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11)
昨夜……
他送她到门口。
她端了杯饮料来谢他。
似乎是酒……
他不善饮酒,只是喝了一口——
好像就晕了。
晕晕乎乎,意识朦胧间,她好像说了什么。
把他拉进了屋,关上门,两个人——
他记不清细节了。
只隐约记得几个模糊的片段。
她主动亲了他,他没反抗。
亲了一会儿,然后——
两个人好像倒在了沙发上,还是他压的她——
林潇生目光落在面前的沙发,急促呼吸着,慌乱到下意识收回了手。
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脸红得厉害,后退。
无意识碰到身后的书柜,碰到的一瞬间,新的记忆袭来——
她在这里,被他压在柜前,勾着他的脖子,轻笑。
像是在笑他的意志不坚定。
就这般随意一勾引,他就意乱情迷,没了理智。
他眼眸涣散,充斥着欲望,狠狠亲上来。
大力扣着她的腰,将她的裙摆撕裂——
“……”他一下捂住了脸。
疯了!真的疯了!
他怎么会——
再也不敢想下去,隐隐地,他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开始是她主动,但后来,变成了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又也许是因为——因为——
他思绪乱得不行,乱糟糟地,乱成了一团毛线。
耳朵红到滴血,他慢慢蹲下,靠着柜子坐下。
抱着双膝,埋头。
“疯了……疯了……”
他喃喃。
他一定是疯了。
竟然和一个陌生的女人有了一夜的——
他整个都蜷缩在一起,像是纯情的含羞草一样,埋着头,冒着热气。
完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
“叮铃铃——叮铃铃——”
思绪还在混乱着,他的老式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的,声音很大,格外老土的彩铃。
那整个蜷缩在一起的含羞草男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听到电话声。
他慢慢抬起了头。
……
……
……
“喂?”
电话接通,里面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格外激动。
“潇生哥,付了付了,钱付了!!”
那脸上羞红尚未褪去的男人,愣了一愣,慢吞吞,“你在说什么?”
女孩道:“医药费啊!林奶奶的医药费,不是潇生哥你付的吗?我现在在医院,护士姐姐说林奶奶的医药费半小时前就被付过了,卡里还额外多充了三十五万,这些不是你给的吗?”
“……”林潇生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不是我付——”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声音一停。
站在公寓卧室的床边,他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摆的照片上。
是昨夜的那个女人。
眉眼艳丽,如妖精般勾人魂魄的有钱女人。
他眼眸微微一颤。
“喂?潇生哥?喂?”
电话里,女孩听不到他的声音,连叫了几声。
“还在吗?喂?”
林潇生这才回神,“我待会儿打给你。”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捏着手机,慢慢地,拿起床头柜上的照片。
看着,手指有些用力。
像是被一桶冷水泼下来了似的,眼神,微凉。
情迷(12)
十分钟后。
“滴——开门成功——”
云姒提着早餐回来时,换了拖鞋,一进来——
就看见了那站在门旁墙壁前的人。
瘦巴巴,唇瓣发干,碎发凌乱的男人。
穿着T恤长裤,赤着脚,像是鬼一样,安静地站在那里。
不说话,眼睛黑黢黢,黑如空洞。
“……”云姒被他吓到,“你——”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她关上门,放下钥匙,看他。
今日的她,不似昨夜那般黑色妖姬,妩媚动人的打扮。
大清早,她穿着白色的运动装,扎着高马尾。
清爽女大学生的打扮。
漂亮的脸蛋看不出具体年龄,莫约二十出头。
看向他,唇色格外地红。
似乎还有些肿。
林潇生安静地看着她,垂落的手微微收紧,握成拳。
本该害羞的,但此刻,其他的情绪主导着他。
叫他看起来,有种莫名其妙的怒火。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
陪她一夜,拿了钱,纯粹的交易。
中间的利益关系很清晰明了,但他就是有股无名的怒火。
怎么都压不下去。
越想越难受。
“为什么,要帮我?”
“……?”
她漂亮的眼睛一眨,“你是说……医药费的事?”
他不说话,盯着她。
脸色有些白。
像是被人拿钱羞辱,却还在死死保留着自己最后一丝尊严的妓女,盯着她,久久。
非要讨个说法。
云姒敛眸,沉吟,“你不是缺钱吗?”
她把买回来的早餐放在一旁玄关柜上,上前。
靠近他,又是壁咚姿势。
双手撑在他的两侧,与他直视,勾唇。
“怎么?用我的钱,你觉得屈辱,不高兴?”
“……”他还是不说话。
把脸偏在一侧,紧抿着唇,眼神冷冷。
“我不需要。”
云姒稍稍挑眉,“不需要?”
真有骨气。
她的手覆上他的脸,半强迫性地,把他的脸掰回来。
与他四目相对。
“可是……我听医院说,今天之内,再不补齐那拖欠了十五万医药费,医院就要把奶奶赶出去,叫她自生自灭。”
“奶奶的病这么严重,你确定……要拿她的命来赌气?”
“……”他黢黑的眼盯着她,垂落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隐忍。
“十五万,我可以去借,多的是高利贷可以借,不需要你的。”
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钻进了死胡同里。
就是不想要她的钱,就是不想。
明明不该赌气,该理智点的,但他就是赌了。
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你拿回去!”
“……”云姒看着他,沉默了一下。
随即,笑了。
捏住他的脸,慢悠悠。
“你不想要,可惜……已经晚了。”
“医院把钱都收了,你叫我怎么拿回来?”
“我会叫医院还给你——”
“那我也不要。”她摸摸他乱糟糟的头发,勾唇,“总之,你欠我五十万。”
“不着急,慢慢来,你一点一点挣钱,还给我。”
“在钱没有还清之前,就麻烦你……常常过来陪我啦。”
说罢,她亲了他一下。
“这是利息。”
她道。
情迷(13)
“……”他的拳头捏得更紧了。
像是受了辱,马上就要被激怒了一样。
“我说了我不做这种工作,我不——”
又亲了一下。
捧着他的脸亲,贴贴。
“要吃早餐吗?”她笑盈盈地,望着他。
“……”他声音停了两秒,抿了抿被亲的唇,就要偏过头,“不吃——”
又亲一下。
“吃不吃?”
“不——”
又亲。
“吃不吃?”
“………………”
……
……
……
最终,林潇生还是被迫留下来吃了早餐。
云姒一直督促着他吃,叫他吃得极饱,肚子都有些鼓起来了,这才满意。
吃完,他就要走,看起来还在生气,在气她。
云姒也没挽留,把他送到门外电梯处,笑眯眯。
“晚上记得过来,知道吗?”
“……”林潇生不说话,别过头,不看她。
云姒把楼下的门禁卡塞到他手里,“好好工作,注意安全~”
电梯门,缓缓关上。
很快,她的声音消失了,被隔绝在电梯外。
他一个人,站在电梯里。
“叮——”
很快,到了一楼,电梯门开了。
他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门禁卡。
走出电梯间,旁边就是垃圾桶。
他微微捏紧那门禁卡,停在了垃圾桶前。
良久。
“哐啷——”
……
……
……
来到医院,温如月已经准备要走了。
正要进电梯,就碰到了坐着电梯上来的林潇生。
他还是穿着昨天那套衣服,似乎没回去换洗。
头发有些乱,低着头,发着呆,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潇生哥!”
温如月看见他,眼睛一下就亮了,“你终于来啦,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林潇生听到她的声音,抬头,看她一眼,勉强笑了一下。
“我来看看奶奶。”
“潇生哥,你这是……”
心思细腻的温如月,一眼就看出了他有些不对。
好像是发生了什么。
“出什么事了吗?”她担忧问。
林潇生微微摇头,走出电梯,“没事。”
他不是个爱分享心事的人。
有什么事,他更习惯埋在心里,很少说出来。
很多时候,温如月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安安静静,永远沉默。
她看着,他走向了重症监护室。
停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外,透过那一层厚厚隔护的玻璃,看着里面。
不说话,只这般静静看着里面浑身插满管子的人。
站着,隽秀的侧脸格外苍白,没有表情。
整个人瘦得像是一张没有重量的白纸。
温如月走过去,“潇生哥……”
她心疼他,走到他身边,想牵住他的手。
他一下收回,像是避嫌似的,往旁边靠了些,拉开距离。
有几分不自然。
“那个……男女有别……”
活得像是七八十年代的封建老古董一样。
牵个手都不行。
温如月看着他明显避开的动作,心里失落了一下,“哦……”
不过也能理解。
他素来如此。
不止对她,对其他女生也这样。
别说牵手了,碰都不会碰,会默不作声地保持距离。
大概是性格使然,他在感情上还比较懵懂,尚未开窍。
情迷(14)
所以,温如月心里只是稍稍失落了一下,便安慰好了自己。
站在他旁边,岔开话题。
“潇生哥,你是怎么凑齐医药费的?是借钱了吗?你去找晓东哥,晓东哥借钱给你了吗?”
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中,就晓东哥混得最好,已经买了车买了房,挣了不少钱。
其他孩子,要么就只是混个温饱,拿不出钱。
要么就手里有点余钱,却不愿拿出来救院长奶奶。
也是没有办法,所以,林潇生提出来去找混得最好的成晓东,想他帮忙想想筹钱的办法。
昨天他去找了,今日钱就到位,温如月以为,是晓东哥借他钱了。
这样看来,那成晓东还算有点良知。
正在看着监护室里面的林潇生,收了视线,不作声,摇摇头。
手插在裤兜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温如月看着他,疑惑:“不是晓东哥借的吗?”
“……不是。”
“那是谁借的?”
他没回答,很沉默。
“潇生哥?”
“……你别问了。”
不知怎么的,他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说罢,就再也不答了。
无论温如月怎么问,他都不答。
“……”无来由地,温如月有些紧张,有种说不上来的紧张感觉。
“潇生哥你不会是去借高利贷了吧?还是去做什么不正当——”
他依旧不答。
沉默,如初。
“哥——”
……
……
……
夜幕降临。
繁华的市中心,亮起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灯。
川流不息的车流拥堵着街道,下班的人行色匆匆。
鸣笛声四起,喧嚣不停。
下了班,云姒正要回家。
不想,刚一拿起包,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来人穿着西装,梳着背头,典型的精英男打扮。
“姒姒。”
他推门进来,怀中还抱着一捧花。
九十九朵鲜艳的玫瑰,象征着热烈的爱情。
他捧着花,走过来,“今晚上一起吃个饭?”
“……”那拿着包,正要走的人儿,看见他,脸色一下就淡了下来。
语气不冷不热。
“不是让你以后没事别出现在我面前么?”
这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宋庭广,她不承认,双方父母承认。
自从上次撞见他和别的女人厮混后,她就已经让他滚了。
怎么现在还来——
碍人眼。
“姒姒,别这样,我这不是来给你赔礼道歉了吗?”
精心打扮了好一番的男人,走过来,将玫瑰花束送到她怀里。
但她不领情,扭头就走。
像是避苍蝇一样,避着他。
“姒姒——诶——别走啊——等等我——”
“……”
他好烦!
宋庭广追着她,“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别气了好不好,气坏了对身体不好。”
“上次是我错了,我给你道歉,是我喝醉了酒,不省人事了,加上那个女的勾引我,这才一失足成千古恨,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你想我怎么做都可以,就原谅我一次,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好不好?”
“……”
她冷着脸,半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走出办公室,径直走向电梯。
“姒姒……”
“滚!”
情迷(15)
应付完那烦人的宋庭广,云姒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从公寓电梯里走出来,一扭头,就看见了蹲靠在她家门口的人。
像是旁边放着的两盆盆栽般,他也变成了盆栽,守在那里,一动不动。
蹲着,低着头。
听到电梯开门的声响了,才慢慢抬起了脑袋。
稀疏的碎发下,一双发黑安静的眼睛,望着她。
有种在外流浪的流浪狗找上门,守在家门口,乞求收养的架势。
她一出现,他便动了,慢慢站起来。
身子瘦巴巴的,早上喂饱的肚子又瘪了。
像是没吃饭。
云姒提着包,穿着精致漂亮的裙子,看着他。
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他不会来呢。
毕竟早上看他那般气她的模样,一副屈辱隐忍的样子,她还估摸着——她给他的门禁卡,他会丢掉。
一回去就丢掉,然后再也不搭理她。
却没想到……
她踩着高跟,走过去。
“来了怎么不直接进去?”
她走到门前,按密码,开门,“密码你不是知道吗?”
“……”那穿着朴素,换了一身黑T恤的少年,目光追着她。
浅淡颜色的唇微抿,手从口袋里掏出了早上她给他的门禁卡,递过去。
“我来,是要还这个的。”
“这个,给回你。”
他似乎很少喝水,声音总是干干的,沙沙温吞的。
没有生气时,便像是森林间胆小,容易受惊的小鹿。
给人一种好脾气,格外好欺负的错觉感。
老实又没有心眼。
瘦得只剩下骨头和皮的手摊开,门禁卡静静躺着。
他看着她,停在门外。
她进去了,他也不跟着。
看起来,似乎真的只是要来还门禁卡。
还完就走,绝不停留。
“……”
门内,云姒随手放下包,换了鞋,转身看他。
目光落在他摊开的手上,半响,似乎笑了。
舌尖微微抵住上颚,压住喉间翻涌上来的恶趣味。
艳丽的桃花眼上挑,似笑非笑,看着他。
“你……很怕和我扯上关系?”
他似乎一愣,眼眸细微一颤,“什么?”
她勾着唇,一把抓过他的手。
像是强匪似的,把他拉进门。
手拍在他身后的墙上,她往前一步,贴着他。
细白的小腿抵着他的腿间,她与他鼻尖相触,桃花眼里的清灼含带着轻挑的玩味,仿佛能一下就看穿他的心。
“这么想撇清关系……是怕会喜欢上我吗?”
“……”
靠得太近了,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当真像是受惊的小鹿,眼神中闪过几丝慌乱。
连呼吸都不知道怎么呼吸了,他下意识就想推开她。
用手背推。
惊慌却依旧不忘绅士。
“小……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靠近他就会这样,脸红耳朵红,眼神躲闪,说话磕磕巴巴。
像是分外纯情的小媳妇儿似的,整个都在升温,冒着热气。
甚至能感受到他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声。
“我……我说了……我……我不做这种活……我不……”
她亲了上来,温柔地一亲。
他结巴解释的声音戛然一停。
情迷(16)
她亲了上来,温柔地一亲。
他结巴解释的声音戛然一停。
脑海中,碎片化的记忆一闪而过——
昨夜,她好像也是这样……给他了一杯酒,然后把他拉进来,按在墙上,轻轻一亲。
亲一下,又亲一下。
渐渐地,单纯的亲吻变了味。
他迷迷糊糊,疯了似地,双手慢慢抱住了她。
无意识地回应,甚至在她退开时,他还追了上去——
嫌亲不够似的。
她勾上了他的脖子,他主动地,亲着她,然后——
模糊的记忆变得越发清晰,他眼眸微微颤着,像是整个都呆住了,完全忘了做反应。
直到她退开,潋滟动人的眼睛映着他,红唇浅勾。
“我知道你不是做这种工作的。”
她抬手,慢慢摸上他的脸。
把他额头上碍事的碎发拨开,露出清秀隽气的眉眼。
轻轻摸着,慢悠悠。
“但我是你的债主,债主有困难需要你来帮,难道不是义不容辞的事情?”
“难不成,你还想跑?”
“……”他不作声。
只这般,无声偏过脸去,沉默。
像是不同意似的。
只是嘴上不说,心里反对。
云姒看着他的反应,不紧不慢,“我呢……也不需要你做什么。”
“只要你以后,乖乖来陪我睡觉就好了。”
听到睡觉两个字,他瞬间看她,像是有些羞恼,“你——”
她眼神无辜,“就是睡觉呀,单纯的睡觉,不做其他。”
他一愣。
“你在想什么?”她似笑非笑,目光落在他越来越红的耳朵上,“你以为我说的睡觉,指的是什么?”
“……”他又不说话了。
别过脸,沉默。
暴露出那红得滚烫的耳朵,还有那整个都染上了红的脖子。
分明就是想歪了。
正要羞恼,结果——
“放心,我不动你。”
她格外坏心眼地凑近,在他红得不像话的耳朵旁吹起。
吹得他敏感地颤着,却还要故作镇定,死死隐忍。
“骗人,昨晚你还——”
“嗯?”强压着他的人儿,抬抬眉,眼里有笑意,“昨晚我怎么?”
他居然记得?
早上他没提,她还以为他断片了。
“…………”
他没了声音。
整个就像是要煮熟的虾米一样,烫得不行。
眼神躲闪。
明明在害羞,却还在努力地藏着。
笨拙地藏着。
和昨天晚上他如豺狼般热情似火的模样相比,简直大相径庭。
两幅面孔,另一幅面孔倒是藏得深。
若不是她经历过,怕是真要被他表面上的纯情呆傻给骗了。
她凑过去,追着他,唇角弧度加深。
“如何?我昨晚……如何?”
既然没断片,他应该记得——自己昨晚有多热情才是。
热情到推都推不开,眼都红了,缠着她。
她一度后悔给他喝酒。
“……”林潇生躲着她的视线,一直不敢看她,结巴。
“没……没什么,我……我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
“……不……不记得,我……我什么都不记得……全……全都忘了。”
“…………”
那看来是都记得了。
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情迷(17)
云姒笑了,“这样啊……”
“也是,昨晚,我们什么都没做,就只是单纯的睡觉。”
“所以……”她勾住了他的手指,“以后也乖乖来陪我睡觉,知道么?”
拉钩,盖章,一气呵成。
快得林潇生都没反应过来。
“我……别——”
“已经拉钩了,不能反悔哦。”
她抓着他的手,看着他,笑意灿烂,“反悔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哦。”
“……”他的声音消失在原地。
沉默,沉默与她对视。
有种被迫答应的屈辱感。
约定完,云姒退开,顺手关上一直没来得及关的门。
拉着他的手,就往里走。
“饿不饿?吃晚饭没有?”
男人被拉着,走到客厅,抿唇,看着旁边的地面,“吃……吃过了。”
话一说完,他的衣服就被撩开。
一只软乎乎的手覆上了他的肚子。
他一惊,下意识就抓住她的手臂,“你——”
“瘪的。”她撇撇嘴,收回,“说实话,吃没吃?”
“……”他低头看着她。
直到她看过来了,他才有些慌乱地别开视线,看着旁边。
“嗯?”她微微眯眸,加重了语气。
“……吃……吃了一个馒头。”
老实得不行。
像是怕惹她生气似的。
云姒看着他,没说话,转身,走向厨房。
她一转身走,他就下意识地看她。
看她走向厨房,他意识到什么,跟过去。
“不用麻烦了,我不饿……”
云姒扭头看他一眼,“你太瘦了,我不喜欢。”
他直接愣在了原地。
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张口,却没有发出声。
是瘦,身上没有一点肉。
孤儿院多年经营不善,经费更是少之又少。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怎么吃过好的。
旁人说过他太瘦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其他男人那样壮实,瘦条条的,像根竹竿。
只是,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
还说不喜欢。
他有些无措,两只手背在身后。
局促而又带着几分无意识的小心翼翼。
心脏,微微刺疼。
那句不喜欢,莫名叫他在意。
刺耳得厉害。
他看着在厨房里忙绿的身影,呆站着。
半响。
还来不及去细想自己到底在在意什么,看到她拿起了菜刀,他再回神——
发现自己站在了她旁边。
“我……我来吧。”
他听到自己这样说道。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几乎是下意识动作。
像是被人操控了似的。
被什么操控,他不知道。
云姒看向他,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
看他把刀抢走了,只当他是不好意思,不想麻烦她。
她想了想,把切菜的位置让出来,“那你切菜吧,我掌厨。”
正好她也饿了,可以煮两人份。
两人搭配,速度可以很快。
林潇生没说话,默默地,站在了菜板前的位置。
……
……
……
二十分钟后,夜宵好了。
热腾腾的面汤端出来,香气逼人,勾得人直流口水。
云姒早就饿了,抱着大碗,呼哧呼哧地吃。
反倒是没有吃晚餐,只吃了一个馒头的林潇生,吃得很慢,坐在对面,安静看着她。
情迷(18)
看她吃得香,他的唇角似乎弯了一下。
很浅很浅的弧度。
她碗里的肉没有了,他还把自己碗里的肉夹过去,分给她。
“慢点……”
语气间,隐隐流露出几分不自知温柔。
不由自主的动作,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说完,她抬头看过来了,他才一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疯子般的举动。
他竟然——
他低下了头,有些慌乱地收回筷子。
吃着自己碗里的,脑袋死死低着。
变成了鹌鹑,慌乱到叫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鹌鹑。
又傻又没心眼。
连强装镇定都不会。
扒拉面条太快,被烫到,还要悄摸抬起头偷看她一眼。
发现她在看他,他又慌乱低头。
手紧张得在乱抖。
“……”云姒有些想笑。
但又不能真的笑出来,因为他很有可能会因为她的笑,真的羞到钻到地底下去。
到时候,说不定她还得费劲儿去哄他。
为了防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她掩唇,只象征性地咳嗽了一下,努力掩住大大的笑意。
很给面子地不说话,没有打趣他方才关心她的动作。
只大方道:“谢谢。”
她吃了他夹过来的肉,在他的偷摸注视下。
他又低下了头,不说话。
鹌鹑状。
她看着他,笑意盈盈。
……
……
……
……
在这个世界,云姒其实没有太多的想法。
只是想着,能让她家男人过得好些,吃得好一些,睡得好一些,变得白白胖胖。
而不是瘦巴巴的,没什么精气神,看着叫人心疼。
所以,她半强制地逼他吃东西,留下来睡觉。
只是单纯的睡觉,想让他好好休息,养足精气神。
但……
某个男人似乎不这样想。
尤其是,当他看见她洗完澡,趴在床上等他时,他整个人脸都红了。
压根不敢看她。
整个人呆在那里,像是不会走路了似的。
低着头,盯着地面,有种要把地面盯出个洞的架势。
还是云姒听到他从浴室里走出来的声音,抬头看他,然后招手。
“过来。”
他不动,定着。
像是根瘦长的木头,湿着头发,半背对着她。
“我……我……不……不行……男女有……”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就被拉住,拉到床边。
“男女有什么?”
她穿着清凉的睡裙,爬上床,拿起一旁的干毛巾给他擦头发。
格外地贴心。
“……”他不说话了。
她一靠近,他就不说话了。
脸红得不行,根本不敢乱看。
安静坐着,受着她擦头发的动作。
手不敢乱放,就这么安分老实地放在自己的腿上。
又纯情又青涩。
还算绅士。
云姒看着他的反应,微微勾唇,“都说了只是睡觉?脸这么红……你在想什么?”
“…………”
他闭着眼睛,不回答。
轻颤着睫,沉默到底。
在装着镇定,身子却肉眼可见地在紧绷。
她只是碰一下,他都很敏感。
整个人冒着热气,反应格外可爱。
叫人愈发想逗他。
云姒勾着唇,微微弯腰,捧他的脸。
“害羞了?”
情迷(19)
“……不……不是。”
他微微睁开眼睛,反驳。
“是吗?”
她笑了,帮他擦干头发。
像是不信。
收拾完,她把他按在了床上,盖好被子,关灯。
然后,自己熟门熟路地钻到他怀里。
抱住他明显有些僵硬的身子,亲一下,蹭蹭。
“晚安。”
倒是没再逗他了。
在他怀里找好位置,舒服了,便闭上眼睛。
没有旁的撩拨人的举动,安安分分。
似乎真的只是睡觉——
单纯的睡觉,不开玩笑。
黑暗中,林潇生就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人一样,硬邦邦,还有些不正常的烫。
四肢僵硬,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身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躺。
被软软香香的人儿抱住,他明显很生硬。
抬起的手臂,不知道落在何处。
来回几下,始终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还是那找到舒服位置的人儿,察觉到他的无措。
拉过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背上,放好。
“抱这里就好了。”
她埋在他满是清香的怀里,软软道。
身子僵硬的男人,不作声。
落在她腰背上的手,松松地,根本不敢用力。
只这般,轻轻放着。
握拳,始终绅士。
不敢乱来一下。
云姒能感受到他的拘谨,也知道这样的距离太近了,一时之间,他肯定不习惯。
她蹭了蹭他,拍拍他的背。
“睡吧,别紧张,晚安呐。”
“…………”
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第一次和异性同床睡觉——
不对,是第二次。
他此刻毫无睡意,房间里开着空调,他却热得厉害。
心脏着了火,燃烧得噼里啪啦,不受控制。
连带着血液也沸腾,通过血管,将烫意传遍全身。
几乎能将全身烫熟。
他不知道旁人和异性睡觉时,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感觉。
心脏太过悸动,兴奋得叫人此刻——总想做点什么。
仿佛刺激醒了那正在沉睡的野兽,从沉寂中醒来,在体内横冲直撞。
喷着火,热得难受,只想找个出口发泄。
将所有的火气都发泄出去。
怀中的人儿没心没肺,说了晚安,很快就睡着了。
四肢挂在他身上,抱着。
自己舒舒服服,睡得安然,全然感知不到他浑身的燥热,也不知道他的隐忍。
他的呼吸沉沉,听着她绵长而又清浅的入睡声,放在她后腰上的手,终于,没了那隐忍的绅士样。
隔着薄薄的布料,慢慢地,慢慢地,不断摩挲着,抱紧,再抱紧。
知道她睡着了,所以,有些失控。
就着本能,侧过身去,抚摸着她的发,揉着她柔软细腻的腰。
气息低喘,理智,一度出走。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对他的吸引力这么大,大到她都不需要做什么,就足以牵动他的心弦。
满脑子都是她,叫他——
第一次有了那种男人对女人的本能欲望。
……不对。
是第二次。
……一定是因为他疯了。
他疯了,才会这样。
他闭上眼睛,紧紧抱着她。
削瘦的手抚在她的颈间,他低头,唇贴着她的额。
喘息。
他疯了……他真的疯了……
唯一的理智,这般告诉他。
情迷(20)
这段时间,温如月发现——
她的潇生哥好像变了。
头发突然有一天剪了,变得干净利落,好看了许多。
衣服多了几套,还有了个背包。
眼底下的乌青浅了,脸上似乎也多了些肉。
整个人都有了变化。
多了几分精神气。
虽然细微,但稍稍一观察,便能察觉出来。
最重要的是——最近这段时间,温如月发现,他都不回孤儿院住了。
每天打完工,背着包就走。
不回孤儿院,也不在打工的宿舍住。
晚上时常不见人影,只有在白天,在医院时,她才能碰见他。
温如月有些担心他,怕他真的要去做什么坏事。
再一次在医院碰见他时,她追着他,问:
“潇生哥,你最近住哪了?”
“是找到新工作,新工作有宿舍住吗?”
“最近我看你都不回院里住了,是找到新住处了吗?住在哪里啊?要不要房租?房租贵不贵?”
她担心他,所以一直在问。
但这个问题,也不知怎么的,林潇生一直不肯回答。
只道:“有新住处,地址不方便透露。”
回答了等于没回答。
“……”温如月不满意,缠着他,非要他说个位置。
“哥,你就说一下嘛,我又不会去打扰你,我就是想知道具体位置,万一之后有什么急事,我也可以第一时间找到你……”
“有手机。”他言简意赅。
温如月一噎,“那……那万一你没接到——”
“发短信。”
“…………”
他怎么这么死心眼儿???
温如月看他怎么都不透露的模样,心里更想知道了。
既然他不说……
温如月转了转眼睛。
那就别怪她……
……
……
……
当天晚上,林潇生下了班,照例背着包就走。
走到公交站台,等车,上车。
夜晚,车流高峰期已经过去。
公交车行驶在马路上,走走停停,接连经过几个站点。
二十分钟后,公交车停在了市中心一处高档公寓小区前。
林潇生站起来,正要下车。
忽地,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
只看着,空荡荡的车内,最后一排,一个人影瞬间缩在了座位底下。
反应很快,动作也很快。
只是,再快也快不过人的眼睛。
林潇生眉心一皱。
显然,他认出了跟踪着他的人是谁。
他背着包,看看车外。
到站点了,他该下车了,只是……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他收了视线,重新坐了下来。
没有下车。
任凭车门关闭,站点错过。
最后一排,跟踪着他的人影,捂着自己扑通扑通紧张乱跳的心脏,偷摸地抬起头。
看到那还坐在原位的背影,她暗自迭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
“还好还好……”
没被他发现。
她压下帽子,正要慢慢坐回椅子上。
忽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有新消息。
温如月一边偷看着他,一边拿出手机。
一打开,发现新消息是他发的。
简短,又能透露出他的不悦——
下一站下车,不要跟着我。
她愣住。
与此同时,前面坐着的人,回了头,漆黑的眼睛,分外平静。
情迷(21)
前面坐着的人,回了头,漆黑的眼睛远远望着她,分外平静。
显然,已经发现了她。
“……哥……”
温如月一下就站了起来。
被这般轻易发现,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像是自知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走过去。
“哥。”
“不要跟着我。”他平静地,道。
戴着帽子的温如月,双手放在背后,抓着手机,有些委屈,“我就是想看看你现在住哪里嘛……哥你都不告诉我……”
“我不告诉你,有我自己的理由,这也是我个人的事,无关于其他人。”
他站了起来,垂眸看她,“我知道你关心我,我很感谢你,非常非常感谢。”
“但是,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安心回院里好好休息,不要再弄这些了,可以么?”
“……”
这是他第一次和她说这么长的话。
但是,温如月听着一点都不高兴。
因为她能听出他话里的反感,他在不高兴,他认为她越界了。
超越了朋友间的界限,他不喜欢。
甚至可以说是反感。
虽然语气不重,和往常他说话时一样,但就是——
莫名刺耳。
温如月慢慢低下了头,眼眶有些发热。
“哥……”
行驶的公交车,缓缓停下——到达下一个站点了。
林潇生背着包,语气平淡,“下车吧,我跟你一起下。”
“……”温如月不说话,擦了一下马上就要溢出来的眼泪。
下了车,站在站台之上,他随手拦了辆出租车。
给司机报了地址,付了钱后,他开了后座门,示意温如月坐进去。
“回去吧,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有往日的情谊在,他表现得并没有那么生气。
依旧冷静。
冷静处理。
红着眼的温如月,沉默地上车。
林潇生关了门,后退。
眼看着车子汇入车流,远远不见了,他停了片刻,这才转身。
往回走。
沿着街边的小路,往上一个站点走去。
……
……
……
十分钟后,回到高档小区门口的男人,收到了温如月发来的新短信。
“哥,对不起,这次是我错了,以后我不这样了。”
配图:哭泣表情。
“是我考虑不周,哥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配图:诚恳祈求。
道歉还算是诚恳。
林潇生看着屏幕,心平气和,回了个嗯。
随后,手机合上。
没有太过生气的意思。
似乎也不值得他生气。
因着这件事的耽搁,他回到公寓时,时间比往常晚了将近二十分钟。
按了密码,开门进来,放下包。
厨房有香气传来,热腾腾的鸡汤香。
里面,那穿着一身家居服的人儿,端着砂锅出来。
“你回来啦?”
她双手沾着水,碗筷已经摆好了。
看见他,笑意灿烂地跑过来。
一下抱住,抱个满怀。
从外面回来,表情原先还是平静如水的男人,被她抱住,立刻局促青涩了起来。
像个愣头青似的。
还是会害羞。
哪怕相处了好些天,两个人间渐渐熟悉了,也时常有亲密拥抱。
但还是会这样——
耳朵微微红着,手轻轻地抬起,想放在她的背上,却又不敢。
总怕在冒犯她。
只松松地,碰着她的衣服,尽量保持着绅士。
“嗯。”
他低低应着。
目光跟着她,直直。
情迷(22)
耳朵微微红着,手轻轻地抬起,想放在她的背上,却又不敢。
总怕在冒犯她。
只松松地,碰着她的衣服,尽量保持着绅士。
“嗯。”
他低低应着。
目光跟着她,直直。
抱着他的人儿,抬头,漂亮的桃花眼看他,含带着笑意。
“今天也很乖,懂得自己过来了。”
她抬手摸摸他的脑袋,揉他柔软蓬松的头发。
像是训狗似的。
渐渐地,把心气高傲的流浪野犬训成懂得按时回家的乖狗。
回来一次就夸他一次。
直言不讳地夸。
连带着摸摸头,给点小奖励。
一开始,他听到时,总是偏过头去,不说话。
一副隐忍不发,气恼又不能对她做什么的模样。
憋屈得很。
一直到现在,听着这话,他倒是没有先前那般这么明显的反应了。
只这般盯着她,沉默,一言不发。
大概是知道生气了也没用。
所以,干脆懒得生气了。
云姒摸着他的头,又摸摸他的脸。
流氓似的,还要掀开他的衣服,摸他的肚子。
他垂下眸,似乎是知道她的意图。
红着耳根子,由着她摸,开口,慢吞吞,“我不饿。”
“晚餐,我加了鸡腿。”
正在摸着他肚子的人儿,挑挑眉,“只加了一根?”
“……嗯。”
“下次加三根,知道么?”
“……嗯。”
越发乖了。
她微微勾唇,收回手。
“我煮了宵夜,吃不吃?”
纯情的笨蛋男人看了看她,抿唇。
脸上多了些许肉,不再是骷髅加皮的瘦瘪模样,看起来顺眼了不少。
内敛秀气,一眼看过去,是分外老实的好男人形象。
站着,声音有些小。
绅士,又好脾气。
“可以,不吃吗?”
她抱臂,与他对视,似笑非笑,“你说呢?”
“…………”
那就是不可以。
他低下了头,“知……知道了。”
像是被地主压迫的可怜农民似的。
不情愿,又无法反抗。
云姒摸了摸他,微笑,“乖~”
……
……
……
用过夜宵,离休息还有一点时间。
林潇生翻出了背包里的书——
备考大学的书,因为这公寓里的某个坏女人。
在她的要求下,他重新捡起了离开高中校园后就再也没念过的书。
书本里的内容已经变得很陌生了。
他看着,几乎已经没有了印象。
高中毕业三年,他一直在打工。
为了挣钱,拼了命地找活干。
比起升学,比起那张不值钱的文凭,他更宁愿把时间用在挣钱上。
干各种苦力工,虽然辛苦,但来钱快。
一天做两三份工,只要折腾不死,就死命干。
日子苦,但他可以忍受。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这样下去,平静地过完这一生的。
却没想——他遇到了一个坏女人。
非要他把其他的苦力工辞掉,把夜晚的时间留出来学习。
她要他考大学,要他去学本事。
要他拿到文凭,要他重拾课本。
她说挣钱可以有更轻松的方法,而不是靠日日夜夜的苦力活。
她说他要念书,他要考大学。
她说……读书,可以改变他的人生。
情迷(23)
那个坏女人,大概是在每天晚上的夜宵里下了药——
能操控人大脑的药。
让他脑子晕晕的,一对视上她的眼睛,就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说了要他学习,第二天,他也不知怎么的了,跑到孤儿院里去,翻找出自己高中时期的课本。
背回来,满满当当。
……他越发觉得自己疯了。
也许,那天晚上的酒,他还没醒。
……
……
……
拿了书,林潇生下意识看着那正窝在沙发上,一边消食一边看手机的坏女人。
坏女人平常霸道,看着随心散漫,但心地是好的。
超级关心他,每天晚上都会帮他补习,辅导他功课。
之前是这样,但今天晚上……
“……”他抱着书,看她。
站在旁边看,像是木头一样。
该是学习的时候,却在呆站着。
看着她,怀中的书微微抱紧。
不言语。
像是在等着她。
沙发上,那正在看着手机的人儿,似乎是察觉到周遭环境过于地安静,抬头。
一抬头,那方才一直呆站着的男人,抱着书,走了。
走向了书房。
不看她。
不爱搭理她似的。
身上似乎泛着冷气。
受到忽略而不高兴的冷气。
云姒看着他进了书房,按按眉心,又瞥了一眼手机。
手机里全是轰炸消息,是宋庭广发给她的。
渣男道歉,花言巧语真是数不胜收。
怎么好听怎么来。
她没怎么看,只扫了一眼。
看着嫌烦,她丢了手机,起身。
……
……
……
书房。
抱着书的林潇生,进了房间就要关门。
一扭头,看见某个坏女人跟过来。
他动作一顿。
倒是没有关门了,只沉默地抱着书,坐到书桌前。
书本翻开。
“怎么了?不高兴?”
没心没肺的坏女人走过来,坐在他旁边。
凑过去,脑袋靠在他的肩膀。
香乎乎,像是油光滑亮的大狐狸似的。
蹭蹭他,眼里难得带着几分懵懂。
平常撩人撩得不行,看着像是个情场老手,随便勾勾手指头就能撩得人控制不住。
结果关键时刻,反倒迟钝。
迟钝得叫人生气。
“累了?不想学?”
她贴着他的脸,问。
“……”他不看她,只盯着课本。
“没有。”他道。
乍一看的确没有生气。
但仔细观察一下小表情,便能看出来,他好像在生闷气。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似的。
唇绷着,看都不看她,只一个劲儿地盯着课本。
像是要在上面盯出个洞来。
拿起笔,笔也是捏得厉害。
握笔姿势又变成了原来错误的那样,她好不容易教会他新的,结果——
云姒看着他握笔的手,又看看他,眨眼。
“真生气了?”
她覆上了他握笔的手。
柔白纤细的手,覆着他劲瘦糙砾的手。
他的手不是很好看,因为一直干重活,要用力,关节处变得很粗,有的已经有些变形了。
饱经沧桑,像是三四十岁中年男人的手。
云姒抓着他的手,把他手中的笔抽出来,然后握住。
与他十指相扣,握住,她温声,很耐心,“说说,因为什么?”
情迷(24)
“说说,因为什么?”
“……”他黢黑的眼珠子盯着她白净的手,不说话。
浅浅睫毛垂着,唇瓣稍抿。
“嗯?”她捏了捏他硬邦邦的手。
靠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
目光清然,肌肤相贴。
很自然的亲昵姿势。
动作亲近,连带着心也跟着亲近了起来。
心动,而不自知。
“……”林潇生的视线移到了一边。
被她贴贴,即便是胸腔里有股无名的气,也难以阻止他脸上泛起的热度。
耳根子不受控地发热,脸皮子也在升温。
泛着浅浅的红意,像是害了羞似的。
轻易地就缩在了一起,想掩盖住自己别扭的情绪,不被人察觉。
他不看她,被握住的手扭了捏,想挣脱开。
“没……没有,我没有生气。”
他才不是这么小肚量的人,怎么可能会生气?
他尽量保持着平静,想要恢复成平常那般正常自持的模样。
只不过,那不敢看她的小动作,暴露了他分外青涩纯情的一面。
白纸似的单纯,在男女之情方面。
“我刚刚……是在看书,不是生气。”
他挣脱了她的手,有些手忙脚乱地拿起了笔。
被她这般一抱,气没了,又恢复了之前那般纯情狗狗的模样。
呆傻憨憨,没什么心眼。
还会不时偷偷看她。
“昨天,讲到这里了。”
他抓着笔,指了一下课本上的一页内容。
干巴巴地说了这一句,然后便不说话了。
盯着桌上的书,像是在等着她,等着她开口。
习惯了她来教他,自己却还没察觉到。
无意识地在等着。
云姒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敛着眸,注视他。
红唇轻扬。
“真不是生气?”
方才看他还在生气的样子,怎么现在看来……好像又不生气了?
她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还以为,她要稍稍哄他两句。
“……嗯。”他抓着笔,被靠着的肩膀明显有些僵硬。
但也没推开她,只红着脸,安静盯着桌上的书本。
像是在等主人亲自教导的温顺狗狗。
看着莫名地乖。
尾巴垂落,憨憨傻傻。
看着便叫人很想亲他。
云姒向来随心所欲,想亲,便真的亲上去了。
亲一口脸,又亲一下嘴巴。
只亲一下不过瘾,又连亲好几下。
霸道得不行。
在成功看到一只快要熟透的傻狗狗,恨不得要把自己缩起来后,她笑了一声,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才善心大发,放过了他。
拿起旁边的另一支笔,随意转着。
“昨晚我讲的知识点,还记得么?”
“……”红着脸的纯情狗狗,似乎还没从方才的亲亲中反应过来。
害羞了好几秒,这才看向她,眼神中带着几分茫然,“什么?”
耍完流氓还面不改色的人儿,微微靠在桌前。
撑着手肘,勾唇看他,重复,“昨晚的知识点,还记得吗?”
一秒冷静,像个渣女。
明明前一秒还贴着他亲亲,但后一秒,扭头就讲起了冰冷的知识点。
切换得太快,中间丝毫没有给人反应的机会。
情迷(25)
“……”心跳快得不能自已的傻狗狗,沉默地看着她。
眼神里明明没什么情绪,但就是给人一种低落若失之感。
像是受了冷落似的,可怜兮兮。
“记……记得。”
他什么都没说,只这般,低声回答了她的问题。
到底是迟钝,他还没弄清楚自己是怎么了。
在她面前,情绪起伏怎么会这么大——
几句话的功夫,就能让他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
一会儿脸红发热,一会儿心口处怅然若失,莫名低落。
明明,在平常时,在其他人面前,他不会这样子的。
明明,他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个冷静清醒的人,不是一个情绪易起伏的人。
没想明白,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想。
只隐隐地,能感觉到什么——
能感觉到,有某种东西,在失控。
越发失去掌控。
是什么呢……
他很茫然。
……
……
……
也许是习惯。
夜晚,寂静的房间。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渐渐亲近。
越发亲近。
亲近成了习惯。
无形中的习惯。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当林潇生洗完澡,走出浴室的一刹那,他的目光下意识寻找的,就是那一抹他越发习惯的身影。
自己都没意识到。
下意识就去找。
卧室里看不到人,便湿着头发走出去。
正好,碰到了从门外就要走进来的人儿。
两个人一碰上,门外那去收干净毛巾的人儿踮起脚,熟稔地把毛巾盖在他头上,擦擦。
穿着纯白的睡裙,披头散发,眉眼鲜活。
“出来干什么?在找我吗?”
她笑意慵懒,逗他。
总喜欢逗他,勾一勾,撩一撩,蔫坏蔫坏。
非要逗得人面红发赤才肯罢休。
坏得不行。
林潇生微微低着头,看着她。
不说话。
显然,已经习惯了她来帮他擦头发。
还会低下脑袋来配合。
她逗他,他下意识反驳,“不是,没……我没有。”
“没有?那你出来是……”
“我……我渴了,要喝水。”
他有些结巴道。
“啊……”她似乎是信了,点点头,唇边噙着笑意,“喝水啊……”
话说出来,那结巴的男人这才想起来——房间里有水。
夜里两个人有时候亲亲多了,嘴唇发干,需要降火,他常常需要起来喝水,冷一冷自己。
所以卧室里配有凉水壶,渴了的时候可以倒出来喝一点,降降火气,防止自己失控。
这是两个人都知道的事情。
笨蛋如他,编理由也不编得像样一点。
话脱口而出,完全没思考。
“……”他有些不自然地抓住她的手腕,想叫她听着,解释,“我……我是想喝热水。”
还在笨拙地找理由,努力圆回场。
面前那听着他找理由的人儿,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笑了,“好啦好啦,知道你想喝热水。”
“乖,擦干了头发再去。”
哄小孩儿似的。
看起来是信了。
但分明就是没信。
笨蛋男人不说话了。
脸颊微微泛着红,也不知是因为洗澡水太热了,给蒸红的,还是因为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