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世界(61)
“我好喜欢你啊~”她常说这句话。
一看见他就笑,眉眼弯弯,即便是他常常催着她抄戒文,她也不生气。
像是又漂亮又黏人的大甜猫,超好脾气,总愿意粘着他。
真是……
叫人对她完全生不起气来。
心中憋闷,但她主动亲上来时,他又莫名不气了。
嘴上说着拒绝的话,手却没推开她。
明明心里喜欢,喜欢得发疯,表面却依然好保持平静。
知道她喜欢他的皮囊,知道她喜欢温柔能干的男人,他便开始不自觉地变成她喜欢的那样。
装作成那样的人,假装矜持,每日对她温温柔柔地,分外地好,好到让她逐渐开始习惯他的存在。
她如热烈的火一般,强势挤进了他的生活,而他——如清淡的水般,润物无声,一点一点,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她生活里的一部分。
她越发喜欢他了,爱笑的眼里,总总都是他。
渐渐地,他开始学会了耍小心机,学会观察,观察她到底喜欢什么。
她喜欢他看着她笑,常常他一笑,她就会凑过来主动贴贴。
于是,他便常常这样,想要得到她的亲昵时,便看着她。
有时会故意靠近,让她有轻而易举偷袭的机会,有时会假装不经意地,找角度,用自己那被她喜欢的皮囊吸引她……甚至有时,他会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牵她的手,抱她。
各种卑劣的小手段,本该是为人所不耻去用的。
结果,他越用越多,越用越狠——上瘾了一样,戒也戒不掉,甘之如饴。
像个卑贱的男妓,放下尊严,心甘情愿地选择用自己的皮囊去勾引她。
只要她不想着离开他,她对他想做什么都好。
哪怕是偷看他洗澡,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
所有的所有,他都纵容着她,他都没关系。
他努力地对她好,各种绞尽脑汁,想叫她开心,叫她愿意陪着他。
他以为他的心意她都知道,却不想——原来,她一直都没有安全感。
嘴上不说,心里却越来越胆小敏感,敏感到——甚至一点刺激都受不得。
只需要再来一根小小的针,稍稍一刺激,她心底积压的全部就会彻底爆炸,炸得四分五裂,再难修复。
他对她太好了,却始终没有敞开自己的心扉。
始终封闭着自己,不肯透露自己的心意。
他怕,怕自己的狂热喜欢会吓到她,会把她吓跑,会让她觉得震惊,不可承受。
她常说她喜欢他,可他总下意识地认为——她喜欢的只是他的皮囊,只是一张皮。
喜欢一张皮,能有多喜欢呢?他总这样否定自己。
自己并不好,并不值得她的这样喜欢。
因为太过喜欢,所以他开始变得胆小。
不敢去赌,也不能去承受她就此离开的结局。
太过犹豫,迟疑,最终才发现——自己,好像伤害了她。
明明不想的,明明,他的本意不是这样。
他不想伤害她,可最终,深深伤害她的人,却是自己。
最后一个世界(62)
是他做错了——因为他太过的自以为是。
君九歌想,他欠了她很多。
他伤害了她,便是要还的。
要赎罪,要偿还自己曾经做过的,伤害她的一切。
好在,千帆过尽之后,她还一直在——愿意陪着他,不离开。
这是她仁善赏赐给他的恩恕,仅此一次,他分外珍惜。
看着她依旧明亮干净,满心欢喜望着他的眼睛,君九歌微微化开笑意,温柔地捧着她,摸摸,轻声:“有机会的话,我把我们相遇的故事,再完完整整说一遍给你听,好不好?”
“完整说一遍?”云姒眨眨眼。
这话怎么说得……好像其中有什么是她不知道似的。
她是局中人,有什么她不知道?
“还需要再说一遍吗?”她不明白地问。
他嗯了一声,“要说的,完完整整,说一遍。”
说他喜欢上她的过程,袒露,袒露全部。
也许她不一定爱听,但他总要说的——反反复复,表露心意。
说到她烦,说到她不会再为此而掉眼泪为止。
“……”云姒想了想,勉强点头,“好吧,你说,我便听着。”
就当做是话本故事那样听。
想到这里,她眉眼一弯,笑得灿烂,“第一次见你,我也很高兴,很高兴认识你。”
说到这句话时,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丝熟悉的画面,好似……她在哪里也说过这样的话一样。
模模糊糊,画面一闪而过,叫她想要抓住,而不得。
心中怪异闪过——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
……
……
她好像确实忘记了什么,云姒常常会有这样莫名的念头。
熟悉的片段,熟悉的话,还有身旁无比熟悉的人——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开始生根,发芽。
她常常会想,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好长的一段记忆。
这段记忆隐藏在她的脑海深处,并不好找,却也有迹可循。
不经意间闪过的几缕片段,熟悉的感觉,几近要挣脱束缚,得以自由。
只可惜,想了许久,她也没想起来——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让人有些失望。
这一怪异的感觉,她没有与九歌说,想不起来,她便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懒得勉强自己,她依旧过得很开心。
有喜欢的人陪着她,一起四处游玩,她每天都过得自由自在,没有忧愁。
她过得开心,君九歌亦跟着她开心,每日每日跟着她,像是光影下的影子般,如影随形,她在哪,他便在哪。
虽然偶尔,他会有出神,眉色沉凝的时候,在想事情,想令他分外在意的事情。
在她睡着时,他会摸着她柔软温暖的面颊,垂眸静静,眸色极浓。
极致温柔怜惜,凝着她,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寂静的夜,他已经很少会入眠了。
自从做了那场噩梦后,他开始很少睡觉。
更多的时候,是抱着她,盯着她,一个人静静地,在想事情。
想很久很久,一直想一直想……想到天明,太阳升起,想到她从甜甜的梦中苏醒。
最后一个世界(63)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一切都平静得不像话。
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好似都只是他的多虑。
但即便是此,君九歌还是没有束手以待。
他回了趟天宫,去了关押魔帝敖锐的宫牢——狱神殿。
巨大神殿之上,重重锁链,将那混沌极恶之魂束缚住,紧紧,叫它丝毫动弹不得。
神殿外重兵把守,守卫层层,严丝合缝,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门外青甲麒麟坐压着关键阵眼,门内龙女寸步不离,君九歌来到此,环顾了一圈。
缠绕在玄天柱上的应龙,感应到他的到来,立即落地,化作人形,疾步而来,在他面前跪下。
“公子。”
“公子此番前来,可是有要事吩咐?”龙女握拳作揖,低着头颅。
君九歌清淡的目光落在那受尽重重束缚的庞然浑浊之气上,片刻,开口:“近日,这魔物可有异动?”
龙女回答:“回公子,暂无异动,此魔物近来较为安分,并未有作乱妄图逃脱之迹。”
安分,听起来是件好事情。
但过于安分,可未必就是件好事了……
君九歌眸色微深,凝着那数根参天神柱中央困束住的极恶混沌——太过安静了,安静地就像是一团没有生气的死物一样。
虽说敖锐的原魂是一块黏乎乎的肉块没错,人和妖的强行结合,生出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一身死气。
但这般安静,看着倒显怪异了。
君九歌绕柱,走了几步,静静观察。
风吹过,冷肃而又强劲的风,吹动着那比人的身子还要粗壮的锁链——锁链摇晃,牵扯着中间那被束缚着的魔物。
魔物沉寂,依旧没有声响,对外界的变化没有做出一丝应有的反应。
走了几步的君九歌蓦然站定,视线落在一根巨大铁链下方,极其不易叫人察觉的角落里。
那里……
跟随着他的龙女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看清是何物时,她的脸色骤然一变,“这是——”
“去唤元兴来。”
君九歌静淡开口,打断了她的声音。
龙女来不及请罪,忙应下:“是,公子。”
行了礼,她这便匆匆而去,留下君九歌一人,垂眸俯视着那角落里不知何时被塞进来的脏东西,情绪浅淡,静静。
脏东西……
守卫如此森严,这里,竟也能出现脏东西。
看来……真是老鼠多了,多到必须该清理了。
君九歌捡起地上那小小的,不起眼的看似是棒槌一样的东西,看了几眼,待到元兴受命匆匆而来,在他身后跪下,他才开口,平声:“近日魔界,可出现了什么大的异动?”
负责看守神魔之界的元兴,快速在脑中回忆了一遍,回答:“回公子,近日魔界并未出现什么大的异动,只是……”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稍显迟疑:“只是前段时日,下官发现,有不少散落在外的魔族正在返回魔界,就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
“虽然不是大规模的,但如此看着,下官觉着有些不对劲。”
最后一个世界(64)
当初神魔大战,魔帝大败,魔族大军溃不成兵,奔相逃命在外,散落在六界各处。
魔族由此士气大跌,从此不敢再闹,安分了下来,六界重归和平。
一直到现在,没有了魔帝,魔族人始终掀不起什么大的动静,都缩着脖子,夹着尾巴做人,安分守己得不像话。
但近日,这些小异样现象的出现……虽说没有搞出什么大的动静来,但很难叫人不在意。
总让人感觉怪怪的,总觉得——那些个不安好意的魔族,私底下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元兴将自己这些时日观察到的异象向君九歌禀明,并述说了自己的猜测。
他说道:“这番异样,难保魔族不会趁我们不备,发动进攻。”
“眼下登帝大典和成婚大典在即,若是魔族趁机在此刻闹事……”
想必会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
君九歌自然也清楚其中的利害,只是……
魔族现在尚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他此刻若是先行一步,做出点什么动作,反倒名不正,言不顺,容易落人口舌。
静立片刻,他淡道:“继续观察,若有不对,即刻来报知我。”
“是,殿下。”元兴领命。
……
……
……
正是七夕。
此刻的人间,不同于神界的冷清,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喜迎七夕。
璀璨的焰火挤满了天际,将星空变得暗淡,大街小巷,舞狮摇头摆尾,穿梭其中。
年轻的男男女女们,踏出家门,拥挤在庙会前的姻缘树下,乞求着月老的千里姻缘一线牵。
庙会里香火旺盛,月老殿前痴男怨女们长跪不起。
如此浩大盛况,处处人拥挤着人,但云姒却不在其中。
她在一处屋檐上,坐着,光明正大,隐着身,好奇地俯视看着屋下的人。
正是七夕,良辰吉日,不少人家都选择在这天成就一桩美满亲事。
云姒看着屋里窗上张贴的囍字,还有那满处高挂的红绫——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在侍女的搀扶着,缓缓从花轿上走下,踏进大门,来至主厅。
“一拜天地——”媒婆模样的胖胖女人高喊。
两侧是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纷纷称赞着这一桩门当户对的美满亲事。
声音嘈杂,却也盖不过媒婆那分外嘹亮浑厚之声:“二拜高堂——”
穿着大红喜庆衣裳的新郎新娘,牵着同心结,一同向坐在主位上的父亲母亲跪拜。
长辈们脸上笑呵呵,笑容就没止住过。
“好,好,好孩子。”他们道。
“夫妻对拜——”
新郎新娘对拜,寓意着夫妻之间,相互尊重,互敬互爱,白首共一生。
拜完,便意味着他们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夫妻了。
只听媒婆高喊:“礼成——送入洞房——”
新娘子要入洞房了,目睹完全程的云姒,目光追随着她,盯着她身上漂亮的大红嫁衣,眼也不眨。
这裙子……真好看。
“想要么?”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温暖气息,抱住她,声音低磁轻蛊。
最后一个世界(65)
他突然的出现,把她吓了一跳,缩了一下,转头看他,眼一瞪:“你……你又没声音。”
去而复返的男人,与她并肩坐着,揽着她,看着她被吓到的模样,弯唇,温柔亲一亲,低声:“抱歉,吓到你了。”
其实他有发出声音,只不过……她好像看得太入迷了,完全没注意到他。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家新娘子,好似看上人家了似的。
将买来的,还热乎的炒栗子打开,递给她,他温声问:“喜欢新娘子的衣裳吗?看你一直瞧着。”
云姒得了栗子,注意力立刻转到了栗子上,剥壳,先给他一颗,然后自己吃,心满意足。
“嗯,喜欢,我觉着好看,比我的好看多了。”
“喜欢的话,你可想要?”他温静的目光凝着她,问。
云姒想也不想就要点头,但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疑惑问:“可那衣服,不是新娘子才能穿的吗?”
嫁衣,在她的印象里,应该是不能随便乱穿的吧?
君九歌摸摸她的脑袋,轻笑:“哪有这种规矩?想穿便穿,自己个儿的衣裳,自己喜欢就好,莫要在意那些莫须有的。”
“这样么?如此的话,意味着我也可以穿?”云姒晃了晃腿,璀璨烟火下,眼眸莹亮,亮得灼人。
她喜欢漂亮的东西,一切漂亮的事务她都喜欢。
若是她也能穿上一件……
“姒姒可想试试?”
“想是想,只是……要去专门买一件吗?”
嫁衣毕竟不是常服,寻常女儿家轻易不会穿的,若是真要穿,还得去找师傅来量身定做。
如此一看,倒也挺麻烦。
“姒姒若是不嫌弃的话,我这儿有一件……你可想穿?”他垂眸望她。
云姒:“……?”
剥板栗的动作稍稍停顿,她看向他,忽地没了声,不说话。
表情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高兴,反倒是微微紧皱着眉头,审视似地盯着他。
口中软绵糯甜的板栗都不香了,腮帮子绷着,盯着他的眼神格外地不高兴。
甚至,隐隐地,似乎还有恼意。
“你怎么会有这种衣裳?”
嫁衣,那不是出嫁的姑娘家穿的吗?他怎么会有?
“你不是说你没成婚?难不成你骗我?难不成你已经和别的姑娘——”
忽地被亲了一下,落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
“莫要胡说,哪有别的姑娘?”
怜爱地摸摸她的脸,他弯唇低声:“衣裳是为你准备的,只有你能穿。”
“我原本是想着,待你答应我,愿意嫁予我了,再拿出来作礼物送你,但……若你喜欢的话,此刻穿也无妨,就当作是今日乞巧节的礼物,如何?”
“……为我准备的?”
“嗯。”
“……”云姒看着他,不说话了,表情缓了些。
知道那不是别的姑娘留下的,是专门要送给她的,她微微抬了下巴,傲娇起来。
“万一不合我的尺寸怎么办?”
君九歌微微勾唇,“你可要试试?”
“若是不合身,我再改一改。”
最后一个世界(66)
其实应该是合适的——从前她的衣裳都是他做的,她是什么尺码,他最清楚。
只不过,他还是顺着她的话回答,含笑:“若你试了不喜欢,我再看看能不能重做,试到你喜欢为止,好不好?”
这般诱人的语气,听着当真是有点吸引人了。
尤其还是知道那是专门为她准备的……云姒晃着腿,高兴了。
没想那么多,她眉眼弯弯,摊手,伸在他面前,说:“好啊,给我,我现在穿。”
有漂亮裙子,她想马上穿上。
见她期待,君九歌定一了定,“现……在?”
“嗯,现在。”
她很期待他送她的礼物,一点也不想被吊着胃口,香甜的板栗也不想吃了,她此刻注意力全在他提及的礼物上。
无比期待的目光看着他,亮晶晶,就盼着他能马上变出来。
“……”君九歌停顿了片刻,语气斟酌,“现在会不会有点……”
“嗯?”
“……”向来习惯周虑一切的他,倒是忘了,自己喜欢的姑娘是个格外爱心血来潮的人。
提起了,没想到她会如此迫不及待,他还以为……她会不乐意穿呢。
发现是自己杞人忧天了,他低头释然一笑。
似乎终于觉得自己可以放松了些,他看向她,看着她分外期待的模样,含笑:“礼物不在这儿,放在家里呢,姒姒此刻若想要,可愿与我回去一趟?”
云姒眨眨眼,权衡利弊了一下。
“也行,那便回家。”
现在的她当真是分外信任他了,赖着他,跟他回家也没关系。
想到要回去那片与世隔绝,绝美无暇的桃林,她甚至很高兴,迫不及待。
“走吧,我们回去。”
她站了起来,拍拍衣裙,伸手拉他。
她伸出手的那一刻,只听一声噼里啪啦的焰火声,直直窜上漆黑的夜空,随后,绚烂的焰火迸发,照亮了整片天空。
五彩斑斓,如盛开的花般,炫目迷人眼。
一道烟花起,像是吹响了号角般,很快,后来者拥挤而上。
震耳的绽放声,响彻云霄,绚丽的星点像是要把整片暗淡的云层给点燃。
“砰——啪——砰——啪——”
噼里啪啦,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掩盖在了烟火之下。
灿烂的烟火照亮着云姒身上明媚的红,光影迷晕,交相辉映。
君九歌仰头,目光追随着她,望着烟火下鲜活而又惊灼的她——那一刻,他怔了怔,呼吸都似乎放轻了。
定定不动,安静看着她,专注而又隐隐炙热。
神明仰望,似乎也在痴迷于他心中的神明。
她伸手在他眼前,他却不动,仰望着她,深泽的眸,被璀璨焰火点燃。
明灭不定,深幽似海,久久凝视。
云姒看他不动,疑惑,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不会是突然反悔,又不想把礼物给她了吧?
这样一个念头闪过,她拧眉,立刻说:“不行,礼物说好了是给我准备的,必须给我,不许反悔。”
倒是霸道得很,说一不二。
“……”仰头望着她的神明,唇角若有若无上扬了些许。
笑意无形之中化开,挡也挡不住,原先汹涌热烈的情感被几分无奈所掩盖,他叹了声:“你呀……”
最后一个世界(67)
“……”仰头望着她的神明,唇角若有若无上扬了些许。
笑意无形之中化开,挡也挡不住,原先汹涌热烈的情感被几分无奈所掩盖,他叹了声:“你呀……”
“嗯?”
“……没事。”
她这般迟钝,倒真叫他——又气又好笑了。
抓住她的手,他站了起来,温声说:“不反悔,说好了送你,自然不会反悔。”
“那你刚才怎么忽然不说话了?”云姒问。
“因为……”他轻咳了一声,淡定回答,“因为脚麻了,要缓一会儿。”
毕竟还是要点面子的,不肯承认自己因为她的一个眼神而疯狂心动,总觉得羞人。
但云姒好像看出了什么,挑了挑眉,也没说破。
装作没有察觉到的样子,扬起笑脸,笑得灿烂:“这样啊……那现在好点了吗?还麻吗?”
“嗯,好多了。”
他牵着她的手,捏捏,适时开始转移话题:“走吗?我们现在回去?”
和她在一起后,他倒是越发像个人了,有了人的温度,有了人的喜怒哀乐,还有些小脾性。
都是和她学的,把她坏的那一面学去,她会明目张胆地傲娇耍闹,而他则会暗戳戳地装假正经。
表面正经平静,实则疯狂心动,喜欢得不行。
云姒睨着他,勾了勾唇。
“好啊,回去。”她笑得像只正在盘算着坏主意的坏狐狸。
……
……
……
再次回到桃林,云姒依然为这里的绝色美景而痴迷。
也不知为何,她打心底里喜欢这里——就好似,她找到了自己另一个失散已久的家,仅仅只是踏进这里,都能感受到温暖,放松。
在外飘荡许久,风尘仆仆回来时,她欢喜之余,休息了片刻,疲惫感铺天而来。
累了,却不是身体上的累,说不上来,让人只想躺下,在这漫天桃香的温暖屋子里,好好睡一觉。
大概能睡得很香很香吧?她想。
走进木屋,她环顾了四周一圈,看着屋内那分外雅素的装扮,心中莫名的熟悉感强烈涌来。
明明她是第一次踏进这里,却很奇怪地,她觉得自己好像曾经在这里住过——不然,她怎么会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那么地亲切?
窗边摆放的一盏桃花,门前垂吊的一支美人风铃,古沉朴素的木柜,还有那大能翻好几个滚的床……
云姒看着,越看越熟悉,越看越觉着亲切——朦朦胧胧的记忆画面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闭上眼睛,试图去回想,却不得章法。
想不起来,为什么……她想不起来?
她盯着眼前的房间,想了又想,像是要故意验证什么,她迟疑着,走到里面的柜子前,轻轻地,拉开第一层抽屉。
那里放着的,应该是她的贴身衣物……
这样的念头闪过,抽屉拉开,随即得到验证——女儿家的贴身衣物,整整齐齐,摆在里面。
是清洗过的,还能闻到那淡淡好闻的皂角香,细闻,似乎还隐隐残留有几缕花香,熟悉的香。
云姒盈亮的眸微微振颤,愣了片刻。
最后一个世界(68)
女儿家的衣物……在他一个人住的地方,平白出现了这些,按理来说她应该觉得奇怪才是,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云姒立刻合上了抽屉,转身。
君九歌轻轻抽走她发间的簪,温声:“水备好了,你可要去洗洗?”
云姒看着他,点点头。
什么都没问,跟着他便去了。
走出房间之际,她转身又看了一眼,想了想,若有所思。
……
……
……
洗沐,更衣,梳发,点妆……要穿上新衣裳,过程其实极其繁琐,需要人分外耐心,一步一步地来。
若是个急性子,此刻恐怕早已经不耐烦了。
可偏偏——云姒遇到的,是世界上脾气最好,最是有耐心细致的人。
做这些细工活,最是认真,甚至似乎乐在其中。
隔着薄薄的纱帘,云姒泡在暖乎乎的热水中,趴着自己的手臂,看着他不时动作的身影,发呆。
脸被水汽蒸得潮红,软绵绵,整个人湿哒哒,水润娇艳,眼稍沾着盈盈的光,宛若浸泡透了的瑰红玫瑰,眉间带着些许不自知的媚意和倦懒。
也许是周围的环境太过安宁舒适,恰到好处的热水温度,暖得她整个身子骨都软了下来,像只没了骨头的小猫,眼皮微微下敛,慢吞吞,一点也不想动。
累了,泡个澡,本意是放松的,结果一彻底放松,她更累了。
累,还有点困。
盯着纱帘外那温柔的身影好一会儿,她娇软出声,撒娇似的:“夫君……”
纱帘外,那道模糊的身影倏然停住。
手停了,眼睛却未停,隔着几层薄薄的纱帘,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停顿了几秒,他分外温柔地应着:“嗯?”
温柔得,好似要把心掏出来给她了。
里面犯娇犯困了的人儿,对他的温柔习以为常,打了个哈欠,闷声:“我困了,想睡觉。”
“衣服可以明天再试吗?我有点……”
累字还没说完,就听到他说了个好,想都没想:“我去拿被子,很快就好。”
“……”云姒眨了一下湿润的眼睛。
怎么感觉……他一下子变得更好说话了?
大概是错觉,他一向很好说话。
困了,脑子也晕乎乎的,她也没多想。
起身穿了衣服,什么也没想,跟着他回了房间。
躺下休息时,君九歌为她盖好被子,她躺着,漂亮水润的眼睛盯着他,问:“今晚,你不和我睡一起了吗?”
君九歌凝着她,摸摸她的脸,温柔反问:“你想我睡下吗?”
“想是想……”她迷迷瞪瞪地说,“可你不是总说男女有别,不可以吗?”
这句话说出来时,她都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说——好似,在发泄心中一直得不到的愤懑似的。
他总不愿意陪她睡,她似乎有着这样的委屈。
君九歌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得温柔:“嗯,是男女有别,只不过……那是之前了,现在不是了。”
“现在不是了?”
“嗯,现在,我们是很亲近的关系。”
最后一个世界(69)
“……”云姒看着他,忽地没了声。
像是害羞了似的,打了个滚,滚到床里面,蒙住头,声音从被子里闷闷传来:“我和你才不是什么亲近关系……不行,不许你和我睡。”
她也是有脾气的——虽然不记得他什么时候拒绝过她了,但总归还是有点印象。
总之,她也要拒绝回来,对着他义正言辞地说男女有别,不可以。
扯了扯被子,露出干净警惕的眼睛,盯着他:“男女有别,知不知道?”
君九歌靠在床边,没动,听着她的话,倒是乖,点了下头:“好。”
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听话得很。
“……”云姒看着他,略有些狐疑,“真的?”
“嗯。”他温柔地点头,“姒姒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总是,很愿意听她的话。
“……”这下云姒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有种一拳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的感觉。
莫名不爽,她哼了一声,蒙上头,滚到床里边去,不再理他。
君九歌浅紫清淡眼眸垂视,唇角若有若无一扬。
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将该收拾的收拾好,将屋里的灯灭去。
坐在床边,目光望着里面——不到一会儿,那嘴上说着不可以的傻姑娘,睡着了,就开始反悔了。
慢吞吞地挪来,挪一会儿,动一动,然后成功地抱住了他。
未养成习惯,她尚且还能控制,但习惯一旦养成……当真是可怕。
抱着他,当成大抱枕一样,睡得更香了,甜滋滋。
君九歌垂眸凝着她,无奈,将被她踢开的被子拉回来,重新盖好,抱着她,陪着她睡。
拍拍背,摸摸头,温温柔柔。
“晚安。”他轻声说。
……
……
……
云姒做了个梦——或者说,是做了很多个很多个格外稀奇古怪的梦。
她梦到了很多场景,梦到了很多人——不一样面孔的人,男人。
记忆被打碎,变成了一块块散乱的记忆,纷沓而至,就像是漫天飞舞的纸片般,铺天盖地而来。
她有些承接不住,却觉得分外熟悉。
男人的面容,各自不同的声音,都好似曾经在她耳边说过话。
声音轻轻地说,说爱她,紧紧牵她的手。
不同的面容交叠,融合,最后——云姒看清了他的脸。
无数个故事,无数次的相遇,皆是他。
碎片拼接,拼成了一张浩瀚巨幅,好似梦,一场很长很长,惊奇而又分外珍贵的梦。
云姒睡了很久很久,在静谥的桃林里,在温暖的木屋中……
出门在外太久,离开这里太久太久,她累了,实在是需要好好休息。
睡了许久许久,睡得不知天昏地暗,梦过,她醒来时,只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是酥软的。
躺在软绵绵的被窝里,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桃花香……她翻了个身,似懒猫般,舒喟地伸了个懒腰。
伸展,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房间,一切,都好似曾经的那般——
一切,恍如隔日。
云姒醒来,清亮的眼睛眨了眨,看看周围。
最后一个世界(70)
看了看,不起,又赖了一会儿。
房间里静悄悄,只有她一个人,屋外的风铃被风吹着,“叮铃铃——叮铃铃——”铃声清脆。
清脆悦耳的叮铃,窗户微微开着,窗边的花枝无声摇曳,在洋洋洒洒的阳光下温柔舞动。
淡淡的香,空气中飘来的暖香,清淡雅适,惹人欢喜。
云姒在床上赖了好一阵,滚来滚去,把被子团成团,自娱自乐。
直到觉得无聊了,她才起来,穿衣。
一身轻盈柔软的抹胸长裙,新娘子般的艳红色,她没有挽发,只这般披头散发地走到了门前,开门,看向外面。
屋外的阳光正好,没了桃木的遮挡,阳光斜斜照入屋檐。
温柔到叫人忍不住心尖一颤的暖意落在她的裙边,金边在她的红裙上点缀,闪闪发亮,犹如晚间的彩霞。
云姒微微眯起眼睛,伸手,感受着那照射进来的阳光,远处的桃林如海如瀑,桃色与宝蓝的天交融,她看了好一会儿,看着这怎么也看不厌的景色。
身侧有脚步声传来,轻,而又能让她察觉到的脚步声,在屋檐下,来到她身旁。
男人温暖的手轻轻摸了摸她披散柔软的长发,声音一如既往地让人心动,低缓:“睡饱了?”
这话说得,好似她睡了很久很久似的。
云姒转头看他,看见他了,随即弯眸,踮脚,捧住他的脸,揉一揉,像个小流氓一样。
“没睡饱,你要和我再去睡一觉吗?”
“……”男人浅紫清淡的眸望着她,定了一定,配合她,微微弯下身子,温声:“姒姒想的话……自然是可以的。”
他不拒绝,不仅不拒绝,似乎还隐隐有——只要她一开口,他就会顺从进去,躺下,任她蹂躏的架势。
变了,倒是变得极多。
云姒像是揉面团一样,揉他的脸,笑眯眯:“真的?不止是睡觉哦,也可以吗?”
他看着她,她在笑,他也跟着笑,眉眼舒缓下来,浅浅垂睫,与她平视:“嗯……都好,可以的。”
保守,但似乎……又没那么保守了。
真是……变化极大。
这般看着,云姒倒是觉得有些惊奇了:“这你也愿意?”
他嗯了一声,轻轻地,抱住她,抱她入怀,说:“愿意的。”
温暖而又安全的气息笼盖,他的呼吸轻缓,在她颊边,浅浅亲啄一下,温柔得很,不染一丝情色。
着实……撩人。
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他的动作总能这般——像是一根柔软纤柔的羽毛般,若有若无地,撩过她的心。
心痒,莫名地痒,撩得人心口发颤,抓心挠肝的,总想做点什么。
被本能驱使,理智再也不起了作用。
从前的她,纯情得很,控制力不强,总能这样被他撩到。
心一痒,就想对他做点什么。
但现在……
云姒抬了抬下巴,拍拍他,点了点自己没被亲到的另一边,傲娇说:“这边呢?”
温柔男人随即顺从亲另一边。
亲了亲脸,还亲了亲嘴巴,主动得很。
最后一个世界(71)
一点也不像之前那样,木头似的,丝毫不解风情。
云姒满意了,像是摸听话的狗狗一样,摸他的脑袋,“以后也要这样,积极主动点,知道吗?”
她现在学聪明了,轻易不主动,坐等他自己上门。
变了许多的君九歌,低着头看她,微笑,乖乖点头:“好。”
应了他便会记着,一直记着——这是他向来的优点。
“要拆礼物吗?”他问,“还是……肚子饿了,要先吃点东西?”
“礼物?”云姒愣了好一下,才回想起来,之前她是格外馋着想要看他准备的嫁衣的。
只不过是太困了,泡了个澡,困得晕晕乎乎,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礼物一事……全然抛在了脑后。
现在的话……
“你提前为我准备了吗?”她笑了,笑得灵动,故意逗他,“该不会是早早就偷量了我的尺寸,然后半夜不睡,偷偷摸摸为我缝制的吧?”
“……”他忽地没了声。
云姒:?
“真的假的?”她捂住了自己的嘴,惊讶,“我说中了?”
天,她这运气可真是——
“…………”好长一阵沉默,他低声,“差不多吧。”
是不太想回答的,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有多精心准备,准备了多久。
其实早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在很早很早以前,在很多个小小的闲暇时间——
趁她睡着了,便开始做,待她醒了,便又收回去。
一点一点,光是前期的做工准备,便做了许久,待完成时,他都记不得自己已经花了多长时间了。
本来他是不打算说的,却没想……
“来来来,看,我要看,现在就要看。”
云姒起兴趣了,莫大的兴趣,虽然肚子有点空,但没关系,她还可以再忍忍。
“在哪儿呢?你房里?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可要先吃些东西?”他问。
“不吃不吃,我不饿。”云姒迫不及待了,“礼物礼物,在哪,我想看。”
看着她这般好奇模样,君九歌弯了弯眸,摸摸她的脸,“在我屋里。”
话刚说完,她就拉着他的手快步走向他的房间。
他的房间比她的小,紧挨着,云姒推门进去就是。
房间里格外朴素冷清,什么装饰都没有,不似她的屋,处处透着精心布置的心思,温暖而又宽敞,干净舒服。
云姒拉着他进来,一眼便看到了整齐摆在床边的礼物——明媚漂亮的红,灼灼夺目,在冷清清淡色调的屋子里,一眼便能瞧到。
云姒眼睛一亮,松开他的手,跑过去。
想摸摸的,但那颜色实在是太漂亮了,崭新而又鲜艳,看着质地便是绝顶好的,柔软不已,云姒只小心碰了一下,怕弄坏。
“我能试试穿上吗?”她眼睛亮晶晶地,新奇得很,转头问他。
温柔的气息来到她的身后,不知从哪里变出了条发带,轻轻地,为她把垂落的长发挽起。
修长白皙的手抚着她的发,慢慢扎束好,他低低敛着笑,说:“姒姒想的话,随时可以。”
最后一个世界(72)
“我想现在试试。”她说。
他答了声好,为她束好发,慢慢将她转向他。
弯身,捧住她的脸,揉揉:“妆服繁琐,若是要全套穿上,怕是要花不少时间,我先去拿点点心来,给你填填肚子,可好?”
“可那会不会弄脏衣服?”
云姒怕吃的时候,碎屑会不小心掉在衣服上。
“没事,脏了洗洗就好。”他望了眼她的肚子。
虽然嘴上不说,但他知道她此刻应该会觉着有些饿了。
还是吃点填填肚子会比较好,免得她一直空着肚子。
“稍等,我这就去拿。”
“……”云姒看着他走,啧了一声,勾了勾唇。
知道他好,但终于回归到这样的生活——就像是曾经的那样,他陪在她的身边,细致体贴着她,这种感觉真是……
叫人身心愉悦。
整颗心都是满的,满满当当,装也装不完。
心情好了,看什么都是好的,她坐在他的床上,看看四周,等着他。
等他回来了,端着茶和点心,她张开双臂,歪头,对着他:“好了吗?可以穿了吗?”
像只漂亮的小猫咪似的,甩着毛绒绒的大尾巴,懒洋洋地看着他,讨人喜欢得很。
君九歌嗯了一声,随后,把门关上。
屋外的阳光被挡住,屋内的光线也就暗了些。
少了温暖,屋内就多了些许冷清。
冷清之下,两个人的说话声便显得格外清晰,温馨自然。
“为什么要关门?”娇软的女声疑惑问。
“嗯……因为要换衣,门开着不好。”
“可这里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
“嗯……那也不好。”他总是保守的,保守又传统。
换衣要关门,他总习惯这样。
云姒知道他的性子,也没说什么。
安静了好一会儿,屋里衣裙布料的摩挲声响起。
云姒问:“还没好吗?”
她好像……低估了新衣裙的繁琐程度。
“嗯,还要一会儿。”
安抚性地摸摸她,他温声:“要不要坐一会儿?”
“没事,我不累。”
也不知道自己穿到第几层了,周围也没有镜子,云姒张着双臂,像个木偶似的,默默任他摆布。
“一会儿要盖红盖头吗?”她哼哼问。
君九歌低声笑着问:“你想盖吗?”
“唔……我可以试试。”
不能真盖,真盖了,岂不是真成新娘子了?
云姒说:“这是我的衣裳,可有你的?可有新郎官儿穿的?”
“有。”他温柔略显轻缓,“只不过……才做好,可能还有些许粗糙,不好看。”
自然是比不上她的,她的——他仔仔细细做了许久,不满意的便会反反复复地改,只求完美。
终于能上身,穿在她的身上……他的手都是有些抖的。
掌心温热,冷白的手指小心温柔地为她搭上最后一层礼衣。
衣衫繁琐,穿了许多层,却依旧轻盈,不叫人觉得厚重沉闷。
她赤足站立在一层柔软的布毯上,热烈绚丽的红,温柔地落在她的身上,熨帖着,尺寸贴合得恰恰好。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最后一个世界(73)
没有化妆,也没有华丽发钗点缀。
素面朝天,白生生,似羊脂玉般泛着柔光的鹅蛋脸。
鲜红发带捆束着她乌黑柔亮的长发,长发及腰,松松垂落。
似瑰血妖姬,那一点点的素,完全被容貌的媚所掩盖。
眼神纯澈盈盈,瞳仁柔亮,白面粉颊,红唇饱满。
美得惊魂动魄,几近要叫周围的一切全然失了色。
偏偏,她总不自知,还在单纯发呆着,漂亮的眼珠子盯着他,眨也不眨,像是在等着他继续摆弄。
“怎么了?”她疑惑着,还没反应过来,“穿好了?”
低头看看自己,小心摸摸身上那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华服,她咕哝:“穿得真多,嫁人可真累……”
偏偏,现在还只是第一步——穿好了衣服,还得妆点,弄发……后续的流程还很多,麻烦得很。
麻烦,但是会把自己打扮得分外好看,所以她还是喜欢大过于不喜欢的。
摸了摸,她抬头,看向她面前忽然不动了的男人。
他定定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浅紫色的眸微暗,静静。
像是在端详着她,仔仔细细,从头到脚,连头发丝儿都不放过。
还没有弄妆发,她自以为现在素净得很,也不知他在看什么。
低头又看了看自己,她自言自语:“不好看吗?”
被他一直瞧着,她都有些不自信了。
摸了摸裙上针织缜密,漂亮的花,她抬头,笑若星灿:“不好看我也喜欢,超级喜欢。”
“等我嫁人的时候,可以穿上这一套吗?”
她目光在周围寻了寻,拿起红盖头,盖在自己的头上。
没有全都盖上,就这样,浅浅地盖住一半。
遮住上半张脸,只露着红软绵绵的唇,笑齿洁白:“这样,就是新娘子了,可以拜堂入洞房了。”
“……”一直静静垂望着她的男人,目光越来越温柔了,炙热而又滚烫的爱意掩于那没有言语的眼神中。
什么都没有说,良久,也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声音从心脏跳得发鼓的胸膛中传来,轻颤,呼吸似乎都轻了,不敢加重。
那可是他等待了许久许久,终于等到了的姑娘——穿着嫁衣,就这般,无比真实而又鲜活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是他无论尝试了多少次,也梦不到的画面,现如今,终于终于,实现了。
这是他的礼物,是她送给他的——她总是能这样,在不自知之间,赐予他他所想要的。
呼吸发颤,胸腔炙热,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平息,平息那不断翻涌,几乎已经脱了缰的情感。
眼眸深谙,浅浅,泛起了些许不易引人察觉的红。
闭了闭眼,他压抑着喉间的嘶意,开口,轻轻唤她:“姒姒……”
“嗯?”
正在玩着红盖头的漂亮人儿,仍尚未察觉地应他。
觉得一直盖着脑袋不太好,她取下来,看了看。
就要说话,忽地,面前一直不动的男人,一把揽过她。
突如其来的大力,紧紧箍住。
他的气息覆上,深深,炙热而又情欲难忍。
最后一个世界(74)
手中的红盖头没有拿稳,一时间,掉落在地,云姒被迫踮起了脚,漂亮的双眼微微睁大,愣了愣,看着近在咫尺的他。
不知何处摆放的手,只下意识地,落在他的肩上,抓着,不知所措。
腰上传来的力度越来越紧,几乎是用尽了力,在把她往怀里按。
难以克制,叫他少了往日的那几分温柔,多了那愈发激烈汹涌的强势。
被迫踮起的足尖,隐藏在那娇媚艳丽的层层衣纱间,从外看去,只能隐约看到那颤颤巍巍的一抹白,像是柔软的芯蕊般,在那蛮横的强势中,可怜无助,又透着些许脆弱,柔弱至极。
呼吸,略显沉沉,急促的呼吸——清静的屋子里,倏然没了人说话的声音。
只有那轻微的,唇齿暧昧声传来,落在男人肩头上的纤柔手指,无声收紧,攥着他的衣衫,指尖隐隐发热。
是羞的,羞得足尖发颤,使不上力,只得靠着他,抓着他,紧紧。
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要喘不过来气了,她推开他,大口呼吸,就想说话。
不想,喘息只得一秒,他的强势铺天盖地而来。
隐藏在温柔君子皮囊之下的,是压抑到极致,已经发疯变了形的野兽,狂啸着,理智全无。
渴求,他渴求着她。
宛若置身沙漠里,快要干死的白鱼,突降甘露,叫他本能地渴求,彻底爆发。
“唔——”
云姒推不开他,完完全全推不开,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座沉重而又巨大的山一样。
推不动,她反而被逼得节节倒退,一直退到床边,小腿被床抵住,退无可退。
喘不上来气,她侧过脸躲开他,亲吻随即落在了她素净香软的脸颊上。
密密麻麻地亲,像是要把她的脸给吃掉一样,完全没了克制,亲得用力。
“九歌——夫君……”
她放软了声音,试图撒娇,“别欺负我,好不好……”
撒娇是试图唤起他的理智,叫他冷静下来,放开她。
不想,也不知是哪句话刺激了他,又也许是自己那不自知的撒娇声音,勾人的小狐狸似的,想引起他的怜悯之心。
不想,结果却适得其反。
他一直在揉捏她的腰,隔着衣衫,死死,扣得用力。
忍到双目隐隐赤红,压着牙根,俊美清冷的面容一度撕裂,阴沉沉地盯着她。
动作是停了,只不过……
被亲得面颊娇红的云姒,看他停了动作,一下就笑了,笑得纯粹而又明媚,眉眼灿烂。
“迷到你了吧?我就知道。”
她洋洋得意,仰着白生生的脸,连自己身后的发带掉了也没注意到。
鲜红发带垂落,长发如瀑,散落及腰,她穿着盛红嫁衣,身段柔软,在他怀中,捧起他的脸。
使劲揉一揉,像是没有注意到他那怖人几近完全失控的眼神般,笑眯眯,依旧调皮,完全不怕他。
“我穿上,是很好看吗?”
看他那么喜欢,喜欢到忽然就亲上来了,推也推不开,想来……
最后一个世界(75)
“去帮我把镜子拿来好不好?我想照照镜子。”
瞧他这副反应,她倒是好奇了,好奇自己此刻是何模样。
要是真的好看……以后她天天穿,穿上身,然后逗他,看他的反应。
“嗯?好吗?”看他一直不动,盯着她看,云姒想了想,主动亲他一口,作为交换。
“可以去帮我把镜子拿来吗?夫——”
“你叫我什么?”他沉哑着声,倏然问。
云姒眨了一眨眼,红唇轻扬,笑得几分撩人,故意轻挑:“听不清吗?夫君呐。”
这个昵称不常叫,只是偶尔会在很亲密的时候这样唤他,自然得很,笑吟吟。
“怎么?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吗?”她慢慢勾住了他的脖子,故意靠近他。
那双漂亮的眼睛似笑非笑,像是会说话似的,勾人,若有若无地勾他。
知道他被她迷住了,而且是深深迷住,她越发得意,肆无忌惮。
柔软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胸膛,覆在他那心脏强烈跳动的位置,感受着,她慢悠悠:“我们都已经是这种关系了,夫君若是在这个时候还装作假正经,那可真是……”
“坏人了。”
可劲地撩,知道他定力强,保守得很,从来都是忍着,绝不会对她做什么,她便这样,故意撩火。
摸一摸心脏的位置,又在他喉骨上轻轻吹气。
吹一吹,又轻轻一挠,挠他身上最敏感的腰窝处。
骨子里就是千娇百媚的风情妖精,一身媚骨,浑然天成,又有魅香加持,寻常男人根本把持不住。
小世界的历练叫她越发地熟练掌握男人的弱点了,满肚子坏水,加生性顽劣,她就是那般坏,爱看他隐忍难耐,克制到双眼发红的那一面。
一时兴起,对他撩一撩火,然后,转头就翻脸不认人,一把推开他,似千金小姐般,下巴微抬,趾高气扬。
“好了,就这样,不许乱来,男女有别,给我保持距离。”
高傲得很,又坏又渣。
“…………”
长久的沉寂。
君九歌凝着她,没有说话,忽地笑了一声。
莫名意味的笑,听不出喜怒,却听着叫人的心一颤。
云姒原本傲娇的小表情停了停,余光下意识瞟了他一眼。
明明知道他脾气很好,好得完全没有底线,从来不会生气,但此时此刻,莫名地,她还是感到了一阵忽如其来的紧张。
经验告诉她,不能太过分,不然……后果她承受不住。
“咳……”
向来识时务是她的又一大优点,她摸了摸鼻子,硬气不过一秒,又默默给他顺毛。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九歌你最好了,我最喜欢你,我们之间不用保持距离,那是别人,别人得保持距离。”
简直……
君九歌平静幽暗的眸注视着她,慢慢地,往前。
空了的手,轻轻一抬,腰间的束带随之松落,弃地。
落地的那一刹那,云姒的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彻底变慌,她下意识地抱住他,紧闭双眼,声音颤颤可怜:
“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