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不是终点（28）
趴在石头边的云堇念，忽然惊醒——不知何时起，她睡着了，做了个梦，又好像不是个梦。
睁开眼睛时，面前还没她高的小花苗，依旧如她入睡前的那般，花枝纤柔，绿叶鲜翠，淡淡纯粹似萤火般的红光飘浮在侧。
静悄悄，没有声响，花苞娇小，没有丝毫要开的迹象。
一切，还是之前那般的模样，什么都没有变。
但小家伙此刻完全没了心思去注意其他——她站起来，站在小花苗前，大大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它看。
看看它，又看看自己的手，手心白嫩，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温暖的余温，好似自己的小手刚刚被松开。
她做了个梦，梦……好真实。
梦里虚幻飘渺的身影，细碎红光轻盈，萦绕在侧，香气清淡，正如此刻她隐隐嗅到的那般，味道一模一样。
像是梦，又好像不是梦。
向来就聪明的小家伙，盯着面前的小花苗看，看了许久。
“……娘……亲……？”
她小声着，很慢很慢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像是在试探。
试探性地摸摸它，试探性地闻一闻，想得到它的回答。
大概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白净的小脸蛋看起来有些紧张，紧张得不知道作何反应，搓搓手，手心都紧张出了汗。
从来没有和娘亲相处过，她总是不知所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才能让娘亲喜欢她。
“娘亲……”她紧张得咽了一下口水，心脏突突突地跳，又小声唤了一声。
面前的小花苗静悄悄的，不会回答她，她舔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小心翼翼。
“你真的……是我的娘亲吗？”
紧张不已，她忽地想到了什么，说：“爹爹……我去找爹爹……我去把爹爹找来——”
她不确定，但总觉得是——心中预感太过强烈，叫她此刻什么都不敢再想，只知道要去找爹爹。
爹爹……爹爹那般念着娘，定能一眼便能分辨真假。
哪怕错了也没关系，认错了不过也是被罚，但若真是娘……
云堇念飞奔着，马不停蹄，回了神界。
一路跑着，冲进爹爹日常处理公务的宫殿，“爹——”
话未落音，便发现里面是空的，没有人在。
“……我爹爹呢？”
小家伙的脸跑得红扑扑的，气喘不已，本来以为爹爹会在，却没想……
“小殿下，夜已深，殿下已经回宫休寝了。”
“……”云堇念想也没想，就往自家爹爹的寝宫跑去。
“慢点儿——小殿下——”
“爹爹——”
云堇念冲到了寝宫，径直推开门，跑入了一片冷寂冰凉的黑暗之中。
“爹爹，我找到娘了，娘亲回来了——”
她喘着气，在偌大冷清的宫殿中激动大喊。
稚嫩奶气的声音，回荡着，落在黑暗处，犹如一道惊雷，剧烈炸起。
本该是能掀起剧烈的反应，却没想，空旷的宫殿内，只有她的声音在回响。
静悄悄，封闭不见天日的宫殿内部，一切都是静悄悄地，沉寂，毫无波澜。
结局，不是终点（29）
没人，她的爹爹……不在。
烛台上的灯亮起，光线微弱，映着屋内那密密麻麻高挂的画像——往日那总习惯于坐在画像前，沉默不说话的身影，此刻不在。
云堇念又一次，扑了空。
“……爹爹……”她小喘着气，四处看去，“爹爹去哪儿了……”
此刻的她又急又燥，只想第一时间把这个惊喜告诉爹爹，叫爹爹高兴。
寝宫里扑了个空，她跺了一下脚，转身又跑出去。
……
……
……
此刻，地狱的火焰山上。
又一次——云姒又一次化形失败了。
扎根于土壤，还是只小花苗的她，力量太弱，始终无法支撑她化成人形。
心里着急，她努力尝试，反复不断，最终，在锲而不舍经历了数百次尝试后——
“哎哟——”
小花苗不见了，一个莫约三岁幼童模样的小女孩儿，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穿着漂亮浅绿的花裙子，披头散发，小小一只，坐在地面上，小得不像话的小脸蛋紧紧地皱在一起，俨然是摔疼得紧。
变不成大人的模样，灵力不够，她只能勉强化成个小人儿。
小小的一只，小脸蛋有些许苍白，看着便是营养不良，吃不饱饭的可怜娃娃——惹人心疼得紧。
她摔坐在地上，闷哼了一声，没哭，低头看了看自己小得不行的手，又慢慢爬起来。
“怎么是娃娃……”她看着自己这般小不点的模样，总觉得不太满意，嘟着小嘴巴，郁闷。
这般小，看着念念都要比她大了。
这可不行。
她不死心，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还想再试一下——
……还是不行。
幻化成小孩子，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可即便是孩子模样，她大抵也是支撑不了多久，过一阵就要变回去。
时间有限，不能浪费，她抬起小脑袋，看了看四周，心念一动，提裙就跑。
赤脚，光着脚丫，小短腿跑得飞快，像是灵活的小兔子一样。
下山的那一刻，她没有注意到，原本被随意丢弃在她身旁位置的小石头，此刻，像是终于承受不住火焰的炙烤了般，石头渐渐消融，化作了尘沙，随风而散。
石头不在了，轻飘飘，化作风，飘向了不知名处。
火焰山上，火烧却依旧炙热热烈，静静地，犹如包容一切的母亲般，望着那很快消失在远处的小人儿，目光万分慈爱。
风起，大火灼灼，一如往复。
……
……
……
桃林。
云姒回了桃林。
数百年不见，她小跑着回来，急匆匆，还来不及高兴——便看到了四面八方，枯萎荒芜，满地残叶的荒凉之地。
没了，一切好像……都没了。
“……”云姒脸上的笑容倏然定住，小小的身影站在了原地，看着面前这令她无比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眸光微颤。
这里……
原本被打理得很好，极致漂亮温暖，灵气丰沛的桃树，此刻，全都枯萎了。
一棵棵本该旺盛生长的桃木，落了花，枯了叶，便什么也不剩了。
结局，不是终点（30）
只留下那一根根光秃秃硕大的树干，黑沉沉，任凭着腐败潮湿的气味铺天盖地而来。
地下的落花溃败腐烂，地上的桃树死气沉沉，只剩下具一碰就要倒的空壳。
有风，阴冷潮湿的风吹来，带着腐朽死亡的气息，冷冷拂过她的发丝——
彻骨心扉的寒意，由下至上，开始缠住了她的手脚，叫她原本温暖的脸颊也在不自知间少了些许温度。
她站着，小小的身影站立在那空寂枯败，了无生气的桃林前，看了许久。
最后，她紧抿着唇，什么都没说，提起裙摆便往林子里去。
白皙精致的小脚丫踩在湿软滑腻的腐烂土地上，她跑得快，一度差点滑倒。
扶着冷冰冰黑沉沉的木干，她循着自己记忆深处那再熟悉不过的小路，朝着木屋院子的方向跑去。
桃林深处——四处深暗，不见天日，也不见光明。
月亮隐入了云层，夜色沉暮，犹如一张巨大无垠的黑色画布般，密不透风地笼罩着这里。
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周围是那张牙舞爪，干尸恶鬼一般阴森森的桃木，寒风瑟瑟，阴风嗖嗖，越深入，越好似坠入了死亡之地——叫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惧。
往里走，四下黑得吓人，但云姒还是能凭着记忆找到方向。
小小稚嫩的身子，摸着黑，走了不知道多久。
终于，她看见了那坐落在深处，隐匿在万千浓稠黑暗中的熟悉院子。
那是她始终心心念念的地方，始终牵挂着，无论如何也想要回来的——
但此刻，全然变了。
夜中漆黑一片，一切都是黑的，笼罩在暮色之中。
荒废了，四处破败荒芜，阴冷，死气沉沉。
寸草不生，地面满是那植腐黏滑的干枯落叶。
温暖的花香不再，连往日那清脆悦耳的风铃声也没有了。
静悄悄，只有风声相伴，漠然而又无情地摧毁着这里，将一切明亮鲜艳的颜色抹去。
院子的围栏陈旧，松松开了一角——云姒站在外面，怔怔地看着这里，看着这里的一切。
想要走进去看的，想要回到自己一直挂念无比的家，可现在……
她停留在原地，久久，似乎有些红了眼眶。
漂亮的眼睛微微泛红，薄薄的雾气在眼眶里细微打转，她吸了一下小鼻子，像是好不容易回了家，却发现家已经不在了的小可怜般，站在原地，有些委屈，又不知所措。
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想着回来找他，可他不在，他们的家也没了。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着这里温暖不再的地方，不说话，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住了一样。
难过，失落，迷茫又委屈，她低头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只感觉自己的眼眶热得厉害。
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只是她此刻在忍着，不许自己哭。
家没了，他也不在，忍着想要掉眼泪的情绪，她转身，就想离开去别处寻他。
却不想，一回头——
那道令她格外想念的身影，就出现在她的几步开外。
静静地，不知何时出现的。
手上提着酒壶，一个人的背影清瘦，站立在那里。
一双暗沉到极致，血丝遍布的阴冷双眼死死地盯着她，不知看了有多久。
结局，不是终点（31）
那道令她格外想念的身影，就出现在她的几步开外。
静静地，不知是何时出现的。
手上提着酒壶，一个人的背影清瘦，无声无息地站立在那里。
一双暗沉到极致，血丝遍布的阴冷双眼死死地盯着她，不知看了有多久。
两个人对视上的那一刹那，只看着，他那提着酒壶的手骤然失了力，酒壶随即掉落，重重砸在地面。
“啪啷——”
很响亮的一声，在枯寥沉寂，整个陷入黑暗中的桃林里，好似要将所有的所有都给惊醒般，酒壶破碎，瓦片飞溅，冰冷透明的酒水洒了满地。
静，周围万分地静，好似都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不敢惊扰这一刻的枯寂沉静。
寒风瑟瑟，云端翻涌，天上那明亮而又冷清的月浅浅地露了一角。
光影黯淡，风声骤烈，凛冽的风从云姒的身后而来，呼呼吹着，将她的长发吹起，将她身上的气息吹散。
淡淡的香，带着鲜活的气息，叫这冰冷刺骨的风都平添多了几分暖意。
月光似水，悄然地落在了满地脏污滑腻的土地上，只看着——那一身黑衣暗色，几近要融入黑暗中的男人，慢慢地，往前走了两步。
有酒味传来，甚为浓烈，也不知是地上洒落的酒传来的，还是他身上传来的。
酒味甚浓，闻着只觉着醉人。
云姒看着他，愣了愣，不动，湿答答的眸子盯着他看，眼圈红得紧。
看着便是小可怜，委屈得不行。
“夫君……”
男人一言不发，一步一步，就这样极为缓慢地来到她的面前。
月色清清，云散，明亮的月光一点一点铺散开来，洒落在地。
地上，那身形颀长，极黑极深的影子，就这样慢慢俯身，单膝蹲在那小小的人儿面前。
大只对着小只，大只伸手，冰凉刺骨的手瞬间就捏住了那小小一只的脸。
呼吸微沉，不甚平稳，月色下，他清白如玉的面容，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双目微微泛血，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冷得极致。
大手捏着她的小脸，捏着下颌，只在那一霎那之间——
地上那小小的一只，化作了少女模样。
纯净漂亮的眼眸盈盈，长发如瀑，巴掌大的小脸苍白温暖，红唇鲜艳，是那最勾人的，美艳又清纯的狐狸模样。
娇柔似水，雪肤玉肌，总是带着那般魅惑人而不自知的无辜风情。
眼眶红红，眼里打转着晶莹剔透的泪花，鼻子红红，唇也红红，勾着人的视线，轻而易举。
男人沉沉的眸凝视着她，不说话，眸底的情绪疯狂翻涌着，不见喜怒，只叫人觉得惊恐。
似在思念，无尽交织，快要发了疯，击溃理智的思念；又似在暴怒，极致遏制下，无法控制的怒火。
她的脸，她的人，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又似在痴迷，痴痴地，疯狂地在渴望。
无尽的情绪，深深藏匿，他捏着她下颌的手，很轻很轻地，超脱于理智之外地，抚上了她的脸。
结局，不是终点（32）
许久未见，他似一个被困在沙漠中，快要渴死掉的人，慢慢地，冰冷的手轻轻颤着，一度痴迷地触碰着她，忘了所有。
空气中的酒味浓烈，叫人闻着都觉得醉，脑袋晕晕——从他身上传来的，叫人难以想象，他到底喝了多少。
明明，他喝不得酒的。
云姒看着他，湿哒哒的眼睫垂耷着，抿着嘴，小声地吸了一下发酸不已的鼻子。
委屈，一看见他就觉得委屈，天大的委屈，眼泪想掉，吧嗒吧嗒地掉，完全停不下来。
伸手轻轻，攥住他衣衫的一角，扯一扯，唤他，想唤得他的应答。
“九歌……是我呀……你不记得我了吗……”
咸湿的泪花，滑落在她那苍白却又很温暖的脸颊，她哽咽着，带着浅浅的鼻音，哭得怜人，小可怜样。
依旧很漂亮，漂亮又娇艳，似梦一般，总叫人觉得虚幻，恍恍惚惚。
分不清此刻是现实还是梦境，只叫着那一直苦苦支撑的人，连触碰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用力。
喝了许多酒，在酒精的强烈刺激下，他觉得自己都好像已经不是自己了。
理智全然溃败，起不了一点作用，他小心温柔地擦拭去她落下的泪，捧起她的脸，扯唇，努力地露出笑。
声音在颤抖，却是轻轻地，努力平静的。
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敢去相信这般的失而复得，只这般，小声轻轻：“姒姒？”
眼睛细微燃起了光，而不自知，小心翼翼地，眼中似乎有什么马上就要破碎开来。
云姒看着他，瓮声嗯了一下，张开双手，就要他抱。
却不想——
他忽然就像是变了个人般，温柔的皮囊被撕裂，轻柔抚摸着她的手往下，瞬间扼住了她的脖子，猛地收紧，目光阴沉沉，似处于极大的怒火之中般，暴怒，怒不可遏。
发了狠，神祇一般的面容变得怖人而又扭曲，似个疯子，失去了理智的疯子，双目发红，癫狂至极。
“你敢装成她——你竟然敢——”
前所未有的怒火，叫他此刻的双目充满了杀意。
想要杀了她，想要杀了这个试图幻化成姒姒模样的女人，他的手缓缓收紧，带着极大的力气。
是想掐断她的脖子的，就像是随手掐死路边的一只小虫子般，他握着她那弱不可堪的纤细脖子，红着眼，发了狠似的看着。
掌心的温暖传来，那是分外叫人迷恋，乃至上瘾的温度——云姒被他突然的掐脖子动作给弄呛了气，开始咳嗽，艰难地咳着。
“别……咳咳咳咳——”
她的两只手抓住他，推着，想要挣脱。
奈何她力量实在是太弱了，还没完全恢复，此刻的她，力气小得还不如一个孩子。
脖子被掐着，叫她呼吸不上来，连咳嗽也无法，脸色一下就变得更加苍白了，唇也在一点一点失去血色。
“唔……”她难受得闭上了眼睛，整张娇艳而又漂亮的脸挂着泪，唇齿轻颤，发不出声。
试图挣扎，却挣扎不了，
结局，不是终点（33）
她的这般模样，快要死掉，要再一次离开他的模样——似乎是更加刺激了面前的男人。
他骤然松开她，还不待她喘过气来，身体便瞬间失去了控制，被大力揽住，然后，口中的呼吸被剥夺。
“咳——唔——”
她想要咳嗽，重重地咳嗽，却被狠狠地咬了一口。
浓烈的酒味，强势侵犯进入她的呼吸间，肆意疯狂，毫无节制。
云姒吃痛，疼得眼泪汪汪，想要推开他，却依然无法。
一个喝了许多酒，又是这般阴晴不定，毫无理智的疯子——真的疯了，极度大力箍着她的腰，像是要把她的腰肢给整个握碎了一般。
禁锢着她，叫她逃不得，只能被迫仰着头，被欺负得眼泪惨兮兮地掉，连话都说不得。
小可怜模样，不知道被欺负了多久。
到最后，她的腿软得不行，站也站不起来了，只能靠在他身上抱着，眼睛红红，嘴巴也红红。
委屈到爆炸，又想哭又想解释。
生理性咳嗽了几声，她本想缓一缓，再开口说话。
却不想，面前阴晴不定的疯子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往外走去。
云姒：！
“你要带我去哪儿？”她擦着眼泪，看着那被抛在身后的落败院子，挣扎着就要下去，“我不走，我要留在这儿——”
力气不够，说话都是软绵绵的，没有什么震慑力。
云姒推不开他，红着眼睛，又气恼又委屈，直接扑上去咬他，咬他的脖子。
“你不信我——你怀疑我——”
尖牙利齿，她很用力地咬，像是气狠了炸了毛的小猫一样，甚至把他咬破了皮，咬出了血。
明明会疼，但他好似感觉不到疼一样，一声都没有吭。
“你放开我——松开！”
她挣扎着想落地，却不想，只看着周围的环境骤然一变——
冷，依旧冰冷，黑遭遭，黑得不见一丝光亮，好似一个生生被剥离出来的小世界般，黑得吓人，一切未知。
云姒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她只知道，自己好像被放在了一张床上。
冷冰冰的床，冷冰冰的被褥，她还未来得及去触及更多，就被压住，两只手被牢牢钳制在两侧。
他的气息沉沉，呼吸声很重，迎面洒在她的脸上，强势袭来，像是在预示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云姒突然噤了声，湿盈盈的漂亮眼珠子盯着他，颤了颤。
唇有些发干，心脏也鼓动得厉害，好似要爆炸跳出来了一般，又热又烫，心动到发疯。
她喜欢他，一直都是——又是久别重逢，许久未见，她想他，想了许久。
心心念念着，想回来，想抱一抱他，却没想……他竟然是这般凶的反应。
“……”吸了一下有些发堵的鼻子，她撇过脸去，委屈发声：“看我做什么？不是说我不是云姒？”
“不是就不是，你走开，别碰我。”
如果不是因为她还很弱，实在推不开，恐怕她此时早就跑掉，藏起来，不见他了。
寄人篱下，她被钳制着，想踢他一脚都不行。
结局，不是终点（34）
被牢牢按住的双手，努力想要扭动，却无法，反倒把她给累着。
轻轻喘息着，云姒微张着唇，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男人，开始有些恼羞成怒了。
很凶，像是只努力在装腔作势的小猫，妄图几声呵斥便能吓退他。
“你起来！别抓着我——”
他不言不语，像是完全没在听她说的话般，只这样，用着冷冰冰，刺骨难耐的手，抚摸她的脸。
她的脸愈温暖，他便好似越着迷，深深地，着迷于其中。
真实到令人热血疯狂的触感，香香的，软软的，真实得不像是梦，而是现实。
满身酒气的男人，一双阴沉沉而又情绪极淡的幽暗双眸，就这么静静地凝着她，一寸一寸，目光细细描摹，炙热而又肆意。
描摹她的轮廓，描摹她那生动鲜活，令人魂牵梦绕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的面容——
他看了许久，最终，像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般，恶狠狠地咬上去，咬住她。
不知道面前的人儿是谁，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不是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一点也控制不住。
吻上他那日思夜想的姑娘，只简单一触，禁锢着她的大手便骤然收紧。
温柔，亲吻温柔，手上的动作却格外强势，几乎是不容拒绝，愈发失控的强势。
“撕拉——”
轻薄的衣衫被大力撕破的声音，在黑漆沉寂的偌大空间内回响。
破布落地，轻飘飘地，落在床边，而无人在意。
“唔——”本来就委屈不已的姑娘，此刻更委屈了。
想逃跑，却无法，一个人被迫面临着那毫无理智的疯子。
扣手，掐腰，从前她那分外爱的温润君子此刻就好似一头难以掌控的疯狗般，不顾她的讨饶，做尽了一切自己想做的事。
肆意妄为，发了疯，发了狠，毫无理智。
长期被积压，被抑制着，久久无法得到宣泄的情感，终于要宣泄出来时，才发现——那不见天日的思念，已经近乎畸变，扭曲，变得腐败而又丑陋不堪。
他想她，想得发疯，却早已无法用正常的方式表达出来。
沉默，安静，逼着自己什么都不说，逼着自己始终保持正常冷静的模样，这样极致割裂自我本能的压抑所带来的反噬后果，叫人不敢想象有多严重。
酒精的作用叫他清醒的一面消失，只留下那最真实的，最本能的模样。
癫狂，病态，似个疯子，推也推不开，逃也逃不掉。
只可怜了床上那身娇体软，没有力气逃开的姑娘，身子尚未完全恢复，便要被迫直面这样的后果，一个人，遭受着所有。
委屈到爆炸，却根本逃不掉，想变回原型也无法，她只能小声委屈抽泣着，默默承受。
不知白天和黑夜，也不知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到最后，她连哭都没有力气哭了。
累到睡着了，眼睛闭着，漂亮的脸蛋上还挂着浅浅的泪。
床单是湿的，湿答答，混杂着她的泪水，冷得愈发厉害。
结局，不是终点（35）
很冷，但两个人紧紧相拥着，便不会觉着冷。
睡着了的人儿，想跑，也依旧跑不掉。
被紧紧抱着，被禁锢，整个都被抱在怀里，连一根头发丝都无法逃离。
睡着了，那被禁锢着的人儿鼻子红红，还时不时抽噎几声，委屈到冒泡，连睡着时嘴巴都是抿着着。
脸上的泪痕浅浅，很快又被男人的手抹去，摸一摸，轻轻拭抚。
酒味浓郁，但不知从何时而起，空气中别样旖旎的香开始盖过了那醉人的酒气。
长发交织，密不可分，许久过后，男人低粗的喘息声渐渐平缓了些。
偌大清冷的地方，黑漆漆，没有丝毫温度的黑暗下——
一切重归沉寂，只隐约能听到那浅浅绵长的呼吸声。
女人的呼吸声小小，轻轻地，似小猫一般；男人的呼吸声低稳，稳得不像是睡着了，而是还清醒着。
静静，他很安静，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怀中的姑娘睡着了，他微微温热的手落在她的脸上，一点一点，抚摸。
没有言语，指尖停在她软软的唇上，摩挲停留。
良久过后，他骤然抱紧了她，极为大力。
“姒姒……姒姒……”他一直唤着，含颤，沙哑。
“姒姒……我的姒姒……”
似一个没有灵魂的僵硬木偶般，反复不断，只能拼命地抱紧怀中的救命稻草，死死，不肯放开。
怀中的触感太过真实，真实到他到现在仍然不敢相信。
总觉得是梦，梦里……姒姒回来了，还好好地活着，好好地陪在他的身边，没有离开。
一切好似都没有变，一切都好似他无数遍幻想的那般，如愿得偿。
酒的作用当真是厉害——他不记得自己喝了什么酒，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
这般厉害的酒，他在想，下次要喝得再多些，更多更多……这样，一切就可以变得更真实，梦也可以做得再长些。
“姒姒……姒姒……”
他抱着她，脑袋埋进她的颈窝间，一直低低唤着，似一头正在低声呜咽的小兽般，声音越来越哽咽，几近要说不出来话。
明明不是爱哭的人，轻易不落泪的，但她一出现，所有死死被抑制的情绪便再也控制不住，彻底失控。
小声抽气，他慢慢地，不说话了，安静地埋在她的温暖气息间。
像是哭了，哭声很轻，很小，却分明是在哭。
哽咽轻颤，发苦发涩的湿意蔓延在云姒的肩头，一滴一滴砸下，逐渐汹涌。
隐忍，哭声死死压下，只有很小声很小声的呜咽抽气在响，在黑暗中，暴露着他那脆弱不堪，满是血痕空洞，无法愈合的那一面。
痛，哪里都痛，痛彻心扉，痛到呼吸不上来，痛到好似要死掉了。
所有的所有，隐藏在黑暗下，隐藏在那久久无澜的平静下——
一切感官都在恢复，犹如洪水决堤般，以成倍百倍的速度袭来。
痛到窒息，心脏血淋淋的，冷到发僵，冷到不会跳动，发灰发白，只剩下个空壳。
结局，不是终点（36）
湿意肆虐，肆意侵占着那累到睡着了的人儿身上——她睡着了，却好似感觉到了什么。
眉间稍蹙，眼眸微动，睡得有些不安稳。
似乎是想要醒来的，但她实在是太累了，虚弱又疲惫，一点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睡着了，意识沉沉，便也听不到自己身边那低低哽咽的抽泣声，一下又一下，犹如孩子般，脆弱又无助。
泪水滴答，落下，无尽苦涩。
……
……
……
“爹爹——爹爹——”
外面，云堇念翻遍了天上，问遍了各处，都找不到她的爹爹。
明明平日里爹爹很好找到的，平日可能会待的地方也就那几处，却不想——今日是见了鬼了，她到哪儿都找不到爹爹。
急得不行的小家伙，没办法，转头就去找了舅舅。
把还在睡着懒觉的云焱拉起，生拖硬拽，把他带到火焰山上，想让他看一看山上的小花苗。
却不想，两人一上山——
“哪儿呢？”被硬拖着的云焱懒洋洋，漫不经心地环顾四周一圈。
四周光秃秃的，除了石头还是石头，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有念念口中提的小花。
云焱看了一圈，问：“你是不是看错了？这里地方贫瘠，灵气稀薄，是根本生不出东西的，你是不是看岔眼了？”
“……”小家伙眼睛都瞪圆了，不断扫视着地上，“不对啊……我明明记得就是这里……”
“不是舅舅，这里真的有……它还很小，还没开花……她是娘亲……我觉得她就是娘亲……”
她急了，这下更急了，松开云焱的手，四处开始找。
睁大双眼，反反复复，生怕遗落。
“不对啊……怎么不见了……这不可能……”
难不成是小花，自己长了腿跑了不成？还是说有人来了，把小花带走了？？
“舅舅，她真的是娘，真的是——”
“念念，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云焱蹲下，捏捏她的小脸，正色了些，说，“莫说这里没有你提的小花，便是有，也不能乱认，不然，这话要是让你爹爹听到了，怕是又要生气罚你了。”
“……”小人儿此刻是又气又急又憋屈，一把拍开他的手，有些凶，“不是，真的有，我没骗你，这里是真的有——”
“有，那在哪呢？”云焱好整以暇问。
“……”云堇念手一指，指向地上的某一处，“她原来是在那里的。”
“那现在呢？”
云堇念说不出话，憋屈得爆炸，“真的有的——”
她也不知道小花为什么不见了，她只是去找了一下爹爹，中间不过是隔了半天时间，怎么就——
“好好好，我知道念念你没骗人，你是不会骗舅舅的，”云焱看她一幅又气又着急的模样，好心哄，揉揉她的小脑袋，“说不定这是念念不小心睡着了，做的一场梦，梦到娘亲了是不是？”
“……不是，是真的有，不是梦到的——”
云堇念急得不行，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证明，“明明我走之前她还在的……”
结局，不是终点（37）
证明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小花去哪儿了？
突然就不见了，什么都没留下，她低头来回地看，揉揉眼睛，怎么都不敢相信。
“娘……娘亲……”
找不到小花，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又气又急又委屈。
“明明就是娘……娘亲明明就在这儿……呜哇——才不是做梦——”
她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无措又委屈可怜，“就是娘……娘亲又不见了……呜……”
“诶你别哭啊……”云焱一看她哭，立刻抱她，拍拍背，宽声安慰，“不哭不哭，念念想娘了是不是……”
他抱起她，揉揉拍拍，心里心疼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舅舅带你去吃糖葫芦好不好？”他怜惜地给她擦眼泪，努力地想转移话题。
“糖葫芦，你最喜欢的糖葫芦，今日正好爹爹不在，舅舅请你吃，你想吃多少都可以，好不好？”
“呜哇……我不吃，我要娘亲——”
小奶团子说哭就哭，眼泪哗哗哗地掉，瞬间哭成小泪包。
“娘亲在这儿……娘亲明明就在这儿……我把娘亲弄丢了……我要娘亲……”
好不容易有希望了，好不容易等到娘亲了，她满心欢喜，以为自己也要有娘了，却不想……
她把娘亲弄丢了，找不到了。
这对于本就极度渴望母爱的小人儿来说，简直是世上最严厉的惩罚。
她不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遭遇到这样一个犹如晴天霹雳的玩笑——明明，她已经很乖了，很努力了，但娘亲还是不见了。
娘亲是不是不喜欢她……
“呜……”一想到这个，她一下哭得更大声了，止也止不住。
漂亮的小脸哭得惨兮兮的，一抽一抽，眼泪肆虐地掉。
“念念……念念别哭……”云焱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哭得这么凶，明明，平日里她不是个爱哭包。
大概是真的想娘了，孩子想娘，想得不行，终于憋不住，才会如此。
云焱听着她的哭声，心疼得不行，好声好气地哄：“不哭不哭，舅舅带你去玩好不好，念念想去哪，舅舅这就带你去……”
“我不去——我要娘——”她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哭似小泪人，像是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般，格外受伤，伤心又委屈，“舅舅你把娘找来，你把她找回来，我就要娘……”
“……”云焱心疼得紧，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念念……”
“呜舅舅……”小可怜抱着他，哭得失声。
……
……
……
“……念念……”
云姒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好久。
睡着了，意识沉沉，感觉自己很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也无法动弹。
中间她好像有清醒过片刻——感觉到熟悉而又极具安全感的气息一直在侧，温柔地安抚她。
湿热的毛巾擦脸擦手，擦身子，然后静静地陪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久久不动。
就这么守着她，寸步不离。
“姒姒……娘子……”
他总会这般唤她，在她耳边温柔地唤。
结局，不是终点（38）
似乎是想要唤醒她，又似乎是在安抚她，想让她安安心心地睡。
她太虚弱了，身体恢复需要休息，一点一点养足精神，才能叫她从沉睡中醒来——他知道，所以一点也不着急。
耐心地陪在她身边，守着她，帮着她慢慢恢复。
云姒清醒了片刻，睁不开眼睛，呢喃哼哼了几句，很快便又再睡过去了。
一觉睡了许久许久，睡得酣畅淋漓，分外畅快。
终于清醒过来时，她慢慢睁开眼睛——只感觉自己身上轻轻的，好像要飘起来了一样。
轻飘飘，手脚轻盈，呼吸舒心平顺，四肢暖洋洋的，一点也不觉得冷。
睡得饱，唯有身子骨觉得懒，想长长地伸一个懒腰，舒展自己的四肢。
眼睛睁开，她水盈盈明亮的眸子看着床上浅浅垂落的轻盈白纱，慢慢一眨。
周围的环境陌生，是个她不认识的地方，但空气中有淡淡的，叫她分外熟悉而又心安的气息，所以，她好像也不需要担忧警惕。
浅浅垂睫，她慢慢侧过脸，看向床边。
床边……她的手被紧紧握着，始终没有被放开——那不知道照顾了她多久的男人，单臂支着脑袋在一侧，阖着眸，静静地，似乎是睡着了。
大概是很久没有休息好了，也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光是眼瞧着，他便瘦了好大的一圈，面上只剩了张薄薄的皮肉，带着些许苍白。
睡着了，在她的身边，肉眼可见的疲惫，所以即便是维持着这样不舒服的姿势也没关系。
云姒醒来，没有动，目光静静落在他的脸上，只看着，他眼底的乌青极重，面容淡白，下颌处生出的胡茬偏密也没有来得及刮。
他那般细心妥帖的人，也不知是多久没好好打理过自己了，不顾自己，一直守着她，累到睡着了也不离开。
“……”云姒静静看着，目光清清，看了他许久。
最终，忍不住伸手，想要碰一碰他时，她的手一动，他便瞬间惊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
“姒姒……”
握着她的手骤然收紧，他看向她，与她对视上。
床上的人儿睁着眼睛，安静地看着他，他怔神了一下，渗着细细血丝的双目细微颤动，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姒姒……”
他喃喃着，忽地站起，俯身到床边，有些凉的手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脸，轻轻，“姒姒？”
很轻很轻地唤她，似乎是不想吓到她。
看着她睁开的眼睛，他呼吸都开始急促了，低低地粗喘几声，浅淡的唇剧烈颤抖，嘶哑的声音从那不断滚动的喉结处溢出，断断续续，几近成不了完整的话。
“醒……你醒……了吗？哪里……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水……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姒姒……”
他抵在她的面前，两只手都是抖的，很轻很轻地摸着她的脸，呼出的气很急，全然洒在云姒的脸上。
云姒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水清清的眼珠子盯着他，嗯了一声。
结局，不是终点（39）
伸出手，细白温暖的手戳了戳他的脸，声音小小，小得像是小猫一样，“我醒了，不困，没有不舒服，不渴，就是……有一点点的饿。”
她很认真地在回答他，一字一句，不落下一个问题。
是个格外戳人心窝的善良姑娘，说的话，做的动作都格外地戳人，叫人的心简直软得一塌糊涂，心中滚烫。
“……”君九歌眼睛都要红了，不断抚着她的脸，目光温柔而又脆弱，颤颤不堪地望着她。
“姒姒……姒姒……”
他说不出来话，只能这样，反复不断地唤着她的名字，想要以此来确定，这不是梦，而是现实。
云姒一遍又一遍地应他，戳戳他的脸，又摸摸，捏捏他的鼻子，手很温暖，触及他，像是小暖炉一样，暖着他。
“哭什么？”她看着他红透了，雾蒙蒙湿润不堪的眼睛，勾唇，轻声，“这么大人了，怎么变得这样爱哭了？”
说起来，她记得在之前的小世界里，他也曾有过小哭包的那一面，动不动就爱哭，眼泪一言不合就要掉。
当时以为是巧合，却没想……
“……没哭，我没哭。”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意擦拭了一眼眼睛，低哑着声，“是有沙子，沙子不小心进眼睛里了。”
“……”这拙劣的借口……
云姒听着他声音里隐隐藏着的哽意，没有做声，也没有戳穿。
知道他难受，也知道他为了她，定是耗费了许多心神，她看着他，想了想，往里躺进去了些。
将身旁的空位让出来，她拍了拍，示意他躺下。
“要不要睡一会儿？”
她刚刚醒来，按理来说是有很多话要和他说，只是，看着他那苍白憔悴的脸色，怎么也藏不住疲惫的模样，她心疼，心里疼得紧。
话可以之后再说，他的身体最重要，她掀开被子的一角，看着他。
“不……”他想也不想便下意识拒绝，轻轻地亲了她一下，格外温柔，“我先去准备些吃的，你刚醒，肚子饿着不好，我不困，我去……”
他说着说着，声音忽然停了，看着她那变得凶巴巴不高兴的小表情，静了声。
“我真的不困……”
“躺下。”她又拍了一下身旁的空位，语气凶了些，暗自磨牙。
“……”双眼还有些红的君九歌，看着她，不说话，慢慢低头。
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情愿，但她不高兴了，他又不能不听。
默默地褪去外衣，躺在她的身边，她还什么都没说，他便格外安静主动地抱住了她。
动作很温柔，轻轻地，抱住她的腰，亦如曾经的那样，对她总是舍不得用力。
“姒姒……”他亲了亲她的脸，微湿的睫贴着她，呼吸温热，抱着她的动作温柔而又克制。
是个一如既往很温暖，很疼惜她的人——之前的那次失控，大概是因为喝了酒……
云姒看着他，心里软了软，本该是要凶他，对他生气，不理他了的，但……看着他这般模样，她又不忍心了。
结局，不是终点（40）
抱着他，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抿声：“我睡了很久了吗？让你担心了是不是？”
他定是会担心她的，依他的性子，想来定是会一直守在她的床边，寸步不离，等着她醒来。
一直等一直等，等到觉也睡不好，每日每日耗费心神，疲惫到极致也不说。
云姒想到这里，微微蹙起了眉，抱紧了他一些，努力地想叫他安心些。
抱着她的君九歌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眼睛似乎又湿了，却又不想让她看见，低着头，安静地依偎在她温暖的气息中，深吸气，死死地压抑住自己。
抱着她的力度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像是要把自己寄生在她身上般，靠着她，感受着她身上那珍贵异常，失而复得的温度——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几乎已经丧失掉了正常表达情绪的能力。
只能这般，紧紧地抱着她，一言不发，只低低地唤她的名字。
“姒姒……姒姒……”
魔怔了似的，要反复验证她的存在，反复确认。
云姒一遍又一遍地应他，不厌其烦。
温柔安抚，心里疼得紧，自然就格外有耐心。
陪着他，就这般静静相拥着——抱了许久许久，直到那一直唤着她名字的人声音渐渐轻了。
他睡着了，在不知不觉中。
也不知是多久没睡了，他睡得很快，在她的怀中，呼吸轻轻，抱着的动作依旧格外地紧。
太疲惫了，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过疲惫，就像是一只被上了发条的机械木偶般，日夜不停，日夜不歇，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休息过。
精神恍惚，全线崩塌，甚至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自己这些年是如何活过来的。
许久许久没有睡觉了，他本不想睡的——但也许是因为被他抱着的姑娘声音实在是太过温柔了，气息温暖，犹如春风一般，润物无声地裹罩着他。
慢慢地，慢慢地，在不自觉间，他只觉得眼皮变得有些沉重，叫人放松，忍不住昏昏欲睡。
她在——这样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叫他开始感到心安，炙热的心脏满到几近要溢出，再也装不下其他。
“姒姒……”
即便是睡着了，他也在唤着她的名字，不自知地，低声动唇。
抱着她，感受着她在身边，身心不自觉放松下来，慢慢露出了那分外疲惫脆弱的一面。
垂下眼皮，呼吸轻轻，平缓而又绵长。
睡着了，还依旧抱着她不放。
云姒安静地躺着，知道他睡着了，也没动，继续轻轻拍着他的背，陪着他睡。
虽然她刚醒，精神奕奕的，没什么睡意，但继续躺着也无妨。
抱着他，不时亲他一口，心满意足。
……
……
……
君九歌睡着了——睡着前他本想着，只是眯一会儿，姒姒还饿着，他眯一会儿就起。
却不想，这一觉，他直接就睡到了深夜。
外面的天都黑了，整座偌大的宫殿内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丝光亮。
结局，不是终点（41）
静，很安静，君九歌骤然惊醒，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静的，没有半分声响。
静得可怕，偌大的空间，徒然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声，急促，慌乱，带着些许梦醒后的惶然。
这里……
他的手下意识往身旁一探，空的，空空如也。
身旁一片冰凉，他的身侧没有人，只有那抓不住，惹人骤然心沉的空气。
“……”
独剩下他一人的宽大床上，他一个人坐着，几乎要失了温的手落在身旁空空如也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清瘦雪白的背影孤寂，就好似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般，整个人置身于黑暗中，久久不说话。
没有情绪，已经麻木，他就好像已经习惯了似的——
习惯了满室的空寂，习惯了那铺天盖地黑暗中的冰冷。
恍恍惚惚，低垂着头，整张脸隐藏在黑暗之中，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静。
他一个人坐了许久，落在一侧的大手，深深陷入床褥之中，抓着，隐隐颤抖。
呼吸机械，寒意攀附，现实和梦境的交错，叫他好似陷入了一种怪异的状态之中。
浑浑噩噩，不知所以。
一切好不容易重新搭建起来的希望，在无形之中，好似又再次崩塌，一切都在分崩离析。
无尽残忍，残忍地将一个以为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的人，再一次无情地抛入冰冷黑暗的深渊泥潭中，不留丝毫情面。
低垂下头，浅淡的唇无声扯了扯，像是在笑，笑自己的愚蠢和天真，蠢到竟然真的把梦当成了现实。
笑，不停地笑，笑声轻轻，笑得阴凉而又怪诞诡异，笑得像个叫人不敢靠近的疯子。
肩膀隐隐颤抖，笑得癫狂，笑得甚至呼吸不上来，开始咳嗽。
剧烈咳嗽，一声接着一声，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了——咳得嘶声，一股浓烈的甜腥铁锈味侵占蔓延至了口腔。
粘稠，且苦涩。
他不停地咳，不停地咳，气血攻心，体内脏腑逆转，灵力翻涌，几乎要压不住，爆破出体。
咳得厉害，他却死死地捂住胸口，将满口的血腥味压下。
说不出来话，他踉跄着，下床。
满室冰凉黑暗，地面也是冷得刺骨，他支撑着自己，跌跌撞撞，就要跑去柜子里翻找故人留下来的衣物——
就在这时，那隔绝着内外的大门开了。
“吱呀”一声，声音很轻，却在偌大沉寂的空间内显得格外清晰，叫那里面的人，动作一停。
瞬间转头看过去，只看着他的瞳孔剧烈一缩……
“嘘……小声点……”
一大一小的柔软身影，像是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爹爹应该还在睡，别吵醒他……”
大只身影声音很轻很轻，格外压低了声音。
小只娃娃乖乖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眼睛亮晶晶的，紧挨着，格外粘人得紧。
一大一小，手上似乎都端着东西，很香，热气腾腾的，一进来，满室的冰凉似乎都被驱散了。
结局，不是终点（42）
她们的本意是想准备惊喜的，却不想，一进去，云姒便看到了那远处站在黑暗中的身影——正静静站着，一动不动，在看着她，用沉沉发红的目光死死盯着。
他醒了，比她预料中的还要再早些。
“……”云姒愣了一愣，站在原地。
她不动，跟在她身后的小人儿也停了，好奇地探出个小脑袋，“……娘？”
云姒看着远处那一动不动的身影，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手中端着的东西快速放到一边的桌上，跑去。
“念念，帮娘亲点下灯。”
她边说着，边跑到君九歌的面前，牵住他的手，抱住他。
“什么时候醒的？醒很久了吗？”
牵起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冷得厉害，冷得好似要僵化了一样，有淡淡的血腥味传来，不知从何而起，只叫人难以忽视。
云姒鼻子微动，嗅觉敏锐，察觉到不对，皱眉，松开他。
“手怎么这么凉？你受伤了？不舒服吗？”
小念念听着娘亲的话，跑去点灯，很快，灯一盏盏燃起，只看着这偌大惹人窒息的黑暗渐渐褪去，光明开始临至。
明亮的光线下，那只身着着单衣的君九歌，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如纸，唇淡发干，毫无血色。
看着像是生病了，整个人摇摇欲坠，只剩下那仅存的最后一口气。
幽怖暗沉的紫眸盯着她，眸色滔天翻涌，无尽的情绪好似要倾泻出来。
“咳——咳咳——”
抑制不住，他低低咳嗽了几声，咳得好似有些站不住。
云姒眼疾手快地抱住他，抱住他的腰，紧紧，“你——”
“你去哪了？”他冷到发僵的双臂，慢慢弯曲，犹如那生了锈的机械般，圈住她，骤然大力。
抱得紧，他慢慢缓下来的呼吸轻轻地洒在她脖颈处裸露的肌肤上，低头，他埋在了她的气息中，声色沙哑，慢慢。
有无尽的情绪在肆虐，在蔓延，在逼着他失控发疯，露出崩溃狼狈的一面——但她一出现，他无尽滔天的情绪都只化作了这一句。
轻轻地，似失落的温顺大狗狗般，埋头蹭着她，讨着她的温暖。
连生气都不会。
这可把一向习惯于爹爹严厉的云堇念给看呆了——她眨眨眼，甚至忍不住揉揉眼睛，重新看，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
“爹爹……”这还是她那冷脸不爱说话，时常严厉的爹爹吗？
爹爹一碰上娘，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说话的语气都变了，轻轻的，温温柔柔的，好似怎么都不会生气，脾气瞬间变好。
她站在这里，爹爹也全然不看她，注意力全然在娘亲的身上。
被抱着的娘亲向他解释，说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才离开了一会儿的，他听了，嗯了一声，便什么都没再说了。
娘亲解释了，他便不生气了，只抱着她，紧紧不放。
小家伙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看着他，总觉得分外新奇。
第一次发现自家严厉的爹爹还有这一面，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