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欺负我家公子(1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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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抿了一下唇,摇了摇头,收回了手,
指尖微微收紧,触碰到女人为他包扎的绷带,平静地摩挲。
“竹青,不可失礼。”
他沉了语气,不似之前的那般平和,
苍白的侧脸上,晕染开来的淡淡粉色,在渐渐褪去。
又恢复了那副清冷有礼的模样,雪色无双。
“可是公子——她是女子——”
“无妨。”
公子平静地摇头,阖眸,“先观察她一段时间,若有异常,再赶走也不迟。”
竹青还有些不情愿,
他看了一眼在院子外扫地的云姒,满眼敌意,
他家公子容貌绝世无双,性子又温和,不争不抢,
尽管如此,大夫主还是视他为眼中钉,想要除掉他,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
若真是那个坏管家派过来的,指不定要怎么借机下毒给公子呢。
偏生,公子还不赶走她,
真是……
竹青剁了一下脚,只好应下。
“公子,竹青从小厨房里偷了两个馒头,您吃点吧?”
他小心翼翼地将两只完好的馒头递到了顾子苏手里。
顾子苏的手慢慢碰了一下,空荡荡的眼眸微微缓和,
“可受伤了?”
竹青摇头,“公子放心,我跑得快,他们没抓到我。”
这样偷东西的行为,他明显已经做了很多遍,
将食物偷来后,便先给公子吃。
公子吃剩下了,才轮到他。
顾子苏自幼便身体不好,双目失明,腿脚也动不得,
哪怕是贵为丞相的长子,也依然沦落至此,人人可欺,
大夫主是丞相的第二任夫郎,善妒。
公子原本该是嫡长子,受尽万千荣宠,
但自从前夫郎去世后,公子就失宠了。
特别还是在丞相大人娶了新夫郎后,整个丞相府,都在大夫主的掌管之下。
公子自然就越来越受欺负了。
最后,
被迫搬来最偏僻的一处小破院子,每日的伙食也都是馊的,
身边的下人都跑了,只有剩下了他,还能时不时去小厨房里偷点东西回来。
不能偷多,也不能偷肉,
竹青只能偷点新鲜的馒头给公子,让他吃得饱一些。
顾子苏点了点头,安静地捻起一只馒头,递给了他,
“你也吃。”
竹青看着那白花花的馒头,还冒着香气,
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摇头,
“公子,你吃吧,竹青在刚刚吃过了。”
“吃吧。”
顾子苏虽然看不见,但并不傻,
那双空荡荡的眼珠子没有半分神采,也没有对上正确的方向,
只是瓷骨般精致的手递着那只馒头,悬在半空中,很温和,
“你才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多一些,以后也能跑得快一些。”
他几乎每次都会分他一半。
竹青只好接了,“谢谢公子。”
“无妨。”
清冷绝色的公子探了探手中剩下的那只包子,似乎在观察它的大小。
就在竹青咬下了第一口后,
只见轮椅上的男人,慢慢地将包子分开,分为了两块,
一块偏大,一块偏小,
“竹青,你去唤云姒姑娘进来。”
竹青愣住。
不许欺负我家公子(11)(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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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顾子苏的手,有些不可置信,
“公子,你还要分给那个登徒子吃?”
一个馒头本来就不顶饱,再分……
竹青更是不情愿了,“公子,干嘛要叫她……我们本来就不富裕——”
“嗯?你们是在说我吗?”
云姒从门外探进了身子,一手拿着扫帚,笑眯眯。
竹青一下子就警惕地挡在了顾子苏面前,拿着馒头,瞪她,
“你在偷听?”
云姒耸了耸肩,无辜眨眼,“我没偷听。”
“只不过刚刚扫完地,想来问问公子,还需要我做什么。”
“公子,你没吃饭吗?”
云姒看见他们主仆二人手中都拿着干巴巴的馒头,似作午膳的样子。
顾子苏轻轻地嗯了一声,“竹青,你先退下。”
“……公子,万一这个登徒子她又非礼你怎么办——”
竹青看了看无辜的云姒,又看看自家脾气好的公子,憋屈得不行。
但公子的话他又不得不听。
只好生着闷气,走了出去。
路过云姒时,他还狠狠地哼了一声,以示对她的不满。
“你要是敢对我家公子有什么不轨,我就和你拼命!”
小奴仆总是格外的衷心。
“……”云姒微微扬唇,没说话。
放下扫帚,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走了过去。
蹲在顾子苏膝前,也没太过分,只扯了扯他的衣摆,
“公子,你就吃这个么?”
话音还没落,
一块偏大的馒头递了过来,
男人眉目温和,唯有那双眸子,寂静得荒芜。
瓷白的手,漂亮的骨节,竟比馒头还要白几分。
他微微弯眸,浅笑,“给你。”
“虽然不多,但是……以后有我的,就有你的,可好?”
他和竹青对半分,
竹青的是竹青的;而他的,则会分给她。
这样一来,他能吃的,就更少了。
云姒看着那馒头,愣了一下。
沉默片刻,随后,接了过来。
“谢谢公子。”
坐在轮椅上的公子笑意温柔,
大概是知道她就在他腿边,他伸手,往前探了一下。
随即,触碰到云姒温热的额头,
他的眼睫微微颤了一下,慢慢地,碰上了她的发丝,
像是在摸狗狗一样,摸她的头,
云姒也没动,由着他摸,
低头,咬了一口他给的馒头,很安静。
两个人之间,莫名的温馨。
“公子。”
“嗯?”
“公子不必唤我云姑娘,唤我姒姒就好,不必见外。”
顾子苏轻轻摸着她的头,眼眸里,依旧是空荡荡的一片。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身上的气息清凉又好闻。
有股清竹的味道。
云姒在心里默默道。
……
……
吃过午膳的那小块馒头后,
顾子苏便要午睡了。
他的身子太虚弱了,需要多休息,不能有半分操劳,
所以每日这个时刻,他都要小睡上片刻,休息。
竹青伺候完自家公子睡下后,便走了出来。
看见气定神闲的云姒站在院子里,两手空空,什么事也没干,
他冷哼了一声,走了过去。
“喂!那个谁,你要是不干活,就离开。我们这里不养闲人。”
不许欺负我家公子(12)(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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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姒转头看他一眼,挑眉,倒是没生气,
只背着手,扬了扬下巴,示意大门旁边的院角,
“你叫竹青是吧?”
“我在想,着天气热了……要不要在那里种棵树,好让公子能出来乘乘凉。”
毕竟,
一直待在那件本就不大的小屋子里,又无法走动,确实太闷了。
竹青没好气回答,“之前有种过,但是后来被二公子给砍了,说是风水不好,挡路。”
“二公子?”
云姒抱臂,看他,“你是指顾子荣?”
“你不知道?”竹青看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怪异,
“你不是管家派来的么?”
管家派来的,也就意味着她很有可能是大夫主的人。
大夫主的亲儿子就是顾子荣,她怎么会不知道?
云姒轻咳了一声,面色不改,“我都说了,我是新来的。”
“刚到府上不久,自然是不熟悉的。”
云姒说着,顿了顿,回头看看那关着门安静的屋子,压低了声音,
“要不……你给我说说,这府里,咱家公子,是不是很受欺负?”
咱家公子?
竹青看她的眼神似乎缓了些,
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们公子,是府上的大公子,前大夫主唯一的孩子。”
“只不过,公子的父亲早早就因病去世了,现在是顾子荣的父亲在管理家事,全府上下都听大夫主的,公子自然是不好过的。”
“那公子的母亲呢?她也不管咱们公子么?”云姒问。
竹青沉默了一下,低下了头,“咱们公子,自幼体弱多病,本就不常出门。”
“自从新的大夫主进门后,就经常在丞相大人耳边挑拨离间,说公子不好。”
“我们公子脾气也好,与世无争,也不解释;久而久之……丞相大人和公子的关系就疏远了。”
“这一疏远,大夫主自然就更能欺负我们公子了。”
“府里上上下下都是势利眼,都偏向大夫主,变着法来欺负我们。公子自然......”
就总是受欺负了。
竹青说到这儿,便不再说了。
但情况,已经说了个差不多,
大概就是,顾子苏不争不抢,又没有靠山,所以反倒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府里孤立无援,加上失明了腿脚不便,所以只能靠竹青照顾,
混得......
简直惨兮兮。
云姒想到了那时她爬墙上来,第一眼就看见了有个混蛋想要踢他,
他坐在地上,背影单薄,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简直......
看到她当时差点没被气死。
“所以,你们每天,就只吃馒头度日么?”
竹青抬头看看她,
女人的侧脸清晰,情绪冷静,
那双明媚的眼眸里,微微冷凝着,没有半分轻挑,
仿佛那一层流氓的登徒子外皮,只是她装出来的。
不知为何,竹青心里的敌意渐渐消了些,
但他依旧是语气不好,还有些冷哼,
“每天吃馒头?你想的倒美。”
“我们这里基本都是发馊的饭菜,只有时不时隔个七八天,才能吃上一次新鲜的馒头。”
“刚刚要不是你,公子就能吃上一个完整的馒头了。”
也就公子心善,会念着她。
不许欺负我家公子(13)(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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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姒眉头一皱,“隔个七八天?”
她的宝贝九歌,就吃这???
“要是你觉得吃不惯,可以马上就离开。”
竹青瞪她,
“多个人就多口饭,况且,也不知道你这个人,是不是安了什么不好的心。”
也就公子心善,没有赶她。
竹青扭头就走。
一屁股坐在屋外的台阶上,安静地等着顾子苏午睡醒来。
云姒看了看屋子,却是没再说话了。
站在原地许久,随后,走了出去。
眼瞧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门口后,竹青气哼哼地嘟囔,
“终于走了!登徒子!”
……
……
云姒离开顾子苏的院子,然后在整个丞相府里转悠。
不多时,
她便找到了在小厨房里趾高气扬的管家。
管家大娘手中正挥着棍鞭,教训着里面的厨娘,
几个人逮竹青没逮到,让他给跑了,这让管家大娘很生气。
厨娘很狠狠打了两下,却是一声也不敢交换。
待管家发泄了怒火,这才心满意足地收了鞭子,挺着满是肥肉的大肚子,走了出来。
迎面,撞上了云姒。
“呀——怎么走路的!?你他妈瞎啊——”
大肚便便的管家直接对上了一双赤红妖冶的血眸。
幽沉,宛若地狱里摄魂心魄的彼岸花,散发着阴凉诡谲的气息,极其勾人。
管家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呆滞了。
毫无神采,也没有了半分神志。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派去照顾顾子苏的丫鬟云姒。”
“你不会过问我的事的,对么?”
眼神呆滞的管家,像是被操控的木偶般,缓缓点头。
神志仿佛都已经迷失在了那双血红妖冶的瞳眸里,深深被缠绕着,难以自拔。
“还有,吩咐下去,偷偷去给大公子送饭,顿顿三荤两素一汤,一顿都不能少。”
“要是少了......”
含带着花香的红唇,微微勾起,冰凉至极,
“就从你的身上割肉。”
管家再次缓慢地点头,
这一次,她肥胖的身子,都在颤。
云姒很快就离开了,
慢悠悠地走,随手,打了个响指。
响指一响,呆立在原地的管家瞬间回神。
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看看四周,有些发愣,
“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但脑海中被下达的指令,却开始操控着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回走。
走进厨房,下达命令,
“以后,每顿三荤两素一汤,装好在饭盒里,拿给我!”
“一顿都不能少,听明白没有!?”
厨娘自然是不敢不答应的,“是是,奴婢一定准时送到,还请您放心。”
管家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下达了道奇怪的命令后,这才能走。
出了厨房,她猛地摇了摇头,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也没多想,步履匆匆地走了。
潜意识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变了,却又没变。
......
......
云姒爬墙出了府,将自己刚刚定好的房给退掉。
简单地收拾了两套刚买的衣裙,然后背着包袱,再次翻墙爬进了丞相府。
不许欺负我家公子(14)(加更)
待她进了顾子苏的小破院子时,顾子苏已经醒了。
他就这般,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屋子外,晒着午后的太阳,很安静。
睡过一觉后,天上挂着的太阳,热度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
尽管如此,那缓和下来的温度,在这光秃秃的院子里,依旧晒得格外沉闷。
没有半分植被遮挡着,地面又热又烫,
空气中也满是阳光炙热的味道,直挺挺的,闷热至极。
竹青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院子里没有他的身影,
只留下那一抹雪白清瘦的身影,安安静静的,孤寂冷清。
云姒看着,从墙头上跳了下去。
很轻的一声,如猫咪般,轻盈自如。
她背着包袱,走近。
随手将包袱放在了地上,然后站在了顾子苏面前。
“公子,你醒啦?”
她又蹲下,扯了扯他的衣摆。
一身素衣的清冷公子,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怔了一下。
手指微微蜷缩,探了出去,
“你不是,走了么?”
他成功地摸上了她的脑袋,
慢慢地抚摸着她的头顶,很温柔。
云姒下巴抵着他的腿,仰头看他,笑眯眯,“我没走。”
“我可是要照顾公子的,怎么会走呢?”
他微微弯唇,没说话,却是笑了。
那精致雪白的容颜,此刻更像是清水芙蓉绽放般,浅浅泛着笑意,细碎温润。
温柔的掌心,抚摸着她的头顶,很安静。
“公子,我是去帮你干活了。”
“刚才你就吃了一小块馒头,肯定吃不饱,所以我带了两斤红豆酥回来,肯定管够。”
云姒乖乖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像只邀功的小狐狸,
“公子,你吃一点,好不好?”
顾子苏轻轻地嗯了一声。
云姒伸手,将丢在一旁的包袱拖了过来。
打开,然后翻出了用油纸包着的酥点。
怕弄翻,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用干净手帕包了一块,递在了他嘴边。
“公子,你吃。”
顾子苏缓缓启唇,咬了一口。
他不看见,失去了视觉,
但正因如此,其他的感官才更为敏感。
鼻息间淡淡的花香,还有被烤得酥脆的酥点,
他长长的眼睫宛若蝶翼般颤了颤,那两颗眼珠子,很安静。
酥点很好吃,还很香。
他慢慢地咀嚼着,手还放在云姒的脑袋上。
细长的手指,就这般,探着她的发丝,往下。
似乎在辨认着她的身形。
云姒静静地看着他吃,忍不住弯了唇。
顾子苏吃完了一口,云姒就又喂了一口。
他吃得很雅,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眉眼如画,温温柔柔的,看起来脾气就很好。
云姒盯着他微微动的唇,口水慢慢地咽了下去。
按捺着,像只伺机而动的狐狸。
吃下了莫约有十来块酥点后,
顾子苏唇边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些碎屑,
他大概是感觉到了,微微抿了一下唇,正想抬手擦拭,
但下一秒,
淡淡的花香袭来。
就像是近在咫尺,就在他的鼻息间般,凑了近。
唇瓣直接被柔软的东西贴住,很轻,也很暖。
不许欺负我家公子(15)
顾子苏刚刚抬起的手,直接定在了半空中。
一动不动,长睫狠狠一颤。
云姒舔干净他唇角的碎屑后,这才满意地退开。
抱着自己的包袱,一本正经,
“公子,我刚刚......是在帮你擦掉酥渣。”
顺便,
趁着那个竹青不在,再偷偷占点便宜。
“......”顾子苏很安静,
温柔的眉眼,静静地,素净淡雅,
他似乎微微抿了一下唇,却是没开口,
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耳尖处悄然的淡粉色,隐隐的,不易察觉,
他平静地摸着她的脑袋,指腹也慢慢划过了她的耳廓,触碰到了脸颊。
微凉的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脸,
蜻蜓点水般,很快便离开,
但云姒还是嗅到了他指尖清凉舒适的气息,
如夏日里深井清凉的水流,冰冰凉,很是舒服。
云姒见他没有说什么,心里又开始痒痒的。
大概是他不知道自己被轻薄了,所以才没什么反应,
云姒用余光扫了一眼四周,竹青不在。
色胆包天的流氓姒,轻咳了一声,又凑过去,亲他。
一本正经地,又格外理直气壮,丝毫没有半分趁人之危的心虚感,
“公子,还没擦干净,我再帮你擦擦。”
脾气素来好的公子自然是没有动的。
空荡荡的眼珠子,静静地,半分都没有眨一下。
近在咫尺时,
云姒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都是香暖的,还隐隐有股药香,
惊为天人的容貌,近距离看时,更为惊艳,
雪白无暇的肌肤,精致如雪的眉眼,
柔软馥郁的唇瓣,还有那淡淡清凉的气息,
简直......
云姒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色胆,想扑上去。
但最后,
到底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云姒亲了一会儿,满足了瘾,这才离开。
笑眯眯地看着安静坐在轮椅上的人,越看越欢喜,
这一世的九歌,什么都不懂呢......
也就是说,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
她可以......为所欲为。
“公子,擦干净了。”
她面不改色地道。
顾子苏轻轻地嗯了一声,温柔启唇,
“麻烦云姑娘了。”
他似乎什么都不懂,还在温和地感谢她。
云姒自然是不会心虚的,笑眯眯地,接受了他的道谢,
“公子不必客气,一切都是应该做的。”
“对了,公子可以不用这般生分,唤我姒姒就好,不用一直唤云姑娘。”
温柔有礼的公子微微弯唇,应下,
“好,姒姒。”
......
......
傍晚时分,
竹青这才从院子外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他身上几乎都是湿的,脸上还带着泡沫,
有些乱糟糟的,像是刚洗了衣服回来。
他本来是急着回来,担心公子。
却不想,一回来,便看到了院子里正坐在公子身边的云姒。
夕阳西下,
光秃秃的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墙角边的那几株挺拔的竹子,长势颇高。
斜斜的夕阳依旧光芒万丈,但热量,已然消失。
光秃秃的地面,也在降温,变成了适宜的温度。
坐在轮椅上的雪色公子,静静地坐在屋檐下的走廊边,容貌倾城绝色。
不许欺负我家公子(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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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和的眉眼,在斜斜的夕阳下,仿佛都蒙上了一层柔和的面纱,
雪色的肌肤在橘黄光下,依旧是莹白的,没有沾染上半分暖色调,
他静静地坐着,眼眸空洞沉寂,
但眉眼却是柔和的,含着笑意,很温柔。
云姒就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手上拿着一本书,在给他念。
一字一句,不紧不慢,
声音仿佛能与那灿烂的夕阳交织着,一起挥洒在整座院子里。
傍晚的清风很凉爽,吹动着墙角的那几株竹子,梭梭作响,
空气中恬静的女声,与着清风相得益彰,
吹拂过这整座不大的院子,却能留下,满地的安宁。
竹青站在院子门口,一时间,都定住了。
有那么一刹那,
他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打破这一方沉静。
最后,
踌躇了几秒,他还是走了进去。
“公子,竹青回来了。”
竹青行礼。
与此同时,
云姒的念书声停了下来。
“公子,竹青回来得晚了些,您饿了吧?”
顾子苏慢慢地摇头,依旧是温和的,“刚才,管家来过了。”
竹青:“……啊?”
云姒放下书,笑眯眯解释,“管家来给公子送饭了。”
“饭菜很丰盛,公子吃得很饱。”
闻言,竹青瞪大了眼睛,“管家?!?”
他不可置信的语气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这……这……这怎么可能!?”
他看向顾子苏,
顾子苏唇瓣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他还是只点了一下头,温和承认。
“放心,公子给你留了一份。”
云姒扬了扬下巴,示意让他进去偏房吃。
竹青还是不敢相信,“真的是管家送来的?”
不会是,下毒了吧?
“你要是不相信,自己去看看不就好了?”
云姒看他的表情,还有之前的表现,大概就能猜测到,那个肥得全身都是肉的大娘,到底对顾子苏有多差劲了。
这般差劲,也难怪……
竹青一开始听说她是管家派来的,会这么警惕。
云姒看着竹青小跑进了偏房,速度很快。
她想了想,沉默了一下,略带狐疑地转头看顾子苏。
竹青对她有敌意这件事能说得通了,
但是……为什么他没有表现出来?
从一开始她说她是管家派来的,他就没有说什么。
很自然地让她留了下来,没有赶她走。
与他相处了一天,他也没有刻意避开她,也吃她送来的东西,
这到底是没警惕心......还是,在故意观察她的表现?
“公子,你就不惊讶么?”
云姒的手搭在了轮椅扶手上,慢慢地,覆上了他的手。
缓缓凑近,目光澄然又带着点疑惑,
“你就不怕,管家大娘给你下毒?”
顾子苏似乎感觉到了她的靠近。
他微微扬唇,侧脸。
好巧不巧,触碰到了云姒凑近的鼻尖。
两个人的呼吸交织着,靠得很近,
他似有所感,长睫微微颤了一下。
空寂灰暗的瞳眸里,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仿佛什么情绪,都藏在了一层灰暗下,看不见半分。
不许欺负我家公子(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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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姒。”
“嗯?”
他温柔扬唇,“我自然是怕的。”
怕被下毒,怕被欺负,怕忽然有一天,他们再也忍不住,悄然无声地弄死他。
云姒一怔,“那你......”
谦逊温柔的公子缓缓抬手,往前虚虚地探了一下。
触碰到云姒的耳朵后,他慢慢地抚上她的脸颊,额头,笑意平和,
“但姒姒不是说了,会保护我?”
她说了,他自然是……愿意相信的。
他在夕阳的暖光下浅浅地勾着唇,仿佛那整张容颜都柔和了下来,
一袭素净的白衣,雪白如蝉翼般清透的眉眼,
温温柔柔的,似乎能将整片时光,都停留在他的笑意里,再也不能流动,
他是通透的,却也是细腻的,
能感觉得出来,她不会害他。
至少,他想相信她。
“……”云姒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她说了,他还真就信了?
这般傻,还真是……
受人欺负的料。
云姒微微叹了口气,低声嗯了一声,
“我会保护你的。”
“以后,谁都不能欺负我的公子。”
来一个,她就弄死一个。
顾子苏笑意加深,无声地摸着她的脑袋,很温柔,“好,谢谢姒姒。”
“……你在干什么?!”
竹青一走出来,就看见云姒挨着轮椅,很靠近他家的公子。
一男一女,挨得那么近,成何体统!?
竹青像是炸了毛的猫般,冲了过来。
“公子,这个女流氓就是在觊觎您!!!”
云姒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顿了顿,忽然凑近,亲了顾子苏一口。
轻薄完后,她这才站了起来,退到了一边。
面色淡定,没有一丝慌乱。
顾子苏的手在悬在半空中,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柔意。
他眼睫微微颤动,安静了片刻,
唇瓣微抿,上面似乎还有淡淡的花香。
他慢慢地收回手,搭在腿边,
平和地摇了摇头,“竹青,别乱说。”
竹青:“......”
“公子,这个女流氓,一看就知道她对你意图不轨!”
他似乎很憋屈,“公子,她是不是轻薄您了?”
“这个女流氓,是不是趁着竹青不在,强迫您了?!”
一旁的女流氓姒:“……”
她轻咳了一声,淡定地抱臂,视线挪向了天边的夕阳,
没说话,却是悄悄竖起了耳朵。
有一说一,
竹青不在的这个下午,她确实亲了他好多次。
亲亲顺带着牵手,还有摸脸,
这在女尊世界,大概算是......轻薄吧?
轮椅上的公子掩唇,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大概是喉间泛起了痒意,让他又开始咳了起来。
他垂着长睫,侧脸雪白,
唇色有些深,像是被抹上了唇彩般,不同于往日的那般淡浅,
他咳嗽着,微微舒缓,
眼珠子空荡荡的,依旧灰暗死寂,
云姒立刻就回头看了过去。
却见他摇了摇头,缓缓地放下了手,
素净的衣袖搭在扶手边,语气温和至极,
“莫要多想,姒姒很尽心,没有对我如何。”
他并没有说出云姒亲他的举动,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懂,还是因为其他。
不许欺负我家公子(18)
竹青见自家公子都这么说了,只得勉强相信。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云姒,没好气,
“作为女子,云姑娘还是应该与公子保持点距离。”
“要是毁了公子的清誉,你就是万死,都难辞其咎!”
“竹青,不可失礼。”
温柔的顾公子摇了摇头,似乎不喜欢他的狠话。
他就是脾气太好了,所以大概就连自己被轻薄了,也不知道。
云姒看着他,难得的,心里闪过了一丝莫名的感觉。
有些软,也有些心疼。
傻公子,被占便宜了,还帮着流氓说话。
云姒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有点过分。
毕竟是女尊,
男子总要保持清誉的。
她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也没有征得他的同意,便轻薄了他,
这样子,不太好。
竹青被公子一说,不吭声了,
仗着公子看不见,狠狠地瞪云姒。
云姒也没在意他,只静静地看着顾子苏,不知道在想什么。
......
......
就这样,
云姒在顾子苏的院子里住了下来。
顾子苏的院子其实不大,之前都是废弃的一个小院子。
主房旁边是偏房,偏房挨着墙角,然后便是那几株竹子。
主房不大,偏房自然就更小了。
之前是竹青一个人住,所以还勉强刚刚好。
但云姒来了之后,还要再将偏房一分为二,拿东西分隔开。
毕竟竹青也是男子,虽然是下人,但也要顾及男女有别的。
云姒倒是没那么讲究,有个干净地方躺着睡觉就好,
所以她直接打了地铺,很自觉地与竹青间隔开来。
住下了之后,
云姒才发现,竹青是一个很好很忠心的孩子。
因为顾子苏不被人待见,所以他也跟着在府上受欺负,
每日除了要照顾顾子苏,还会时不时地被人喊出去干活。
扫地挑水洗衣服,几乎都丢给了他。
偏生竹青也不和顾子苏说,闷头干着,小小的身子能把各种活干得又快又好。
回来院子了也不歇着,忙里忙外的,全部的活都压给了他干。
顾子苏双腿残废,双目又失明,什么都做不了,
主仆二人真真就是一直被欺负,毫无还手的能力。
云姒看在眼里,一直默不作声。
帮忙把顾子苏照顾好,然后暗地里,开始打探丞相府里的情况。
丞相府里,如竹青所言,一直是大夫主在打理家事。
女皇身体抱恙,所以许多国事都转给了丞相处理。
丞相忙着处理政务,自然就无暇顾及府内的事。
加上丞相也不是贪图男色的人,所以府内只有一个正房,还有三个小妾。
大夫主膝下有一女一儿,
女儿年纪尚小,只有五岁,算是老来得女。
儿子则在府上排行第二,十五岁,即为与三皇女有了婚约的顾子荣。
顾子苏作为大公子,十七岁,一直深居简出。
一方面是因为身子不好,轮椅不方便出门;
另一方面,则是被大夫主变相软禁,不允许他出去。
毕竟那张脸,真的太招摇了。
大夫主知道,他的亲身儿子容貌平平,只有身份能排得上场面,
不许欺负我家公子(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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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让人知道丞相府的大公子容貌更甚……
他自然是万分嫉妒的。
所以,
在他掌管了府内的所有事,便暗地里下了命令,要处处为难顾子苏。
他不敢下毒直接让顾子苏去死,因为丞相也不是个傻子,
一旦出事,他自己也难辞其咎,
故而只能暗地里下绊子,处处为难。
顾子荣也是在父亲的默许下,才会这般嚣张的。
没有礼仪尊卑,不顾兄长身份,就这般赤裸裸地欺负顾子苏。
但因为之前摔了跤,磕掉了牙齿,
顾子荣这段时间都没有再去找顾子苏的麻烦了。
大概是忙着找大夫补牙,修复自己受损的容颜。
府内还有小妾和丞相生的三公子,四公子,
身份是庶出的,自然都是不敢惹大夫主的软包子。
所以丞相府就是大夫主一家独大,无人敢惹。
加上顾子荣与三皇女定了亲之后,大夫主更是春风满面,恨不得在头顶上写上四个大字——皇亲国戚。
这般的身份,让他走路起来,身板都是挺直的。
昂头傲然得,像只威风凛凛的天鹅。
云姒一边在厨房里帮着忙,一边默不作声地听着厨娘们说着闲话。
厨娘们手头忙着活,但嘴里也不闲着,
一句两句地,差不多把府里的情况都说的差不多了。
云姒听着,一直没吭声。
低着头,没有展露出半分存在感。
回到院子后,竹青恰好也回来了,额头上满是汗,
他又被唤去洗衣服了,连裤子都是湿的。
大概是云姒帮了他很多的忙,他看见她,也没有之前那般有敌意了,
“云姐姐。”
云姒点头,“你休息一会儿吧,厨房那边不用去了。”
她不好大张旗鼓地为他出面,只能暗地里帮他减轻一些体力活。
毕竟丞相府太大,人多眼杂,
要是竹青过得太轻松了,传到了那个大夫主耳里,反而会变本加厉。
竹青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听到了不用去后,明显松懈了身子。
本就单薄矮小的身子此刻更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
他抹着汗,看了一眼云姒,似乎有些别扭,
“多谢。”
他的声音有些小,不似之前吼她的那般凶狠了,
两个字的发音还有些含糊,像是从喉咙里生生挤出来的,有些勉强。
说完了之后,他就快步进了院子。
步履急急地,像是后面有人在追他。
跑得倒是挺快。
云姒眨了眨眼,倒是笑了一声。
不甚在意。
她本意倒不是为了帮他。
毕竟,她从来都不是一只乐于助人的妖精。
只是,
他很尽心照顾顾子苏,
即使是顾子苏并不能回报他什么,他还是很尽心。
对于云姒来说,帮了九歌,就等于帮了她。
她自然是要还人情的。
所以,
与其说她是在帮他,倒不如说是在帮九歌还人情。
只不过……
他倒是很机灵。
云姒摸了摸下巴,眼底闪过了一丝兴味。
......
......
“公子,竹青回来了!”
竹青小跑着跑到主屋的走廊阶梯上,擦着自己的汗,气喘吁吁。
不许欺负我家公子(20)
坐在轮椅上的人,听到他的声音,动了一下。
漆黑空寂的瞳眸,缓缓地转了过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被洗得有些发白的浅蓝色布衣,衣襟平整干净,依旧是很素雅的打扮。
长发只简单地用了个木簪子挽住,不是很紧。
松松垮垮地,几缕细碎的长发垂落在他雪白的脸颊边,随着微风轻轻吹拂起,
将他惊艳倾城的容貌,添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美,
宛若从画中走出来的蕙质清兰,一举一动,静雅安然。
他一直在走廊下坐在,几乎没怎么动,
腿疾加上双目失明,让他的性子变得很安静。
竹青出去干活的时候,他一个人行动不便,便只能静静地坐着。
像尊雕塑般,可以静静地坐上一天,
直到竹青回来了,他才会说上几句话,有些许反应。
竹青回来了,云姒紧跟其后。
看见轮椅上含着笑的顾子苏,她脚步停了一下,抿唇。
在院子里住下的这几日,
每次她一看见他,心里就莫名地有些发疼,还有些后悔。
她不该仗着他不懂,就找借口轻薄他的,
她也没问过他愿不愿意,也不事先尊重他的意愿。
随意找借口,然后趁人之危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云姒微微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慢慢走了过去。
“公子。”
她也跟着行了个礼。
顾子苏听到她的声音,掩在宽大衣袖下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他唇边依旧含着弧度,轻轻嗯了一声,眉目温和。
他的脾气,是真的好。
云姒听着,心里更难受了。
低着头,没再说话。
竹青好不容易得了休息,便想好好地陪在顾子苏身边。
云姒兴致不高,加上这几天也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避开顾子苏,便安静了去拿了扫帚,扫地去了。
光秃秃的院子里,沙沙的扫地声响起,
很快,便扬起了灰尘。
尘土飞扬,飘荡在半空中,化身成了一颗颗细小的微粒。
在阳光下,细小的微粒仿佛会发光般,随着风飘扬着,自由无拘束。
随着那糙大的扫帚扫过地上那稀疏的杂草,慢慢地,将杂草碾压过,
云姒低头扫着,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动作倒是变得越来越慢,
最后,她停了下来。
抬起头,看向走廊下的顾子苏。
他正在和竹青说着话。
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
大概好像是在说,让竹青去换身衣服,好好睡一觉。
每天的忙碌,让竹青严重睡眠不足,
顾子苏大概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便想让他去休息。
竹青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应了。
应下之后,他还转头看了远处的云姒一眼。
见云姒没在扫地,站在原地拿着扫帚在看他们,
竹青心里挣扎了一下,然后向她跑了过去。
“我我去换衣服,你帮忙看一下公子。”
云姒双手握着扫帚,还没来得及说话,
下一秒,
竹青语气变得凶狠了些,微微挥舞着拳头,
“不过,你要是敢趁我不在,偷偷占公子便宜,我就揍你!”
不许欺负我家公子(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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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型矮小的孩子,挥着拳头,警告她。
大概是这几日云姒都没有再靠近公子了,这让他勉强放下了些许心。
但到底云姒是个女子,加上公子分外惊为天人的容貌,
他不得不防,所以心里总藏着戒备。
云姒微微挑眉,有些好笑,
“占便宜?”
“我就是占了公子的便宜,你也不知——”
她忽然念及了什么,语气一顿,
蹙蹙眉,闪过了一丝懊恼。
是了,她不能再趁人之危的。
云姒微微抿唇,沉默了片刻,
“......算了,不跟你说了,小屁孩儿!”
她随手将扫帚塞给了他,然后向顾子苏走了过去。
竹青猝不及防拿住了扫帚,愣了一下。
盯着云姒的背影,忍不住嘀咕,
“登徒子,要是敢欺负我家公子,定要你好看!”
......
......
云姒一屁股坐在了屋檐下的阶梯上。
沉默地坐着,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人。
轮椅依然没怎么动,停在了平坦的走廊里。
轮子底下放着塞子,专门用于固定的。
顾子苏被洗得发白的衣衫,平整地垂落,掩住了那两条无力的腿。
竹青走了之后,他又变成了安静的模样。
即使是睁着眼睛,也依然是空洞无神的,黑得彻底。
两只雪白修长的手,静静地搭在腿上,一动不动,
轮椅正对着走廊外,可以全览整片院子。
明明视野该是很宽阔的,但他却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静静地坐在轮椅上,拘泥于这一方天地。
云姒看着他,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慢慢地,挪动了身子,坐在了他的轮椅边。
腮帮子微鼓,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浅浅的花香靠近时,顾子苏就感觉到了。
失明让他的其他感官很敏感,总是能一瞬间捕捉到。
他细微地动了一下,偏了头。
眼睫微微颤着,纤长柔软,在眼睑下落下了一层浅浅的阴影。
他也没有说话,很安静。
在这烈日褪去的午后里,
院子里没有风,也没有阳光,
冷冷清清的,除了几株竹子,半分都没有。
光秃秃的地面上,连杂草也是稀稀疏疏的,青黄不接,
位置偏僻,连植被都不愿意在这里生长。
云姒心里有些发闷,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摆。
不知怎么的,
她一点都不想看到他这般一个人的画面,
太孤寂了,也太刺眼。
“公子,我念书给你听,可好?”
顾子苏却是没说话。
只轻轻地偏向了她这边,视线空洞。
他微微抿着唇,唇色是很浅的粉色,
眉目间很平和,似乎只是一句很简单的问话,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看不见她,只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就在身边。
温和的语气,平静的问话,
他抛出了一个很轻的问题。
云姒一愣,“什么?”
他又轻轻地重复了一遍,“你生气,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的两只手很安静地搭在腿边,微微蜷缩成了拳头,
虚虚的,力度不大,
侧颜微微垂下,落在了浅浅的阴影下,
很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许欺负我家公子(22)
素雅单薄的身形,绸缎般的墨色长发,
他就像是被折断了翅翼的神祗,被束缚在了这轮椅之上。
他静静地垂着眸,眸底依旧空寂一片。
什么都没有,却似乎,掩藏着什么。
云姒仰头看他,怔住了。
攥住他衣摆的手,也微微用了力。
“你......”
他似乎感觉到了这几日她的疏远。
没有再靠近他了,也没有了那说不出的亲昵,
他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便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情。
只是,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温柔如玉的公子,静静地低下了头,视线空寂。
很安静地,在等着她的回答。
云姒张了张口,却是一声都没发出来。
良久之后,
她摇了摇头,“我没生气,公子莫要多想。”
就算是生气,她也不过是有些生自己的气罢了,
怎么会舍得生他的气?
“公子,我只是......”
她慢慢松开了他的衣角,声音渐低,
“只是觉得......自己不该趁人之危而已......”
最后的几个字,她的声音很小,还很含糊,
不像是在对他说的,倒像是在对自己说的。
说完了之后,她的肩膀微松,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有些恼,还有些别扭。
“公子很好,什么都没做错。”
顾子苏无神灰暗的瞳眸里,似乎怔然了一下。
眼睫微微颤开,隐隐地,却不引人察觉。
比常人更加敏锐的听力,让他听到了她低声的那一句含糊。
她的声音很小,似乎是不想让他听见。
素雅清瘦的公子,静静地垂下了眼睫,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
只是慢慢地,他无声地扬了唇,探出了手。
瘦长雪白的手指,在虚空中探着,
一点一点靠前,然后碰到了坐在他轮椅边的女孩。
触碰到了发丝,还有上面的素簪,
女孩没有避开他,只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的流袖,腮帮子微鼓。
男人清凉如竹的气息,在衣袖流动之间,分外地沁人,
他的掌心也是微凉的,在炎炎夏日里,是很舒服的温度。
他就像是在摸小孩子的头般,缓缓地,摸着她的脑袋,
无神的眼眸这般直视着前方,浅粉色的唇弯着弧度,温柔如清风,
“既然我没有做错什么,那你,可否别生气了?”
他没有提她的那句趁人之危,
只沿着她的最后一句话开口,潺潺的嗓音里,藏着几分温柔的请求。
掌心覆在她的头上,慢慢往下,似乎是要触碰到她的脸颊。
清冽的气息靠得更近了。
“......”云姒仰头盯着他,没说话。
唇一抿,眼眸微眯。
他这个样子,让她更想......轻薄了。
压抑了几天的色胆又渐渐冒了出来。
四下无人,
处在偏僻院子的最大好处就是做坏事不会有人发现。
云姒微微握紧拳,感受着他舒服好闻的气息,没说话。
良心和色胆在脑海中打着架,不分胜负。
最后,
男人的手似乎是不经意地,便划过她的耳垂。
微凉的温度几乎是让云姒脑海中的那一根弦瞬间崩掉。
她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
不许欺负我家公子(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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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子......”
“嗯?”
顾子苏还是那般素雅温柔的模样。
云姒转头看了一下四周,
然后,像是要做坏事般,慢慢地站了起来,
俯身,靠近。
顾子苏长睫一颤,大概是感受到了她靠近时的花香。
淡淡地,还有些暖。
他没有说话,静静地坐着。
指尖搭在她的手心,交握着,慢慢收紧。
云姒凑近时,目光灼灼。
他的下颌被微微抬起,轻触。
近距离看,
男人的瞳眸空洞又暗淡,就像是两颗失去了灵魂的曜石,漂亮,却仅仅只是装饰。
他安静地敛着眸,顺从地抬起了下颌。
眉目清冷,倾城雪白,
拘束在轮椅之上,一动不动。
柔软香甜的触感,很快便被放大。
处在失明中的人,几乎是一瞬间,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一处。
又软又暖,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渐渐地,
极尽温柔的吻,如雨点般落下。
他的面色,也渐渐染上了漂亮的绯红,如胭脂般瑰丽。
一只手被握着,另一只手则还是安静地搭在了腿边。
云姒抚上他的脸颊,闭上了眼睛。
从一开始很温柔小心,到后来有些急切。
最后,也不知亲了多久。
离开时,暧昧的银丝牵扯开来,男人的唇色艳丽又悱靡。
色胆占了上风的云姒,本想结束占这一场便宜的,
但看到这一幕,又忍不住,亲了上去。
将耍流氓这一词发挥得淋漓尽致。
顾子苏到底是脾气好,也单纯,什么都没说。
云姒放开他时,他的唇已经被亲到微微红肿了,
艳丽的颜色,竟然比那玫瑰花瓣都要惊艳几分。
雪白的容颜上,唇色糜烂,呼吸微微乱着,连眸都蒙上了一层浅雾。
就像是被束缚在此,被欺辱猥亵的绝色仙子,勾人得紧。
云姒看着他,忽然心虚了。
轻咳了一声,一下子放开了他的手。
“我......”
“我......我帮你擦擦,你脸上刚刚有脏东西。”
云姒像只笨拙的小狐狸,明明很心虚,但还是扯着理由。
色胆包了天的人,蹲下。
仰着头,盯着他,似乎是想看他的反应。
“公子,你不会介意的吧?”
温柔的顾公子微微抿着唇,没说话。
唇上,还有甜滋滋暧昧的水光。
就像是被淋了一夜雨,清晨含着湿润露珠的花瓣,娇艳动人得紧。
他的气息自然也是不稳的,低低地喘着。
清冷淡雅的眉眼处,还隐隐染上了一层瑰丽的红。
雪白里透着红,仿佛连呼吸都变成了热的。
他缓缓垂下眼睫,长软的羽睫,仿佛都湿软了,颤动着,很安静。
云姒看着他这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轻咳了一声,摸摸自己的鼻子,默默压下自己的心虚。
下蹲着,脑袋抵在他的腿上,眨眼,故作无辜,
“公子?”
“……没事。”顾公子抿着唇,安静地摇了摇头。
待呼吸渐渐平息后,
他抬手,感受着她的脑袋的位置,慢慢地摸上去。
像是在摸小宠物般,温柔地揉着,声音很轻,
“那你不生气了,对么?”
不许欺负我家公子(24)
“......”云姒愣了愣,随即莞尔,眉梢温柔,
“公子......很在意我生不生气吗?”
顾公子没说话,安静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垂下来的眉眼,素净又淡雅,
唇红齿白,气质清润,
脾气又好,又能很细心地察觉到她的情绪,
云姒仰头看着他,目光微灼,
“公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公子觉得......我如何?”
顾子苏放在她脑袋上的手顿了顿,
垂下的眼睫掩去了空洞眸子里的情绪,
雪白的手不轻不重地覆在她头顶,唇角微扬,
“姒姒很好,什么都很好。”
他温和的嗓音,缓缓地开口,
含着温柔的笑意,如冬日暖茶,直暖到了人心底。
清风徐来,他嫣红的唇是上扬着的,
即使是瞳眸空洞,一无所有,浅浅地露出笑意时,有如冰雪初融般,惊艳了早春。
浅色系的素衣,将他素雅的容貌衬托得更加惊为天人,
不染一丝世俗尘埃,干净得宛若夏日白栀,散发着淡淡幽香。
他大概是明白她的意思。所以给出了一个很温柔暖心的答案。
什么都好,也就是说......他不讨厌。
云姒的目光变得更加灼热了。
直白又热烈,亮得宛若天上的星星。
“那......公子,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
她拉过顾子苏放在她脑袋上的手,牵住,笑眯眯。
“什么?”
好脾气的男人被握住手,也很安静。
丝毫没有男女之防的意思。
他的手有些凉,就像是温凉的羊脂玉一般,在夏日里摸起来很舒服。
云姒的小爪子不安分地摸着,紧盯着他,勾唇,
“刚才的那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告诉竹青,可好?”
“......”温柔性子的公子似乎怔了一下。
云姒以为他没反应过来,便站起来,凑过去又亲了亲,
“就是这个,你别告诉竹青,可好?”
“......”公子静静地坐着,眼眸慢慢地眨了一下。
笑意渐渐浮上了眉间。
“好,不告诉。”
他低低地说着,语速很慢,
一字一句,唇齿间的话语很温柔。
就像是春风拂过,竹叶飘落在平静的湖面般。泛起了丝丝的涟漪,
很浅,却难以忽略。
他低低地答应了,手也被她牵着,没有动。
脾气好的人,大概连自己被卖了,都还没发现。
还会安静地问她,是不是在生气?
云姒盯着他,满意了。
“还有就是,那件事......不许你和别人做,只能和我。”
仗着失明公子什么都不懂的小妖精,渐渐地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公子可能答应?”
温柔的公子自然答应了。
含着笑,眼尾处的泪痣仿佛都柔和了几分,
云姒更满意了。
四下看看,四处无人。
竹青还没出来,院子里一片沉静。
云姒又凑过去,开始占他的便宜。
又亲又啃的,将他本就红润至极的唇色,染得更加地艳丽。
公子安静地坐着,指尖微微地收紧。
握着她的手,温和又顺从。
被困在轮椅之上,缓缓地阖上了眸。
最纯粹的感官被彻底放大,没有一丝掩饰。
安静的院子里,逐渐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