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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女主她学废了吗全文阅读

作者:糖炒肥栗     今天女主她学废了吗txt下载     今天女主她学废了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光年距离(59)

    “……教授您的意思是,我们的地球有可能会被这颗即将到来的超星流星体所影响吗?”

    “是的,这次我们观测到的BMT6750号星体,其直径要比此前我们观测的星体都要大,粗算来看,其直径约是地球的三到四倍,也就是说,在这一颗星体面前,地球只能算是个小不点。”

    女主持人的脸上适时出现了吃惊的表情,坐在她对面的教授继续道:“我们的天文卫星系统一直在严密监控这颗超星星体,尝试演算这颗星体的运动轨迹,其从数亿光年外的室女座超星系团而来,目前已经抵达了仙女座星系,距离我们约有254万光年,预测其将在十日内抵达我们的银河系。”

    “抵达银河系后,这颗星体会给我们的地球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呢?”主持人问。

    教授回答:“我们现在的忧虑是,这颗星体本身即存在相当大的引力磁场,当其以高速,极高能量穿过银河系时,一旦地球无法抵挡其强大引力的吸引,平衡被打破,地球将有被撕碎的危险。”

    主持人表情变得凝重,“也就是说,即便这颗行星没有撞上我们的地球,也会导致地球被毁灭吗?”

    “是的,这有相当大的可能。根据引力公式计算,这颗星体越靠近地球,对地球的磁场影响就越大,也会导致我们的异常天气频繁发生,近日多地出现大雾,大风,大雨天气,也有这一方面因素的影响……”

    电视机前,云姒抱着泡面桶,呼呼吹了两口,滋溜吃着热腾腾的面。

    电视里的访谈节目还在继续,她靠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然后,不自觉看向自己手腕上的冰凉镯子。

    怪物已经离开很久了,镯子是他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他说这是礼物,她想他时,便会看一看,摸一摸,现在,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时——

    裂痕,她看到了裂痕。

    从前无坚不摧,被磕到碰到都不会受伤一下的冰镯子,不知在什么时候起,出现了裂痕。

    明明,方才她在脱外套时,镯子还是好的。

    但现在……云姒察觉到不对,放下了泡面桶,抬起手,对着光。

    明亮的光照下,原先剔透,藏着柔和流光的冰镯子,此刻上面的裂纹更明显了。

    丝丝缕缕,如破土而出的枝条般,出现的一刹那之间,就开始生长——速度越来越快。

    仿佛只要再稍稍用力一碰,就会整个碎掉,碎成粉末。

    云姒定着手,试探着去碰了碰它——

    裂纹依旧,如大网般,从内部,一寸一寸,生着纹路。

    但从外表摸上去,质感仍然是极好的,冰冷,光滑,像是条刚出生的小黑蛇般,依旧圈着她,趴伏着,安安静静。

    云姒迟疑了一下,小心地,想把它摘下来。

    镯子有裂纹,说明很快就要坏掉——她想把它摘下来,小心地保存好。

    但镯子的尺寸是按着她的手腕量身定制的,她戴上了,似乎就摘不下来了。

    偏偏,她又不敢太过用力。

光年距离(60)

    “那么,在这颗星体即将到来之际,我们还能做点什么呢?为了生存,我们是否应该提前做好准备?”

    电视里的访谈还在持续,里面,教授看着镜头回答:“请大家不必过于忧虑,经过我们的数百次推演,这颗星体的运动轨迹并不会与地球重合,简单来说,其不会有与地球发生碰撞的可能。”

    “但,地球的磁场极有可能受其影响,发生变化,导致各大陆板块之间相互挤压,地壳震动,各地的自然灾害现象会更加频繁地发生,作为普通人的我们,应该提前做好面对各类自然灾害的准备,家中常备急救包,小型发电机,压缩饼干等干粮……以便更好地应对由于地球磁场的变化而导致的次生灾害……”

    “滴答——”

    有水珠拍打在玻璃上的声音。

    云姒翻找出润手膏油,在自己手上擦了擦,试图减少摩擦力,将镯子拔下来。

    电视里的访谈声音在响着,窗外,似乎下雨了。

    冬天,零下的温度,本该是下雪的时候,此刻却异常反常地下起了雨。

    雨不大,淅淅沥沥,被风全然吹在了窗上,呼呼,气温,似乎也降得更低了。

    温暖的公寓里,云姒尝试了半天,却始终拔不下来。

    她微微喘气,抬起手,对着光,看着那内部满是漆黑裂纹的镯子。

    怎么办?

    她凝神沉思。

    此刻,窗外,雨势,渐渐变大。

    ……

    ……

    ……

    次日,气象台没有解除大雾红色预警,反而是又增加了一条蓝色暴雨预警。

    整座城市,仿佛被浸泡在海水底下,大雾笼罩,雨水不绝,明明该是干燥的冬天,此刻却变得潮湿阴寒不已——光是呼吸一口,胸肺仿佛都要被这潮湿的空气给淹没,堵得人心口发闷。

    云姒晨起拉开窗帘,封闭的窗外,世界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凝着冰碴的雨水打在她的窗上,噼里啪啦地响,寒风猛烈,狠狠地吹,却始终吹不散雾。

    雾太浓了,比昨日还要浓上几分——能见度似乎已经低于了十米。

    小区外的道路上,此刻静悄悄,没有一丝车来车往的喧闹声。

    只偶有救护车驶过,滴嘟滴嘟地响,声音勉强穿透风,传到窗边。

    这般的天气,着实不适合出门了,云姒看了一会儿,拉上窗帘。

    ……

    ……

    ……

    下午时分,雨停了。

    天气似乎变得好了些,太阳出来了,气温也比昨日高了两度。

    只是,雾还没散,依旧徘徊着,牢牢粘附在城市里的每一处角落。

    柔和的太阳光无法穿过浓雾,暖意也无法抵达湿答答的地面。

    趁着这般不好也勉强不算坏的天气,云姒出了门,打算去采购些即时方便食品。

    来到商场,商场里的人比她想象的要多——大概是都看了新闻,想着提前来准备些物资,以备不时之测。

    云姒买了差不多一周的口粮,排在了长长的结账队伍后面。

    推着购物车,她一边慢慢往前移动,一边看上方的电视。

光年距离(61)

    电视依旧在报导着天气情况,大雾天气恶劣,政府在呼吁民众非必要不出行。

    但眼下这般情况,呼吁反而适得其反,只会让民众更加人心惶惶,都想要出来囤物资。

    云姒排在队伍中央,前面是队伍长龙,身后也排了长长的一条。

    人声鼎沸,一度拥挤。

    商场外的大雾浓烈,白茫茫,阴沉沉,似一只巨型怪物般,在虎视眈眈注视着商场内的人。

    云姒一边看着新闻,一边慢慢往前。

    旁边,不知从哪冲出来一个小孩儿,跑过来,手上抓着棒棒糖,“妈妈我要买这个——”

    许是没看路,他直接撞上了云姒,注意力原本在新闻上的云姒,没来得及避闪,被撞得往旁边踉跄了一下,手直接磕在货架上,小孩儿跌坐在地。

    “哇——”他一下就哭了起来。

    “宝宝——”他的妈妈一下就冲了过来,“不哭不哭,没事吧?”

    小孩儿哭着,被妈妈抱了起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连声向云姒道歉,“不好意——”

    镯子破裂,摔落在地上的一瞬间——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霎时,停滞。

    正在生蔬区抢菜的大妈们,动作停住,维持着那般争夺的姿态;收银台上的收银员,拿着商品正要扫码的动作静止,扫码机器的红光照在商品条码上,一动不动。

    小孩子的哭声没了,张着小嘴巴,湿润的眼泪滑落,却生生定格在眼角边。

    小孩妈妈还在维持着微微鞠躬的动作,周围的人看过来,却又在一瞬间定住。

    维持着世界运转的时钟,在这一刻,截然而止。

    世界安静,大雾,越发地浓。

    唯独剩云姒停在原地,意识到不对,看向四周。

    偌大的商场,此刻变得太过安静了,连人的呼吸都被静止,只有不知名处——有滴答的声音传来。

    似乎是雾气凝结成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黏腻而又潮湿的雾气,就这般不断变化着,虚无缥缈,没有形状,不受时间所控制。

    如暗黑森林里的诡异瘴气,静静地,藏在了每一处它能到达的地方,在目睹着这一切,深深凝视。

    云姒看了四周,又低头,看向地面,腕上的冰凉触感一空,她凝眉,俯身蹲下去找。

    镯子破裂,按理来说会碎成几截,分散在地上,但她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地上什么都没有。

    她不死心,又仔细找了好些遍,但镯子……似乎凭空消失了。

    化作了抓不住的雾,飘散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礼物消失,时间静止,大雾诡异……

    这突如其来的事件一桩桩,一件件杂糅在一起,分明就是在预示着什么。

    云姒微蹙着眉,慢慢,抬起头,看向商场外。

    “滴答——”

    有一滴水,落在了凝着薄霜的玻璃门上。

    “滴答——滴答——淅淅——”

    雨,又开始下了。

    时间静止,却无法阻挡那冰冷落下的雨水。

    绵绵小雨落下,再一次,浇灌着这座城市。

    云姒盯着雨,盯着雾,目光穿过一个个静止动作的人,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你……”

    回来了,是么?

光年距离(62)

    时间的齿轮再次转动。

    在那一瞬间——

    那一刻,呼吸的下一秒——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抱着孩子的妈妈连声着鞠躬,道歉。

    喧嚣声再起,收银员手上的扫码器发出了“滴”的一声,动作快速,商品一件一件过。

    队伍在往前,生蔬区的大妈们继续争抢打折蔬菜。

    孩子的哭泣声,排队的抱怨声,还有电视新闻的播报声……一切,都在恢复如常。

    仿佛刚才的时间静止,只是人的一丝恍惚。

    外面的雨在下,渐渐地,有了变大的趋势。

    雨大,打湿地面,叫空气变得更加潮湿,呼吸一口,仿佛都要堵住胸腔。

    云姒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外面的雨。

    良久,她才收回了视线,轻叹了一声,急促的呼吸没了动力,慢慢平复。

    “没事,以后小心点就好了。”她对小孩儿妈妈道。

    “好……好,实在不好意思……”

    “嗯,没事。”

    ……

    ……

    ……

    排到收银台,云姒将购物车里的商品放上去。

    收银员快速地动作,头也不抬:“需要袋子吗?”

    “不用。”

    云姒自带了袋子,商品扫好,她一件一件收好。

    “一共三百九十六块四毛一。”收银员在机器上飞快点几下,等着她付款。

    云姒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从挎包里掏出手机。

    就要解锁时,旁边,一个人将手机递了过来,放在机器上一扫。

    “滴——支付成功——”

    机器上的购物小票随即一点一点吐出。

    云姒一定,转头。

    男人就站在她的身旁,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穿着一身低调冷淡的黑大衣,戴着黑色鸭舌帽,口罩完完全全挡住了他的脸。

    面容看不清,脖子上暴露出来的肤色却是极白——能看清血管,极致病态的白。

    像是生活在古堡里的吸血鬼一样,出现在这里,化作人形,试图融入。

    人形手,漂亮而又骨感,能看得见缕缕青筋脉络的手,冰冷而又干燥,似枯败的老树皮般。

    在她怔怔然的目光注视下,接过她手中的环保袋,将剩下的东西装进去。

    他没有说话,帽檐压得极低,低得看不清他的面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东西收拾完,一大袋子,他单手提起,另一只手牵起她,朝着商场外走去。

    “哗哗——”

    雨还在下。

    但雾,似乎要散了。

    冰冷的手,与在夏天时相比,温度似乎高了些。

    是凉中带着些许温意的,不算暖,但至少,能叫人感觉不那么冷。

    他牵着她,站在商场门口,雨还在下,但雾,在渐渐散去。

    阳光穿透了那越发微弱的湿雾,照射在地面,暖意驱散了寒意。

    冰冷的雨水,折射着那浅金色的太阳光,五彩斑斓,炫目而又耀眼——像是天上在下钻石雨一样,在闪闪发着光。

    “啪嗒——啪嗒——”

    雨水飞溅开来。

    时间仿佛在变慢——又或许,是云姒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她在盯着面前的人,一直盯着,微微失神,像是小宝宝在盯着自己走失了很久的家人般。

    眼睛眨也不眨,映着闪闪的光,安安静静。

光年距离(63)

    眼睛眨也不眨,映着闪闪的光,安安静静。

    像是在梦境,又像是从自己的想象中走出来的男人,气息如霜雪一般冰冷,漂亮修长的身形似人形,却又处处透露着诡异和神秘。

    他的出现,在遮掩下,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潮湿的雾气在他的足下褪去,阳光温暖,却始终难以驱散他身上的冰冷半分。

    云姒看着他,他低了低头,下颌冷峻,似乎看了过来,冷冷清清。

    【回……家?】

    再度重现在她脑海中的声音,沙哑而又干涩,枯燥而又低缓,似一尾干枯的蝴蝶,无力地落在腐败的土壤上。

    没有生气,死气沉沉,从无边无垠的空洞中传来。

    缠绕着她,仿佛,懵懂的稚童般,带着亲昵。

    云姒的眼眸轻颤,眼底是被太阳映得闪闪发亮的光,微微湿润,而又柔和。

    似冬日里的雪,遇到温暖,缓缓化开。

    她唇角微微上扬,反牵住他的手,摇一摇,“好,我们……回家。”

    ……

    ……

    ……

    再次相见的重逢,没有那么多的意外,也没有那么多的狗血,就是遇见了,他来找她——主动地牵她的手。

    两个人牵着手,就像是许久未见的好朋友般,摇啊摇,气氛温馨而又美好。

    雨停了,雾散去,世界露出了原本的面貌——湿答答,明亮且清晰,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天空正蓝,天气渐好。

    云姒带着他,往公寓的方向走,踩着地上残留着的,冰冷的雨水,一边走,一边挨着他,相牵着的手摇啊摇,亲昵中又带着点幼稚。

    “你是回来看我的吗?有没有想我?”

    “有给我带礼物吗?”

    “这次记着穿衣服了,真棒!”

    “我超级想你的,你知道吗,晚上睡觉前,我都会想着你,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我们这里已经过了四年了,你们那里呢?过了很久吗?”

    “你都在做什么呀?是去了其他的星球吗?是不是遇到了特别多好玩的?”

    “……”

    问题太多了太多了,重逢的喜悦,叫她此刻就像是个兴奋而又快乐的小朋友,抓着他的手,一个劲儿地问。

    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一路上,问题就没停过。

    只是,伪装在人皮下的怪物始终没有回答她,只在听着,安安静静。

    一直到回了小区,进了电梯,周围没人了,云姒身子一歪,主动抱住他,蹭蹭。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不开心吗?”

    她环住他,踮脚,凑近,凑到帽子下面,盯着他戴着口罩的脸。

    像只正在撒娇露肚皮的小狐狸,黏软得不行。

    想亲近他,却又在疑惑他过于平淡的反应。

    凑近瞧瞧,又主动蹭蹭他。

    穿着一身黑,始终沉默的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抬了手,揽住了她的腰。

    “叮——”

    电梯开了。

    云姒抱了抱他,主动牵他的手,“到了。”

    她带着他往家门口的方向去,输入密码,开门。

    “呐,我就住在这里,不住在以前的出租屋了,以后你要是想来找我的话,就来这里——”

    突如其来的大力将她往墙上按,男人潮湿而又阴冷的气息覆上了她。

光年距离(64)

    突如其来的大力将她往墙上按,男人潮湿而又阴冷的气息覆上了她。

    像是食人的恶鬼般,饿了太久,动作胡乱且急切。

    买回来的食物被随意丢弃在旁边,门敞开着,甚至还来不及关上。

    走廊里静悄悄,冷清且空旷,雾气散了,又似乎没散,湿润的气息如在暗处恣意蔓延,交缠着的细小蛇鳗般,不断扭动着灵活的身躯,无孔不入。

    被压在墙边的人儿,尝试推了一下一度有些失控,变得像只疯狗一样的怪物。

    推不动。

    “咳——”她甚至被口水呛到,“咳咳——”

    重逢时的平淡,仿佛在这一刻彻底消失,变得沸腾,如滚烫的开水般沸腾。

    未来得及关上的大门,受了风,不知是从哪里吹来的风,缓缓关上。

    地面,口罩丢了,帽子摘下,大衣也脱了去。

    冰冷的身体,似乎藏着无穷无尽的岩浆,恣意着,再也不受控制。

    “等……等一下……”

    她用了吃奶的劲儿推他,终于推动了些——两人分开,也只是稍稍地分开。

    没了口罩的遮挡,怪物的人形面容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苍白俊秀的脸,深深的,似宇宙空洞般的漆色眼眸,太黑了,黑得像是腐烂发臭的老鼠般,带着连自己都没发现的深切欲望。

    人皮平整,但是人皮下的怪物,却是兴奋而又难以控制。

    平整漂亮的人皮被不知名的,条形的肉块顶出空鼓,顶出不规则又诡异惊悚的尖角——

    脆弱的人皮仿佛要被顶破,露出原本的,怪物那丑陋至极,叫人作呕的面貌。

    云姒微微喘息着,漂亮的眼睛湿湿的,双手撑在他的肩上,看着他。

    嘴唇发红,甚至已经变得有些肿,身上的棉服被脱了,脱了一半,松松地挂在她的身上。

    瞧着有些狼狈,脸颊也是红的,憋气的红。

    像是被生生掳走,落了难的可怜公主般,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着情绪一度失控的丑陋怪物。

    不能害怕,还得温声安抚他。

    她平息着自己的呼吸,用着红润润,像是糖果一样的嘴巴,开口,轻轻:“亲一下就好了,别这么……用力。”

    抵着他的动作缓缓收回,她脱了厚厚的外套,挂在一旁。

    怪物又抱了上来,趁着她转身,挂衣服的时候,像只大型人形犬般,强壮且有力的手臂抱住她,收紧。

    冰冷而又潮湿的气息,像是在臭水沟里常年不见天日的老鼠,饿红了眼,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一步也离开不得。

    【我……想你。】

    身后,埋在她颈窝间的脑袋,又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急促,杂乱,似乎又带着几分烦闷——得不到她回应的烦闷。

    云姒微微侧头,勾唇,“嗯,我也想你。”

    一边说着,她翻了翻被丢在角落里的袋子,将里面的速冻食品找出来,然后拖着某只大拖油瓶,放东西放进冰箱。

    先把要第一时间放冰箱的放了,她洗了手,转身。

    “要不要亲?”

    她带着笑意,问。

光年距离(65)

    怪物一下就要动作——云姒捂住了他的嘴,“等等,去房间。”

    人形怪物黢黑灰败的眼睛盯着她,似乎偏了一下头。

    似有些纯情的大狮子,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在这里不能亲。

    虽然不能理解,但她说了,他便听着。

    云姒带着他进了房间,关上门,把他压在墙边,双手撑着、笑眯眯:“你这次回来多久呀?是为了我回来的吗?”

    预想中的亲亲没有,抱抱也没有,怪物的咕噜咕噜声更大了,似拖拉机般,表达着几分烦躁和不满。

    他想要抱她,想要回到她温暖柔软的怀抱里,他低下头,似脾气不大好的大型老虎般,抱住她。

    【想抱。】

    云姒想也没想,抱住他。

    【想亲。】

    云姒直接吧唧了一口。

    【还想……】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云姒心情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

    “礼物,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咕噜咕噜声小了些,他停顿了许久,才缓缓回:【不走。】

    云姒顺着他脊背的动作一停,“什么?”

    【不走,我不走了。】

    云姒整整愣在原地将近十秒,张口,却忽地失了声。

    “你……要留在这里……吗?”

    她的第一反应是他留在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异星人,长时间待在地球——身体会不会不适应?

    第二反应是——如果他留在这里了,他的家乡怎么办?那里,会不会有家人在等着他?

    云姒心情复杂着,慢慢地,就要松开他,但怪物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想法,语气变轻,变得平静:【不会。】

    【我不会消亡,生存与我而言,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用人类的比喻,大概就像是生存了上亿年的蟑螂,无论如何,无论是在富丽堂皇,食物充足的环境里,还是在肮脏污臭,没有食物,全是杀虫剂的恶劣环境里——都能活。

    蟑螂是被人类所厌恶唾骂的存在,而他——是被宇宙撇弃,视为垃圾一般的存在,是无论怎么样,都能活,存在下去的存在。

    他平静地说:【我是我,只有一个,不走了,我不想走。】

    他是宇宙的垃圾,是有用处时便寻他,无用时便丢弃的存在——他不想再回到这种漫长而又无穷无尽的时空里了。

    无趣,且难熬。

    “可是……不回去的话,可以吗?”

    云姒摸摸他的脸,微紧着眉,“不回去的话,你会不会……”

    “就像上次那样,你必须要走,不得不走……”

    【上次是去解决麻烦,麻烦解决了,以后,不会再有烦人的家伙来打扰我们了。】

    他黑得发稠的空洞眼眸,没有一丝波动地盯着她——就像是手上沾满了无数鲜血的恶魔般,杀了人,还依旧轻描淡写,面若自若。

    莫名恐怖,他的这句话,细想下去总觉得怪怪的,叫人脊背发凉。

    有种填饱了肚子的毒蛇,正在潜伏在暗处,一动不动观察你的感觉。

    蛇信子不时吐露,眼神幽绿,阴嗖嗖。

    云姒看着他,沉默。

    他勾起她颊边的一缕碎发,慢慢着。

    【以后,我可以留下来了。】

    【我们一起生活吧,好么?】

光年距离(66)

    过厌了居无定所,流离飘荡的日子,他烦了,不想再当垃圾了。

    他想留下来,顶着人皮也好,要一直穿着烦人的衣服也好,他想在这里活着——在她身边。

    这里,比那暗无天日,终年冰冷残酷的宇宙要好上成百上千倍。

    他喜欢这里。

    喜欢……这里的人。

    他苍白似浸泡着药水的手,无比轻柔地,玩着她的头发,空空的,似两个血洞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她。

    深深,没有一丝情绪,冰冷,像是头没有开化的,依旧带着野性的野兽。

    饥肠辘辘,残暴冷血,循着美味食物的气味而来,慢慢,一步一步,脚步沉重且有力。

    轻而易举引了来,但走,似乎就无法轻易走了。

    云姒看着他,他亦盯着她,像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云姒停了稍许,气息微缓,“你想留下,我当然欢迎。”

    “只是……”

    【没有只是。】

    得了她的第一句话,他便当她同意了。

    又沉又重的身子,一下像是没了骨头一样,倒在她身上,抱住。

    犯懒了似的,整个人像只微眯着眼睛,打着呼噜的成年老虎,大脑袋直接贴在了脖子上。

    蹭一蹭,气泡似的呼噜声越发地重,整个身体都在冒泡泡似的。

    像是吃饱了正在撒娇似的。

    “……”云姒有些吃力地接住他,“那……”

    怪物的体重压在她身上,她差点要往后退一步,还是他一把把她捞住,稳住重心,然后继续打呼噜。

    像是块大型发动机似的。

    “呼噜……呼噜……”

    宇宙里被视作为垃圾的怪物,大抵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这么一面。

    胸腔中的呼噜声大得惊人。

    云姒抱着他,说:“那但是……你要保证,不许不穿衣服,尤其是在外面的时候。”

    “呼噜……呼噜……”

    【好。】

    云姒想了想,如果他要留下来的话……

    “不许闹情绪,不开心了要和我说。”

    她推了推他,抓起他的手,拉勾。

    “说好了,可不许反悔。”

    这个世界他那么特殊,想消失便消失,想出现便出现,心里在想什么她也很难察觉。

    怪物心,海底针,她总要提前预防的。

    “呼噜……呼噜……”

    【好。】

    他现在大抵是心情好的,说什么都答应。

    半温不凉的手落在她的腰上,揉着,一边呼噜,一边慢慢把她往床上推。

    “嗯……还有……”

    云姒还在很认真地计划着接下来的生活——毕竟家里突然多了一只怪物,很多事情都要重新考虑。

    本来以为他不会回来了,她自己一个人,生活方面可以简单很多,但现在……

    【不担心,我很好养的。】

    能读懂人心的怪物,心情愉悦,呼噜声也格外地响。

    将她推到床边,她坐下,他缓缓俯身,抬起她的脸,叫她仰头看他。

    【我不需要进食,不需要休眠,也不需要活动光照。】

    很好养的。

    比路边肆意生长的野花野草还要好养。

    【你想如何都可以,不必在意我。】

光年距离(67)

    便是不小心走散了,也没关系,他会找回来的——

    只要她在这里,他就能找回来。

    是格外好养活的存在,也是遇上了就格外难缠,甩不掉的存在。

    旁人从来都不在意他,只有在遇到麻烦了,需要到他时,才会寻他几次。

    唯独她,在他说完后,皱眉,一脸认真,“怎么可能不在意你?”

    “你是很珍贵的存在,于我而言是最重要最重要的人,你的感受,开不开心,我都很在意,怎么能不在意?”

    她不希望他自轻自贱,看贬自己,觉得自己被随意对待也无所谓。

    珍贵的家伙,应该被认真对待才是,怎么能没关系?

    他的呼噜声停了,在她格外认真,一脸正色地说他很珍贵时。

    指尖冰凉,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良久。

    怪物是不会有情绪的,也许有,但只是平淡的,只有细微变化的反应。

    他突然的安静,人皮面容似一张白纸般,没有一丝变化,似废墟——大战后那死气沉沉,破败荒寥的废墟。

    被遗弃得太久了,阳光突然落下时,一切都变得白蒙蒙的,似是茫然,又似突然得了糖果的迟疑。

    他在思考——思考她的话。

    也许,在试探着,放肆地思考更多。

    他的手是冷的,冰冷而又枯燥,触在她的脸上时,有些失了力,变得很轻柔。

    一点一点,指尖划过。

    呼噜呼噜声慢慢地,又响了起来,从密集的小泡泡变成了大泡泡,像是烧水壶里煮沸的开水般——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是吗?】

    他在轻轻地反问。

    被人嫌弃,避之不及久了,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这么对待一个垃圾。

    他低低地,胸膛内发出的,咕嘟咕嘟的声音,由慢变快,变得急促,兴奋,亢振。

    声音太响了,似藏了个发动机在身体里一样。

    激烈且亢奋。

    云姒看着他,眨眼,眼眸清亮,“嗯。”

    她总是毫不吝啬地展示她对他的偏爱,毫无保留。

    “这就叫喜欢,知不知道?”她笑眯眯地教他。

    “喜欢就是他在你的眼里是闪闪发光的,独一无二的,像是宝石一样,宝石你知道么?在我们人类世界里,宝石是很珍贵的存在,是无价的,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你就是我的宝石,谁来要都不给,是我的。”

    他于她而言,是很珍贵的存在,而她于他而言……

    怪物低低地咕噜着,想——她是波斯丽娅般的存在。

    波斯丽娅,是他在宇宙中见过的,最美,最明亮柔美的花,生于最贫瘠,最荒凉破败的地方,却始终坚强地生长着。

    花色绚烂,如明火一般自由绽放,紫罗兰般明媚动人的颜色,象征着光明与美好。

    人人都想要追求它,得到它——

    唯独他,没有资格。

    得到了波斯丽娅寓意着就能得到幸福,他本不该拥有。

    但现在……

    他好像,找到属于他的波斯丽娅了。

    【喜欢……】

    他的眼神,渐渐流露出了原本那贪得无厌,充满欲望的一面。

光年距离(69)

    贪婪,邪恶,本该如流浪的野犬般,叫人弃之如敝履,不敢轻易招惹上。

    但现在……

    “好啦,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云姒像是在摸没脾气的小猫咪一般,笑眯眯地摸他,挠下巴,“乖,我知道的。”

    他只是没法说出来,没法去感知自己的情感而已,她知道的。

    “要不要亲亲?”她笑盈盈地问。

    带着温暖的漂亮眼睛,比宇宙中最美的波斯丽娅还要勾人,叫人心动。

    叫他这条无家之犬了,尾巴控制不住地摇摆,疯狂摇摆。

    饥饿因子在操控着他,瞬间扑了上来,把她压倒在软绵绵的床上。

    “呼噜……呼噜……”

    拖拉机似的声音,沉沉。

    ……

    ……

    ……

    怪物已经饿了太久了。

    太久太久,久到——也许是从诞生时,就没有饱过。

    他不需要进食,饥渴——是对情感的极度渴望。

    没有人教他怎么操纵情感,也没有人给予他一丝多余的情感——哪怕只是怜悯的,施舍的。

    他在诞生时,便是流离在宇宙之外的存在。

    克里族不认他,ALLGRUULK族拒绝接纳他,KYLLIMIR-AUK族甚至将他视为最邪恶的存在……

    他是游离在所有族群之外的独行者,是被公认的,不应该诞生的邪恶之物。

    他被不断驱赶,攻击,只能生活在宇宙中最偏远荒芜的角落。

    冷漠,麻木,情感上的匮乏与空洞,叫他没有欲望,如行尸走肉般存在。

    不断流荡——在偌大的宇宙间,似垃圾一样,对什么都无所谓,也不在意。

    克鲁斯克族利用他,看上了他身上蕴含着的,无比强大的能力,开出了让他加入族群的条件,想要他灭了RAK族,占据他们的领地,夺取他们的资源。

    他照做了——不是因为想要加入他们。

    而是,无所谓了,只不过是找点事做,打发时间。

    他活着的时间太长了,时间无穷无尽,于他而言,时间是最没有价值的存在。

    总得找点事情做——至于能不能加入族群……他不在乎。

    灭了RAK族,又灭了阿希克族,德亚玛族,胡兰雅族……克鲁斯克人将他用作了侵略其他族群的最用力工具。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数不尽的资源,土地,和空间。

    他毁灭了一个又一个异族,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走到哪里便杀到哪里,从不停歇。

    一直到剿灭阿特姆族时,阿特姆族逃离母星,藏匿在M34-4602151-B星球——也就是人族生存的地方。

    克鲁斯克族要求他剿灭剩余逃兵,他依旧照做。

    来到地球,执行任务,他本可以很快完成——

    突如其来的变数,是他从未想到的。

    麻木僵化的情感,渐渐地,似乎苏醒了过来——从他那贫瘠荒芜的思想里,慢慢地,生了根,发了芽。

    甚至,要开了花。

    克鲁斯克不断催促他,要求他尽快剿灭残余,开始下一个剿杀任务。

    他尚未来得及摸清自己的变化,感受自己无名生出来的情感,就被要求离开。

    烦。

    真的,很烦。

    怪物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躁和怒火。

光年距离(70)

    “……”云姒轻咳一下,“我没有想做什么。”

    这样说,好似她是流氓似的。

    怪物没有说话,似乎是不想戳穿她,她不主动,他便自己主动了。

    抱她,又黏黏乎乎地往床上带。

    【我想亲。】他道。

    他想永远和她在一起,永远永远。

    云姒再次被推倒,然后,他压了上来。

    【是我想……】

    “咕噜……咕噜……”

    来自宇宙深处,那极度沉浮荒缈的声音,如海妖般吟唱,低低,沉寂且炙热。

    星点闪烁,流火穿梭,无数的残碎漂浮着,在浩瀚的偌大黑洞。

    黑洞旋涡,不断扩张吞噬,将周围的一切都吸入其中。

    人的灵魂在其面前,也只宛若一粒尘埃那般弱小无助的存在。

    深深地,忽如其来的下坠,失重感叫人恐惧,失措。

    坠入无边无垠的黑暗深处,什么都抓不住,没有救命稻草,也没有着地点,唯有那黑暗深处的无尽冰凉在陪伴着她。

    感官封闭。

    灵魂,渐渐昏灼。

    “唔……热……”

    ……

    ……

    ……

    于怪物而言,他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太多太多,多到没有尽头,无穷无尽。

    早年的时光里,他过得单调且乏味,孤独且麻木,不知时间流逝,也从不期待将来。

    时间于他而言只是一串数字——从不需要在意的数字。

    冷冰冰的数字,能束缚着的,从来都不是他。

    他游离于宇宙的一切之外,不受任何规则的桎梏——也许是创世神抛弃了他,又也许,是创世神一时疏忽,而送予他的无上礼物。

    他不在意,也从不关注,他只想和他的波斯丽娅在一起,只想,一直守着她。

    如此简单的愿望,他本以为可以一直实现下去。

    却不想——他忽略了自己的永生,也忽略了……

    人族生命的短暂。

    无比短暂,就像是天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般,只一眨眼——

    就没有了。

    生命,随着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在倒计时——时间束缚不了他,改变不了他,却在无比残忍地,将利刃对向了他的波斯丽娅。

    她在一点一点地衰老,在时间的流逝中。

    眼角的细纹浅浅冒出,手上的皮肤慢慢地,变得薄软且松弛,身体的各个器官,在时间那毫不留情的利刃下,变得僵硬,衰败。

    她在老去,在他所忽略的,那一串时间的作用下。

    虽然她总是笑着,从不提自己年纪的变化,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

    在宁静幸福的时光里,他变得太过迟钝了,痴痴傻傻,恍然不觉时间流逝的残酷。

    电视里常常在演着人的生离死别,人类的文化也将衰老死去视为人生命的终结,他看过,却始终嗤之以鼻。

    直到,忽然有一天——他发现了云姒那一头柔顺漂亮的黑发里藏着的几丝白发。

    白发,象征着她在老去,即便她比常人的衰老要慢上不少,却依然无法抵挡——时间的规则,自然的规则。

    她的生命有尽头,这也就意味着,终有一天,时间会带走她。

    把她,从他的身边带走。

光年距离(71)

    怪物,变得有些茫然。

    第一反应是一片空白。

    像个低智的孩童般,痴痴傻傻地,定在原地。

    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出现,但他下意识的,抗拒了这种不敢让他想象的预感。

    急躁,慌乱,不安,恐惧……

    他的情感开化,全然来源于她,也皆由她而起。

    思想停滞,情绪却是在一瞬间要失了控。

    抓着木梳子的手隐隐颤抖,他整个定在云姒的身后,像是失了魂般,呆滞,无神。

    手指冷到有些僵硬,如机械般僵硬。

    “咔擦——”

    梳子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力掰断。

    头发半湿半干的云姒,坐在床边,正要擦保湿乳,

    他莫名的异常,叫她察觉,回头,“怎么了——”

    怪物抱住了她,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一瞬间,突然大力抱住。

    似惊慌失措,又似失而复得,要紧紧抓住。

    【你会死吗?】

    他胸膛中发出来的呼噜声急促,激切,像是头受困了的狮子,受了惊,情绪有些失控。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如应激的野兽般,狂躁,压抑,不受控制。

    不敢去想那隐隐变得强烈的预感,他冰冷的唇有些颤抖着,亲吻上她的脸颊。

    一下,一下,又一下。

    感受着她依旧温暖的体温,仿佛这样,才能确认着她的存在——没有要离他而去。

    “呼噜……”

    不是舒服愉悦的拖拉机声,而是急促激切烦躁的沉闷声。

    预示着他此刻情绪的极致紧绷。

    云姒被他紧紧抱着,有些茫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察觉到他异样的情绪变化,她想了想,摸摸他的脸,回答:“嗯……人,总要死的。”

    说罢,她语尾停顿了一下,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你是怕,我会死吗?”

    呼噜声更大了,几近在颤抖,像是有人在重重锤击他的胸膛一样——嗡嗡,空腔在剧烈扩张,收缩,像是要窒息了一样。

    他听不得这样的话——听不得死这个字。

    因为他知道,人类口中所说的死,就是他所知道的——毁灭。

    她会离开他,他会——找不到她。

    他不敢想这样的后果——仅仅只是想一下,他想,他也会死掉的。

    短暂的幸福过后,再次将他抛弃回孤独的黑暗中,将他丢下,他会疯的。

    【不许提这个字。】

    他颤抖剧烈的唇覆了上来,试图堵住她,不想她说这样的话。

    幸福将他麻痹得太过痴蠢了,叫他——完完全全,忽视了所有。

    时间,这是他第一次,对它产生了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

    从前他不受它控制,可以将它视若蝼蚁般的存在,但现在——

    潮湿而又急切饿亲吻覆上来,云姒避之不及,“别——等等……”

    他就像是一只饿犬般扑近,她努力地捧住他的脸,固定,深吸一口气。

    “你先听我说——”

    他的手紧紧抓着她,“呼噜……”【要亲。】

    云姒直视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保证。”

    “即便是……身体死亡,我也不会离开,只要你还在,我便在。”

光年距离(72)

    他的指尖冰冷,无言,沉默地看着她。

    倏然的安静,如瓷器被重重摔下后,空气中陷入的凝滞。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坚定,又也许是,他根本不愿意去想象那糟糕的结局。

    她说了,他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急切,不由分说,强行地,让自己去相信。

    他抱住了她,沉重的呼噜声,空旷而又压抑,像是无形的手在扼住他的生命般,在颤抖,瑟瑟。

    【说好了。】

    【绝对,不许骗我。】

    他那般信赖她,那般喜欢她,她若是骗了他——

    云姒眼眸微弯,抱住他的大身子。

    笨蛋怪物,当了那么久的人,却还是不像人——常常像个黏人犬,一赖就要赖到她怀里。

    “呼噜……”

    他胸膛处发出来的声音,还是紧绷,急促,僵燥。

    像是困兽般,在应激着,始终难以平复。

    云姒想了想,哄他:“要不,我们拉钩?”

    “我要是骗你,我就是小狗。”

    他埋在她的怀里,不顾自己的体型有多大,她伸出手来要和他拉钩,他却没有回应。

    表达着焦躁情绪的呼噜声慢慢地低了,轻了,他重新变得安静了下来。

    久久。

    云姒主动去勾他的手,他却避开,像是有情绪的孩子一样。

    不想拉钩,闹脾气。

    云姒无奈,亲了他一口,好声好气,“真的,我向你保证,不会离开你的,绝对。”

    【你拿什么保证?】

    安静下来的他,忽然冷不丁。

    云姒一愣。

    他慢慢抬起了头,极致稠黑的双眼,有些阴暗地注视着她——近距离,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像是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灰蒙,冰冷,锐利,带上了莫名的攻击性。

    阴晴不定,喜怒难辨。

    【你不在了,你骗了我,我找不到你,又能拿你如何?】

    面前这极致脆弱的幸福似乎刺激到了他,短暂的迷茫无助过后——他在变得冷静。

    犹如把自己剥离出来了般,变成了旁观的第三者,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冷静分析。

    【就算变成了小狗,又有什么用?】

    不过是一句安慰人的话罢了,不是吗?

    云姒看着他似乎陷入了某种癔想极端状态之中,抓着她的动作渐渐变得大力——

    苍白而又轻薄的皮囊,鼓起——一团团未知的肉块,在疯狂鼓起,叫嚣着,似乎要把那脆弱的皮囊撑破。

    他在变得扭曲,俊朗白皙的面容,就像是被人揉成纸了般,赏心悦目的容貌不再——怪物的原本模样,就要显现。

    【如果,你骗了我……】

    沙哑的声音渐渐变得尖锐,刺耳,犹如嘈杂的电流声般,在失控尖叫着。

    丑陋而又难堪疯狂的一面,犹如一摊烂泥般,摆在她的面前。

    【如果,你骗了我——】

    高频率的尖叫,震着窗口玻璃一颤,剧烈的风声传来。

    黏腻而又潮湿的触角不知何时又生了出来,缓缓,如同一条条毒蛇般,缠绕上她的双腿。

    刺骨的冷意侵蚀上她,越发不受控制。

    云姒紧了紧手指,看着他这般癫狂疯魔的模样,站起来。

光年距离(73)

    缠绕着她的触手,牢牢,她差点没站稳。

    怪物在束缚着她,牢牢抓着她的手,她靠住他,轻轻地,缓了气。

    “你相信,灵魂的存在吗?”

    他没有言语,人皮破裂,生着蹼的,似鹰爪般锋利而又怪异的手,按住了她。

    云姒轻轻地说:“灵魂,是人身体的主宰,人的身体,可以毁灭,但灵魂不会。”

    “我的灵魂会一直在,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消失。”

    “你可以找到我,我不会离开,我会……”

    花香弥漫——莫名的香,伴随着那温暖清透的红色灵光,以及,她的一声柔叹。

    星星点点,宛若萤火虫降临,热烈而又夺目的颜色,风来了——来自地狱的,炙热的温度。

    肉体渐渐失了力,温暖的,极致纯粹的光,在那不断牵拉的拉扯间,出现。

    长身轻盈,暖风吹来了地狱的气息。

    无尽的火红似凤鸾临降,浅浅的叹息,藏匿在那莹润朱红的软唇间。

    轻轻地覆上,细白的手指,泛着盈盈的,泽润的红光,落在他丑陋如斯的面容上。

    抚慰,带着似火一般的温度。

    “相信我呀,傻瓜。”

    那一瞬间,他狂躁的声音,消失。

    ……

    ……

    ……

    自从那一次在他面前现形后,云姒发现,他好似变成了好奇宝宝。

    被安抚下来后,就每日每日贴着她——凑近,盯着她的脸看。

    怎么推都推不开的那种。

    云姒在工作,他在摸着她的脸,轻轻。

    【为什么,灵魂和身体会长得不一样?】

    “嗯?唔……会有一点点不同。”云姒一边忙着写材料,一边分心回答,“大概是怕被不好的人找到吧,长得不一样,这样别人就认不出来了。”

    【可是,我也会认不出来。】

    云姒转头看他一眼,眨眼,“你会,认不出我吗?”

    “如果我换了一张脸,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不,我会认得你的。】

    他抱住她,面容平静。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能找到你,认出你。】

    “……”云姒微微勾唇。

    过了一会儿,他冰冷的手又摸了上来,慢慢,像是在透过她的身体,触碰她的灵魂。

    一点一点,小心轻柔,生怕碰碎了。

    【很好看。】

    他盯着她,忽然说。

    云姒:“嗯?”

    【很好看,我……很喜欢。】

    他是在盯着她说的,也不知道是在夸她的脸,还是在夸其他。

    “……”云姒轻咳一下,压住笑意,“喜欢我?还是喜欢……?”

    他静静看着她,大脑袋慢慢地,搭在她的肩上,气息沉静。

    【喜欢你,哪里都喜欢。】

    他的情感始于她,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也皆源于她。

    懵懂间,渐渐地,变得成熟。

    喜欢,多么美好的词。

    光是想着,心情都是好的。

    他一会儿摸摸她的脸,一会儿戳戳她的鼻子,一会儿玩玩头发,一会儿就这么静静与她相依,垂眸。

    仅仅只是相伴,就已经让他很幸福。

    “呼噜……呼噜……”

    熟悉的拖拉机声,又沉又响。

    “呼噜……”

光年距离(74)

    时光渐渐。

    从前,都是云姒的寿命更长,能陪着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但这一次,一切都换过来了。

    云姒在老去,而怪物依旧是那般,不死不伤,不老不灭。

    时间在他的身上留不下任何的痕迹,他依旧年轻,依旧如两人初见时的那样,不曾改变。

    他从不知道时间,只知道——他心爱的人头上白发越来越多了。

    每日每日,他都要细细数上几遍——数完,也不说什么,只抱着她。

    云姒有时看看他那张依旧年轻好看的脸,忍不住,嫉妒戳戳,揉一揉。

    “你怎么就不会老?”

    她咕哝,“我都要自卑了……”

    她现在好像忽然能理解以前,好多个世界——为什么他越老越没安全感了。

    心爱的人依旧年轻漂亮,而自己却越来越老……好像是有点难以接受。

    怪物安静地看着她,似乎在想着她的话。

    于是,第二天,云姒醒来时——看着面前外表苍老,脊背佝偻的怪物,呆愣。

    差点没反应过来。

    【现在,我也老了。】他一字一字地,说。

    “……”云姒抿了抿唇,转头,憋住笑意。

    “你是不是傻啊?”

    不是,她就是随口说说的,他怎么——

    把自己整成比她还老的糟老头子,丑死了。

    【我不傻。】他说。

    “……”这还不傻?简直傻死了。

    云姒又心软又好笑,眼眶控制不住的热,“快换回来,变回原来那样。”

    【可你会不喜欢。】

    “谁说我不喜欢了?”云姒装作嫌弃的模样,“你这样我才不喜欢,我只喜欢长得好看的。”

    他又不说话了。

    “快,换回来。”

    真是……怎么能这么傻,她就是随口的话——

    他没有言语,身上的皮肤,在慢慢恢复,变得平滑,紧致,年轻。

    重新变成好看的模样了,云姒满意地摸摸他,“真乖。”

    重回年轻模样的怪物,安静地看着她。

    ……

    ……

    ……

    云姒的身体一直很好——即便是年纪越来越大了,也没怎么生过病。

    每天都是笑眯眯的,走路也灵活,牙齿也没掉,是个好看可爱的老太太,待人和善又温柔。

    怪物每天都陪着她,在外面就变成老头子,在家就恢复成年轻的模样。

    每日每日,清晨时,他总要确定她的体温和呼吸,确定她还活着,还能好好的。

    有时她醒来,还未睁开眼睛,就能感受到他靠近她的气息,在轻手轻脚地,探她的呼吸。

    云姒闭着眼睛,故意逗他,故意屏住呼吸。

    他总能一下便发现,然后蹭蹭她,发出呼噜声。

    【姒姒。】

    他总会低低地,轻轻地唤她。

    这时云姒就会装睡不下去,被他逗笑,睁开眼睛。

    这已经变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小游戏。

    他几乎——都已经要习惯了。

    直到……

    这一天,她闭着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死亡,何其神奇。

    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止,人那无比温暖的身体,就像是燃尽的柴火般,熄灭,渐渐冷却。

    鲜活的生命,就在那无比缓慢的一瞬间,变成了一堆冰冷的物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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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1897/ 第一时间欣赏今天女主她学废了吗最新章节! 作者:糖炒肥栗所写的《今天女主她学废了吗》为转载作品,今天女主她学废了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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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女主她学废了吗介绍:
云姒,世间第一朵地狱彼岸花。
又称——曼珠沙华。
善鬼火,可号百鬼,尤其擅长幻术。
在惊为天人地遇到了传闻中温文尔雅的公子九歌后,她沉沦在他的温柔美色中,无法自拔。
云姒:“九歌九歌,我能追求你吗?”
光风霁月的公子温和地微笑,礼貌摇头。
下一秒,云姒成功地牵上了他的手。
云姒开始得寸进尺:“九歌九歌,我能抱你吗?”
公子又温柔地拒绝。
下一秒,云姒成功地抱了上去。
“九歌九歌,我想亲你。”
公子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沉吟,“姑娘,请自重。”
勾人的彼岸花小妖精眨了眨美眸,踮起脚。
轻松得逞。
于是,
做了坏事的小妖精,被罚去抄了一遍戒文。
小妖精继续锲而不舍,
公子垂眸,看着两人相牵的手,温温柔柔的,脾气很好,“姑娘家家的,要自重。”
“我不!”小妖精黏着他,半寸不离。
她一直以为他脾气很温柔。
直到一日,她亲眼看见一女子与他表白。
女子上前想靠近,
公子瞬间冷了脸,一脚踹开了她,再没有了丝毫温和,“滚。”
女子哭着跑开。
每日黏着温柔公子要亲亲抱抱的小妖精:???
原来公子也会很凶??
原来公子也会动粗??
明目张胆的小妖精vs表面拒绝,暗地里却无限温柔宠的公子。[一见钟情+双向暗恋]今天女主她学废了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今天女主她学废了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今天女主她学废了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