......”
这下子,谁是主动,谁是被动,一目了然。
某只漂亮粘人的猫,认真强调完,又安静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粘乎乎地,彻底地旁若无人。
“早恋,就是好的。”
他小声重复。
“......”云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连带着周斯敏,也跟着笑了。
......
......
冬日里,下着雪,一连下了好几天。
宋志强被赶出门后,骂骂咧咧地,找了附近一处简易的旅馆。
十几年过去,城市里的物价涨得飞快。
旅馆虽然条件简陋,但是住一晚上也要八九十块钱。
宋志强刚刚从监狱里出来,身上根本没什么钱。
外加上之前有的那套房子,因为在梁文静的名下,梁文静死后,法院便将房子判给了梁文静的母亲。
所以现在,宋志强是拿不出一点东西来换钱。
他住在旅馆里,骂了宋景将近一个晚上。
第二天,他在旅馆睡到日上三竿,这才又拖着麻袋出来,上了云姒家的门。
砰砰砰地敲,恨不得要把那门敲烂。
“宋景!你给我出来!”
他在外面大叫,整个楼道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宋景!宋景!”
“宋景!你给我出来!小畜生,老子是你爸都不认了!?”
他骂骂咧咧,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有买菜遛狗回来的老人路过,都被他这副阵势吓到,远远绕过。
铁门被敲得震震地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敲破。
没过多久,铁门开了。
穿着舒适家居毛衣的女孩,静静地站在了门口,微笑。
“宋叔叔,你又来找宋景么?”
宋志强看见是她,满脸不耐烦,
“妈的,敲这么久都不开门,还以为你们家都死在里面了。”
“宋景呢!想了一晚上,想明白了没有!?”
“想好了让他收拾好东西,赶紧滚出来!”
女孩眼睫弯弯,握着门柄,挡在门口,很有礼貌,
“宋叔叔,宋景哥哥已经考虑好了,他说他不想和您一起生活。”
“宋叔叔也先别急着生气,理解一下宋景哥哥。毕竟宋景哥哥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若是强行要生活在一起,只会惹得大家都不愉快。”
“当然,宋叔叔别误会,宋景哥哥不是不认您这个父亲,等宋景哥哥工作了,每年就会给您一定的赡养费,供您后半生能安享晚年,您看如何?”
宋志强冷笑,踹了一下门,“赡养费他当然要给,而且每年至少要给个十万!”
“当年要不是老子,他早就死在他妈的肚子里了,还想有新生活?狗屁!”
“小姑娘,我也不妨告诉你,今天宋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老子的儿子,难不成要寄养在别人家,活生生养成白眼狼!?”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当然是钱也要,人也要!
待他回去合伙做了生意,他的儿子帮他干,到时候都不知道能省下多少劳工费。
别人帮他养大,再由他接手,实在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宋志强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嗒啪嗒响,怎么可能放过这样一个白来的儿子?
我只有你了(53)
“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叫他出来!马上!”
“宋叔叔,我劝您还是不要这么得寸进尺。”
温婉漂亮的女孩,轻轻道,“太过于得寸进尺的人,可是会遭报应的。”
他生而不养,从来没有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
现在她提出来,愿意付他后半生的赡养费,让他能安享晚年,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要求太过分,太贪心的人,死后......真的会下地狱的。
小妖精微微歪了脑袋,眼底的赤红一闪而过。
“你说什么!?”
宋志强被她的话瞬间激怒,挥起了巴掌,“你这个小贱丫头居然敢咒我!?”
文化程度不高的他,最是忌讳这种东西。
现在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说出来,他的暴火一下子就起来了。
“嘘——”
扎着丸子头的女孩,手指轻轻放在唇边,作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她含着笑,眸子半眯,看着那定格在半空中动弹不得的手,喃喃,
“这怎么能叫咒呢......”
“这分明就是......事实啊......”
贪婪又没有半分人性温暖的灵魂,确实,是地狱恶鬼们最喜欢吃的食物。
一口一口,活生生地分食吞咽。
弱小的灵魂得不到轮回,受尽痛苦致死。
越是作恶多端,越是道德败坏,死得就越痛苦。
这些......可都是事实。
象征着死亡的花妖扬起一丝嗜血的笑容,抬手在他面前一晃。
红光闪过,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身体里般,很快消失不见。
宋志强眼神呆滞,一动不动,就像是变成了木偶一样。
待铁门重新被关上,他才猛地回神,往后退了一步。
踢到自己的麻袋,他也毫不在意,只晃然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走廊楼道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重新恢复了冷清的模样。
宋志强站在门外,恍恍然,精神感觉像是飘逸在了空中一样。
注意力无法集中,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昏头转向,只感觉,自己是要离开这个地方。
他的脚步虚晃,像是飘着一般,拖着麻袋,慢慢地走了。
在外面的雪地里,落下一排长长的脚印,越走越远。
......
......
云姒回到了温暖的房间。
很快,就被一道有力的怀抱给拥住。
软软带着芳香的小卷发,蹭在她的耳朵边,落下了几分痒意。
脑袋从后面伸了过来,贴着她的脸颊,温吞的嗓音,仿佛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
“姒姒把他赶走了,是么?”
他的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腰,仿佛整个身子都要压过来了。
云姒不自在地缩了一下,轻声嗯了一声。
方才宋志强说话的声音很大,怕是说话的内容全部都传进来了。
但她的声音是放轻了的,他应该是听不到。
听不到,所以才会问她结果。
他是相信她的,无条件相信。
她点头说了嗯,他就没有再问了,安静地从身后拥着她,不说话。
没有发病,没有狂躁,什么都没有,相安无事。
他的鼻子磨蹭着她的脸,无声地亲昵着,一如既往。
甚至,有只手慢慢地触碰到了她毛衣的一角。
“姒姒......可以吗?”
我只有你了(54)
“……”
云姒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
“不可以,现在是白天。”
身后的人顿了一下,脑袋似乎耷拉了下来。
趴在她的肩膀上,像是只蔫蔫的大猫猫。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了,我想要……”
他低低着,语气很软。
就像是棉花糖一般,又软又带着温厚的男声,在她的耳边响起。
云姒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头,微笑,
“那也不可以,年轻人不要总想着那些事。”
“……”他不说话,还很不情愿地嗯哼了两声。
以示表达他的不满。
奶乎乎的少年,抬起漆黑的眸,视线落在了墙上的时钟上。
现在已经十点了,不算晚,也不算早。
他微微抿起唇,忽然就抱起了她。
“……你干什么?”
“不管,我就要。”
他固执起来便格外地固执。
像是头牛一样,拉都拉不动。
云姒:“……”
……
……
宋志强恍恍惚惚回到了旅馆时,旅馆老板正在按着计算器算账。
抬头看了他一眼,照常寒暄,“又回来了?这次又只住一个晚上?”
宋志强站在前台,拖着麻袋,双眼发直,整个人就像是傻了一样。
他没说话,也不回答,就定定地站在那里,神色木然得有些恐怖。
老板本来还在按着计算器,等了一会儿,发现他没回答,便抬头。
这一抬头,立刻就被他的表情给吓到了,站了起来。
两只手挡在胸前,以一种防备的姿势,看着他,“先生?”
“先生?”他伸手在他的眼睛前晃了晃。
宋志强依旧巍然不动,像是中了蛊般,两个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
即使是老板的手在他的眼前晃,他也一动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只留下了最基本的呼吸行走反应,其他的,便什么都不剩下了。
旅馆老板被他的表情弄得有些心慌,慢慢拿起了放在台上的手机。
看他一眼,然后快速在手机上拨了三个数字。
“……喂……喂,警察么?”
老板掩着手机,在旁边低声。
很快,宋志强就被赶来的警察给带走了。
顺便,也把他的麻袋给带上。
两个警察带着他离开时,旅馆老板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了撕心裂肺的一道吼声。
方才还死僵得像是一具尸体的人,在被带着走出旅馆后,忽然就发了狂。
趁着两个警察不备,挣脱,跑了出去。
就像是嗑药失去了理智的狂兽,往街边的人群冲去。
他双目赤红,遍布了恐怖的血丝,仿佛下一秒,两颗眼球就要掉出来一样。
手上没有武器,但是两个拳头握得紧紧的,脖子也被扭动地喀呲喀呲响。
一个手上拿着棒棒糖,背着书包,看起来似乎是放学回家的小男孩,大概七八岁的模样,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就被一拳打倒在了地上。
拳头又重又狠,几乎是下了毒手。
“啊——”
女性的尖叫声,小孩的啼哭声,人群开始如鸟兽般四处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