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57)
送完酒,云姒放了托盘,再次回来时,宴席上,霍远恭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不知去了何处。
位置空荡荡的,一侧还站在侍卫。
似乎是一个人走的,一个随从都没带。
她的目光落了个空。
站在不显眼处,环顾四周,微微皱眉。
四下人来人往,随处都是眼睛。
她收回视线,慢慢地,退到一棵树后。
很快。
无人察觉的大树下,一只小猫悄然地出现,爬上树梢,顺势上了墙头。
柔软的尾巴微微翘起,无声晃动着,步履又轻又稳。
踩在墙头上,猫着身子,又跳上了屋檐。
金光闪闪的屋檐,狮子头伫立在上。
它俯视而下,凭借着绝佳的视野角度,来回观望。
四只小爪子踩在琉璃瓦上,轻得宛若一片羽毛落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地面的宴席欢笑声四起,宫女们忙得步履匆匆。
没有人察觉到这只不起眼的小猫咪,也没有人察觉到,它在观望着一切。
来来回回。
找不到想要找的人,它又跳到了另一处屋檐上。
随后——
它看见了一个能引起它兴趣的人——
苏兰语。
小猫儿圆圆的瞳子微微眯起,两只毛绒绒的耳朵悄然竖了起来。
看见她之后,它无声无息地伏在屋檐上,猫着小身子,像是在蛰伏中的野兽幼崽。
观察着她的举动,不紧不慢。
阳光下,它那灰扑扑的毛色,隐隐约约,泛着浅紫色的光芒。
裹着它,让它匿着自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地上,只看见一个侍女小跑着而来,俯身到她耳边,窃窃低语了几句。
苏兰语点了头,又张望了一下四周。
脸上的神情很淡定,转身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是背离宴席的方向,似乎是要往偏僻的宫殿走。
小猫儿慢慢地甩动了一下尾巴,站起来,跟上。
穿过一道道宫门,走过一道道壁廊,她走得不快,显然并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
小路上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直至再没有一个人出现。
小猫儿跟着她,一路走到了一处紧闭的宫殿处。
很安静冷清的宫殿,没有一丝人气。
似乎是出嫁前的公主曾住过的地方,没了人,奢华的装潢却还在。
这里会有定期的宫人来打扫,所以灰尘不算多。
小猫儿亲眼看着,她进了宫殿,然后关上门。
似乎还落了锁。
“……”它歪了一下脑袋。
屋檐上看不到什么。
于是,它动作轻盈地落在窗檐边,微微翘着小尾巴,粉嫩湿润的小鼻子凑近嗅嗅。
下一秒——
它被猝不及防地提溜了起来。
一只强有力的大掌,托住它柔软的肚皮。
被捂住嘴,直接掳走。
沉重的阴影,一闪而过。
掳走了小猫,在窗檐上。
动静极小极小,小得近乎是灰尘落地的声音。
宫殿内,没有察觉的苏兰语,站在门后,轻靠着,微微仰头。
舒缓了一口气,似乎有些出神。
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疲惫。
【宿主,你在做什么?】
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响起,问。
伴(58)
【这次机会难得,宿主难道想要浪费么?】
苏兰语闭眼一笑,“谁说我要浪费?”
【那宿主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系统,你这次好像很心急。”
系统明显安静了一秒。
随后。
【这是最后一个任务了,难道宿主就不心急,希望能尽快回去么?】
“我当然想,只不过……”
苏兰语慢慢从襟怀里,掏出了那包药。
药下好了,在宴席上霍远恭的酒杯里。
入水即化,无色无味。
她手上还剩下好一些,无处可用,随手丢在地上。
“啪嗒”一声,药粉隐隐要散出。
系统:【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想试试,另一种方法。”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铺着整齐的床边,慢慢从怀中掏出了那朵花。
一直随身携带,盈盈泛着妖冶红光,始终娇艳柔软的纤纤血花。
是在地狱里生长出来的颜色,红得似血,一滴一滴,生于白骨,肆意盛放。
殿外的光影穿过窗纸,斜斜照入。
晕白的光色笼罩在朦胧的花瓣上,似血的红,宛若有魔力般,将光色吞噬。
像是饿坏了的恶魔。
系统的声音乍然而止。
下一秒。
饿极了的死人花,纤纤柔弱的花瓣化作了强大而又贪婪的红藤,密密麻麻,如密网般,钻进了苏兰语的大脑。
寂静冷清的宫殿内,妖光骤现。
苏兰语捏着花枝的手指倏然失力。
只见那灼色盛血的花,如同举着弯刀的恶魔般,生生地,剜着她的大脑。
剧烈的疼痛袭来,像是要把她的脑白全部挂出。
骨头碎了,和脑浆杂糅在一起。
不停地搅,不停地搅。
像是搅碎机一样。
苏兰语倒在床上,抱头,控制不出痛吟,“啊——”
宛若坠入地狱般的疼痛,让她的意识骤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生生从她的灵魂挖了出来。
强大而又怖然的血色妖灵,贪婪而又兴奋地将其吞噬。
浓浓散发着恶气的几团黑气,仓皇地逃窜着。
带着碾压性力量的血色妖灵,扩张成了一张大网。
收紧,收紧,骤时收紧。
床榻上的人已经没了意识,闭着眼睛,软软地躺着。
偌大的宫殿内,很快,妖光消散。
一切,恢复了平静。
一片冷清。
妖冶的地狱花,没了踪迹。
……
……
……
此时,苍穹之下。
妖界。
和傀儡断了联系时,几个操控着的妖族尚且还没反应过来。
窥探镜破碎,骤然在中央裂出了几条痕迹。
几个吃他人气运吃得满嘴流油的家伙,察觉到异常,暗道不好,正要挪动自己庞大的身躯。
不成想,窥探镜骤然爆裂。
身后,一道笑眯眯的声音传来。
“嗨~”
声音甜乎乎。
像是天使。
善良而又调皮的天使。
肥硕而又丑陋,宛若寄生虫般恶心的家伙们,身子顿时僵硬。
定定地,硬着脖子,慢慢地,齐齐回头。
只看见一个穿着红裙袄,白白净净,宛若福年娃娃般的小女孩,坐在黑黢黢的岩石上,笑眯眯。
伴(59)
只看见一个穿着红裙袄,白白净净,宛若福年娃娃般的小女孩,坐在黑黢黢的岩石上,笑眯眯。
单纯无害的模样。
脑袋上绑着两只圆圆的发髻,红绳绑着,澄澈的眼珠子红红,带着死人血般的眼睛。
眉心间的花钿灼艳似火,张扬的红,宛若盛放的彼岸花。
眉眼间,分外相似于当年那锤爆所有妖族的地狱妖灵。
令所有妖都闻风丧胆,闻之色变。
简直是那个人的一比一缩小版。
贪婪的妖族们,肥硕的身子发抖着,无比僵硬地,举起了手。
“……嗨……”
漂亮可爱的福年娃娃,脸上甜甜的笑容骤然一收。
面无表情。
“玩玩吧,我好无聊。”
瑟瑟发抖的妖族们:“……”
“不不不——不不不——你别过来——”
“别过来——啊——”
只感觉到地面猛然一震。
随后,惨叫声四起。
破碎的窥探镜没了灵力,在地面震着。
小碎片,落了满地。
伴随着惨叫声,细微颤动。
……
……
……
小世界。
皇宫。
被掳走的小猫,此刻正被托在阳光下,打量着。
毛绒绒的两只小耳朵垂下,贴着小脑袋。
四只小爪子腾空着,抓不到任何能用作支点的地方。
软乎乎的尾巴有些无措地摆着,不知道往哪里放。
圆溜溜湿漉漉的大眼睛又黑又亮,看着抓住它的人,喵了一声,试图挣脱。
但根本挣不脱。
抓住它的男人,皮糙肉厚的,被爪子抓一下也不躲。
寡情冷淡的眼静静望着它,盯着它的眼睛看。
像是能看穿它的伪装,知道它是谁。
盯得它心里直发虚,总觉得自己被看穿。
“……喵~”
它对他叫了一声,试图从他的手中挣脱下来。
男人却无视了它挣扎的动作,满是厚厚茧子的手,摸着它的眼角。
细细,带着轻柔。
“你的眼神,很像她。”
他说。
没有说是谁,却格外好猜。
它挣扎的动作一顿,心里顿时更虚了。
软软叫一声,避开他的视线。
一边强装镇定地掩饰,一边心惊于他强大到无比恐怖的观察力。
她知道他很厉害,总是能一眼看穿她的伪装。
但这次,她明明把什么都藏住了,他却竟然还是觉得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猫和她有相似之处。
明明,她藏得很好。
它避着他的视线,又不死心地挣扎几下。
男人静看了它很久。
就在它以为他要对它做什么时,他却慢慢地蹲下身子,把它轻轻地放回了地上。
什么都没做,只是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走吧,好好活着,别受伤。”
“……”灰扑扑的小猫一愣,抬起小脑袋,茫然看他。
他觉得它和她的眼神很像,却似乎并没有多想。
只是看了好久,就放了它。
有些温柔地抚摸着它的背,声音淡淡:“如果她愿意养你的话,我会再回来的。”
“到时候,你跟我走,我养着你,可好?”
“……”它怔怔看着他。
上翘的尾巴尖微微垂下,圆圆的猫瞳映着他,满满当当。
情绪无声复杂。
伴(60)
很难想象……
铁血般的大将军,竟然难得将一丝丝的柔情分到了一只陌生的小猫身上。
若是在往常,她在时,他不会将注意力放在周围身上半分。
也不会注意,有只小猫在屋檐上跑来跑去。
但现在她不在……
也许,是因为心里一直在挂记着她,所以才会被一只神似她的小猫吸引了注意。
莫名地,有种被当做是替身的感觉。
它心里有些发酸,又有些软涩。
就像是心脏被击中,塌陷了大半。
被泡陷在糖水中,又涨又满。
甜滋滋,还有些想哭。
“喵……”
看着不太容易亲近人的小灰猫,破天荒地,凑近他,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
软绵绵,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他。
他垂眸注视着,半响。
正要去捏捏它的耳朵,不想,它转身就跑了。
三两步,就直接跳上了墙头,消失在远处。
皇宫的盛宴开始了,擂鼓齐鸣,焰火升空。
远处的参拜声传来,更是衬得此处寂静冷清异常。
无人的小路,形单影只的男人。
他伸出的手落了个空。
虚无的空气,仿佛还残留着方才小猫身上软软的触感。
他的动作定了许久,随后,慢慢收回。
站起身子,看向小猫跑走的方向。
眸色漆漆,平静一片。
……
……
……
夜幕降临,宴会正是到了最热闹,最精彩的时候。
再次回到席位上时,案台上,已经摆好了美酒和佳肴。
满满当当,侍卫依旧在一旁等候。
霍远恭入座,侍卫随即上前,弯下腰,对他低语。
“大人,方才陛下问了您在何处。”
重要参见时他不在,自然是要被问的。
霍远恭微微颔首,面色如常,“知道了。”
侍卫这才退下,重新站在一旁。
宴席台上歌舞升平,丝竹缭绕。
远处主位龙椅上,尚在壮年的皇帝陛下,望了过来。
举着酒杯,示意。
霍远恭随即站了起来,举杯回礼。
性子虽冷,但该有的礼数不会少半分。
两人隔空碰杯,随后,皇帝一饮而尽。
霍远恭俯首喝了酒,这才缓缓坐下。
纯银制的酒杯放在案台上,他眸色平淡,视线落在了那精致的酒壶上。
在角落处,光线有些昏暗的地方,继续倒酒,一饮而尽。
任凭台上的歌舞有多么精妙绝伦,舞女有多么貌美,也没有看一眼。
只静静喝着酒,背影冷淡寡情。
不知过了多久。
酒壶空了。
送酒的宫女也来了。
步履轻轻,像是百灵鸟般,停在他的身侧。
新的酒壶送到他面前。
动作间,熟悉的香气弥漫。
她的手腕瞬间就被抓住,牢牢地,稳稳的。
掌心,烫得有些过分。
就像是燃着的烙铁般,比平日里还要烫个几分。
骤然一碰,几乎能让她的肌肤给烫熟。
“姒姒。”
他认出她了。
仅凭着一丝丝的气味。
丝竹管弦声之下,他的声音有些莫名的磁沙。
像是置身于酷热的沙漠之中,处于在生死一线,快要被渴死的人。
很哑,哑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伴(61)
微低着头的宫女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
“大人,您认错人了。”
尖尖细细的声音,夹着她原本娇甜的嗓子。
手腕扭动了一下,试图挣扎。
结果,她的下颌被倏然抬了起来。
这次她没有掩饰。
没了法术的遮掩,原本清丽动人的漂亮脸蛋暴露在了光线下。
灼艳的桃花眼,眼梢的一点红痣,摄魂媚骨,夺人眼球。
象牙白般的肌肤,又软又滑。
着(zhuo)着(zhe)宫裙,是他为她准备的那身。
浅蓝色,如天空般纯净无暇的蓝。
直直地望着他,眼睛如同那只小猫般,又黑又亮,带着隐隐的笑意。
她来了。
最终还是来了。
霍远恭一下就把她拉进了怀里。
满怀柔软的凉意。
许是天气太热了,又许是他身上的衣服穿太多了。
美人冰肌玉骨,于他而言,正正好。
他紧紧地抱着她,抱她入怀,呼吸滚烫,在她的脸颊上。
不断地抚摸着她的背,隔着薄薄的裙,都能感受到他高得异于常人的体温。
很热很热,热得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巨大火山。
“骗人,姒姒。”
平日里严正守礼,不言苟笑的男人,此刻几乎都要失了理智。
恨不得要将怀中的人儿给揉进骨子里,整个吞掉。
宴席台上的歌舞风清雅乐,人人都在欣赏。
只有木头一样的他,眼里只有怀中的美人。
微微颤抖着,吻上她的唇。
汲取她身上的凉意。
太热了。
不知为何,越来越热。
热得仿佛浑身都着火了,连嗓子也烧得不成样子,说不出什么话来。
紧紧抱着她,想要用她身上的清凉降温。
却不想,他这样的举动就是在饮鸩止渴。
越抱紧,越是亲吻,越是感觉到不满足,越是想要更多。
想要更多的亲近,更多的凉意。
“姒姒……”
坐在他腿上的人儿,很快意识到了不对。
“阿远?”
她身上自带的香浓郁,对于一个正常成年男人而言,本就具有极大的诱惑力和迷失性。
宛若烈性春药般,容易引起强烈的欲望。
不论是谁。
这对于平常时的他而言,尚且能克制着,保持理智。
但现在……
云姒察觉到不对,转头看向那落在案台上空了的酒壶。
拿起来打开一闻——
她眉心一突,牙根咬紧。
“靠——”
那个女人还真下药了!
她——
“姒姒……”
察觉到她的分心,他将她手中的酒壶丢掉。
俯首埋在她脖颈间,不断蹭着。
喘息着,越呼吸气息越沉,就像是即将被唤醒的野兽般。
眼睛隐隐发红,血丝冒起。
忍耐和失控来回中,濒临一线。
“……阿远……”
她看了看四周,咬唇,“不行,现在不行,你忍一忍……”
还没说完,只见他忽然抱起了她,起身离席。
在角落里,暂时没有引起旁人的察觉。
“你做什么——等——等一下——”
她明显有些慌了,又怕引起旁人注意,声音小小颤颤。
“我们去看大夫好不好?或……或者,我有法子帮你,你冷静一点,别——”
伴(62)
根本冷静不了。
她的出现,让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理智已经失控,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先体内异常的燥热,在她出现后,就像是被浇了上千桶油。
一丁点火星,就能燃爆。
他带着她走,没了规矩,也失了全然的礼数。
原先的计划,想要的赐婚,此刻全然没了。
他一路的忍耐,就像是火山爆发前的前夜。
回得越是快,就越让她心慌。
心跳加快,双腿生理性地发软。
……
……
……
回到将军府,管家在门前等着。
见到自家将军提前带着夫人回来,管家虽心中有异,却也没多问。
两人进门,管家忙跟上。
“夫人,这是一位姑娘给您的信,说是要您一定要看,上面有想对您说的话。”
云姒一边被带着走,一边接过信。
“哪位姑娘?”
“小的也不知,那位姑娘只说您看了就知道了。”
“……”信件还来不及打开。
云姒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没了理智的某人抱了起来。
进屋,关门。
刚刚换上的宫裙,在她的身上,还没穿多久。
她被放在了床上,在夜色之中。
随后,他压了上来。
“唔——”
没被拆封的信件,掉落在了地上,再无人问津。
床帘垂下,细微轻颤。
……
……
……
事后。
当云姒想起那封信,终于有空拆来看时,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信封被丢弃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无人捡起。
时间长了,落了灰。
还是她捡东西时才注意到的,她看着,终于想起来了这件事。
双指捻起来,抖了抖信封上的灰。
微微翘着指头,拆开。
里面有一张纸。
她捻起纸张,在光线下扫了一眼。
是祝她新婚快乐的贺词,很简单的几句,字迹有些潦草。
似乎是匆匆写的。
最下面的落款名是……
苏兰语。
她挑了一下眉,有些意外。
纸张背面还写着字,她翻过来看,上面写着……
不用谢,祝你们早日生米煮成熟饭~
下面还配着一个笑脸。
似乎是在暗示着那一次的下药。
她助推一把,让他们的进展飞速。
像是装上了火箭般。
想停都停不下来。
确实是做了好事。
但那只是对某个觊觎她的男人而言。
“……”
已为人妻的云姒面无表情地将纸塞回信封里,然后,丢到火炉中。
大火将信件吞噬,很快,就化作了灰烬。
窗外,此时正大雪隆冬。
大片大片的雪挤满了院子,也压满了树梢,沉甸甸,压得树干直不起身。
从炎夏至寒冬,时间飞快宛若一瞬间。
眨眼间,云姒盘上了人妻的发髻。
雪亮剔透的白玉簪子盘在发间,流苏垂下,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清铃铃铃响,她穿着浅黄色的绒袄,像是山野间绝色的野狐狸,火炉里的火熊熊,映着她凝白的容颜,清冷灼灼,独独惊华。
望着炉子中的信件燃烧殆尽,静坐一会儿。
随后,白软软的福年娃娃出现了。
趁着霍远恭不在,一蹦一跳地走进来,笑容又乖又甜。
伴(63)
身上的红裙肆意而又张扬。
“姒姒。”
云姒的视线落在炉子上,淡定。
“终于玩回来了?”
福年娃娃是从她身上摘下来的小分身,虽然离开了一会儿,但还是要回来的。
她亲昵地抱住云姒的手臂,蹭蹭。
“他们很好玩嘛,我就多玩了一会会儿。”
在外面又蛮横又恶劣,但在她面前,还是很乖的。
云姒安静看她,“可把那异世魂带回去了?”
神似她的福年娃娃挺起胸脯,骄傲点头,“当然,她哪来的就回哪去。”
“她的原生体可还活着?”
娃娃点头,“嗯!”
“……”那就没问题了。
魂魄归体,那个女人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云姒拍拍娃娃的脑袋,表示赞扬。
顽皮的福年娃娃,抱着她,很快,小身子就消失不见,变成了一束妖光,钻进了她的身体里。
她慢慢倒了茶,润口。
……
……
……
下着大雪。
霍远恭迟迟而归。
一身寒霜露重,披着大氅,风尘仆仆归来。
胡茬上染着霜,冰冷刺骨。
归来之后,他解了衣氅,先去抱了自己软绵绵的小夫人。
被风吹得冰冷的脸庞埋进夫人的衣袄中,蹭着夫人身上的温香。
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失落。
像是个得不到糖吃的小孩儿。
“今天又没见到那只小猫。”
很难想象,铁血无情的大将军,竟然会总是惦记着一只不起眼的小猫。
会想养它,把它带回家。
漂亮动人的将军夫人,沉默了一下。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从某一次,他在床上问过她想不想养猫,在她迷迷糊糊地回答可以了之后,他就天天惦记着那只皇宫里的猫,经常去蹲守。
似乎真的很喜欢它。
总是念念不忘。
明明,那只猫长得一点都不起眼,普普通通。
明明,应该不会那么讨人喜欢。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无奈,“有这么喜欢它?”
喜欢到,今夜下着大雪,还一直去蹲守?
若是这般,她都要有些吃醋了。
在平日里,他从来不会有这般喜欢的东西。
除了她,旁的他很少会在意。
将军大人抱着她,亲了亲她红润温暖的脸颊。
眸色黑漆柔情,凝着她,主动凑近。
抵着她的额头,贴着鼻尖。
“嗯,喜欢,很喜欢。”
是盯着她说的,深深。
也不知道是在对她说喜欢,还是回答她的问题,说喜欢猫。
“……”她鼓了鼓腮帮子,嘴巴撅了起来,像是有些不高兴了。
“那我呢?你不喜欢我么?”
虽然她是她,猫也是她。
但她就是莫名有些不高兴,有些吃味。
心眼子愈发小了。
都是被他惯的。
霍远恭漆漆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笑意,抱起她,把她抱到桌子上,温声。
“喜欢,你是我的夫人,怎么会不喜欢?没有人会比我更喜欢你了。”
“……那,你是更喜欢猫,还是更喜欢我?”
她有些别扭问。
这个问题其实问得有些无理取闹。
明明,她是她,猫也是她。
都是她,哪有更喜欢之说?
伴(64)
都是她,哪有更喜欢之说?
但她就是问了,还非要一个答案。
一个必须要让她满意的答案。
霍远恭又亲了她一口,没有说话。
似乎是在思考该选哪一个。
“我当然……”
“更喜欢……”
“……”她直勾勾盯着他,一副你敢说猫我就生气的表情。
可爱得不行。
霍远恭噗呲一笑,抱住了她,抱紧。
“傻瓜。”
“当然是你。”
怎么样都是你。
只要是你,就喜欢。
他笑着,肩膀细微抖动。
笑得有些不能自已。
她拍了一下他,恼羞成怒,“不许笑!”
“有什么好笑的?态度不端正!重新回答!”
凶巴巴,像是炸了毛的小猫。
他眉眼笑意浓浓,“好好,喜欢你。”
“最喜欢你了,谁也比不上你,你就在我的心尖尖上。”
好听的话越来越信手拈来了。
哄她的手法也越来越熟练。
“……”她微红着脸,拍他。
“不正经,坏男人!”
坏男人笑着亲她,然后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身后变出一包热乎乎的东西。
用油纸包着,还很暖,隐隐冒着热气。
“不生气了,给你吃糯米煎。”
他递到她手中,献宝似的给她。
这么晚回来似乎不是因为在蹲守猫,而是跑去买点心去了。
知道她爱吃,所以还会专门绕路去买。
格外会花心思讨她欢心。
她定了一下,崛起的嘴稍稍下来了。
勉强哼一声,一副还有些别扭的模样。
“就知道你更喜欢我。”
“以后,不许提那只猫了,你只能喜欢我!”
超级无敌霸道,还有些不讲理。
霍远恭低头望她,笑意极深,“好,都听你的。”
倒也愿意纵着她。
云姒这才满意,打开包着的油纸,开始吃。
不时还分几口给他。
看着自家香香软软又分外娇气的小夫人,霍远恭绕到她身后,抱住她。
脑袋抵在她的肩膀上,垂着眸,静静地看着她。
唇角的弧度就没消失过。
不紧不慢地,像是守在美人身旁的野兽。
心情好时,身上怖人的气势都收敛了不少。
利爪收回,流露出温情驯从的一面。
气氛格外地好。
他抱着她,静静。
“夫人。”
“嗯?”
“你相信世界上有妖怪吗?”
正吃着点心的夫人动作猛然一滞。
霎时抬眸。
霍远恭凝着她的反应,而后,视线落在了窗外。
窗外大雪纷扬,他扬着唇,慢悠悠,“我相信会有。”
“……”她转头看他,“你相信?”
“嗯。”
“为什么?”
“因为……”
“因为?”她看着他,眨也不眨。
“因为……”他拖长了语气,很慢很慢,“因为……得要相信,她才会出现。”
才会愿意陪在他身边。
“不是么?”
他抬起手,轻轻地擦去她嘴角旁边的碎末。
很温柔,又带着几分深长的意味。
话留了余地,没有透露太多。
她微微怔住。
似懂非懂,“这样啊……”
“傻夫人。”
他又笑了,亲亲她。
“真可爱。”
“……”她绷了绷嘴角,不说话了。
继续低头吃东西,双腿微微摇晃了起来。
高兴,又别扭。
伴(彩蛋一)
关于山上竹林里的那场谈话。
……
……
……
霍远恭提着酒,独自一人上了山,扫墓。
霍玉川的墓在土地庙后,孤零零的,异常冷清。
他孤身一人上山,简单清理了一下墓前长着的杂草。
山上无人,唯独他一人。
他坐在墓前,饮着酒,和面前了无生气的墓说了很多。
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在京都发生的事,在边境战场上发生的事。
还有……
说了他名义上的嫂子,独自一人生活在此的小寡妇的事。
霍远恭很少这般提及一个女人。
静静地,淡淡地,将酒倒在墓前,面上情绪不显。
像是在谈论一个最为普通的陌生人。
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变化。
像是无感。
对那漂亮明媚的小寡妇无感。
“都说你娶了妻。”
“我方才见了,觉着……”
快要见底的酒壶轻轻放在地上,他垂着眸,视线落在满地的落叶上。
声音停顿了些许,不疾不徐。
“不合适。”
“她和你,不合适。”
竹林里寂静空旷,荒芜一人。
有风吹来,吹得竹上的叶片簌簌作响。
细长的竹叶随风轻飘飘地落下,落在地上,翠绿与枯黄半青不接地。
像是墓里死去的人对他的回应。
无声的回应。
不知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冷情冷心的霍家二公子,又举起酒壶,喝了一口。
酒水清冽,如他的眼底一般冰凉。
带着无比清醒的理智和冷静,淡淡。
“所以,我该怎么做呢?”
像是在问墓里的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无人会应答他,除了他自己。
问题轻飘飘地落下,随着风,一起在落叶地上打旋。
许久许久,他的话,也停在这里许久许久。
没有再说什么,兄弟间的叙旧,仿佛也停滞在了这里。
再也没有推进。
……
……
……
不知过了多久。
酒壶空了,一滴酒都没剩下。
竹上落下的竹叶簌簌盖住了那孤零零的墓,也盖住了那墓前浸满酒的土壤。
酷热的日头渐渐落下了,落在山的那一边,慢慢地,一点一点,藏匿自己的身影。
闷热的阳光在竹林间,逐渐收敛。
一直到夜幕彻底降临的那一刻,山间,始终没来一人。
只有归巢的鸟儿在叫声,清脆悦耳,在深深的山林间,自由自在。
要下山时,霍远恭提着空了的酒壶,慢慢地,离开。
走了几步,在浓浓的暮色下。
竹林上方的月色被挡在云层中,光影消失。
他的身影也隐匿在暗处,静静地,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离开前,他停下,微微侧身,似乎在注视着那独自留在此的坟墓。
良久。
问题得不到答案,似乎,他也不需要其他的答案。
转身要离开时。
忽地,寂静的竹林里起了些许的动静。
窸窸窣窣声,似乎是有什么在动。
霍远恭掀眸,看了过去。
随后,和一只夜间出来寻食的兔子对视上。
兔子的身体一僵。
霍远恭静静看着,眸子微微眯起。
像是在黑暗中蛰伏着的猎兽。
不动则已,一动……
刚从云姒手中逃走的兔子:“……”
艹!
伴(彩蛋二)
和霍远恭成婚后,时隔一年,云姒再次回到了后丘,回到了那片安宁简朴的村庄。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要回来扫扫墓,再见一次霍玉川。
以新的身份,再见。
霍远恭带着她上了山,备了酒,还备了好菜。
他是个守礼守规矩的人。
除了不顾她嫂子的身份,娶了她之外,旁的,他总是循规蹈矩,从不僭越。
是位君子,在某种程度上来说。
云姒看着他,摆好酒菜,清理好坟墓周围长着的杂草。
亲力亲为,她试图插手,他却说不用。
像是来负荆请罪的。
点了香,倒了酒,他跪下,磕了头。
云姒站在旁边,张了张口,“阿远……”
她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也跟着跪下。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想去扶他,膝盖下意识地弯曲。
“不用。”
他按住了她,看向她的眼神,温柔了些。
“你不用,乖乖站着。”
在他心里,她和他成婚,是他对不起死去的兄长,不是她。
她没有错,一切都是他在强迫。
是他的错,不怪她。
“……”她抿了抿唇,低头看他。
身体如山一般高大的男人,本该是刚正不阿,清正廉洁的好官,泠泠君子。
但现下做了夺兄妻这般见不得人的事,他心中有愧,这才来请罪。
虽然只是请罪,却不会改。
兄妻为他妻,已成定局,他不会放手。
云姒看着他磕头,敬酒。
牵住她的手,在墓前,他平静声:“哥,我们在一起了。”
斯人已去,是不会有回应的。
夺了兄妻的男人,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说:“有生之年,我会好好照顾她,我保证。”
“待百年之后……”
“我会自行去向哥请罪。”
“即便是受尽荆打,油锅烹煮,也绝无二话,我甘愿受之。”
“阿远……”她微微湿着眸子,定定看他。
负荆请罪的男人,站起来,转身抱住她。
是个守规矩记礼数的人,但在她面前,全然都忘了。
他抱着她,轻轻拍背。
“以后你是我的了,只许喊我一人为夫君,知不知道?”
“……”
她不说话,巴巴地看着他。
她的婚后生活过得极好,他总是很护着她,待她宛若待眼珠子一样。
导致她格外依赖他,在他面前,完全就是小孩子心性。
霍远恭摸了摸她腻白的脸蛋,转身,看向那座安静的坟墓。
好酒好菜,香火供着,是他的歉礼。
郑重,带着诚意。
云姒也看向了那孤零零的墓,赖乎乎地抱住自家男人,埋头。
不管,身份什么的才不作数,她就是要嫁给他。
“以后不嫁了,再也不嫁了。”
以后如果不是他,她打死都不嫁了。
她闷闷说。
霍远恭顿了一下,勾起唇角,“嗯,只能嫁给我。”
她蹭蹭他,紧紧抱着。
两个人在竹林里相拥,静静,久久。
冷清的坟墓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做着旁观者。
有和煦的风徐徐吹来,像是逝去的人,送上的祝福。
浅笑,无声祝福。
……
……
……
竹林彩蛋完。
伴(彩蛋三)
关于时空穿越者——苏兰语。
……
……
……
苏兰语这一生,最恨背叛。
尤其是,男人的背叛。
于她而言,是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因为,她就是因为男人的背叛而死的。
和众多狗血剧情中的女主角一样,她被心爱的未婚夫所背叛,被未婚夫和小三联合起来,在她背后狠狠捅了一刀。
她应得的遗产全部被夺走,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公司也被写入了那个小三的名下。
在她因人为设计好的车祸去世后,她的灵魂,眼睁睁地看着她那所谓的未婚夫和小三登堂入室,抢走她的一切,住她的房,花她的钱。
几乎把她给气疯。
眼睁睁地瞧着恶人得好报,好人死得早,她拼命地呐喊,却怎么都无法改变。
因为,她被杀了。
魂魄无法回到肉体。
无论她怎么尝试,都回不去。
就在她快要绝望之时,一个自称是系统的人找到了她。
说,只要她能为他们工作,完成一定的任务,她就能重新获得一条命,重返她所在的世界,重头再来。
说得很好听。
但苏兰语并不相信。
没有能相信的理由,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找上她。
明明,她就是一个普通人类。
一无所有,毫不起眼。
但……
系统多次向她做了保证,还给了她做简单的新手任务,让她尝试。
她穿越了世界,体验到了不一样的人生。
全新的体验,渐渐地,让她开始半信半疑。
一个接着一个任务下来,她虽然心中有疑惑,但还是半推半就地去做了。
毕竟,这是丢在她面前唯一的一根稻草。
即便是她想拒绝,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只能暂且先做着,走一步看一步。
……
……
……
系统给的任务刚开始很简单。
后来,逐渐难度升级。
偶尔也会有轻松的,但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棘手。
要让冷酷的敌国皇子爱上她,要让有着杀父之仇的狐妖爱上她,要让断情绝爱的和尚爱上她……等等。
总之,她要夺走每一个世界里气运之子身上的气运,获得他们身上蕴含的灵力。
一点一点收集起来,为系统所用。
这是她的任务,看似简单,有时候却格外地难。
苏兰语有时也会觉得累,有时也会觉得身心俱疲。
甚至有时变得麻木了,麻木地玩弄着任务对象,心中没有一丝异动。
有时实在觉得支撑不住了,只要想到任务完成就能回去,她就会咬咬牙,继续坚持。
一路过关斩将,完成一次又一次的任务,获得一份又一份的气运。
……
……
……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最后一场任务。
最后一场任务,和那个叫霍远恭的男人睡一觉。
看着是很简单的任务,苏兰语本想着速战速决。
却不想,那个男人,身旁竟然会多了一个女人。
第一次见面,那个女人似乎就看穿了她。
眼神中,带着看穿她灵魂深处的锐利。
她本是该不在意的,只要专注于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
但那天晚上……
伴(彩蛋四)
那个女人的登门拜访,让她开始动摇了。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那个女人说,她是他的妻。
直觉告诉她,那个女人没有撒谎。
他们之间太亲密了,旁若无人,霍远恭的眼神从未离开过她。
带着羡煞旁人的温柔,的确是妻没错。
唯一心爱的妻,眼里绝容不得旁人。
于是,在那一刻,苏兰语心里浮起了要停手的念头。
因为……
既是妻,她若是插手,若是真完成了任务,她就变成了小三。
小三,是她这一生最厌恶的词。
和那个背叛者一样厌恶,甚至憎恨。
她是个穿越者没错,主要目标就是完成任务,回去。
但她不想毁了人家的姻缘。
她绝不可能做第三者,哪怕只是在异世,无人会知晓,她也不会做她最厌恶的那种人,断了人家的夫妻关系。
更何况……
那个男人,直觉告诉她,不要试图去贴近。
否则……
……
……
……
在那个女人离开后,苏兰语独自一人冷静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停手。
为了自己所剩无几的,仅存的最后一点点底线,她宁愿去相信那个女人所说的话,尝试去赌一把。
左右不过是死而已,她早已死过一回,无所谓了。
想清楚后,她表面上不动声色,一直在计划。
实际上,她做足了再死一次的准备。
甚至连死之前,都要挑一个好一点的地方。
干净点的,不再那么简陋。
为了积德,她还帮忙助推了那个女人一把。
下了药,让他们两个进展更快。
这样,她心里会更坦然,更能挺直腰板。
……
……
……
剧烈的疼痛传来时,那一刻,苏兰语知道自己的结局就要来了。
她闭上眼睛,倒在床上。
带着赴死的决绝。
她以为她会死,会魂飞烟灭,再也回不到自己的世界去。
却不想,让她再次醒来时,周围,会是无比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洁白的病房,冰冷的药水,窗外照进来的温暖的阳光。
她愣愣地呆滞了好几秒,猛地起身。
她回来了!
她,活过来了!
这样的念头袭来,带着铺天盖地的欣喜和不可置信。
她看着自己插着针管的手,看着自己完好如初的双腿,几乎在一瞬间,眼泪夺眶。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哦。”
旁边,一个穿着红衣红袄,脑袋上扎着两只团子的女娃娃,坐在椅子上,摇晃着双腿,笑眯眯地看着她。
突然响起的声音,又甜又清脆。
像是甜滋滋的枣梨般,如天使降临。
苏兰语猛地看她,眼里含着泪,“你——”
“你是——”
可可爱爱的娃娃伸出小手指,手指粉嫩,稚嫩强调,“最后一次,一定要好好珍惜哦。”
说罢,她的身影消散。
化作了星星点点,空气中,花香浅淡,渐渐散去。
“以后也要继续做好人哦~我走啦~”
娃娃再也不见,虚空的空气中,只回响着她灵动鲜活的稚嫩嗓音。
分外活泼调皮。
苏兰语坐在病床上,眼泪终于落下。
“谢谢,谢谢……谢谢你——”
“谢谢——”
她回来了!
她真的回来了!
……
……
……
彩蛋完。
山贼(1)
“嘶——”
云姒是在一阵剧痛中醒来。
剧烈的疼痛,像是有人用钝器狠狠地砸进她的脑骨里一样,有种她的骨头都要被敲碎了的感觉。
她在意识渐渐恢复间,抬手,想抱住自己头疼欲裂的脑袋。
不想,她此刻似乎是被什么给绑住了,身上被束缚着,抬不起手。
只能任凭脑袋疼痛感不断袭来,压着她的意识,沉沉浮浮。
她低着头,慢慢地,睁开朦胧的眼睛。
脑袋很沉,就像是有千斤顶压着一样。
又疼又晕,还很恶心,想吐,似乎是脑震荡了。
还是比较严重的那一级。
她低着头,慢慢摆了一下脑袋。
更晕了,也更想吐。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有可怜的抽泣声传来。
她没有力气关注周围,只重新闭上眼睛,运转妖力,修复身体。
让自己的身体快速恢复。
过了好一会儿。
她惨白的脸蛋,渐渐有了几分血色。
勉强能看了,不再像是个没了声息的死人。
周围的哭泣声不断,她慢慢地,颤动着睫,重新睁开眼睛。
抬起头,周围漆黑的环境映入眼帘。
凭借着良好的夜视能力,她缓了缓,安静看向四周。
脏兮兮的地方,满地都是稻草。
似乎是个杂物房,但里面又什么都没有,只堆放着几摞干巴巴的稻草。
屋里有柱子,好几条大柱子立着,撑着房檐。
她此刻,就是被绑在一根柱子下,粗砾的麻绳毫不留情地捆绑着她,双脚也绑住。
绑得太紧,此刻血液流畅不通,磨得又麻又疼,难受得紧。
她是这样,其他的姑娘们也是这样。
除了她,还有四五个姑娘也被绑在柱子上,低声哭着。
哭声不停。
身上的绳子紧紧捆绑着,有一个的脸上还留着巴掌印。
红红的,脸都被打肿了。
云姒安静看着她们,又看向外面。
紧闭的屋子外,有热闹的庆祝声传来。
透过门缝,能看到外面熊熊燃着的火光。
叫好声,饮酒声,还有赤臂搏斗声。
粗矿而又大胆奔放。
似乎是山贼。
一帮目无王法,独霸一方的山贼。
云姒重新闭上眼睛,整理记忆。
一边整理,一边收回腿,解绳。
有手腕般粗细的麻绳,在她的手中,一扯,直接断了。
她利落地解开,将绳子丢到一边。
身上的衣裙脏兮兮的,她也无暇顾及,继续解身后的绳子。
正解着,“砰——”
只听猛然地一声,紧闭的门被踹开了。
一个醉醺醺的大汉站在了门口,酒气熏天。
“姑娘……漂亮的姑娘……”
醉得都快站不起来了,还一直念叨着找姑娘。
身形踉跄地走进来,左右摇晃。
屋子内,那几个被绑住的姑娘,哭声瞬间就停了。
一个个,都颤抖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不敢和那个男人对视,都低着头,身体抖如筛子。
“姑娘……姑娘在哪里!?!”
屋里很黑,没有点灯,醉汉直接扑了一个空,摔倒在了地上。
门外,很快就有人来了。
来了不少人,举着火把。
山贼(2)
“哈哈哈,老十七这是等都等不及了,酒都还没喝完呢,就急着找媳妇儿了。”
“那是,那点破酒哪有水灵灵的媳妇儿香?”
“大哥,我也等不及了,让我玩玩吧,我真的好久没碰女人了,想得不行。”
“瞧你那点出息儿!不就是女人,今晚任你玩!”
“真的!?谢谢大哥!!!!那我要——”
“等等,今天刚抓的那个不行,那个得归我。”
“啊……那也行!等大哥你玩腻了再给我!我要!”
“切,那就等老子玩腻了再说。”
“来啊,去把她们都拉出来!今天那个给老子小心点,别碰坏了她的脸。”
这么漂亮,可不能伤着。
山贼头头一发话,剩余的山贼齐齐是了一声,立刻兴奋地冲了进去。
举着火把,亮起屋里的灯。
里面的姑娘就六个,屋外的山贼少说也有十来个。
个个都是久没有尝过女人滋味的,都饿得不行。
里面的姑娘拉出一个就被带走一个,带着惶恐的哭声。
云姒是最后一个被带出来的,
许是因为她是被山贼头头看上的,那些个山贼都不敢动她,只是抓过她的胳膊,拖着她往外走。
走到外面,火光太过耀眼,刺得她的眼睛有些发疼。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一瘸一拐地,不动声色。
山贼们把她带到头头面前,然后便松开了她。
山贼头头是个满脸胡茬,神似门上鬼煞般的家伙。
梨形身材,牛高马大,脑袋上的杂毛绑在一起,胡茬密得宛若密林。
许是因为常年出去打家劫舍,他的皮肤黢黑,像是块炭一样。
背着手站着,一副领袖的姿态。
“小姑娘。”
他似乎是想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却不想,肌肉相互挤得有些许滑稽。
原本是想让她放下戒心,乖乖顺从,但现下……
只看见面前那脏兮兮,脸蛋却依然白皙漂亮的美人姑娘,一脚就踩在了他的脚背上。
像是陨石砸落地面般,似乎还听到了骨头碎裂,咔呲的声音。
下一秒,她扭头就像是滑溜的泥鳅般,从无人防守的死角处跑了。
明目张胆,当着众多山贼的面。
“啊——”
一瞬间,一道惨叫声响彻天际,震得夜里休息的鸟都扇动起翅膀,飞了起来。
地面都要为之抖上三抖,是山贼头头脚掌几乎要被踩碎的痛叫声。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得山贼们都傻眼了。
在原地愣了几秒,直到他们的头头捂着脚大嚷,“还愣着干什么!???一帮蠢货!还不快去追!???!”
“给老子活捉她!必须捉回来!!!!”
“还有!不许弄伤她的脸!!!”
山贼们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
“小臭娘们儿,快追!”
“她往哪跑了?!”
“往后院跑了!快叫老五去堵住!”
这下子,山贼窝里被一个女人给闹得鸡飞蛋打,鸡飞狗跳。
丝毫不得安生。
动作灵巧利落的落难美人,在逃跑这一方面几乎是无人能及。
山贼(3)
滑溜得像是条泥鳅,一大帮身强体壮的男人追着,围追堵截,却怎么抓都抓不住。
闹得哪哪都不安生。
小孩儿睡了,又被闹醒。
妇人们正沐着浴,结果被一个女人破门而入,随后跟着的是一大帮的男人。
“啊——”
“啊——”
“你们干什么——”
妇人们赶忙拿衣服捂住自己,惊慌失措。
尖叫声此起彼伏。
孩童哭声,女人叫骂声,狗叫声,鸡咯咯咯声。
全都是被一个看似柔弱的姑娘给闹的。
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跑。
一直到最后,一大帮男人累到不行。
前面的云姒也喘着气,弯着腰,累到跑不动。
“靠——”
“这他妈出口在哪?”
她左右看着,怎么都找不到出口。
小小的一个山贼窝,竟然搞得像是八卦阵一样。
她完全摸不到出口的方向,只能像是苍蝇一样来回转悠。
她喘着气,回头。
回头一看,一大帮汉子跑得都出汗了。
一个个气喘吁吁,累得直不起腰。
“臭……臭娘们儿……有种你别跑……”
“他娘的……这小丫头片子腿脚怎么这么利索……”
跑得都开始肚子痛了。
汉子们跑虚着腿,吃力往前。
前有拦截,后有围堵,旁边还有两个一直在盯着她。
试图扑过来。
云姒环顾了一圈,警惕地看着。
当那两个男人左右一起扑过来时,她直接一个回旋踢,干净利落。
只见踢上去的那一刹那,左边的那个男人,被踹飞了下巴,几颗牙崩出。
发黄的牙齿,在半空中,在众人呆滞震惊的目光下,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
男人身形一歪,倒在右边扑过来的男人身上。
两个牛高马大的强壮男人,就这样,像是轻飘飘的破布般,径直起飞。
“砰——”
重重地,叠罗汉似地,摔在了一旁的土墙上。
土墙坍塌,被余劲崩倒。
一时间,尘土飞扬,沙砾漫天。
两个男人倒在坍塌的土墙上,不省人事。
崩掉的牙齿,掉落在地上,弹跳几下,然后,静止。
整个过程,发生不到三秒钟的时间。
三秒钟,看似柔弱可欺的女人,就解决了两个壮汉。
不费吹灰之力。
那两个扑上来的男人,甚至没能摸到她的裙摆半分。
场面一度死寂。
静得只能听见沙砾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静悄悄,安静如斯。
全场的男人们,都停住了。
个个呆若木鸡。
面面相觑,又看向那被踹飞到不省人事的两人。
俨然被镇住了,被她那强悍的武力。
太可怕了。
这个女人。
她是魔鬼么?
他们一个人都没有动,难得露出了几分惧意。
震撼着,连自己的任务都忘了。
站在正中央的云姒倒是没有要出风头耍威风的意思,踹飞了那两个,扭头就跑。
这次没有人第一时间追上来,这给了她空暇的机会。
随便选了条小路,往高处跑。
一直跑一直跑。
身后的那些男人反应过来,举着火把追上。
“别跑!”
“站住!”
“去拿武器来!”
“拿迷药!迷药!晕倒牛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