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陆先生(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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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的。”
男人平静着道。
那双浅墨色的眸子里,仿佛晕染开来什么情绪般,很浅,很软,
他缓缓地低下头,啄了她一下,声音低低的,又重复了一边,
“不会拒绝你的。”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他就......从来都拒绝不了她。
“......”云姒扬了扬眉,有些意外,
“哪怕我是叔叔阿姨强硬塞给你的,你也不拒绝?”
男人静静地看着她,抿唇,“不拒绝。”
“你很好,我......很喜欢。”
云姒怔了一下。
随即,微微弯了眸,
“嗯。”
她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
......
......
白路被执行死刑了之后,日子渐渐平静了下来。
宋朝元只在那一次见过白路,之后,就再也没去了。
即使是白路被执行死刑的那一天,
宋朝元也还在上着综艺,做着乖巧惹人欢喜的奶系少年。
电视上的他,唇红齿白,笑眼弯弯的,
那张瓷白的脸依旧精致好看。
乖巧地坐在位置上,不吵也不闹,也不抢镜头,惹得一众姐姐粉尖叫不已。
凭借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他越发火了。
地位直逼顶流。
云姒依旧是安安心心地低调演戏,不炒作也不发通告。
佛系下来后,渐渐退居了二线,不怎么接女主的戏了。
两个人还是在一次颁奖典礼上遇到的。
云姒坐在后面的位置上,看着台上光芒万丈的男人,微笑着拍着手,一切如常。
台上举着奖杯,穿着纯白西服的宋朝元,
笑容依旧乖巧,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绵羊,温软又无害。
主持人祝贺的声音还在继续,
台上红到发紫的顶流男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霎时间,满场掌声雷鸣。
这场颁奖仪式,他风光无限,得到了所有。
云姒坐在台下静静地看着,心中却莫名有些不舒服,
只感觉——
这一切,虚假得可怕。
就像是,踩着一条活生生的命,才上去的。
宋朝元领着奖杯走下舞台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周围的人开始庆贺。
舞台上,
主持人开始进行下一场奖项的颁奖。
云姒坐在位置上,却是有些坐不下去了。
她提起晚礼裙,弯腰从走道里离开。
和工作人员说了一声想要上厕所,工作人员立马便引着她往后台走。
舞台上的声音还在后台回响,
云姒从小助理那里拿回手机,给陆曜庭发了条短信。
陆曜庭很快就回了。
云姒将手机收好,然后去了厕所。
出来时,
正好撞见迎面而来的宋朝元。
笑眯眯地,站在不远处给那些女工作人员签名。
软乎乎的侧脸看起来又乖又奶,脾气还特别好。
女工作人员们几乎都在激动得不行。
云姒看见他,心里更不舒服了。
正想避开他,绕道走。
但宋朝元叫住了她。
远远地,就乖乖唤了声云姐,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他跑了过来,笑眼弯弯,唇角两边还有两只小小的酒窝,格外地软甜,
就这般站在她面前,软软地又唤了声云姐,格外地尊敬她。
云姒自然是回以微笑,不冷不淡,“宋先生好。”
你好,陆先生(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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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要回去了吗?我可以送你。”
宋朝元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脾气好,热心肠。
云姒礼貌地拒绝,“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
面前乖巧的男人一下子失落了下来,长长地哦了一声,低下了头,
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狗狗。
美艳动人的高冷女神,与唇红齿白的奶油少年,
站在一起时,自成了一幅画。
旁边有不少人关注了过来,并偷偷拍了照。
开始窃窃私语。
云姒看了一圈四周,皱了一下眉,立刻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开,
淡淡地点了一下头,以示招呼,
“宋先生,没事的话我就先回位置上了,再见。”
宋朝元低着头,没再说话。
在云姒经过他时,
那一秒,一句冰冷的话传了过来,
“我恨你。”
很轻的声音,几乎只有她能听到。
云姒的脚步一顿,
提着裙摆,神色不变,容貌精致又冷淡。
她没有转头,只缓缓地启唇,很平静,
“他为你而死,你就真的,一点都无动于衷?”
低着头的男人,似乎笑了一声,毫无温度,
残忍又无情的话,宛若刽子手般,不留半分情,
“他死了,是他活该。”
“自作多情,难道真以为,这样我就会爱上他?恶心的东西。”
云姒的手一紧,缓缓偏头看他,
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愕。
“他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你——”
“这个世界上,有规定说,付出了,就一定会得到回报么?”
宋朝元抬起头来,那张精致瓷白的容貌,在灯光下纯粹得可怕。
他弯着眼睫,笑容乖巧,轻声慢条斯理着,眼底的恶意明显,
“他这么做,除了能感动自己之外,还能感动谁?”
“可怜虫的自以为是,不过是,最终害了自己罢了......一切,可都与我无关。”
“......”云姒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开口,
“那你,为什么又要恨我?”
“我帮你除掉了那个恶心的人,不好么?”
宋朝元却是没有回答,就这样乖乖巧巧笑着,圆眸很黑。
没有表露出半分攻击性,就像是一只耷拉着耳朵卖萌的猫咪,又奶又甜。
那双黑到极致的瞳眸,泛着冰凉的光泽,
明明是在笑着,但云姒能看得出来,他真的——在恨她。
云姒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
很平静地陈述,
“你说的对,他对你的好,从来都只是自以为是。”
“一切都是他活该,你也不会有丝毫负担。”
原来,
薄凉这个词,便是这么来的。
云姒平静地抿唇,没再说话,离开了。
没有任何的表示,对他的话,毫无波澜。
剩下原地乖巧如猫咪一般的男人,含着笑,一动不动。
......
......
深夜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云姒今晚的兴致并不高,回到家时,脸上也是带着淡淡的疲惫。
陆曜庭似乎已经睡了,屋子里的灯都关着。
云姒换了鞋,然后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
洗澡,换衣服,然后上床。
陆曜庭给她留了小灯,云姒关掉灯后,躺下。
你好,陆先生(52)
抱住床上男人的腰,脑袋贴着他跳动的心口,闭上眼睛,眉眼终于慢慢舒缓了下来。
无论在外面遇到多让她不舒服的事,只要回到家里,他还在,
仿佛一切,都能安心下来了。
云姒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像是只猫咪一样窝在了他怀里。
脚丫子也搭在他腿上,微微蹭着。
怀中多了个人之后,陆曜庭似乎醒了。
没有睁开眼睛,只缓缓地抬手,抱住了她,
掌心抚着她的背,温柔又有力,
昏暗中,他的声音有些懒漫,带着几丝浅浅的倦怠,
手上厚厚的茧子触碰到云姒的脸时,有些硬,还有些痒,
“怎么这么晚才回?”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随意问的一样。
云姒窝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小声道,
“他们一直在颁奖,后面还有记者提问,虽然没有我什么事,但是还是得留下。”
“一直坐在那里,我都困死了.”
男人抱紧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亲了一下她的脸颊,温柔至极,
“困了就睡吧,我抱着你呢。”
云姒没再说话了,安静地抱着他,身体放松了下来。
他的怀抱太温暖了,就像是太阳一样,能驱散她心里那堆积了很久的阴霾,
两个人在一起后,
他总是会这样抱着她,揉她的头发,给她亲亲,
给足了安全感。
云姒闭着眼睛,感受着她腰上的臂膀,安静了许久。
男人也一直慢慢顺着她的背,像是在哄小孩儿一样,等着她熟睡。
被子底下,
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温暖。
“陆先生。”
她慢慢地开了口,声音很轻。
仿佛,能随时随着风散去。
“嗯?”男人应了。
“为什么,你会想做警察?”
男人依旧慢慢拍着她的背,音色倦浓,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想着......这辈子,既然来了,就要做些好事。”
“只是因为这个?”
男人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
她沉默了一下,慢慢睁眼,
眼底,一片清和,
“如果有一天,我做了罪无可赦的事,触犯了法律,你会不会......亲自把我送进监狱?”
轻拍着她后背的手直接停住。
停顿了两秒,
他平静地睁开了眼,
眸色漆黑一片,“你说什么?”
云姒又重复了一遍,“我说......”
“如果有一天,我杀了人;而你又是唯一的证人,你会不会......亲手把我送进监狱?”
“或者说,亲眼看着我......被判处死刑。”
一阵沉寂。
“或者,再换个问法”
“不会。”
他平静地给出了简单的两个字,淡淡的,如天上的月光般,有些凉。
温暖的手,缓缓抚摸着她的脸,没有用一丝力气。
云姒刚要出口的话卡住。
她似乎愣了。
“出了事,和我说。所有的事情,我会帮你处理好。”
“”云姒抿了抿唇,眸光有些发颤,“那要是处理不好,怎么办?”
“被别人看到了,我”
“那你就说,是我指使的。”
他很平静。
“是我策划的这一切,你只是受我指使。”
你好,陆先生(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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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姒张了张口,嗓子里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像是被哽住了般,心里有些酸堵,
她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这是想所有事情都自己扛,
法院判定主犯与从犯了之后,所获的刑罚重量完全不一样,
他这样说,她确实能减刑,
但他则很有可能——
“傻子。”她弯了眸,眼底似乎有泪光,
一闪而过,很快不见。
“你替我扛了罪,就不怕我出来了,找别的男人?”
“到时候,我很快就会忘了你,然后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多亏啊你......”
男人很安静。
但很快,
他似乎笑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声,
“只要你好好的,就好。”
哪里有什么亏不亏呢?
一切,
都是他心甘情愿。
“即使是我忘了你,你也不在意吗?”
怀中的人轻轻问。
他没答,
黑暗中,缓缓抬起她的下巴,亲吻。
很轻很慢,又极其地令人悸动。
“姒姒。”
“嗯?”
“你可以忘了我,也可以去找别的男人,只要......”你活得开心。
一切,他情愿的。
“陆先生,你可真傻。”
“云小姐,我不傻。”
只是,
因为你,所以......值得。
云姒笑了,抱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仿佛盛满了星光,
亮盈盈的,滚烫又灼热。
原来,
当真正爱上一个人时,大家都会变傻。
哪怕知道会没有结果,
最后,也还都是会飞蛾扑火。
也许宋朝元说的对,
这般的傻子行为,或许只能是自我感动,
得到好处的那个人,也可以心安理得。
可是......
能遇到这样一个全心全意的傻子,该是多幸运啊......
他的心意,会小心翼翼地捧上,
是被践踏还是呵护,都在那个被偏爱的选择中。
可怜,可悲,
却又是——人间常态。
她是不幸的,
因为她......
也像是飞蛾扑火般,在拼命地奔赴他。
纵使知道不会有结果,纵使自己自卑胆怯到了极点,
她也像个傻子一样,怎么都放不下。
可她又是幸运的,
因为......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践踏过她的心意。
他太温柔了,
会对她笑,会给她做桃花酥,
还会在她懒怠的时候,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她写字。
云姒安静地埋在陆曜庭怀里,小声地,吸了一下鼻子。
沉默良久,
她道,“陆先生。”
“什么?”
“我们,公开吧。”
男人顿了顿,微微扬了唇,“好。”
“我们,公开。”
……
……
当红女星官宣的消息,像是一道惊雷般,在网络上炸开了锅。
一条微博,两个红本本,直接冲上了热搜榜第一名。
娱乐记者们原本还在发云姒和宋朝元绯闻的通稿,
结果刚一发,云姒就官宣了,对象还不是宋朝元。
这下子,啪啪打脸,惹怒了一众粉丝。
云姒本人佛系不争,所以她的粉丝也基本都很佛,大都是嗑颜粉。
原本的朝姒CP热度刚一上去,就直接被官宣的消息压下。
云姒在微博里,也没说自己的老公是谁,只简单地说了一下是素人,警察。
你好,陆先生(完)
但通天的网友们还是很快就找到了蛛丝马迹。
陆曜庭的身份很快就被扒了出来。
连带着他家里的背景,也一同扒了出来。
朝姒CP的热度渐渐下去。
云姒发了微博后,便没有再看网上的评论了。
反倒是陆曜庭,一直在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官宣的事情云姒没有提前和经纪公司说,
所以公司的老总大发雷霆,似乎放了话,要把她雪藏。
杰森也没有给她安排行程了,原本安排得满满当当的通告几乎都没了。
云姒乐得清闲,闲在了家里,当成了休假。
过年的时候,
云姒和陆曜庭一起去度了蜜月。
因为云姒身份的原因,所以两个人并没有大办婚礼,只是简单地双方父母吃了个饭。
但作为新婚夫妇,
小两口的蜜月还是需要的。
两个人一同去了三亚,避开了A市的寒冬。
度蜜月的过程中,
网络上又出现了一个大爆事
宋朝元,自杀了。
那个笑起来又乖又奶的年轻男人,在自己的家中,
毫无征兆,没有告诉任何人,
然后,拿着一把极其锋利的水果刀,捅向了自己的心脏。
救护车赶到时,人已经没了呼吸,死了。
旁边,还留下了一张遗书。
宋朝元,将所有的财产,捐献给了之前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家属。
每一家都有,还附上了一封道歉信。
他自曝了,
然后,以最决绝的方式,谢罪了。
整个网络,彻底瘫痪。
云姒本不知道这件事,还是杰森打电话时,顺口提的。
叹惋的语气,说不出的遗憾。
毕竟,
他已经光芒万丈,受万人喜欢了。
聚光灯下,他什么都拥有了,笑得还那么开心,
谁成想......
云姒挂了电话后,便打开网络看了看。
整个社交媒体上,依旧是处于瘫痪的状态。
宋朝元死的第二天,热搜榜上的前十条,有八条都是他的。
可见他到底有多火。
云姒简单扫了扫底下的评论,也全部都是悼念阿元弟弟的。
崩溃,不可置信。
云姒看着,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隐隐觉得
或许......他并没有如白路所愿的那般......开心。
白路跟他说,以后,要好好的。
可是......
他却抛下了所有风光,死在了自己家中。
真是......
云姒慢慢放下了手机。
那日,他说他恨她。
恨的......
其实就是她亲手把白路送进了监狱吧?
白路死了,抗下了所有的罪,
做尽了坏事,手上沾满了鲜血,
为的,就是帮他铺一条光明大道,
即使是他不会在他的未来里,也心甘情愿。
云姒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榻上,静静地看着窗外湛蓝色的大海,
手机,被安静地放在了旁边。
心里思绪茫然,却似乎又有什么在明朗,
仿佛拨开云雾见青天般,阳光,渐渐显现。
其实......
每个人都是傻子啊......
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沉默地对待对方。
所以,
有些感情,是心甘情愿地为你付出一切,哪怕是知道没有回报。
而有些感情,却是沉默的。
他很在意,
只是,他不会爱。
你好,陆先生(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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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小日常】
云姒一直都知道,自家陆先生是个刚正不阿,认真严谨的警察。
但三十多岁之后,陆先生却是变得更加地温和了。
一般不怎么参与大型刑事案件,反而是被调到档案室,负责很平淡轻松的档案管理。
被调到档案室后,
陆先生变得清闲了许多,不需要周末上班,也不需要再出警抓捕犯人。
于是,陆先生越发地养生了。
每日晨起一杯茶,锻炼身体,
会像个老人一样,静静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戴着眼镜,读书看报。
云姒的工作也很少,
被公司变相雪藏后,她基本没什么通告,清闲得仿佛失了业。
于是,
云姒开始了和陆先生一起的看报生活。
周末窝在家里,
陆先生坐在阳台外,静静看书。
屋内,
云姒抱着零食,懒洋洋地窝着,看电视综艺。
下午的时光就这般静谥安宁。
一点多时,
陆先生的手机响了。
陆母打来的。
陆先生戴着金色边框眼镜,慢慢地接通。
视线依旧落在书上,眉目平和。
“妈。”
“曜庭,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陆母:“好好好,吃过了就好。”
“有什么事么?妈。”
“也没什么事,”陆母的声音变得有些含糊,
“那个......妈就是忽然想到,你和姒姒结婚都已经一年了,怎么姒姒......还是没动静?”
陆先生慢慢翻书的动作一顿。
修长的骨节,捻着页面的一角,不轻不重地,放下。
他平和的视线离开了书本,端起茶杯,慢慢地润了一口,
唇瓣嫣红,还含着水意,
他停顿了一下,平静道,“姒姒还小,我不想要。”
陆母:“......”
“姒姒还小,但你已经不小了。”
“你都三十二了,马上就三十三了,这个时候不要孩子,什么时候要?”
“更何况,姒姒也不算小了,二十五岁,当妈也不算年轻了吧?”
“......”陆先生缓缓垂下眸,
午后的阳光,照在他浅色的金边镜框上,仿佛眉眼都温润了,平淡如玉,
他的声音很平缓,依旧是不紧不慢,回答,
“我还不想要孩子,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你这孩子!你——”
电话被挂断了。
陆先生平静地放下了手机。
继续翻书,正想看。
身后,
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
是她的声音。
“陆先生,你还真是一位......好老公。”
陆先生抬起浅墨色的眸,在阳光下,仿佛能折射出漂亮的光,
他没有回头,只慢慢地合上了书,抿唇,“你在偷听?”
“不偷听,我怎么知道......陆先生一直在帮我挡催生?”
她笑吟吟地,依靠在玻璃门上,眉眼明艳。
男人没有说话,将书放在了一边。
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转身看她。
“陆先生。”
“嗯?”
“你知道的,我无法怀孕。”
云姒微微敛了笑意,似乎眼底黯淡了一下,“我......”
“没关系。”
他平静地摇头,“我也不想要孩子。”
“可是......”
男人缓缓走近,抱住了她。
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很温柔,“没关系。”
“你知道的,我不在意。”
“......”她还在沉默地看着他。
“抱一抱?”
他鼻尖蹭了一下她的脸颊,眼底似乎含着笑。
“或者......姒姒若是不满意,我们可以努力试试......现在就要孩子?”
云姒:“......”
她红了脸,一把推开了他,
“不要,今晚分床。”
老流氓!
不许欺负我家公子(1)
车水马龙的街道,小贩叫卖的声音络绎不绝。
卖包子声,卖糖葫芦声,以及酒楼门口小二的招呼声,熙熙攘攘的,穿流在了整条街道。
空气中弥漫的包子香,馄饨香,
从不远处飘来,像是个小勾子般,若有若无地勾引着路边的人,为之停留。
卖包子的小贩忙得额头上满是汗,也来不及擦。
古色古香的街道旁,有一条小巷。
深长的小巷子里,一帮脏兮兮的乞丐正围坐在里面,打哈欠,眯着眼睛睡觉。
空荡荡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声,
他们三三两两地靠在一起,揉着肚子,面前还摆着破碗。
这条小巷,是乞丐们聚集休息的地方,
官府不允许他们跑出去大街上睡觉,认为这样子影响市容,
所以他们只好寻了条小巷,当成自己的睡觉窝。
中午了,
街上的行人少了些,但包子铺门口还是聚集着很多人等着卖包子。
带着肉香的包子味从密集的人群中飘出来,慢悠悠地飘向了小巷,
有意无意地,钻进乞丐们的鼻子里,引得他们咽口水。
藏着泥垢的手,挠了挠自己的脸,
咽了咽口水,继续捂着肚子,闭眼睡觉。
大中午的,乞讨不到东西,
乞丐们只能以这样睡觉的方式来抵挡饥饿。
云姒是被磕了一下,额头疼痛传来,才悠悠转醒的。
她皱了一下眉,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慢慢睁眼,
那双清丽的桃花眼藏匿在脏兮兮的小脸下,分外明亮。
意识刚刚回复,便嗅到了空气中浓重的酸臭味,就像是有人半年没洗澡了一样,
隐隐约约中,臭味中还弥漫着一股包子香,
像是一剂猛药般,瞬间将她的肚子叫响,
响亮的一声咕噜昭示着她的这具身体,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太饿了,
强烈的饥饿感让她忍不住多嗅了几口空气。
但随即而来的浓重酸汗臭,让她的肚子又忍不住有些反胃,想吐。
云姒抿了一下有些干的唇,慢慢地,撑起了身子。
她的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双手又脏又黑,手臂细得几乎只剩下了骨头。
头发也乱糟糟的,膨胀起来,就像是鸡窝头一样。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还带着一股浓重的恶臭味,
就像是从死人身上扒的衣服,说不出的恶心。
云姒没有想到这一次过来的身份,会是这么惨。
小乞丐许是饿昏了头,所以缩在墙角里,睡了过去。
这一睡,失去了意识,所以才一下子倒头,磕到了一旁的墙。
云姒坐在那里,休息了好一会儿,
忍着周围的熏臭,慢慢用妖力滋养自己的身体。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慢慢地撑起自己的身子,离开墙角。
深长的小巷基本上都是睡得横七竖八的乞丐,将地面都睡满了。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也不避讳,
就这么睡在一起,脏兮兮的,谁也看不出是谁。
云姒慢慢绕过他们,微微喘着气,走出了小巷。
巷子外,正午的阳光正好落在了她脚边,
不许欺负我家公子(2)
她光着脚,两手空空,
一身脏得发黑的乞丐衣服,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又大又不合身。
云姒扶着墙,安静地看这条长街,
宽阔的长街一直从这头延伸到那头,街边全是热闹的店铺,还有摆摊的小贩,
不远处,
包子铺的店家正在一手擦着汗,一手快速地拿油纸包住包子,递给来买的人。
洪亮的声音,云姒站在那头都能听到。
街上的行人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大都穿着简单的布衣粗裙,是普通的平民百姓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街上的大都是女子。
叫卖的,买东西的,几乎都是女子。
而男人们,则戴着面纱,安静地跟着女子,看起来乖顺又听从。
这个世界,男女颠覆。
男主内,女主外,
女尊男卑,以女为首。
云姒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大概理清了这个世界的脉络后,她微微缓了一口气,松开了墙。
身形薄弱的乞丐,沿着街,慢慢地走着。
旁边的路人似乎是嗅到了她身上的臭味,纷纷都绕开,不想有一丝靠近。
嫌恶的眼神,直白又明了。
云姒也不在意,径直,走进了一家当铺。
再出来时,她又进了隔壁的一家布衣店,买了套像样的衣裙。
她的这具身子,太久没洗澡了,
无比爱干净的云姒忍住饥肠辘辘,先到一家客栈里收拾了一下自己。
好好地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再简单地将自己的头发挽了个髻。
将自己打理好了,云姒这才下了楼,唤小二上菜。
一边等着,一边听隔壁桌的人高谈论阔。
“诶,你们知道么?现在女皇身体抱恙,大皇女和三皇女都争着想要帮女皇处理政务呢。”
“我听说啊,大皇女为了表示孝心,亲自到了百里外的灵隐山,一步一个台阶磕头,请求佛祖保佑女皇陛下身体安康呢!”
“三皇女也不赖啊,特地请来蓬莱族的巫师,亲手用了自己的血为药引,不惜以此来换得女皇陛下安康呢!”
“诶,各位姐妹,这样看你们就不懂了,我觉得啊,她们这样子聊表孝心,无非就是想做给所有人看,然后增加自己的声望罢了。争来争去的,女皇陛下心里肯定有数。”
“话是这么说,但我觉得啊,女皇陛下更偏向于三皇女。你们看,最近三皇女求娶丞相大人家的嫡公子顾子荣,女皇陛下竟然同意了,还下旨赐婚。”
“你们想啊,丞相大人现在帮着女皇陛下监国,相当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现在和三皇女又有了联姻的关系,你们想想......”
“”一旁听着的云姒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这里,还真是女子当道。
连皇帝都是女的。
有点意思
小二很快就上菜了,旁边的人没聊多久,也都散了。
三三两两的,都是女人,
偶尔有男人出现在客栈里,要么就是戴着面纱,要么就是披着帷帽,要完全挡住全部的面容,才能出来。
不许欺负我家公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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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姒一面观察着四周,一面想着自己的去处。
这具身体,从出生开始,就是被乞丐养大的。
没有什么亲人,也没有什么朋友,
平日里就是跟着乞丐帮一起乞讨,混口饭吃。
现在她来了,肯定不能再回到那个脏兮兮的乞丐窝里,
但现在她孤身一人,没有去处......
“小二!”
云姒冲那正在擦拭桌面的女人招了一下手。
小二应了一声,立刻跑来,“客官有什么吩咐?”
一锭银子拍在了桌面,“我要包一个月的房。”
小二看了一眼那银子,眉开眼笑,连连应下,“好嘞客官,我这就去和店家说。”
云姒随意挥手,“去吧。”
小二拿起银子就想走。
“等等。”
云姒叫住了她。
“诶,客官有何吩咐?”
云姒看了一眼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开口,“这京城......我刚来。”
“这京城,有没有哪里好玩的地方?你给推荐推荐?”
小二一甩毛巾,立刻机灵地清嗓子,
“客官,那你可真是问对人了。”
“我在这一片长大,哪里都可熟了!”
“客官要是想去观赏游玩,可以去城西太庙,距离咱们这里不远,就几条街的功夫。那边人多,各种好吃的好玩的都有。”
“或者城东有竹林西湖,客官可以登船赏景,附近还有——”
“停,我知道了。”
云姒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暂时就这两个吧。”
“好嘞,那客官您慢吃。”
小二利落地跑开了。
......
用过一顿饱饭后,
云姒终于感觉自己恢复了力气。
她揉了揉饱涨的肚子,走出了客栈。
左右看看,然后沿着小二指的方向,走去。
她现在是孤身一人,也不需要做什么。
左右清闲,她打算去人多的地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这一世的九歌。
也不知道......
这一世,他会是什么身份。
......
......
午后的太阳,渐渐变得越发的灼热,
炙热的光线,直直地照射在大地上,传递着源源不断的热量,将本就闷热的温度更加升高。
半空中,没有一丝清风,能驱散这正午的热意,
灼热的阳光,晒在人身上,不一会儿,便能将人的皮肤晒红,发烫。
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了,大都想避开晌午。
云姒从街角拐过,正想沿着另一条街走。
但经过了一条静谥的小巷时,她慢悠悠的脚步忽然停住,鼻子微动。
云姒细细地嗅了一下,
空气中,很浅很淡,被稀释得很彻底。
云姒站定了有将近十秒,随即,看向了左边的那条小巷。
静悄悄的,似乎一个人都没有。
她看了两秒,抬脚,走了进去。
沿着青石板小巷,慢慢走。
一边走一边细细地嗅,空气中的气息,似乎浓了些。
这条巷子很深,比之前的那条乞丐巷还要深,
静悄悄的,太阳晒不到,故而还有些阴凉。
小巷的边上是道很长的墙,
看起来这里似乎是某一户人家深墙大宅的后巷。
墙壁很高,仰头看去,隐约还能看见里面的树。
不许欺负我家公子(4)
云姒最后站定在了其中的一处地方,抬着头,盯着墙头,若有所思。
空气中的气息告诉着她,他应该就在这附近。
如果她没推测错误的话......
他会不会是,这户人家的公子?
云姒开始找门。
四处找找,门没有发现,倒是发现了一处较为低矮的墙头。
爬上去很轻松,就是得小心......有可能会被人发现。
云姒左右看看,巷子里只有她。
摩拳擦掌,轻盈一跃。
很快,便消失在了小巷深处,再也不见。
......
......
院子里的竹枝,郁郁葱葱,长得很茂盛。
密布在院子的一角里,晒着炙热的太阳,落下的阴影却是十分清凉的。
没有风,所以竹叶也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一丝响声。
倒是院子里一道极其嚣张跋扈的声音传来,能将整个静谥的晌午,给彻底打碎。
“我说哥哥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又摔倒了。”
“哎哟我看看,衣服都脏了,呀,哥哥你的手都受伤了?”
“哥哥真是太可怜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地上的那道雪白身影,慢慢地撑着身子,没有说话。
凝白的长指,摩擦在粗糙的地面,已然破了皮。
他穿着一身单薄的雪白长衣,发髻只简单地用了个簪子挽在身后,
垂落的三千青丝,在阳光下如纯黑色绸缎般,纤柔细长,
清冷的背影下,低着脸,看不清容貌,
只安静地用手撑着自己,不吵也不闹,安静沉默。
细看之下,他的两条腿,像是没有力气般,动也不动,
任凭姿势有些扭曲,也没有反应。
他的身后,倒下来的木制轮椅,像是被人生生推开了般,滚轮朝上,还在无声滑动着,
他太安静了,沉默至极,
雪白漂亮的身影,就这般尽力地支撑着自己,低着头,任凭手上沾满了尘土。
面前站着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穿着张扬奢侈的绸缎青衫,手中一把折扇,铺展开来,慢悠悠地扇着,脸上没有半分着急。
他的身后,一个仆人状的男人,给他撑着伞,不敢有半分怠慢。
“咦,哥哥身边那条忠心的那条小狗去哪了?”
折扇的公子四处看看,故作好奇。
下人自然机灵回应,
“回公子,奴才刚才看见那个小贱人跑到后厨去偷东西去了。”
“按照家法,偷东西是罪大恶极的行为,奴才已经吩咐管家去抓他了,等一抓到,就马上杖打三十。”
折扇公子闻言,收起了扇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你做得很好,偷东西是不对的。”
“我的好哥哥,你说是吧?”
他紧盯着地上的人,含笑问。
地上的人没有应答,
沉默地撑着自己,慢慢地,抬起了半张脸。
雪白的面容,清冷如画的眉眼,
远黛青山般的浅眉,那一双漆黑淡漠,如黑宝石般的眼睛,
唇色很淡,泛着浅浅的粉色,没有沾染半分胭脂,
一身素净的白,清冷高贵的容貌,让他宛若误入尘世的谪仙,
即使是跌落在尘土里,也如同那清水芙蓉般,每一寸身影,都绝美如画。
不许欺负我家公子(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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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般静静地睁着眼睛,眼睫很长,也很软,
在阳光下,仿佛能折射出漂亮的阴影般,衬得他的眸,又深又黑,
空荡荡的,似乎,什么都没有。
他的眼睛,生得很美,弧度偏狭长,眼尾处还生着一颗浅浅的红色泪痣,
只是,他的瞳眸,太空了。
什么情绪都没有,就仿佛——什么都看不见。
即使是迎着太阳,他的瞳眸依旧没有反应,
没有缩起,也没有放大,
就像是一件绝美的雕塑品般,美则美矣,却毫无灵魂。
莹白的长指,深深地陷入了土里,
锐利的烁石块,将他的掌心直接划破,慢慢流出了温热的液体,
沾染上那泥土,混杂在伤口处,
刺痛,越发地明显。
见他毫无反应,折扇的顾子荣似乎有些恼了,
给身后的奴才使了个眼色,让他上前。
奴才显然已经是做这种事情做多了,立刻受意。
上前来,抬起脚,对着地上人的那张脸,似乎就像踹过去。
狠重的力道,几乎是想把他的脸给毁掉。
但下一秒,
不知为何,奴才忽然脚一滑,失去重心,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他下意识地想找个东西扶着,结果直接扯到了顾子荣的衣衫。
只听空气中布料撕裂的一声,
顾子荣被猝不及防拉扯着,脚上一滑,
“砰——”
双双摔地。
顾子荣直接磕到了一旁的石头。
“啊——”
一颗牙被生生磕了出来。
“啊——”
刚才还极其嚣张跋扈的人,此刻却痛呼出声,
哀嚎着,无比狼狈害怕地捂住自己的嘴,连连后退,
看到被磕出来的那颗牙,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血,失声尖叫,“啊啊——”
“我的牙——”
“公......公子,您没事吧?”
那个奴才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想扶起他。
“公......公子,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刚才不小心摔倒了——”
顾子荣直接踹了他一脚,“干什么吃的!?站都站不好?!”
他捂着自己的嘴,呜呜地喊着疼,一跌一拐地爬起来,好不狼狈。
许是太疼了,娇贵的他哪里能承受住这般疼痛,
骂骂咧咧地踹奴才,然后狠狠地瞪了一眼地上的那个人,走了。
连折扇都没拿,生怕自己的脸被毁。
院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大门没关,地面上,也满是尘土。
一旁的大石头上,还残留有刚才磕牙的血迹。
撑坐在地上的人,长睫微微颤了一下。
空荡荡的黑眸,许久都没有眨。
院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身后的轮椅也被弄翻了。
他微微蜷缩起长指,慢慢抬起,往身后探去。
一点一点摸索着,碰着地面,似乎是想找轮椅的位置。
他的双腿无力地垂落,一动不动,
只剩下上半身,双手在撑着,安静地移动着自己的身子。
绸缎般柔顺的青丝,垂落到地面,也沾上了尘埃,
他的手慢慢地探着,探着,触碰到杂草,触碰到石烁,
最后,
细长的指节不经意间地,触碰到了一只手。
那只温暖又柔软的手,缓缓地,握住了他。
含着笑意的女声,仿佛能在炙热的晌午里,带来一阵舒心的清风。
淡淡的花香,温暖的手,靠近他,
无比温柔。
“公子,需要帮忙么?”
不许欺负我家公子(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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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似乎怔楞住了。
那微微颤动的眼睫,宛若受惊的蝶翼般,翩然若飞。
他的手一瞬间就收了回来,像是烫着了一般,不知道放在哪里。
这一慌张,本就只用手支撑的身子,瞬间重心不稳。
下一秒,
他落入了一个含着淡淡花香的怀抱。
抱住了他,手也搭在了他的腰间。
含着笑意,却又没有半分轻挑。
男人的眼睫颤得更厉害了。
那双空洞的眸子,仿佛也沾染上了几分茫然。
雪白惊艳的容貌,贴在她的脸颊,刚刚好,触碰到了她的温度。
温温热,还很滑。
“投怀送抱?”
女人似乎笑了,
呼出的热气在他耳边,几乎是瞬间,便把他的耳朵给染红了。
轻薄纤盈的耳朵,哪里能受得起她的这般调笑?
又红又热,就像是三月桃花一样。
“你是谁?”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很清,就像是清风拂过竹林般,很舒服的感觉。
他没有推开她,微微侧过脸时,那双空洞漆黑的眼眸里,依旧是没有半分情绪,
他像是在看她,却又看不见,
侧过脸时,刚刚好,唇瓣划过了她的脸颊,
如花瓣般,蜻蜓点水,很柔很浅。
他似乎又愣住了,垂落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耳尖的热意,似乎消不下去了。
“我?”她轻笑着,慢慢地,把他抱了起来。
大概是感觉到了他腿部的不方便,她横抱起他,然后将翻倒在地的轮椅摆正。
男人几乎是下意识地想抓住她的衣襟。
但许是因为太慌乱,加上失明。
他碰上了一层柔软,软得像是棉花一样。
“......”云姒看着放在她胸前的手,沉默了一下。
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碰到了什么,只有些茫然地摸了摸。
鼻息间满是香甜的花香,加上手上柔软的触感,让他的脸颊渐渐地红了。
微微地透着粉色,如初开的冬日樱花,霎是惊艳。
“你是谁?”
他又问了一遍,声音很清和,很好听。
云姒把他放在了轮椅上,然后把放在她胸口的手拿开。
翻开他的掌心看了看,上面被石头划出来的伤痕还在流血。
云姒微微抿唇,小声道,“刚才真应该让他再摔一跤。”
敢欺负她的九歌,她真应该千百倍地还回去。
云姒看着坐好的人,腮帮子微鼓,“我叫云姒。”
“是来......”
云姒看了一圈四周,顿了一下,继续道,
“公子,管家派我来做你的贴身丫鬟。”
“......”男人空寂的视线缓缓落在了前方,
被云姒握住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他没有眨眼,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的方向,清冷的美色分外赏心悦目。
他脸颊上的淡粉色还没有褪去,耳尖也是红薄着,还在泛着热意,
他安静了一下,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她的说辞,
但云姒舍不得看他的手一直流着血,呼呼了两下,掏出了自己的手帕。
“疼吗?公子。”
云姒蹙着眉,都快心疼死了。
小心地给他擦掉沾染上的尘土,清理伤口附近。
不许欺负我家公子(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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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眼睫又颤了一下。
浅粉色的唇瓣,弧度极美,轻轻地张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她抓着他的手,在给他呼呼,
语气里的心疼,不难听出来。
她没再抱他后,鼻息间好闻的花香都淡了许多。
但手心依旧是温暖的,在抓着他,似乎在处理他的伤口。
小心翼翼的力度,似乎怕把他给弄疼了。
他空荡荡的眸子里,依旧是什么都没有,没有半分神采。
清隽如芙蓉般的眉眼,似乎缓了一下。
微微沉默,随即,才开口,
“你叫云姒?”
云姒头也不抬,“嗯。”
“那......我叫什么?”他轻轻地问,似乎是在考她。
云姒的动作直接定住。
......他叫什么?
这——
云姒飞速想着对策,“公子叫......”
她的尾音拖得太长,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公子叫……”
她卡了半天,
但不知为何,
坐在轮椅上的人缓缓地笑了,视线空寂,唇色动人至极,
“可是忘了?”
云姒立刻顺着他的话而下,“......公子,奴婢自幼记性不好,总是不过脑子,还请公子恕罪。”
他抿唇而笑,仿佛眉眼都染上了笑意。
眼尾的那一颗泪痣,宛若白雪皑皑中的血珠,衬得他原本清冷出尘的容颜,多了几丝说不出的昳丽,
如同那淡妆微抹的清水芙蓉,轻轻点缀,便能美得让人完全挪不开目光,
他浅浅地弯唇,缓声着,“我唤作子苏,顾子苏。”
“笨丫头可记住了?”
云姒被他的美色直接看晃了眼。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告诉她答案。
她不自觉地也跟着笑了一下,“记住了。”
顾......子......苏......
她会好好记住的。
“公子,你的手受伤了,我推你进屋包扎一下可好?”
顾子苏安静地嗯了一声。
在云姒帮他推轮椅时,他微微转过头,侧脸柔和,
“麻烦云姑娘了。”
“没关系,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云姒看他没有怀疑她乱扯的话,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糊弄过了他就好,
至于管家那边,到时候她用点小手段,便不会有事。
推顾子苏进了屋,云姒才看见——他的房间有多素净。
甚至说——几乎什么都没有。
之前爬墙进来的时候,她远远看去这一片屋檐,都是连在一起的,
明显是大户人家。
只是,顾子苏住的地方,除却那些个必要的家具外,简直一贫如洗。
没有半分装饰,甚至连个普通花瓶都没有。
入门就是被擦得很干净的木桌,边边角角有些残破了,
上面摆着一个大茶壶,还有两只小水杯。
左边往里走,便是床铺了,
很朴素的麻布被,被叠得整整齐齐。
衣服则是被放在了墙角的一个大箱子里,
连衣柜都没有,只能用箱子装着。
云姒看了两秒,微微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怒火。
刚才那个小兔崽子真的是便宜他了,
她真应该狠狠地揍他一顿,然后让他整夜整夜地做噩梦。
“抱歉,我这里,确实有些不入眼。”
顾子苏看不见她,只能凭借着感觉。
不许欺负我家公子(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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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漆黑无神的瞳孔,慢慢转了一下,
莹白的手微微抬起,在半空中探着,似乎是想寻找她的位置。
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架子,只是在很温柔地和她交流,
受伤的手,慢慢伸向身后,低声地和她解释。
云姒避开他的伤口,抓住了他的手指,
即使知道他看不见,也摇了摇头,道,
“没有不入眼,公子很好的,公子莫要多想。”
顾子苏碰上她的手,缓缓地笑了一下。
眼睫微微颤动,平和又恬雅。
“公子,这里有没有药箱呢?”
云姒不抱希望地问。
他无声地点了一下头,“在箱子里。”
大概是他受的欺负多了,自己也会备些药,以防不测。
云姒应了,去打开了箱子。
翻出药,然后给他处理伤口。
顾子苏的两只手上都有擦伤,有一只比较严重,石烁划得比较深。
另一只手则还好,只是轻微的擦伤。
云姒小心地给他包扎好,然后才将药收了回去。
上药的全过程,顾子苏都很安静。
空荡荡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瞳孔涣散,没有一丝聚焦。
感受到云姒包扎完成后,他慢慢地收回手,抿唇。
两个人正安静着,
院子外,传来了声音。
院子的大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一道急匆匆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安静。
“公子!公子!我回来了——”
竹青抱着两个还有些温热的馒头,跑了进来。
气喘吁吁的,额头上还泛着汗。
刚一踏进门,
竹青还没来得及邀功,就看见了站在顾子苏旁边的云姒。
活生生的一个姑娘,出现在了公子的闺房。
竹青当场愣住,看看自家公子,又看看云姒,
“你是谁!?”
竹青放下馒头,眼神警惕。
看见自家公子还很靠近她,他立马将轮椅推开,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加大。
顾子苏低声微微咳嗽,抬手捂住唇,敛住那几分低咳。
纤长如墨的眼睫,微微下垂,
唇色淡薄,微抿,“竹青,无妨,她是云姒姑娘。”
“云姒是谁?”
竹青上下打量着云姒,满脸不高兴,
“公子,她是个女子,按理来说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云姒点了点头,很赞同,“按理来说是不该出现。”
“但是吧……我是管家新招进来的丫鬟,分配给公子做粗活用的。”
云姒歪头一笑,面不改心不跳。
“我是粗使丫鬟,自然是可以出现来侍奉公子的。”
竹青听完,皱了一下眉,当场反驳,“怎么可能!”
“那个管家对我家公子那么坏,怎么可能——”
“竹青!”
坐在轮椅上的雪色男人音色微沉,打断了他。
许是因为太过用力,
他忽然开始咳嗽,一声一声的,咳得很急促。
手指微蜷,掩在唇边,
肩膀微微颤抖着,仿佛面容都苍白了一些。
那双漆黑无神的瞳眸,依旧不动,像是有缺陷的雕塑品般,僵硬,又空洞。
竹青立刻不敢说话了,忙给他顺气,
“公子,您怎么样?还好吗?”
“要不要我去找大夫给您看一看?”
不许欺负我家公子(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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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云姒下意识地就上前了一步。
但竹青立刻挡在了她面前,敌意强烈得不行,
“男女授受不亲,为了我家公子的清白,姑娘还是不要靠近我家公子为好!”
云姒:“......”
她脑门微突,“公子都不舒服了,你还要计较这个么?”
“我——”竹青还是挡着。
“无妨,竹青。”
咳嗽过后的男人,唇色都深红了些,只是脸色却是苍白的,薄透得近乎透明。
他微微掀起眼睫,那双空荡漆黑的眸子里,灰暗又没有一丝神采,
他似乎是想辨认云姒的方向,手慢慢地抬了起来。
伸在半空中,那纯色瓷骨一般的手,宛若一件艺术品般,赏心又悦目。
声音平和了些,也轻了些,
“竹青只是性子急躁了些,心底并不坏。还请云姑娘不要介怀。”
说着,他又抿唇,轻呵,“竹青,不许失礼。”
“公子......”竹青一脸憋屈。
他跺了跺脚,还是想拦着云姒,
但有了公子的话,他又不能失礼。
竹青上下打量着云姒,越看她越不顺眼。
眼里的敌意也却来越深。
云姒倒是没在意竹青。
她眨眨眼,看见顾子苏那只漂亮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羸弱的身形,风华绝代的容貌,
温和有礼,懂礼数,举止谦和,
还真是......
最像九歌的一世。
云姒唇角微勾,挑衅地对竹青做了个鬼脸,
成功地得到了竹青的怒瞪后,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走过去,抓住了顾公子的手。
窝在手心里,花香淡淡袭来。
顾子苏的眼睫颤了一下。
指尖微微蜷缩,
明明是无意识的举动,但却像是在抓住云姒的手般,握得更紧了。
鼻息间,淡淡的花香,如同那竹林间的清凉晚风般,沁甜又香暖,
像是着了魔般,源源不断地透过呼吸,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甜滋滋的,慢慢蔓延。
温和的公子正欲开口,
但耳边,一道柔软含着笑意的女声传来,喷洒着热气,气息灼热,
“公子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谦和公子微顿,
沉默苍白的脸颊,似乎都被她的热气给染红了。
浅浅的粉色,如樱花花瓣般蔓延,
他几乎是一瞬间僵直了身子,手也用了力,
大概是从未有过女子和他这般贴近,才让他变得这般敏感。
那双灰暗的眼眸,敛于纤长的眼睫下,
轻轻发着颤,透露出他此刻内心并不平静的情绪,
僵硬的身子绷着,很安静。
竹青一下子又冲了过来,“你个臭流氓,你抓我家公子的手干什么!?”
他作势就想拍掉云姒的手,
下一秒,
云姒松开,退了两步。
站着远远的,笑容闲适,气定神闲,
“公子,我去扫地了。”
说完,
云姒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丝毫没受竹青的影响。
竹青瞪了一眼她,很生气,
“公子,你看她——”
“这么登徒子,她肯定是要毁公子清誉的!”
“......”顾子苏微微抬眼。
一双空眸沉寂灰暗,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浓雾般,全无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