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折(88)
皇后之位册封当日,他就想入宫,想让他那风光争气的女儿开口,在新帝面前求求情,叫璋儿能回来。优
只是,天不遂人愿。
他送出去的信还没传到,新帝协同新后一同出宫,要前往阐福寺为先帝祈福的消息就来了。
此次出宫祈福,为期一个月,只有少许重臣跟随。
云和中作为一个无实权的文官,自然没资格跟着。
无奈,他扑了个空,见不到云姒。
心里着急,却没有办法。
他若是贸然跟去,只会惹得新帝不快,反倒容易弄巧成拙。优
已是深秋,气温渐寒。
再过一个月,便是立冬,大雪将至,遥远的边境气候会更加恶劣。
这叫一个没有吃过苦,受过罪的人待在那里,吃不饱穿不暖,不可能受不了,也撑不过去。
叫苦哭闹的信三天两头传来。
云和中到底还是心疼儿子,一边花钱派人送冬衣去边境,一边日日算着日子。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时候一到,待新帝新后回宫的消息一传来,云和中立刻就叫人去传话。优
马不停蹄,完全坐不住。
从宫外祈福回来的皇后娘娘,回宫后,尚未来得及休息小憩一会儿,就收到了她父亲传来的信。
火急火燎,想要见她一面。
跟火烧屁股似的。
已是寒冬,身子骨变得格外倦懒的皇后娘娘,看完信,撑着腮,想了一会儿。
尚未动作,信就被抽走,新帝那冷淡威严的气息落在她四周。
“在看什么?”优
指骨分明的手将那一张轻薄的纸摊开,他似乎淡淡扫了一眼。
漂亮白净的人儿立刻回头,被他惊到,“你……你这么快就换好衣服了?”
他嗯了一声,扫完信,将信纸放回桌面。
微凉的手摸了摸她温暖的脸,动作间,带着几分温柔。
“不是困了,要不要去睡一会儿?”
他没提信上的事,看过,似乎马上就忘了似的。
回宫之路风尘漫漫,一路折腾,她又困又累,一度在他怀里睡着,睡得不安生。优
现下回来了,他还想着,等她睡着了再走。
想一起休息的。
但积压了一个月的国事太多,他还得去处理。
“……”被看了信件的人儿眨眨眼,起身,面对着他。
“阿陵,我爹的信……”
“不许求情。”看似无情的年轻帝王,垂眸,解她的腰带。
帮她宽衣,语气淡淡。优
“求情也没用,我不同意。”
非要做这个恶人。
似乎是知道她会为难,所以恶人由他来做。
叫她得以置身事外,不再被夹在其中,左右为难。
“…………”
她清澈的眼睛望着他,微微张口,“我不是这个意……”
沉默了一下,看着他的反应,她有些想笑。优
主动凑上前,勾住他的脖子。
踮脚,红唇靠近。
“夫君这是在替我出气吗?”
“……”他的动作一定。
随即,抬睫,眸色黑如浓雾,幽幽凉凉。
如湿淋淋的水鬼,眼神黏腻的盯着她。
带着危险性。优
“你叫我什么?”
欲折(89)
往日,她都只会叫他阿陵。嬮
有外人在时,便叫陛下,生分极了。
这是第一次,她唤他——夫君。
如寻常百姓夫妻那般,亲密无间。
他的手落在她的腰上,忽地用力,将她柔软的腰往自己怀里压。
鼻息交融,深邃不明的目光盯着她,沉沉灭灭,似暗夜里火星将燃。
“再叫一遍。”
“……”褪去了外衣,衣裙有些不整的人儿,仰着素白娇艳的脸,含笑吟吟地望着他。嬮
纤细的手臂顺势一勾。
跟媚骨天成的妖精似的,主动亲了他一下。
鼻息间,花香浓烈,叫人热血。
“夫君。”
惯会勾人的美人儿,娇媚起来,几乎要叫人酥了身子,麻了心脏。
衣衫不整,她颈间的白越发暴露。
柔软馥郁的唇贴着他,蜻蜓点水地一吻。嬮
气若如兰,潋滟妩媚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迷离又朦胧。
当真是妖妃,祸国殃民,倾国倾城的妖妃。
素白的手似若无骨地覆在他的胸口,轻轻地,就要往下。
就这般,勾着面前那看似冷淡无情的新帝。
慢慢……慢慢……
直至,男人那修长冷白的手按住了她。
在将将要到最敏感部位的时候,牢牢按住。嬮
没有言语。
只是,此刻,他望着她的眸,黑得有些可怕。
极黑极暗,静静地,如隐藏在波澜无痕水面下的森然恶鬼般。
望着她,呼吸渐深。
仿佛下一秒,就要从不近女色的寡情帝王变成荒淫无道的昏君。
昏了头,失了智。
“……”那感受到腰上力度越来越大的人儿,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嬮
像是那油光滑亮的狐狸,调皮又狡猾。
一时兴起,故意撩了一下。
随即,无情地推开他。
即便面前是那权势滔天的帝王,也能如此这般,胆大包天。
转身就走,走向床榻。
“我累了,你赶紧走,不许吵我——”
命令的话还没说完,她的手腕就被抓住。嬮
一瞬间,天旋地转,她被打横抱了起来。
下一秒,她被压在了床上。
“喂你——”
本该是勤政律己的年轻帝王,此刻,已然变成了昏君。
彻头彻尾的昏君,不爱江山,只爱美人。
眼里心里,只有美人,再无其他。
“乖,夫君疼你。”嬮
他牢牢固定着她的手臂,隐忍哑声。
身上几乎是着了火,需要她来灭,灭熊熊大火。
清静的宫殿内,有布帛撕拉的声音传来。
“唔——别——”
“乖。”
“……流氓!你要听我的——唔——别——”
“乖。”嬮
被美色所惑的昏君,像是变戏法似的,变出了另外一张纸。
上面写着——床事上,听他的。
眼看着就要被欺负的美人:“???”
她什么时候——
某次她困得迷迷糊糊,睁不开眼,男人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哄着她按手印的记忆一闪而过。
她霎时呆住。嬮
“你——”
如被雷劈了般。
“啊不行——不算不算——这不算——”
“这可不行。”
禽兽昏君笑了,与她十指相扣,声音越发温柔。
“答应了,怎么能反悔?”
“……你——”嬮
这个疯子!
欲折(完)
事实证明,疯子除了在某些方面疯,在其他方面,还是很克制温柔的。
会疼娘子,知道自己的皇后在娘家受欺负,不被重视,还会帮她出气。
云和中日日派人送信来,想要见皇后。
看在眼里的某个疯子男人,嘴上不说。
但背地里,直接找那有些飘了的老丈人一对一面谈了一次。
两人也不知说了什么,面谈了之后,云和中安分了。
安安分分,收起尾巴做人。
再也不敢闹了。
云姒终于得以清静。
只可怜了那远在苦寒之地的云彦璋。
一个从没受过苦的公子哥——从小到大,一个即便是划伤手指一下,都要痛哭个半天的人,此刻,正站在哨站之上,淋着雪,瑟瑟发抖。
太冷,冷得他连哭都哭不出来。
鼻涕眼泪全都冻住,浑身肥肉瑟瑟。
细皮嫩肉的脸被冻得红通通一片,全是冻疮。
下着雪,哨站上的风又大又猛,刮得人脸皮生疼。
疼得连呼吸都受不住,一呼吸,寒气就生生刮着他的喉咙。
牙齿战战,喉咙里堵着,全是冰。
云彦璋呜呜着,想哭,眼泪又被冻住。
旁边的兵长看着他一副弱不禁风,娘唧唧的模样,一根鞭子甩过来。
打在他厚厚的衣服上,不算特别疼,但很吓人,吓得他一哆嗦。
“哭什么哭?!专心点!看外面!”
“一个大男人,整天哭哭唧唧,好歹是个当官的儿子,怎么能娘成这样!?”
“……呜哇——”那冻得都快说不出话的云彦璋,被他这么一呵斥,更想哭了。
“娘……”
他下意识就想喊娘,但下一秒,反应过来,这里没有娘,也没有爹。
“哇——”
他又哭了起来。
眼泪掉不出来,还是要哭。
大哭着,生生要和大风比着音量。
吵得不行。
兵长听得不耐烦,又一个鞭子扫了过来,“妈的!还哭!?”
“哇——”
“闭嘴!”
“娘——爹——”
“还哭!?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娘——”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此时,远在皇城的云父云母,两两相对,叹气。
新帝已经发话,若是他们胆敢利用国丈的身份,协同皇后参与朝政,左右他的决策,他便要考虑考虑——云府上下一共有多少人该活命了。
新帝强势,更是多疑,眼里容不得半颗沙子的存在。
他们想利用皇后去求情的心思被发现,更是触了新帝的霉头。
为了全家老小的性命着想,云父云母就是再疼儿子心切,也不敢再乱来了。
只得在家中祠堂,祈祷自己那可怜的儿子,能够历经磨难,安全归来。
靠着自己,独自坚强。
“璋儿,你要好好的。”
云母跪在祠堂里,含泪道。
“娘——快救我——”
哨站上,哭得眼睛都肿了的云彦璋,朝着东方大喊。
妄图能叫远在天际的人听见。
“娘——娘——”
曾经的无数次,他只要这般叫,他的娘亲都会第一时间跑来,心疼他,救他。
明明该是这样的。
只是这一次……
“娘——”
他撕心裂肺。
“娘——”
欲折(彩蛋)
关于楚陵的第一次爬床。
……
……
……
深夜,已经至夜半子时。
黑云浓布,遮掩去了天上的月亮和星星。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窗外下着雨,清凉的雨,哗啦哗啦。
雨水拍落在屋檐上,顺着屋檐潺潺流下。
一滴一滴,如串上了晶莹玉珠的丝线般,滴落在地。
宫殿外,湿雾蒙蒙。
如朦胧的梦境般,静悄悄,雨声清脆。
微开的窗支起,殿内亮如白昼的光线照出。
细细看过去,只看着里面,一如往常般清冷寂然。
没有声响,唯有那窣窣轻缓的写字声传来。
在温暖的灯光下,那一抹冷白的身影,落笔不停。
……
……
……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
夜深人静,雨打窗台,正是躺在床榻上,安然休息舒睡的时候。
御台上,待那一抹清幽淡白的身影停笔时,身旁,那一直伴着他的小人儿已经睡着了。
低着小脑袋,靠在他的椅子边上,小鸡啄米似的。
即便是站着,也能睡着。
浅浅的呼吸声传来,小脸蛋埋在阴影下,只露着红红的小嘴。
似沾了蜜的鲜艳糖果似的。
安安静静,俨然一副睡着了的模样。
看起来乖巧惹人疼得紧。
那处理完政务的少年,放下笔后,侧目。
看着她,眼神黑淡。
外面下着雨,雨声渐大,拍打得屋檐噼里啪啦作响。
有些吵闹,但没有吵醒她。
软绵绵的小身子靠在椅子上,眼瞧着脑袋越来越歪,马上就要磕到。
下一秒,一只温热苍白的手轻轻托住了她。
磕碰随即得以避免。
睡着了的小人儿,当真是困极了,睡得很熟。
被托住,熟悉好闻的气息就在身边,她下意识地蹭了蹭。
低低哼哼了两声,像是小猫撒娇似的。
一无所知地睡着,并不知道——有一道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静静,无言凝视。
黑淡的眸,情绪晦暗不明。
……
……
……
殿外,下着雨,有风吹来,风是凉的,带着初秋自带的寒气。
凉爽,又瑟瑟丝寒。
豆大的雨点滴落在地上,飞溅处一层一层的水花。
正在守夜的郑公公看着,不禁搓了搓手臂,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嘀咕:“天凉了,该添衣了……”
“吱呀——”
他正说着,身后紧闭的宫殿门开了。
殿内如春的温度袭来,散去了风带来的几丝寒意。
郑公公听到声响,回头,“殿——”
从里面走出来的人看了他一眼,怀中还抱着人,盖着披风,似乎睡着了。
郑公公随即噤声。
反应过来了什么,他格外懂事地从一旁拿起伞,撑开,撑到他的头上。
毕竟不是第一次了。
之前有好几次,云公子睡着了,殿下都是这般,送他回去。
渐渐习惯了的郑公公,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在一旁尽心伺候。
帮忙撑着伞,跟在后面。
漆黑的夜,雨很大。
怀里抱着人的少年,即便有些跛脚,却依旧能走得很稳。
步伐放慢地走,防止打滑。
披风将怀里的人裹紧。
欲折(彩蛋2)
风大,又凉,走到怀中小人儿的寝宫时,他的裤脚已经有些湿了。
湿哒哒的,不甚好受。
郑公公收了伞,跟在一侧。
正想像往常一样等着,不想,楚陵扫了他一眼,淡声:“下去休息吧,不必等孤。”
郑公公一愣。
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他作为奴才,最该做的是懂事听话,而不是问东问西。
主子不会喜欢一个爱问问题的奴才的。
郑公公低头,“是,殿下。”
……
……
……
推开门,怀中小人儿的房间扑面而来淡淡的香。
似是女儿家身上独特的闺香,很浅很淡,不似她身上那般香浓。
楚陵垂眸,望她。
寝殿内,此时漆黑一片,没有点灯。
推门进去,伸手不见五指。
若是不小心,很容易就会摔跤。
那怀中还抱着人儿的少年,进来时,面色平静。
就这般,稳稳抱着她,绕过屋里的障碍物,走到床边。
将她轻轻放下来,把盖在她身上的披风放在一侧,然后为她宽衣。
把外衣去了,头发松开,只剩下里衣。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他做这些事却有条不紊。
擦擦脸蛋,盖上被子。
做好这些,他看着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要走。
一如之前数次那样。
……
……
……
但她忽然抓住了他。
软软的手,在黑漆漆的夜里,抓住他,紧紧。
那正要离开的人身形一顿。
原以为她是醒了,有话要说,但回头一看——小姑娘还在闭着眼睛。
没醒,只是睡得有些不安稳。
像是察觉到他要走了似的,抓着他的手微微用力,收紧。
“……”那停在床榻边的人,转过身,垂眸定定看她。
那小小的手,从被子底下伸出来,抓着他。
用力,却也只抓住了他的两根手指。
无意识的挽留动作,却叫人忽略不得,格外在意。
那待她已经用了十足的耐心和好脾气的人,瞥了一眼她的手。
没作声。
微微俯身,触碰上了她的手,想要叫她松开。
“……抱我……”
那精致漂亮的小人儿,眉心微动,低喃。
“要抱……”
她的潜意识能感觉到他在身边,只是左等右等,却怎么也等不来他的怀抱。
明明以前,他一回来,立即就会抱她的。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上辈子和他婚后的生活里,下意识就要抱抱。
睡着了都要。
喜欢贴贴。
等不来抱抱,就出声,无意识撒娇。
主动要抱。
床前,那正欲离开的人,抬睫。
眸与黑夜同色,漆漆一片。
哗啦的雨倾盆而下,此时此刻,他站在床边,被抓住的手,一动不动。
浓黑的眸,静静地望着她。
看不清,便缓缓俯身,凑近了看。
越发靠近,被抓住的手,不知何时起,开始反客为主。
“你说什么?”
格外低的声音,吐露在她的脸颊上,紧盯着她,问。
靠得近了,他存在的气息越发强烈。
几乎要叫人彻底失了最后一丝防备。
那睡着了的小人儿,没有回答。
直接抱住他,用力抱住。
欲折(彩蛋3)
像是怕他跑了似的。
格外主动地赖在他怀里,亲昵贴贴。
贴到了,紧锁的眉心这才舒展下来。
舒舒服服,没心没肺。
丝毫不顾那一直盯着她的人,不给他回答。
叫他独自一人,等了许久。
想要抽离,她却抱得越发紧。
他动作稍稍放缓,手臂撑在她的颊边。
黑眸沉淡,静静凝着她。
窗外的雨哗啦啦,寒风吹来,钻进未关紧的窗缝里。
丝丝的寒气渗入,却只能轻轻吹动起幔帐的一角。
蔓延至床榻上,那凉白无温的手落在小人儿的耳畔。
无声摩挲片刻。
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处理这黏人的小家伙。
是吵醒她,叫她松开,还是……
……
……
……
暖乎乎的小人儿在怀,最终,那冷性子的人做出了选择——
动作格外轻地,将她的手臂拉下。
如受妖精蛊惑,却始终保持着定力的出家人般,面色平静,缓缓起身。
生得无情冷淡相,看似有些不近人情,手下的动作却格外地轻。
把她的手轻轻地放回被子里,重新盖好。
看着她熟睡的模样,半响,这才转身。
离开。
脚步无声无息。
……
……
……
身旁那熟悉极具安全感的气息离去时,床榻上,那熟睡中的小人儿,闭着眼,眼珠微动。
迷迷糊糊地,似乎醒了一下。
睁开水蒙蒙的眼睛,看了一眼四周。
发现自己回到了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她翻了个身。
面对着床里面,双腿微微弯曲,摆成舒服的微蜷姿势,重新闭上眼睛。
抱着被子的一角,意识朦胧,安然入睡。
任凭窗外大雨冲刷,雨声喧闹,也丝毫不受影响。
安安静静。
……
……
……
不知过了多久。
漆黑的夜,天空骤亮,随后,一声闷重的轰鸣声传来。
从远方传至这头,轰隆隆,伴随着瓢泼大雨。
怖人的雨势,被风吹着,飘进屋檐下。
哗啦啦,将地面全然打湿。
水渍一滩接着一滩。
这般下着雨,气温也越发低了。
冷飕飕,仿佛入了冬,腊梅盛开的寒冬。
这般寒冷,又是雨夜,正该是人好好休息,上床入睡的时候。
寿宸宫那紧闭沉重的门,被缓缓打开。
那原先离开了的人影,去而复返。
穿着单薄的寝衣,走进来,重新关上门。
随即,朝着床榻方向走去。
走到床边,停了一下。
有些凉的手就要触碰她。
床上已经睡着了的小人儿不知道他的动作,背对着他,睡得正熟。
不知道他去而复返,也不知道——他在盯着她许久后,手搓热了,才碰的她。
碰一碰,摸一摸,然后得寸进尺似的,上她的床,轻轻抱住她。
抱个满怀,微微收紧。
摸不准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
也许是因为被雨声吵得睡不着,无事可做,所以,有时间回来满足她的愿望。
来不及细想,便整个抱住。
只当她是寒夜里抱着最舒服的暖炉子。
又软又暖,还很香。
香乎乎,格外讨人喜欢。
体寒冰凉的人,抱着她,越发抱紧。
情迷(1)
闭眼,静静。
呼吸平缓。
风雨交加的夜,他就这般,从她身上汲取着温暖。
良久。
困意渐渐袭来。
他在黑暗中,似乎发出了声喟叹。
舒服到身体在隐隐发颤的叹息。
下颌抵着她,抱紧着,像是有些上瘾。
“得早点起来才行……”
入睡前,他喃喃着,在提醒自己。
不能叫她发现,要瞒着。
一直瞒一直瞒,直到……
……
……
……
彩蛋完。
……
……
……
……
……
……
krystal酒吧。
深夜十一点。
酒吧一楼,灯光闪耀,舞池拥挤。
混杂的空气中弥漫着烟酒的味道,音乐开到最大,几乎要震聋人的耳朵。
DJ操控着摇滚,尽情晃头,男女都在舞池里疯狂的扭动自己的腰肢和臀部,肉贴着肉,汗水与狂欢交融。
炫目的霓虹灯光急促而又狂野,调酒师利落地摇摆着手臂,调配着一杯接着一杯的酒。
服务员们端着酒托,穿梭过拥挤的人群,送到那一张张围聚着男男女女的桌子前。
大肆欢笑着,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下,齐闹,释放自我。
尽情畅欢。
在此工作的服务员们,对此都见怪不怪。
忙绿地送着各种酒,来来回回走动。
忙得脚不沾地,片刻不能休息。
……
……
……
午夜十二点。
服务员成晓东离开那吵闹拥挤的吧台,回到员工休息室。
休息室的人不多,大都出去工作了。
关上门,外面那疯狂的摇滚乐依然能清楚地传来。
接连忙碌了好几个小时的成晓东,不敢休息多一分钟。
来到自己的更衣柜前,打开,快速换衣。
把身上那廉价的服务员衣服换掉,换成高档昂贵的燕尾服——专门服务于有钱人们用的。
有钱人们眼光挑剔,更是讲究品位和穿着。
若是一个穿着廉价衣服的人去服务他们,他们会瞧都不瞧他一下,毫不搭理。
更别说后续想要推销酒了,有钱人们根本不会赏光。
只有穿得好点,打扮得像模像样,那些有钱人们才会勉强看他一眼,叫他有在他们面前推销酒的机会。
这是成晓东这些年好不容易总结出来的经验。
他已经在这个夜场工作三年了,每天都很忙很累,但收入不菲。
靠着基本工资和推销酒的提成,幸运的话还有客人的打赏,全部收入加起来,已经让他在这座繁华之城里站稳了脚跟,买了房,买了车,全款。
尝到了偌大甜头的他,干得越发起劲。
累,却甘之如饴。
十二点十分,他换好了衣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像是在等人。
眼瞧着时候不早了,其他和他同样靠着提成吃饭的酒保,换了衣服就走。
马不停蹄,生怕今晚来的有钱人们被抢走。
毕竟有钱人就那么多,根本不够抢的。
慢一步,今晚的提成就要没了。
成晓东看着时间,也有些着急。
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打过去。
“喂?你到哪了?怎么还没来?”
“……”
“夜场?夜场怎么了?你不是缺钱?”
情迷(2)
“……”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干得好,一个晚上就能拿到提成十几二十万,这么多的钱,这样你的问题不就解决了?”
“……”
“林潇生,我可是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才好心介绍你来的,老板那边我都说好了,你现在在哪?”
“……”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成晓东挂了电话,扭头就走出了休息室。
几分钟后。
一个看起来格外瘦弱的青年被他生拉硬拽拉了进来。
身上穿着朴素的白T恤,穿着打着补丁的牛仔裤。
手臂很瘦,瘦得青筋有些暴出。
像是在野外饿了许久的干瘪瘦狼似的,不说话,身上带着一股韧劲。
竹子般刚硬不折的韧劲。
有些长的头发下,一双如小兽般的眼睛沉默地盯着他,拳头紧握着,浑身紧绷。
像是马上就要被逼急了似的。
“这里是夜店——我不——”
“拜托,你一个高中学历了,能找到工作就不错了,还嫌这嫌那?”
成晓东拽着他,直接把另一套衣服丢给他,道:“再说了,职业又不分贵贱,只看结果就是,你缺钱,还有什么能比这工作来钱快?”
“只要你好好说几句话,惹得客人们高兴了,一个晚上几万块,那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虽然是有点折辱人,感觉没什么尊严。
但在生活面前,尊严有个屁用?
钱才是最实在的。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其他人都走完去抢顾客了,成晓东催促道:“衣服快点换了!实在不行,今晚你就跟在我后面,看我怎么干的。”
“要是你是在不想做,明天你爱来不来,行不?”
他是真的急了,有些不耐烦。
毕竟每个晚上他的收入主要就是靠提成。
没了一次提成事小,但要是被抢了客人,客人看上了其他人,以后不在他这里买酒了,那事就大了。
“快点快点!”
他越发着急。
……
……
……
凌晨一点。
夜的狂欢才刚刚开始。
一楼的舞池已经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之中。
换上了价格不菲的燕尾服的酒保们,精心打扮了一番,离开了一楼,上了三楼。
与一楼的全天景敞开环境不同,三楼是一间间隔开的小包间。
年轻的有钱公子哥小姐们常常会聚集在此。
尤其是这家酒吧是顾氏集团千金顾歌开的,顾歌经常会带着朋友来这里。
出手阔绰,随便一晚的消费,就能达七位数。
负责推销酒的酒保们,就盯着她们。
她们一来,各个都争先恐后。
成晓东带着那万般不情愿的林潇生来到顾歌所在的包间时,包间里,已经挤满了竞争者。
各个身高一米八以上,男模身材,长相俊秀。
放在外面都可以称得上是帅哥的人,在这里,便是期盼着各位富婆们赏光的舔狗。
随便招招手,便能摇着尾巴过去,卖笑作陪。
成晓东环顾了一圈,转头和那林潇生说:“看看,你不想挣的钱,多的是人想要挣。”
“钱就在那里,看你想不想要了。”
情迷(3)
“……”那瘦巴巴,根本撑不起一身西装的少年,不作声,低着头。
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怯弱模样。
脑袋恨不得要低到地底下去。
只想叫所有人都不注意他,把他当成透明人。
贴着墙,像是木头一样呆站着,毫无反应。
成晓东挣钱心切,也顾不得他。
望一圈,眼看着顾歌身旁都是竞争者,她带来的朋友们,旁边也都是同行。
一个一个姐姐姐姐地叫着,嘴巴甜得很,很会讨人喜欢。
成晓东找不到空子,于是便在一群人中,找到一个看起来最好说话,最单纯的小姐。
面不改色,直接走过去,屁股一挤。
生生把另一个马上就要贴上去的同行挤走。
“小姐,您好,我是空城。”
用着艺名的他,露出标准型的迷人微笑。
靠着他那张长得还算不错的脸,深情款款。
迷得那位单纯的小姐一愣一愣的。
旁边,被挤走的同行脸上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
“喂!我先来的。”
他咬着牙,用着低音量道。
成晓东看他一眼,眼神无辜,“啊,是吗?真是不好意思。”
“实在是这位美丽的女士太过耀眼了,叫我没注意到旁边有人,真是抱歉。”
这种老套话,对于那些时常混迹夜场的富婆们根本没用。
但对于那没什么经验的,一眼看上去就很单纯的富家小姐们,多少还是有点用的。
尤其还是,看两个帅哥为自己争风吃醋,她自然是开心的。
一开心,出手就大方。
“你好,我叫Anna,很高兴认识你。”
第一次来夜店的Anna,脸蛋红红,伸手。
成晓东立刻握上,“Anna小姐,你好。”
是酒保的身份,但他也兼顾了夜场男模的工作。
哄得她们,嘴巴怎么甜怎么来。
“Anna小姐可是单身?可有男朋友?”
“……还没有。”
“Anna小姐你好,我是仰城,很高兴认识你。”
他旁边那被挤走的同行,立刻插入话,不甘示弱,伸手。
跟孔雀开屏似的,暗戳戳竞争着,谁也不让谁。
不止是他,偌大的包间沙发上,有钱人家的千金们周围都围着长相帅气的男人们。
像是蜜蜂一般,一窝蜂地挤过去。
只剩着那像是傻子一样,站在包间门口旁边墙壁上的少年,一动不动,站得格外突兀。
引得顾歌都看了过去。
“他什么情况?新来的?”
她声音散漫,翘着二郎腿,手臂搭在了旁边男人的肩。
一副滥情女帝王的模样。
旁边男人一看,说,“好像是空城哥带来的。”
“……”顾歌嗤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看起来是不太喜欢这个新来的。
“空城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她道。
旁边男的一听,心中窃喜。
但表面还得装模作样,“可能是空城哥还没来得及教他吧,顾姐您别气。”
“这要是气坏了……”
他的手暧昧地放在了她裸露的大腿上,打了个圈,“可会叫人心疼的。”
“……”
那被生拖着来的少年,再也听不下去了。
扭头,冲出门。
情迷(4)
低着头,门一打开。
迎面地,就要撞上正要从门外走进来的人。
几乎是差点就要撞上了。
林潇生一个急刹。
“抱……抱歉……”
他有些局促地低着头,看都没看来人。
扭头,就往一边跑了。
身上穿着那松松垮垮的宽大西装,活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儿。
撑不起来,完全不搭。
飞快地跑走,留下那站在门口处的人,一双明亮灼丽的眸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似有所思。
……
……
……
走近密闭隔音的包间,里面,顾歌已经脱去了小西装,露出了清凉小吊带。
和旁边的男人们调笑着,跟前的酒瓶已经少了一半。
喝得上头,正是微醺醉人的时候。
看见走进来的人,顾歌冲她招手,“姒姒,快来。”
说罢,就叫旁边的男人让出个位置。
云姒落座。
昏暗眩迷的灯光下,她穿着优雅紧身的一字肩抹胸长裙。
神秘高贵的黑裙,衬得她的肤色格外莹白,珍珠般盈润透亮的白。
披着公主头长发,穿着细高跟。
白皙的小腿暴露出来,身姿性感,妩媚动人。
像是童话故事里那美艳四射,迷得所有人都神魂颠倒的邪恶反派。
精致如黑天鹅般的容颜,身上却散发着冷淡的气息。
生人勿近,淡淡疏离。
想低调,却无法低调。
她一进来,就吸引了包间内所有男人的视线。
隐隐地,还能听见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我去,这么漂亮——”
在这第三层里,白富美不少见。
但美成这样——
惊为天人的——
这还是第一个。
这一下子,负责陪酒,充当男模角色的酒保们,有些蠢蠢欲动了。
她一落座,眼瞧着就有几个人想过来。
顾歌扫了他们一眼,像是能看穿他们心思似的,“诶,你们几个,可别打歪心思。”
“我们姒姒不搞这些,你们要是乱来,到时候……”
“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这话不止对那几个人说,在场的男人都能听到。
顾歌笑得随意,却分明在警告。
别看她平常时玩世不恭,花天酒地的模样,对朋友还是没得说的。
尤其还是交情不错的朋友。
她起身,从桌上倒了杯饮料,递给云姒。
“呐,不含酒精的。”
云姒坐着,接过,微微一笑,“多谢。”
明艳动人的大美人,笑起来更漂亮了。
像是在那黑夜中熠熠生辉的明珠,珠圆玉润,肤色柔华。
细长的手指很干净,指尖红润,捏着高脚杯。
静坐在她旁边,浅尝了一口。
看起来是个内敛少言的性子。
男人们看着她,就像是一群饿狼看着一块无比鲜美的肉般。
直勾勾,想靠近,却又不敢。
能在这里混的,多少都懂点分寸。
顾歌都那样发话了,傻子才听不懂。
“云姒,你怎么才回来?上个厕所要上这么久?”
旁边一个同样穿着不菲的女人出声,有些阴阳怪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偷溜了呢。”
“……”云姒淡淡看了她一眼,指尖的酒杯微微摇晃。
“我确实想走。”
情迷(5)
“我确实想走。”
刚刚坐下的顾歌一听,就要说话。
但下一秒,只听到她说:“但现在,我又不想走了。”
“……?”顾歌有些意外了,“怎么……”
还没问出来,云姒俯身到了她的耳边。
简单说了几句,顾歌的表情变得更意外了。
两个人对视片刻。
最后,顾歌对那在陪着Anna的成晓东招手。
“空城,你过来。”
猝不及防被点到名字,成晓东站起来,忙跑过去。
“krystal姐。”
顾歌看看身旁的云姒,沉吟,“你……”
……
……
……
此时,跑出了酒吧的林潇生,走到了公交车站台上。
迈着越发沉重的步伐,坐在站台的凳子上。
意识有些恍惚,低垂着脑袋,发呆似地盯着地面。
一动不动。
路边的车道车来车往,飞速驶过。
站台上有人,都是成群结伴的年轻人。
站在一起,笑语欢声。
繁华的市中心,灯红酒绿,五彩斑斓。
唯有他,仿佛与这繁华喧嚣的世界隔绝了似的。
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里。
冷风吹着,将他有些长的头发吹乱。
长长的瘦条子一个,那不合尺寸的西装下,暴露出来的手腕格外地细。
除了骨头和凸起的青筋,剩下来的,就只有皮了。
一点肉都没有,瘦得有些吓人。
他呆呆地坐着,佝偻着身子,对着周遭的声音毫无反应。
直到那远处的公交车驶来,缓缓在站台前停下,车门打开,他这才动了一下。
撑着虚飘的身子,慢慢起来。
就要上车,忽地——
他的手机响了。
是那种老人机独特的响铃声,声音格外地大。
大得几乎能掩盖住周围人说话的声音。
那穿着西装,瘦巴巴的人,定了一下。
在准备上车的队伍里排好队,低着头,慢吞吞掏出手机。
老旧的翻盖手机,打开,接通。
“喂?”
电话里,成晓东的声音传来:“你小子,走了?”
“……”那站在上车队伍后面,慢慢走着的少年,有些沉默。
削瘦的手指,微微弯曲,青筋暴露,声音带着几分历经沧桑的干涩。
“我说了,我不做这种活。”
他是穷,是缺钱,但他也有自己的原则。
那种在客人面前卖笑作陪的脏活,他死也不做。
大不了再去做搬运工就是了。
搬运工,至少不用出卖自己的尊严。
靠着自己的力气做事,至少清白。
格外地一根筋。
明明已经缺钱缺得不行了,这么好的工作送到他面前,他都不要。
“……”成晓东此刻站在包间外,气得格外地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长的。
多好的机会,他居然——
他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那关着门的包间。
手机里有“滴——学生卡——”的声音传来,他眉头一皱,意识到不对,“你现在在哪?”
林潇生排着队,前一个人上了车,刷了卡,他跟着上去。
“我要回家。”
说着,他习惯性地就要掏口袋拿硬币。
手一放进口袋,空空如也,什么都摸不到,他一愣。
情迷(7)
站在车里的投币机前,愣了两秒,这才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
他的钱放在他原先穿的衣服里了。
他现在穿的这套,没有钱,什么都没有。
跑出来得太急,他忘记把衣服换回去了。
“……”他慢慢低下头,沉默。
“喂,前面的,发什么呆?坐不坐?”
他一不动,后面等着上车的几个人不耐烦了,催促,“快点!”
“喂小子,你真要走啊?”
电话里的成晓东一听他要走,急了,连忙跑向电梯,按键。
“不是,你怎么这么冲动呢?”
他连着按向下的键几下。
“你现在在哪?我来找你。”
可不能真走啊。
有大金主看上他了,他要是走了,他可怎么给krystal姐和大金主交代?
弄不好他是要丢饭碗的啊。
关系到自身利益的成晓东格外着急。
“喂?还在吗?说话。”
“嘟——”
电话挂断了。
“……喂?喂?”
很好,成晓东的血压上来了。
……
……
……
匆忙下楼,跑回员工休息室,成晓东拿着手机,没有看到林潇生的人影。
看不到人,他便朝酒吧外跑去。
一边找,一边继续打电话。
“嘟——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
跑到酒吧门口,成晓东正要沿着街走去。
不成想,一扭头,就看见了那穿着西装,瘦长瘦长的人,正在慢吞吞往回走。
顺着人流,习惯性地低着脑袋。
看起来木讷又内敛,安安静静。
成晓东一看见他,顿时松了口气,跑过去。
“好小子,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快快快,抓紧时间回去!”
他伸手就要去拍他的肩,但他肩膀一缩,躲开了。
头微微抬起来,微长的发挡住了他的眼睛。
像是匹倨傲不驯,宁死不屈的孤僻野狼,瘦得瘦骨嶙峋,落魄不已了,眼神还是那般地孤凉决绝。
无动于衷。
“再说一遍,我不做那种事,我只是要去拿回我的衣服。”
一根筋就是一根筋,认死的原则,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变的。
成晓东看着他,深呼吸,“拿衣服是吧?”
“行。”
他给他做了请的手势,“走吧,回去吧,去拿衣服。”
木讷一根筋的少年,不作声,安静地往前。
背后,成晓东盯着他。
“拿衣服……”
他呵了一声,“想进去容易,想出来……”
可就难了。
他提步,追上。
……
……
……
krystal酒店。
三楼包间。
成晓东离开二十分钟后,回来了。
回来时,身后还带着人。
他一推门进来,就点头哈腰地,来到顾歌面前,顺势一屁股挤开旁边的人。
“krystal姐,人来了,就是他。”
“就是他?”
酒意已经上头的顾歌,靠在沙发座上,身上的清凉小吊带掉落了一根,松松地,锁骨边处,还留有几块红红的痕迹。
靠在身旁男模的怀里,喝着酒,明目张胆地调情。
看起来已经醉了。
马上就要到了去休息的时候。
她坐着,漫不经心打量着进来后,就一直站在门口处的人。
瘦巴巴的,个子似乎也不是很高。
头发也不梳,也不打理,脸看着……
也看不大清。
他一直在低着头,贴着墙。
头几乎都要低到了地底下。
与她店里其他的人相比……
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她的眼光素来高,对男人的要求——身材和脸缺一不可。
就这样的……
她着实看不上。
也不知道……
她怎么会看得上?
顾歌扭头,看向了坐在沙发上偏僻处的漂亮人儿。
情迷(8)
瘦巴巴的,个子似乎也不是很高。
头发也不梳,也不打理,脸看着……
也看不大清。
他一直在低着头,贴着墙。
头几乎都要低到了地底下。
单看气质,与她店里其他的人相比……
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她的眼光素来高,对男人的要求——身材和脸缺一不可。
就这样的……
她着实看不上。
也不知道……
她怎么会看得上?
顾歌扭头,看向了坐在沙发上偏僻处的漂亮人儿。
醉意醺醺,懒懒。
她不作声,在她旁边作陪的成晓东,格外有眼力见地给那贴着墙站的少年使眼色。
叫他过去,按照之前在外面说的——他过去给大金主敬一杯酒,好好应两句话,衣服就还给他。
“……”那低着头,瘦弱的人,压根就没接收到他的目光示意。
削瘦干巴的手握成拳,紧紧攥着。
垂落下来,有些乱的碎发下,他发黑的眼珠盯着地面,没有血色的下唇紧绷。
仿佛全然忘了进门前达成的约定。
一进来,就像是痴傻的木头一般站着。
木讷讷,无动于衷。
肥宽的西裤下,能看出他瘦得没什么肉的腿。
膝盖微微颤抖着,却始终没有弯下,站得笔直。
久久无言。
“云姒,这就是你看上的人?”
时常玩在一起的富家小姐们,其中一个出声,笑了。
明显带着几分嘲笑,暗暗贬低。
“这么看来,你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我还以为,你挑男人的标准很会高呢。”
她碰杯了一个和她明显玩得好的,玩得好的也跟着笑。
“可能是姒姒姐帅的看得多了,看腻味了,所以换换口味。”
“大鱼大肉吃多了,偶尔也会想吃清粥小菜的嘛,人之常情。”
“就是吧……”她打量着林潇生的身形,暧昧着道,“太瘦了,这么虚,会不会……一次就不行,满足不了我们姒姒……”
“……”
被她们一人一句话评头论足着,那瘦柴沉默的少年拳头越握越紧。
像是被折辱,马上就要被激怒的野狼。
头微微抬了起来,昏暗旖旎的光线下,露出那没有什么肉的下半张脸。
泛着营养不良似的白,浅淡的唇有些干裂。
紧绷着,那双隐藏在碎发下的眼睛黢黑而又恶狠。
骨瘦如柴,看似弱小,隐忍不会叫的野狼,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露出锋利的牙齿,狠狠咬上去。
他在看着那说话的两个人,直勾勾地盯着,眼神看起来有些吓人。
像是下一秒就要上去拧断她们两个的脖子似的,叫她们再也发不出声。
偏僻的沙发位置上,那玩着酒杯,正在安静观察着他的云姒,清冷艳灼的眼轻挑。
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淡粉的指尖轻点杯茎,像是在思忖着什么。
旁人阴阳怪气嘲讽她,她也像是没听到似的。
思忖了片刻,随即起身。
“顾歌,我先走了。”
东道主是顾歌,她便只跟她打了招呼。
拿起包,朝着门走去。
那寻声下意识看向她的少年,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拉住。
直接拉走。
情迷(9)
拉到门外,门刚一关上,他就被压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偶像剧里才会出现的壁咚姿势,第一次出现在他身上时——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大脑宕机了。
背后是冰冷坚硬的墙,面前是差一点就要碰上的陌生女人。
他反射性地就想推开她,但手一触上她那温软的皮肤,他立刻就像是烫着一样,收回。
原先那恶狠吓人的眼神,变成了小鹿般的无措和惊慌。
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
恨不得退到墙里面去。
“小……小姐……我……我不陪酒——”
纯情得耳朵都红了。
隐藏在头发下,本该不引人注意的耳朵,几乎是刷的一下,红完。
惊慌得不行。
“我不做这一行——你别——”
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红唇馥郁,肤白胜雪。
似暗夜里那清冷而又美艳的黑色妖姬般,缓缓靠近他。
香得醉人的呼吸淡淡。
瑰红色的唇微张,似乎笑了一声。
美得攻击性十足,一双清然的眼,摄魂心魄。
“若我,偏要你陪呢?”
空无一人的走廊,她和他,就这般以越发暧昧的姿势站着。
亲密恋人般的姿势,又隐隐,有恶霸调戏良家妇男的意味。
她靠近他,他偏过脸去,不敢看她。
纯情到碰都不敢碰,双手紧握着拳,放在胸口。
浑身崩成了一条线,连呼吸都快要忘了。
闭着眼睛,露着烫得快要熟的耳朵,声音磕磕绊绊。
“不……不陪……我不……”
一根筋就是一根筋,不会轻易变的。
坚守底线,绝不动摇。
“……”那壁咚着他的人儿,饶有兴味地勾了唇。
看着他这副坚贞不屈,宁死不从的模样……
恶趣味上来了。
上辈子一直是她被欺负,终于……
“不陪啊……”
她看着他整张脸都红完了的模样,浑身冒着热气,热腾腾,挡都挡不住。
满肚子坏水,她慢慢地,伸手,覆上他的耳朵。
他几乎是瞬间一颤。
像是触电般,一颤。
观察着他的反应的坏人儿,就这般,似作惋惜地叹了一声。
轻轻摸着他的脸,亲上他。
“那,你送我回家……”
他闭着眼睛,能感受到耳朵旁吹出的热气。
像是故意似的,不停地吹着,她柔声:“送我回家,就不需要你陪了,如何?”
“……”
被调戏的人,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此刻他浑身热得厉害,像被炭火炙烤。
胸腔处有莫名的情愫,像是爆炸开来般,爆得噼里啪啦,横冲直撞。
叫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慌乱,不知所措。
想要冷静下来,想要尽快逃离这种马上就要失了控的感觉。
他呼吸急促着,想要平静,恢复曾经的平静,却无法。
她在掌控着主导权,他被动着,只能忍受着这种无端疯狂,欲望涌起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太纯情了,还没和异性这样近距离接触过;
又也许是因为她撩拨人的手段太过高超,欲撩未撩,把握着尺度。
叫人冲动而不得。
他努力避着,只想脱离这种马上就要失控的状态。
“……好……好……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你……你先后退……”
情迷(10)
他努力避着,只想脱离这种马上就要失控的状态。
“……好……好……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你……你先后退……”
“……”云姒眉梢轻扬,“当真?”
“……嗯……嗯……当真……”他胡乱答着,似乎根本就没仔细听她在说什么。
云姒微微勾唇。
达到了目的,她信守承诺,后退。
距离拉开,仿佛才叫空气有了钻入的机会。
他终于开始呼吸,大口大口呼吸着,模样青涩得不行。
面前,个子高挑纤细的人儿,一袭黑裙,背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走吧,送我回家。”
“……”那被调戏了好一会儿的纯情男人,不说话。
低着头,压根不敢看她。
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脚似乎也不会走路了。
身子微微佝偻着,缓了好一会儿。
半响。
他才微微张了口,声音有些干哑。
“说好了,只是送小姐您回家。”
到底纯情,没和女人打过交道,不知道——女人有时候的话,信不得。
尤其是坏女人的话,更加信不得。
面前,那漂亮动人的坏女人,干净清然的眼睛望着他,点头,“嗯呐。”
“……”他不说话了。
像是信了似的,慢慢转身,朝着电梯走去。
当真是单纯,不懂得人心险恶。
剩下漂亮的坏女人,站在原地,看着他。
坏心眼的笑意加深。
……
……
……
次日。
清晨。
高档小区公寓。
天气正好。
窗外的天很蓝,蓝得一望无际。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卧室时,将金灿灿的颜色,洒满了一地。
有序地排整开来,就着窗户的轮廓。
窗外有鸟儿飞过,声音脆鸣。
偌大的卧室,温馨而又静谥。
干净整洁,宽敞明亮。
两米的大床上,床上躺着的人,受着阳光的刺激,慢慢睁开了眼睛。
迷迷蒙蒙,抬起手,挡着照进来的光线。
一度刺眼。
从朦胧中醒来,他睁开眼睛,看到了周遭陌生的一切。
寂静。
空气中,有淡淡的香味。
有些熟悉而又好闻的香,叫他一度有些恍惚。
愣愣。
回不过神。
痴呆片刻,才惊然回神,猛地起身。
望了一圈四周,随后,掀开被子看自己。
浑身赤裸,他的衣服——
抬头一看,他看到了放在他身旁的衣服。
是他昨晚想要从成晓东那里拿回来的衣服,此刻,被洗干净了,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
他拿过来,有些慌乱地穿上。
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被糊上了浆糊似的。
茫然,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脑子里空空如也。
一点记忆都没有。
明明,他只是送那个女人回来。
只是送她回来,但怎么——
纯情的林潇生,惊慌得不行,看着四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
套上被子,他掀开被子下床。
连鞋都没穿,直接从卧室跑出去。
公寓里空无一人,似乎就只剩下了他。
公寓很大,他横冲直撞。
跑到客厅,撞到沙发——
那一瞬间,昨夜的记忆稀碎袭来。
如洪水般袭来,断断续续。
他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