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距离（29）
【如果我毁灭了他，你会视我为敌么？】
怪物的触角贴在她的腰上，渐渐地，沾染上了她的体温——
冰冷的肉条几近要融化，融化在她的身体里。
她太温暖了——似常人，又不似常人。
常人是无法忍受他身上极寒的温度的，唯独她——身体永远是温暖的。
似藏着一团熊熊燃烧，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般，能将他融化其中。
沉溺，沉沦。
粗壮的触角似男人的手臂般，牢牢地缠绕着她。
黏稠似油浆的液体，化为世界上粘黏性最好的胶水，一贴上，便牢牢沾着，撕也撕不掉。
云姒绕过桌子，朝着门外走去，“不许有这种想法，你不许乱来。”
【……】
他没有作言。
云姒：“听到没有？你不许乱来，做人就要守人类的规矩，不能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
依旧无言。
大概是没听进去的，只不过，碍于她，才勉强沉默。
不回答，就是不情愿。
云姒问：“你为什么讨厌他？他做了什么让你不爽的事吗？”
按理来说，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交集才是，怎么会……
【我不讨厌他。】
怪物平静道，似白开水一般平静。
【讨厌，是你们人类才会有的情感。】
而怪物，没有。
云姒走出实验室，单肩背着包，下楼，一边走一边说：“那可未必，你觉着他碍眼了，便是讨厌他的开始。”
“讨厌一个人，就是看他哪哪都不喜欢，哪哪都碍眼，希望他能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不想知道有关于他的任何事……”
【所以，你有讨厌的人吗？】
云姒顿了顿，勾唇，“你怎么不问问，我有喜欢的人吗？”
怪物静了一瞬。
【什么是……喜欢？】
半响后，疑问，很慢很慢地出现在她的脑中。
似懵懂的孩童，在问天上的星星有几颗——这般简单又复杂的问题。
看似懂，却又不懂。
白纸一般，过于地白，白蒙蒙一片。
因为不懂，所以迟钝。
云姒说：“喜欢啊……这可比讨厌复杂多了，我说了，你大概也不懂。”
【比如？】
“比如……”
云姒眼珠子转了一下，卖起了关子，“你想知道吗？”
【说说看。】
云姒出了实验楼，走在路灯照映下的校道上，踢着虚无的空气，慢悠悠地走。
纤瘦的影子，慢慢拉长，又慢慢变短。
跟随在她的脚下，一步一步。
“告诉你也可以，但你得先答应我，人形的时候要穿衣服。”她笑得狡黠。
机灵得很，格外会谈条件。
【…………】
“不想知道就算了。”
云姒似作随意着，“反正你也不会有这种情感，知不知道也无所——”谓。
【好。】
在灯光下的影子一停。
【你说。】
向来随心所欲，不喜束缚的家伙，似乎同意了。
云姒的眼睛一瞬间亮起，“你同意了？”
【嗯。】
“人形的时候穿衣服哦？”
【嗯。】
云姒此刻真想跳起来抱住他猛亲。
坏家伙看起来也没那么坏嘛，还有点傻乎乎好rua的感觉。
光年距离（30）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让他同意，这么简单就能让他松口——
【……亲？】
他极简的字，带上了些许反问的语气，轻轻。
云姒立刻停住，“你能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怪物平静说。
总不能一直是他来回答——他问的，她都还没回答他一个呢。
怪物，可是很斤斤计较的。
“……”云姒有些心虚地刮了一下鼻子，“啊……也没什么，这就是夸你好的意思。”
“在我们人类中，会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喜爱与夸赞，有时候会是在家人之间，有时候会在朋友之间，有时候还会在人和动物之间……”
“总之，人类会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另一个人的喜欢……就类似于，我喜欢你，我就会想要亲亲你一样。”
【所以，你喜欢我么？】
怪物的问题总是那么直接，且直击要害。
云姒停顿了一下，“我——”
“等等，现在该你来回答我了。”她反应过来，“你没有出现，也能读到我的想法吗？”
那不就意味着——在他面前，她毫无隐私？？？
怪物没有回答，好一阵沉默。
有种默认的意味在。
云姒深吸一口气，“不行，你不许读我的想法。”
【为什么？】
“这是我的隐私。”
云姒好脾气地和他解释，“隐私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只让自己知道。在我们人类世界，每个人都有隐私，每个人都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想法，我们每个人都会互相尊重，不去窥探他人不想透露的。”
【想亲我，却不想让我知道吗？】
怪物平静地问。
云姒的声音滞了滞，“我——”
她该怎么解释？
果然，会读心就是个大麻烦。
云姒镇定着，“嗯，不想让你知道，怕你骄傲。”
【……】
他没了话，很安静。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
他道：【所以，你喜欢我，也不想让我知道么？】
他把一切都串起来了，思维清晰，逻辑清晰。
极度聪明。
“……”云姒开始顾左右言他，“明日我带你去买衣服吧？你喜欢什么样的？T恤？衬衫？还是卫衣？”
“其实都不错，你个高，应该穿什么都好看，明日你乖一点，我多带你去几家店……”
他没有再言语，沉默了下来。
听着她左右言他的话，再未开口。
一路上，无言。
……
……
……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将近十一点。
云姒买了夜宵，打算填填有些瘪的肚子。
在动筷时，她抬头看了看面前的空气，问：“你要不要吃点？”
“……”
一阵安静，没有人回答她。
意思大概是不吃。
云姒也不强求，等了几秒，便动了筷。
吹一吹热气，嗦一口粉。
简单的口腹之欲，便已经让她满足，吃得正欢，没注意到——
她的身后，有一道浅浅的阴影出现。
模模糊糊的阴影，几乎要与周遭融为了一体。
寒意弥漫，一点一点，似从伊甸园逃离出来的毒蛇般，攀附上她的脊背。
丝丝缕缕，毒蛇停在了她的耳畔，张着血盆大口，一咬——
光年距离（31）
云姒没有回头，似乎也懒得回头。
那低温异常的人形手，触碰上她温热的耳朵时，她下意识缩了一下，腮帮子鼓着，塞着粉。
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别碰……我还在吃东西呢。”
怪物的动作停了一下，却也只是停了一下。
象征性听了话，随后，那被修补好了的人手，苍白到像是在福尔马林里浸泡了数百年的手，缓缓落下。
一只大手，几乎能完完整整圈住她的脖子，一拧就断。
他在触碰，又像是在感知，贴着她温暖的，真实的皮肤，一点一点，不住抚摸。
贴着她的颈前，沿着她的锁骨，肩颈……
探入衣中，越发深入。
云姒被他手掌的温度冻得不行，想躲开又有阻碍。
她喝了口暖烘烘的汤，把口中的米粉吞下，一把按住他探知的手。
回头，一双漂亮的眼瞪他。
一边瞪，一边尽量心平气和，“你也想吃？”
半边身子隐在阴影处的怪物，在光线照得到的地方，面容白皙，俊美如神塑，一寸一寸的人皮缝补在一起，支撑着，美得惊人，却极度怪异惊悚。
似恶魔在一堆尸体中，挑挑拣拣，将好的人皮一块块撕开，再缝补起来，得到了一个漂亮的缝补木偶——
唇是最温柔多情的形状，没有表情，唇上却有着微微上翘的的弧度，红润，似涂抹一层薄薄的羊脂，轻轻一咬，仿佛要爆浆出来。
大抵是从诗人尸体上挑拣出来的，这般温情撩人的唇，嘴里本该说着浪漫的诗词歌赋。
但此刻，它却被装在了怪物的身上——
可怕的怪物，另一半是黑暗，是衰败，是消亡，是世界一切恐怖的终集。
它出现着，又一点一点融入人皮里。
最后，在云姒的目光中，变成了一个完整漂亮的人形模样。
高大，冰冷，诡异，优雅。
变成了人，又不是人。
俊美似天神的脸庞，两颗灰败的眼珠，深深地镶嵌在眼窝中，眼球圆凸，寂寥空洞。
就这么静幽幽，映着她，似深渊，似地狱，似宇宙凝视。
没有一寸生气，冰冷异常的手，抚上她温暖的脸颊，干燥的指尖，穿入她的发间。
【我不需要吃人类的食物。】
他道。
“……”云姒抿了唇，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手，不出所料，他又在探她的想法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要知道她在想什么。
云姒把他的手拿走，转身回去，“不许看。”
她继续嗦粉，很快，毫不意外，冰冷的人手又触摸了上来。
先是脸颊，耳朵，再到脖子……
云姒按住他，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要不要坐一下？我们聊聊天？”
“你叫什么？有名字吗？就……类似于你提到过的阿特姆一样，大家都叫你什么？”
站在她身后的怪物，目光垂落，平静。
【你想了解我么？】
“嗯，我们现在，应该已经算是朋友了吧？”
云姒抓住他的手，握了握，像是和小狗狗握手一样。
“至少，让我知道你叫什么？”
光年距离（32）
怪物凝望着她，嘴唇微微翕动着，低吟似地，发出了怪异而又难听的咕噜声。
不是人声，也没有人体所持有的发音器官。
一切，都只是张皮罢了——能迷惑住人眼睛的人皮，漂亮而又干净的人皮。
【名字？】
他似在陈述，又似在轻轻地疑问。
大抵对于怪物而言，名字也是一个新奇的词，从未听过。
云姒想了想，向他解释：“就是代号，称呼，就是……如果我想找你的话，我应该叫你什么，你才会答应。”
【伱想着我，我便会出现了。】
怪物平静说。
【只要你想着我，我便会知道。】
云姒一愣，“你怎么能知道我——”
想到什么，她补充，“那，假设有一天，你不在我身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会知道的。】
怪物说：【无论多远，即便是中间——间隔了一个宇宙。】
距离能断的，从来都只是人类的感官，而不是他的。
他会知道的，只要——她在想念。
云姒沉默了一下，“这样啊……”
“所以，你没有名字，是吗？”
怪物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便算是默认。
云姒仰头看着他，又问：“那你，是从何处来的？以后……你会走吗？”
这个问题她想问他很久了，只不过碍于之前两个人之间还不算太亲近，所以她一直没开口。
现在终于能问出口，问罢，她安静地等着，等着他的回答。
怪物灰白色枯败的眼珠动了动，被按住的手抬起，落在她的脸上。
抚摸，掌心冰冷。
【我从……】
他的话辄然停止。
随后，他缓缓转动了头颅，一双空洞镶嵌似的双眼，毫无情绪波动地看着窗。
窗外一片漆黑，没有灯光，什么也看不清。
此刻正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怪物一动不动，手上，苍白的人皮上，隐隐地，有黏液渗出。
望着窗外的目光，冷漠，阴寒。
似巨型强悍，拥有绝对碾压力量的帝王蛇般，用着无形的压迫，震慑着前来的，不知好歹的弱小虫怪。
正等着他回答的云姒，顺着他的目光就要看过去。
结果，他把她按到了怀里，脸蛋被迫埋着，埋在他柔软而又干燥的人皮里。
云姒：“怎么——”
【今晚不要开窗，也不要再出门。】
他的手缓缓落下，揉着她的耳朵，语气平静。
话罢，云姒靠着的地方一空——
他消失了，连带着他那阴冷森森的气息，也一并消失。
原先侵犯着光明，侵犯着周围的一切的黑暗，此刻，也如潮水般退去。
退到暗处，退到光明照不到的地方，静止着，如掩藏在枯叶底下的毒蛇般，蛰伏着。
一动不动，毫无生息。
云姒站了起来，环顾。
意外来得太突然，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走到窗边，她贴着玻璃往外看去——
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异样。
楼下的路灯亮着光，光照亮着贴着楼底下的一排电瓶车，空荡的路上，有方方才下班的人走过，步履匆匆。
一切看起来和往常都没什么不同。
光年距离（33）
云姒靠在墙边，想了想，叹气。
大概，是又有坏东西出来了。
看不到东西，她又走了回去。
一个人，习以为常。
……
……
……
深夜，雨，又开始下了。
暴雨预警在手机里响起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震动了片刻。
窗外的雨声喧嚣，噼里啪啦，砸个没完，屋内一片寂静，手机亮光停留在了床头柜边，照亮着床上，正在熟睡着的人。
雷电闪过，雷声轰隆，她窝在被子里，闭着眼睛，沉沉睡着，对外面的雨声一无所知。
四周都是黑暗，唯独手机在亮着，顽强地抵抗着，努力不被黑暗所吞噬。
但很快，唯一的光亮也失败了，暗淡无力，四周无尽的黑暗很快吞噬了一切。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静悄悄，恍若异世。
此刻，在城市的不知名角落。
滂沱的大雨浇透了那一幢幢荒凉衰败的房子，杂草从残垣断壁的缝隙中恣意生长，却又在这狂暴似的大雨中无助垂头，草叶都被折弯了腰。
枯败发黄的墙头，湿滑黏腻的地面，荒芜人气的角落——
无形的空气，在被大雨挤压着，在被引力扭曲着，在被这一处绝对的力量处，恶意碾压。
压碎，压至地皮隐隐撕裂。
角落里没有人，什么都没有。
用人的肉眼看过去——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唯一能触碰的，便是这场大雨。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无数怪物幼虫破土而出，饥肠辘辘要撕碎一切的声音。
“咕噜咕噜——咕噜——”
【您该回去了。】
古老的语言，沧桑而又神秘，藏匿在这雨声下，如丝缕般微弱，却能直达它想要去的地方。
要被撕裂的土地上方，“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阿特姆虫族已经逃离，任务完成，您该早些回来才是。】
“轰隆隆——”
天际的雷，如巨人的斧，重重锤下，斩破云霄。
电闪雷鸣间，黑暗降临，沉沉，隐匿在未知处。
【时候未到。】
怪物的回答，悠远而又冰冷。
【阿特姆毁灭，我自会回去。】
【你，莫要再来。】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可是……】
……
……
……
“轰——”
云姒是被一道闪雷所惊醒的。
雷声惊惧，震耳欲聋，震得地面都在晃动，以至于楼宇里，能感受到那钢筋铁骨努力藏掩，却怎么也藏不住的畏惧。
云姒从睡梦中惊醒，一睁开眼——
便看到一条浓稠发黑，似章鱼的触角，似蛇的尾巴，湿润丑陋的肉条，出现在她的眼前。
在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如怪兽般的肉条，停滞。
随后，缓缓化作了苍白干燥的人手，一根一根，指节分明的人手。
漂亮得似画，却没有一丝人气的人手，覆上了她温暖的脸。
黑暗中，那冰冷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床边，在她的面前。
云姒睁开眼睛，看着他，眼睛一眨。
刚被惊醒，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握住他。
她没有开口，黑暗中的怪物便也没有说话。
静静。
光年距离（34）
外面雨声滂沱，冲嚣着一切，里面，云姒握住他的手，看着他。
片刻，她往床的一旁挪了位置，露出了些许空位。
“要不要一起睡？”
雨声下，她的声音软侬，带着几分尚未睡醒的困意，低低地，像是刚出生的小兽般，叫声柔软，叫人心怜。
黑暗中，那人形怪物没有动。
似是在看她，又似是在看她身旁的空位。
思索。
也许怪物是不用睡觉的，见他不动，云姒躺在床上，揉了一下眼睛，对着他，张开了双臂，“不睡的话，要不要……抱一下？”
他还是没有动，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被她松开的手，再一次伸去，抚摸她的脸。
肉贴着肉的触碰，感知。
【我该，怎么做？】
他平静地问。
云姒感受着他冰冷的肢体，嗯哼一声，慢吞吞坐起来。
抓住他的肩膀，一点一点，把他推倒在床上。
怪物长胳膊长腿的，肩膀又宽，体型像座不容撼动的山一样。
一躺下去——
一张床的空位几乎要被填满了。
甚至于，床尾处还有些不够放他的脚，要多出来一截。
“……”云姒沉默了一下。
突然地，她有些后悔她这个心血来潮的想法。
来回看看，她尝试着，摆弄着他，叫他侧躺着。
终于有了些许位置后，她满意地扑上去，埋在他怀里，紧紧抱住。
“这样，就是抱一下。”
她把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上，埋在他怀里的声音轻软，似在撒娇。
“就抱一下下，一会儿就好。”
怪物没有言语，侧躺着，放在她腰上的手，缓缓地，抚摸。
摸不到她的脸，便来摸她的腰，嫌衣服碍事，他探入了她的衣内。
摸着她腰上那处有些敏感的软肉，不顾她下意识的躲闪。
他的手太凉了，身体也太凉了，即便是人形的模样，即便从外表看过去——他和人毫无差别。
但怪物始终是怪物，对于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来说，他始终是异种。
独特的低温，没有一丝心跳的胸腔，甚至于——他没有呼吸。
整个身体，就像是具死了多年，藏身在地窖里的尸体般，浑身都是冷的。
冰冷，干燥，粗糙。
像极了人，却始终，不是人。
云姒抱着他一会儿，便开始觉着冷。
寒意仿佛化身了丝缕，化身成了一条条细如针线的小蛇——
透过她的肌肤，一寸一寸，钻进她的身体里。
占据着她的血肉，流淌在她的血管中，疯狂而又贪婪，叫她连骨头都在战栗。
她抱了一会儿，有些受不了，松了他一些，从他怀里抬起头，“好了，不抱了，你起来吧。”
她就要坐起来，但怪物——岂是她想抱就抱，不想抱就可以随意丢弃的？
她刚一动作，一直在温柔抚摸她的人形手，瞬间把她捞了回去。
把她按在怀里，冰冷的手，牢牢地桎梏住她。
【再抱一会儿。】
怪物道。
“……”被迫趴着的云姒，冷得有些受不了，默默扯了扯被子，盖在身上。
“那就再一下下。”
光年距离（35）
“就一下，一会儿你得起来，我困了，想睡觉。”
她趴在他锁骨处，脸蛋蹭了蹭，耷拉下眼皮。
“就，再抱一分钟。”
怪物没有言语，长臂揽着她，一收，便将她紧紧束缚住。
更冷了，云姒吸了一下鼻子。
想推他却推不动，反倒是抱得更紧。
云姒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静地靠着，一边抱，一边闭上眼睛。
“你身上好冷。”
她嘟囔着。
生来便是低温的怪物，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抚摸她温暖的身体。
一遍一遍，无师自通，轻抚着。
像是给猫咪顺毛般，她有些舒服了，眯着眼睛，便也不再挣扎。
推阻的手慢慢停下，放在了他的身上。
【睡吧。】
怪物的言语，似是有魔力般，降临在了她的意识中。
一点一点，叫她哼哼着，打着舒服的小呼噜，入睡。
睡着了，虽然还是觉着冷，但往熟悉依赖的气息靠近的习惯，最终还是战胜了那一点点冷意。
她开始主动抱住他，像是黏人的小猫一样，黏着。
怪物抚摸着她的背，渐渐地，手落在了她的侧边小脸上。
触着上面软嫩的肉，捏一捏，揉一揉。
“呼噜呼噜……呼噜呼噜……”
怪异的声音，在空荡寂静的房间内回响。
伴随着窗外的雨声，良久，良久。
古老的低吟，停留在指尖，缠绕着，缓缓落下。
落在睡着了的人儿的颊边，落在她温暖的呼吸间，最终，落在她的唇上。
点覆，辄止。
“呼噜……”
……
……
……
几日后，云姒网购的新衣服终于到了。
洗净过后，她迫不及待地给某个一直赤裸着的家伙套上。
套上衣服，裤子，甚至还穿了鞋子。
穿上了人的衣服，怪物看起来越发像人了——除去那双诡异的玻璃似的眼睛，戴上帽子遮掩住后，便是一个又高又大，背影挺拔俊朗的成熟男人。
面容白皙，气质冷峻，不苟言笑，平静而又冷漠。
如冰山一般迷人，又藏着那海底深渊一般的危险性。
即便是没有看清他的全部面容，也能被他身上自带的疏冷气息吓退。
他在不悦，穿上了衣服后。
但云姒很高兴，踮起脚，捧住他的脸，“真乖，以后也要记得穿衣服，知道么？”
【……】
人皮下的怪物，抓住了她的手。
【以后，每天？】
“当然。”
云姒眼睛一眨，帮他把帽子压下来了些。
挡住眼睛后，他此刻看起来真真就是人——从外表看过去格外俊朗帅气的人。
云姒说：“你答应我的，人形的时候要穿衣服，伱要反悔吗？”
怪物没有回答，沉默。
大概是不喜欢的，也在明显地不高兴。
毕竟穿上了衣服，他就无法任意地变化形状。
相当于是束缚，对他来说。
云姒看着他，“那……”
想了想，她还是放低了些许要求，“那至少，在外面的时候，你得穿衣服。”
至于在家的时候……
云姒叹气：“在家的时候，你不爱穿便不穿吧。”
左右没有旁人，她就当看不见好了。
光年距离（36）
话罢，只听到空气中传来一阵撕拉声，云姒还没反应过来——
新买的衣服就被撕碎了。
隐藏在冷白人皮下的怪物，将这束缚着他的东西撕碎。
脆弱的布料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他站立在她的面前，冰冷的手覆在了她的脸，慢慢。
【好。】
这回答应得倒是快了。
云姒：“……”
看看地上被撕碎的，还没穿热乎的衣服，她眼皮跳跳，深呼吸。
“不许，破坏衣服，这还是新的。”
怪物顺手叫盖在他头上的帽子丢掉，随后，往前，俯身。
抱住她，死人似的手伸入了她的衣下，顺着腰线抚摸。
【这样么？】
他语气淡淡，似乎并没有把这碍着他的东西放在心上。
赤裸着，冰冷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到她的身体里，粗壮的双臂如巨石般，牢牢困住她。
他道：【那真是可惜了。】
轻描淡写得很，无足轻要。
“……”云姒拳头硬了，“再加一条，不许撕衣服。”
【可我不会脱。】
“我帮你脱。”云姒想也没想，脱口，“以后你乖乖站好，我帮你脱。”
怪物垂着空洞颓白的眼，无比平静，看不出情绪。
【如此，也好。】
他慢慢着道。
苍白的手，落在她的脊背上，抚摸。
云姒被他的温度冰到，下意识挺起背。
却不料，这举动也只是往他怀里更甚，他缓缓收紧，自然而然。
【伱的衣服，可以破坏么？】他突然问。
云姒：？
他平静说：【我想破坏。】
边说着，危险的手，落在了她的衣角，似是要从底下彻底撕开。
云姒：“！不许！”
“我的也不行！”
怪物的动作停了一下，似乎有点失望。
【你也可以不穿衣服。】他说。
“……”云姒脸都快红了，推开他，“不可以，我要穿。”
被推开的怪物，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是么？】
云姒：“嗯！”
怪物没有言语，望着她，久久。
……
……
……
又是下雨天。
夏季，本来不是特别多雨的季节，但这些日子一直在下雨，一下便是大雨以上的级别。
实验室里，忙完任务的宁璇，伸了个懒腰，看看外面漆黑的天，感叹：“这天气越来越反常了，说不定终有一天，世界末日就要来了。”
“……”坐在她旁边位置的云姒，写着数据报告，勾唇，没应，手上键盘打得飞快。
宁璇慨叹完天气，又刷了一下手机，刷了一会儿，然后凑过头来。
“姒姒，马上就是暑假了，暑假的时候，你要不要出去玩？去旅游？”
云姒转头看她一眼，回：“不去，懒。”
宁璇一听，说悄悄话似的抱住她胳膊，亲热说：“别呀，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有好多帅哥呢，咱们实验室的那个小师弟，就林嘉泽，他也去，你要不要一起？”
云姒给了她一个无奈的眼神，“你不要再撮合我和别人了，我有男朋友。”
“哎呀，那也不要紧的，男朋友而已，又不是老公。”宁璇不以为意。
光年距离（37）
“再说了，我也没看他有多关心你，他要真喜欢在乎你，早干嘛去了？”
云姒没说话，视线又回到电脑上。
“真的姒姒，来嘛来嘛，就算不交朋友，出来多走走也是好的嘛，多看看风景，多见见帅哥们……”
云姒还是没应。
“大不了，”宁璇说，“大不了你把伱男朋友也一起叫来嘛，他要是不放心的话。”
反正他又不会来。
宁璇心里这般想着，然后疯狂鼓动她：“真的，来嘛，多点人更好玩，正好也能让我们见见你男朋友。”
“说真的，你要真不想我撮合你和别人，你就把你男朋友带来看看嘛，你男朋友要是真好，那我肯定会祝福你，再也不给你介绍帅哥了。”
“但万一，是吧，万一你男朋友见不得人什么的，说真的，你干脆分了得了，不要一朵鲜花，非得插在牛粪上，千万别恋爱脑，被他觉得你非他不可，不然，他可就把你拿捏住了……”
云姒被她缠得头疼，“真不行，你们去吧，你们玩得开心就好，我男朋友他比较忙，不……”
【什么是旅游？】
脑海中，简短的疑问出现，叫云姒拒绝的话停了停。
“嗯？”宁璇看她忽然没声，摇摇她，“怎么样？考虑得如何？要不要一起去？”
【我想去。】
云姒抬眼，定在面前的虚空。
“姒姒？”一无所知的宁璇看她不应话，继续游说，“去嘛去嘛，真的，就一起去嘛，去海边，我们包了一幢别墅，到时候有烧烤，有浴场，还有冲浪，很好玩的。”
“……”云姒按按眉心，“不行，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真去了，这么多人，要是某个家伙露馅出来，让大家伙看到他不是人——
后果恐怕控制不住。
还是算了。
宁璇闻言，看了一眼小学弟林嘉泽的方向，两个对视上，宁璇小幅度地摇了头，表示不行，她不去。
学弟明显失望。
云姒合上电脑，起身：“不说了，我去一下厕所。”
“啊？哦。”宁璇只好松开她。
待她走后，宁璇手摊开，一副无可奈何模样。
学弟低下了头，没有言语。
……
……
……
休息室。
云姒关了门，反锁上，下一秒，冰冷的气息就贴在了她的身后。
苍白至极，干燥轻薄的人皮手，从后面伸来，环住了她。
似鬼，似魂，似阴尸，轻抚缠绕。
【为什么不去？】
他问。
云姒微微侧过了头，表情冷静，“怎么去？万一你被发现了怎么办？”
【你不想让别人看见我么？】
装点着筋脉的手，缓缓覆在了她的前颈处，抚摸。
云姒抓住了他的手，“不是不想，是……”
“是，万一被人发现你不是人，怎么办？”
毕竟他不会时时刻刻保持人形，有时懒了，奇形怪状的触角便出来了。
搭在她身上，似一条条蛆虫般。
密密麻麻，恐怖惊悚。
她能接受，不代表别人能接受，尤其还是这些普通人。
云姒转身，“你如果想去，我可以单独带你去。”
光年距离（38）
怪物颓败空洞的灰白眼珠，无波无澜，微微侧头，像是在思索。
【如果不会被发现呢？】
云姒：“嗯？”
【如果，不会被发现，你想去么？】
他缓慢地，平和地，重复了一遍。
云姒没第一时间说话，只摸了摸他那张干燥，似千年干尸的人皮，看着他，带着探究。
“你很想去？为什么？想玩还是……”
想认识其他人？
她总觉得他今日表现得过于异常了，根本不像是平常的他——冷漠，对什么都淡淡的，没有兴趣。
今日的他……
“给我一个去的理由？”
云姒摸摸他的脸，心平气和，“总不能让我不明就里地答应吧？”
【……】
怪物没有回答。
两个人相对片刻，也静了片刻，直到最后，他弯了腰，靠在了她身上。
拢住她，冰冷的体温疯狂入侵。
似拥抱，又似有几分示好。
动作是冷的，他平静无澜的语言陈述：【因为……】
【他们身上有阿特姆的踪迹，也许，跟着他们能找到潜逃的阿特姆。】
简短而又完美的理由——至少，是绝对能说服云姒的。
云姒想了想，“他们……是指宁璇和学弟吗？”
【大概。】
这下就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前段时间，宁璇和学弟这么倒霉，连喝口水都塞牙，原来……
确实是那些怪物们搞的鬼。
云姒想到这一层，了然：“这样啊……那看来确实是要去。”
“不过，到时候你要藏好，不要被发现了，一会儿我去和璇璇说我也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到时候你再和我说。”
说罢，她转身就要出去，但怪物一把把她拉了回来，不让她走。
【不藏。】
云姒：“嗯？”
怪物说：【不想藏，要做人，出现。】
云姒愣了愣，“做人？”
上一秒还不明就里，下一秒，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要以人形出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不藏了，要明目张胆地出现。
云姒一下子紧张，看了一眼门外，压低声音，“不行，你是要变成人，让大家都看见吗？”
【你不想我出现么？】
怪物问。
云姒面无表情，看着他完全不正常，一眼过去便知道是怪物的眼睛，说：“这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吗？”
“如果，你被发现不是人，被人报警抓起来了，怎么办？”
【不会的。】
怪物的人形又有些维持不住了，一些地方渐渐融化，露出了原本稠黑，丑陋的一面。
即便如此，他也毫不在意，任由身体变化着，变成沼泽，变成枯败，变成最难以想象的存在。
黏稠的液体滴落在云姒身上，寒意通天，如冰链般，一串一串束缚住了她。
怪物咕噜咕噜，深邃荒缈的感应，传至她的内心深处。
【我保证，不会被发现的。】
【只有你，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
【相信我，嗯？】
最后的话，似承诺，似誓言，又似黑暗中恶魔降临的诅咒。
对于他人而言，没有一丝影响，但对于接受着这般话的人而言——云姒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是失焦的。
光年距离（39）
失去焦点，瞳孔微微放大，涣散，如被操纵着的，生生被恶魔抽走灵魂的木偶，定定不动，直到下一秒——
她闭了一下眼睛，低头，摆一摆。
“你……”
几近要暴露出全部真面目的怪物，呼噜呼噜，似变异泥鳅的触角，钻入她的衣下，缠绕。
【相信我，嗯？】
无尽的温柔下，似乎在滋生着阴怖的疯狂，注视着她，自始至终。
“……”
眼睛恢复了清明的云姒，抬头，看着他。
没说话，只是，抓住了他的触手，微微收紧。
……
……
……
最终，云姒还是答应了暑假和宁璇他们一起去玩。
中间不过就是上了趟厕所的功夫，宁璇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改变主意。
得了她的加入，宁璇第一时间就给一直等在座位上的学弟使眼色。
学弟当即就有些激动，差点要蹦起来。
好在最后理智还在，他趴在了桌子上，低着头，挡住了自己开心不已的表情。
宁璇使了眼色，然后又缠着云姒。
“姒姒，到时候你可得穿好看点，你有泳衣吗？我们一起买泳衣吧？我最近看中了一家店，款式都很不错的，还有特别性感款的，你身材好，要不要和我买一套闺蜜装？”
“……”云姒连忙拒绝，“不不不，不用不用，这个真不用。”
“哎呀，你看看嘛。”宁璇格外热情地和她推销手机里的店铺，“先看了再说。”
大美女诶，这可是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美女诶，又是去海边，不穿泳衣怎么行？
更何况……
宁璇看了一眼学弟的方向。
她收了学弟的好处，自然要好好撮合他和云姒。
反正她那什么所谓男朋友又不会来，大美女就该和帅哥在一起。
宁璇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疯狂安利。
“来嘛，看看，你就看看，这套怎么样？这套超级无敌性感，你穿了肯定好看到爆，真的真的。”
云姒：“……真不用。”
她叹气。
……
……
……
暑期，机场。
海边游出发前两个小时。
为云姒精挑细选的n多套泳衣，希望能在学弟表白时派上用场的宁璇，以为这场海边游会很顺利的她，在看着云姒和她一同牵着手来的男人后，傻眼了。
当场傻住。
看看云姒，又看看她身后带来的男人。
平日里很少打扮，一直是素颜朝天的云姒，今日难得地，换上了漂亮小清新的碎花裙子，挽着公主辫，化上了淡妆。
似公主般，整个人光彩明艳又动人，水灵灵如明珠般的公主，身后高大而又气质冷峻的男人，是她的骑士，是她最忠实的野犬。
两个人牵手而来，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动作，却给人的感觉——无比般配。
大手牵着小手，头戴着鸭舌帽，黑色口罩的男人，单手拉着行李箱，跟在她的身后。
口罩遮挡下，他的面容几近看不清。
但越是看不清，反而越是给人好奇和遐想的空间。
看着他那如军人一样的强健体魄，宽肩，窄腰，长腿，漫画人物一般——
神秘，冰冷，强悍。
宁璇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
靠，看着好他妈的……帅。
光年距离（40）
神秘，冰冷，强悍。
宁璇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
靠，看着好他妈的……帅。
他们一并走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的身上。
宁璇艰难地将视线挪开，看向云姒。
“姒姒，这是你的……”
不会就是那个一直不出现，从不关心她的男朋友吧？
这也太他妈……性感了吧。
宁璇忍不住，又偷看了一眼男人的手——落在行李杆上的人手，宽大，修长，骨节根根分明。
白皙，在动作间，能看到一根根清晰的青筋，极度色情，色情又随性。
有种yellow小说里，那压着女主，隐忍而又暴起的野性模样，光着看着，都叫人心动。
这叫作为手控的宁璇，眼睛根本挪不开。
云姒站在她面前，迟疑了一下，看看身后的人，然后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说这话的时候，她甚至有点心虚，转头看了一下身后人。
毕竟他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被冠上了男朋友的名号——实属有点不太好。
可能会有点冒犯他。
但好在，他不是人类，不太清楚人类间的各种称呼，似乎也不太关心。
她说完，他没什么反应，只安静地贴着她，鸭舌帽压着他的面容，未动。
宁璇上下打量了他一圈，看云姒的眼神终于多了理解和认可——
她明白了，她明白了，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大美女，会这么死心塌地。
靠，这么帅，换她她也能忍啊。
这身材，这个字，这手——真是嘶哈嘶哈。
亲起来肯定很上瘾。
宁璇问：“哦……哦……那他的名字是？”
云姒挠挠鼻子，含糊：“阿九，你们叫他阿九就好了。”
宁璇了然，给了她一个放心我懂的眼神。
她男朋友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不方便透露出来让人知道。
想来，她男朋友一直没出现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有特殊身份，所以……
云姒：“……？”
她又在脑补什么？
脑补完各种的宁璇，又同情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学弟，摇头，叹气。
看来他是没希望了。
一个是燕雀，一个是桀鹰，两者就不在一个量级。
在一旁看着的学弟，没说话，只沉默着看着他们，眼神有些黯淡。
这次出来，是他花了好大的心思的，各种计划攻略也是他来做。
本来是想着能和云姒有更多相处的机会，却没想……
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云姒转头与他对视上。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稍稍点了下头示意——
某个一直未动的家伙，抓着她的力度有些收紧。
云姒顿了顿。
相处了好一段日子，她现在或多或少能摸清一些他的情绪变化了。
不爽的时候就会这样——
【想抱。】
他道。
云姒眼皮一跳。
“现在不行。”
【想抱。】
他松了行李箱杆上的手，似是就要有动作。
云姒眼疾手快，“晚一点晚一点，晚一点给你。”
他不动了。
“……”云姒真是被他弄得没脾气。
情绪起起落落的，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真是海底针。
光年距离（41）
值机时，云姒本来还在担心摘了口罩，某个家伙可能会被人发现他的非人样。
不想，真摘了口罩，开始比对面容时——所有人对他怪异的面容都视而不见。
即便他的眼睛是浑浊状的灰白色，是鱼目一般，失魂空洞的模样——也没有人看到尖叫。
仿佛人生来就是如此般，人人都是如此，不足为奇。
宁璇排在她身后，一直悄摸摸和她慨叹，“你男朋友真的，绝了……你上哪找的男朋友？能不能介绍几个这样的给我，我也想要啊……”
见了人，她倒是当真不再念叨再给她介绍别的帅哥了，一直在惊叹。
显然，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看着伪装在人皮下的怪物顺利通过闸机安检，云姒回：“捡的。”
宁璇：“啊？”
云姒转头，对她眨眼，像是在开玩笑，“男朋友，捡的，路上随便捡的。”
宁璇：“……”
这女人在说什么胡话？
捡的？
她皮笑肉不笑，“你怎么不说他是天上掉下来的，刚好就砸到了你？”
话罢，只看云姒若有所思，“嗯，也可以这么说。”
宁璇：“……”
这女人好像傻掉了。
过了安检，那一直等在前面的人很快就牵起了云姒的手。
云姒踮起脚，重新把帽子和口罩给他戴上。
两个人间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仅仅只是这般，就已经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亲近。
此时，正在接受安检的学弟，看着，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默默。
……
……
……
上了飞机后，某只捡来的怪物，在云姒刚一坐好后，脑袋就搭在了她的肩上。
像是黏人怪一样，紧紧握着她的手。
云姒坐好，还没说什么，感受到旁边坐下了人，转头一看，是学弟。
一排的座位，她坐中间，自家男人靠窗坐，学弟坐在走道旁。
温暖而又乖巧的学弟，坐下后，小声说了句学姐好。
看起来如小狗狗一样无害。
云姒看着他，微笑，“嗯，你好。”
“学姐要吃零食吗？”
学弟说着就要从随身的包里拿，云姒感受着自己被抓得格外紧的手，表情温和，礼貌拒绝，“没事，不用。”
一边说着，她一边看向自家男人，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想抱。】
“……”
云姒有些无奈，摸摸他，“不是说了一会儿？”
“一会儿到了地方再抱好不好？”
她轻声哄他，“很快的，再一个小时。”
他不再言语，只靠着她，嫌口罩碍事，他摘了，塞到她手中。
云姒把肩膀放松了些，方便他靠着，口罩放回自己的小包里。
放好后，黏人的大家伙抱住她的整个手臂——
如果不是情况不对，大概要整个都抱上来了。
云姒摸摸他，安抚着，感受到旁边学弟的目光在注视着，她转头，看他，目光疑惑，“怎么了？”
“……没事。”
秀气的学弟看向地板，“只是觉得，学姐你和你男朋友的感情真好。”
“……”一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云姒就心虚，“嗯，还好。”
光年距离（42）
还好某个家伙不懂人类间的语言用词——她心虚看看靠在她肩上的人。
帽子戴着，帽檐压着他的眉眼，只微微露着冰冷的下颌，听着他们的对话，他没什么反应。
抓着她的手，又捏又蹭，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被占了便宜。
云姒心里稍稍松口气。
前排，宁璇回了头。
“姒——”
哇，大帅哥好粘人，好喜欢。
宁璇猝不及防就磕到了。
没想到大帅哥这么反差萌，外表是冷酷冰山大狼狗，没想到私底下……
怎么黏软怎么来。
宁璇磕得有些想尖叫。
她捂住嘴，挡住自己磕到了的激动表情，强装淡定，“姒姒，一会儿到了，你和你男朋友是住一间房还是……”
“一间房。”云姒想也没想。
“……”宁璇表情正经，点头，“好，那我找个带独卫的房间给你。”
旁边，学弟的头一下更低了，再也没说话。
云姒坐在位置上，感受到某只怪物的心情似乎变好了。
明明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但就是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心情好。
抓着她的手，不停地玩，当成小玩具一样地玩。
【想抱。】
【好想抱。】
【还要多久？】语气似乎都变了些。
“……快了快了，快了。”
云姒抓住他的手，哄。
……
……
……
三个小时后——
来到海边别墅的一行人，在分配好房间后，各自回屋放行李，简单修整。
一进了房间，关上门，那一路上一直缠着要抱的家伙立刻就张开了双臂。
身子一弯，似大网般，把她整个抱住。
似犯懒的巨型狗狗般，又似黏人的大猎豹，整个都想贴着她。
【真久，烦。】
他摸着她的腰，胸腔中的声音，嗡鸣般，咕噜，咕噜。
冰冷的肢体想要触碰她的皮肤，但她今日穿的是裙子，不是衣服，没办法探进去，只得停留在衣服外。
碍事的衣服，怪物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人类要穿衣服。
总要穿，穿了还得脱，还总挡着他。
房间的窗外阴蒙蒙，云雾遍天，房内，云姒按住他的手，防止他一个用力——就把她的裙子撕碎。
有先前经验在，她抱了抱他，像是哄未开化的野兽一样。
“好了，乖，现在到了，抱抱？”
“姒姒——”屋外，宁璇来敲门，“外面好像要下雨了，你有带伞吗？”
“雨伞？”云姒闻言，转头看向房间配套的阳台，“我没带诶。”
阳台外正对着海面，视野绝佳，若是在天气好的时候，站在阳台上便能吹着海风，享受着一望无际的海景。
但现在，不知什么时候起，天有些黑了。
天一黑，没了阳光，海面那本该惊艳辽阔的蓝此刻也褪了色——变得微微发灰，发白，陈旧，冷漠的暗色。
此刻海面平静，静悄悄，仿佛化身成了一张没有波澜的镜子。
云姒推开阳台的落地窗，走出去——
迅猛的海风扑面而来，呼呼，呼呼，吹得她碎发飞扬，有些睁不开眼，直接往后退一步。
还是身后的怪物接住的她，风很大，他被吹着，却像是丝毫没有感觉一样。
光年距离（43）
风很大，他被吹着，却像是丝毫没有感觉一样。
云姒不抱他，他便自己主动抱上来，缠着，像是条没有骨头的巨型蟒蛇一样。
云姒转头看看他，摸摸，然后又看向外面的天。
天好黑，一眨眼的功夫，就从万里无云变成了乌云密布。
不仅仅是海边，远处的天也变了，漆铅色的云一层压着一层，积聚在海空上方。
海鸥不见了踪迹，平静的海面，浪水逐渐翻腾。
从阳台上往下看，原先来到海滩边游玩的人，似乎也发现了此刻天气的不对劲，在海边前滩上游玩的人也很快退了回来。
云姒抬手挡着风，表情微凝，“这天气……”
【它们要来了。】
抱着她的怪物，语气平静而又轻微，【可能，雨又要下很久了。】
云姒闻言，转身，“那你……”
人形怪物没有言语，那双诡异死气的颓白眼球注视着她。
原先俊朗的外皮，开始融化了——似泥塑般，渐渐融成了泥水，肮脏的污泥。
一点一点，顺着皮肤纹理融化，失了原本的模样。
冰冷的手，苍白而又完美漂亮的人手，缓缓抬起，抚摸她的脸颊，轻轻。
【不要出门，等我。】
云姒看着他，没说话。
他似乎要走了，那堪堪维持着的人形，恐怖而又腐朽惊悚的人形，皮囊融化，露出那隐藏在深处的，最丑陋粘稠的肉块。
触角，生长在其中，如贪婪的食人虫。
“咕噜噜……咕噜噜……”
神秘而又古老的声音，在呼呼的风声中传来。
他抱住了她，在走之前。
抱了一下，然后，缓缓放开她，动作慢得像是垂垂老矣的老人，一度迟缓。
似是舍不得她，不想离开她任何一刻。
明明是怪物，明明不是人，但不知从何时何刻起——他似乎有了人类的情感。
朦胧而又道不明的情感。
白纸上被作画了痕迹，摸不清，却已然存在，已然成形，
【回来后，要抱。】
他用最平静冰冷的语言，要着人类间最温情的欲望。
他想抱她。
他，很喜欢。
被松开，一直没动作的云姒，看着他，突然踮起脚，靠近。
趁他不备，唇瓣轻轻一啄。
亲一下，唇瓣触在他几近要融化消失，分不清形状的口器上，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羽毛撩心似的，撩着尚未完全开窍的怪物。
要离开的怪物，稍稍停住，未动，在看着她，用着他独有的感官，看着她。
似乎是不太明白她这个动作的意思。
云姒似乎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摸摸他，语气自然：“走吧，我等你。”
风更大了，天也变得更加地黑。
远处有惊雷闪过，四周，风声压过了一切。
风太大，云姒便要往屋里去。
走了两步，要关上落地窗时，再转身，他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窗外，只有呼呼的风声传来。
【要抱。】
不见人，他的话依然能留下，如黏人的小尾巴般，跟着她。
云姒心里一软，想笑，下一秒——
【还要亲。】
云姒笑意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