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谋（31）
沉重的呼吸声响起，在那一瞬间寂静的四周。
原本还在起哄的混子们，忽然地，就像是集体失了声一样。
静悄悄，只能听见那冷酷的风声。
过分清晰。
像是宣誓主权般，头戴鸭舌帽的男人视线冰冷地扫向四周。
那些处在黑暗中，或者正在蠢蠢欲动，准备扑食的下水沟老鼠们，停留了几秒。
随后，沉默地，退了下去。
如潮水般散开，重新回到角落里。
回到恶臭的角落，等待下次出来的机会。
很快地，那般宽的路，没什么人了。
变得空荡荡的一片，像是被荒废的路段，一点人气都没有。
楼上看热闹的也回去了，阳台上空无一人。
就只剩下了灯光——昏暗而又清晰的灯光。
地上，傅丽静手指微抖，仰头，看着拥抱的他们。
是黎安单方面的拥抱。
什么都没说。
他怀中的人儿动了一下，想要脱离出来，却被他一用力，抱得更紧。
呼吸的声音，沉得可怕。
“不是说，要在学校自习？”
压抑着怒火，隐隐地，还有抖意。
似乎是气到了极点。
说话都是在咬着牙。
“……”在他怀里的人儿，静了几秒。
然后，挣扎，闷闷。
“我喘不来气了。”
男人不言，像是没听到一样。
低头，“为什么，骗我？”
“……”
她挣扎抬头。
白皙的脸蛋被他的体温蒸得粉红。
“你先松开！”
话音还没落地，只感觉天旋地转。
她直接被扛了起来。
生生地扛，把她抗在他的肩上，大步流星。
“诶——黎……黎安——”
她挣扎着，拍他的背。
但小个子始终打不过大个子——
尤其是，对方是一身肌肉，经常打架，情绪处于暴怒中的男人。
像是扛一袋棉花般，扛着她。
直接走了，一点眼神都没分给地上的傅丽静。
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她。
傅丽静坐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一动不动。
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失了魂。
一直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破烂的沥青路上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一个人。
她瘫坐着，久久。
……
……
……
云姒直接被扛到了一间屋子里。
屋子的门是很平平无奇的绿色铁门，关上时，直接发出了“砰”的一声。
震响得人的心脏都要吓跳出来了。
屋子里的电灯仿佛也为之一颤。
处于怒火中的男人，把她丢到床上。
书包丢在一旁，她甚至都还没能看到屋子的全貌，一件衣服就直接盖在了她的脑袋上。
帽子被重重摔在地上，他直接脱了上衣，暴露着强悍精壮如猎豹般的上身。
把她压倒在床上，固定着她的双手。
像是暴徒般，力气大得惊人。
“……别……黎安！”
她被压着，试图挣扎。
似乎真的有些怕了，湿亮的眼珠子映着光，颤颤。
像是受了惊的兔子般，纤细的脖子暴露在外，柔柔弱弱，格外诱人。
黎安死死地按着她，脸色沉得滴水，怒火滔天。
“知道怕，还敢来这里？！”
“知道刚才有多少男人盯着你吗？万一我没及时赶到，你被欺负了——”
预谋（32）
“……”她安静看着他，眸子清然。
“被欺负了，你会如何？”
“他们敢！”
黎安粗气沉沉，按着她的手腕极度用力。
眼神狠得就像是要把她给撕碎一样。
手腕感觉都要被捏断了，与他对视，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怒不可遏。
彻底被激怒。
像是头没有理智，掀着獠牙的恶狼。
“你是我的！”
外面，雨似乎又下了起来。
绵绵的细雨逐渐变大，声音也变得嘈杂而又凌乱。
雨声伴随着风声，被阻挡在铁门外，依稀可以听见。
屋内，老式的灯泡静静地挂在天花板上，亮着发黄的光。
勉勉强强照亮了屋子里的各个角落——包括床上。
外面的温度寒冷，越发地刺骨。
屋子里，许是因为贴着他的身体。
冷意散去，渐渐变得滚烫。
原先冷清的空气仿佛都暖了几分，暖洋洋，落在她的睫上。
“……”被迫躺在床上的云姒，看着他的眼睛。
安静些许。
被丢弃在一旁的书包，只听见忽然响起了声音。
微微的震动声，是她的手机。
忽然响起，打破了屋子里的死寂。
她下意识寻声。
“手机……”
……
……
……
天色漆黑，已经快要七点了。
云母早早做好了饭，左等右等，却不见云姒回来。
明明平日里她六点左右就会回到。
有时会晚，但也绝不会晚到七点。
担心她的安全，云母给她打了电话。
电话是响了好一会儿，云姒才接的。
接通。
电话里，她的声音还算正常。
“妈。”
提着一颗心的云母听到她的声音，霎时松了口气。
“你在哪呢？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
“今天同学有事，我帮她值日。”
说话时，她那边格外安静，只能听到隐约的雨声。
“就回来了，大概还要四十分钟。”
云母看了一眼窗外下的雨，“要不要我去接你？现在下着雨呢，你一个人回来——”
“不用。”
这回她倒是拒绝得很快。
“一点雨而已，一会儿应该就停了。”
“可是——”
“不说了妈，我先去倒垃圾了。”
“……行吧。”
毕竟她平日里很听话省心，云母也没有多怀疑。
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乖乖女儿此刻会在一个男人的屋子里，还被男人抱着。
几乎僭越了朋友的界线。
挂了电话，云姒看向那像牛皮贴一样的男人。
抱着她，脑袋抵在她的肩膀上。
衣服也不穿，赤裸着上身，像是感觉不到冷似的。
紧紧地抱着她，不轻不重地捏着她发红的手腕。
完全就是头脾气恶劣又强势的狼，性格不好，还很容易发疯。
“……”云姒没脾气地看着他。
“衣服穿好，送我回去。”
“不。”
拒绝得毫不犹豫。
“……你知不知道这样是耍流氓？”
“那你报警吧。”
他似乎也不想挣扎了，一边和她赌气，一边像是癞皮狗一样蹭她的脸。
就是不放，摆烂。
云姒：“……”
“那你想怎么样？”
她的好脾气都给了他，无可奈何。
预谋（33）
黎安不吭声，只抓着她的手。
“我给你道歉？”
“……不要。”
他亲了她一口，垂下眼皮。
“又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
是那帮兔崽子管不住眼睛和下半身，怪她做什么？
“……那你刚才为什么生气？”
“我生气是因为——”
“……？”
他停顿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总之，一想到有人要欺负她,他就会生气。
控制不住的生气。
“……”
气氛开始明显缓和了。
他先服了软，低下头。
“对不起，我刚才凶你了，你别生气。”
“……”云姒觉得有些好笑。
“我没生气，现在看起来是你在生气。”
刚刚他明显气到爆炸，脸色难看得不行。
现在看着好点了，但显然还有情绪。
情绪大到让她想忽略都难。
他抬眼看向她，瞳色漆漆，“所以，你现在知道我喜欢你了吗？”
她笑意一怔。
太过直接，把两个人之间的暧昧直接戳破。
像是针扎气球一样。
直勾勾，抓着她的手，慢慢扣紧。
“别装傻，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她不说话，别开视线。
他紧盯着她，“我能做你的男朋友吗？”
“……你这是在向我告白么？”
“嗯。”
他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也不在乎她是不是得看出来。
看得出来最好，看不出来……
就直说。
不论怎么样，都要让她知道。
然后，等回答。
“你喜欢我吗？”
“……”她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他，又看看他抓着她的手，抿唇。
“如果我说喜欢,你会不会认为我答应了你的交往请求？”
“嗯。”他森色的眸子黑漆漆,像是头饿了很久的枭狼。
只等她的回答，蓄势待发。
云姒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煞有其事。
“那我的回答是……不喜欢。”
才不要这么轻易就答应他的请求呢。
她要做个坚定冷漠的人。
不能让他觉得她很好追。
说罢,她就想站起来，趁其不备想挣脱。
结果——
她低估了他的力气。
直接一拉，又拉回去了。
这回直接扑到了他怀里。
黎安抱着她，没有说话。
似乎也没有生气。
只紧紧箍着她的腰，揉她的脑袋，平平淡淡。
“不需要你现在就回答，以后还长，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告诉我。”
“……”
意思就是不听她拒绝呗？
云姒呵了一声，“霸道鬼。”
一边说着，一边推他。
嘴上说着不喜欢，但分明……
就是喜欢。
不然，她为什么愿意坐在他的腿上，被他亲？
黎安也不戳破她的心思，抱着她，低声。
“以后不许骗我，上下学我去接送你。”
属于爹系男友一类，愿意照顾她，也喜欢把她当成小朋友一样疼。
云姒微微勾唇，“那你现在能送我回去了吗？黎先生。”
“……”
爹系黎安慢慢松开她。
她得以重新站起来，站在他面前,低头望他。
头发被揉乱了，她懒得重扎，直接摘了头绳，散着发。
摸摸他的脸，象征性地顺一下毛。
“如果你表现得好的话，我会考虑改答案。”
预谋（34）
还很会那这件事来引诱他。
他先戳破，主动权就掌握在了她的手里。
想拒绝便拒绝，想接受便接受，得看她的心情。
黎安默不作声。
“走了，嗯？”
盯着她看许久，他伸出手。
“拉我。”
跟个丧失了行动能力的残废人似的。
云姒挑眉。
握手，作势一拉。
下一秒，他就像是没了骨头一样，顺势站起来，抱在她身上。
狠狠地，亲了一口脸蛋。
差点后退了一步的云姒：“……”
占完便宜的某人，这才不紧不慢地站好。
在她的视线下，穿衣服。
心情似乎明朗了许多。
“……臭流氓。”
她咳嗽一声，转身，不看。
身后他穿衣服的声音传来，她的视线落在屋子内。
之前没来得及仔细看。
直到现在，才注意到了——这似乎是他住的地方。
空间不大，老旧朴素得就像是十几年前的平房。
有些发黄的墙面贴着报纸，用来遮挡掉漆的地方。
地面有些不平，有的地块还出现了裂缝。
几乎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没有，只有一张用来吃饭的桌子和床。
看着就像是个简简单单的落脚点，没有怎么花心思布置。
她双手插在口袋里，上下看看。
身后的男人衣服穿好了，单肩背上她的书包，揽过她，胳膊直接搭在了她的肩上。
“不想你走。”
又想贴贴了，像是颗粘人糖一样。
云姒看他一眼，抓住他搭在她肩上的手，一本正经，“不想也得想。”
经验告诉她，不能和这个坏家伙独处一夜。
不然，很容易出大事的。
黎安不吭声，只蹭了一下她的脸。
即便是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没有拿到顺理成章的名分，也依然这般，过分亲近。
云姒拉着他，往外走。
“走啦。”
他慢吞吞，懒洋洋。
一副能拖延就拖延的样子。
勉勉强强拿上伞，出门。
一出门。
“……干嘛抱我？”
“冷。”
这回倒是能感觉到冷了，像是牛皮糖一样赖在她身上。
云姒：“……”
又好笑又无奈。
“站好。”
高高大大的人，歪倒在她身上，像什么样？
“……”
没动静，不听。
就这么拖着，能拖多久拖多久。
就是不想送她走。
“……黎安。”
她开始板起脸了。
黎安低低地嗯了一声，站直了些。
有听话，但不多。
她：“……”
走廊外，雨下得大，雨水被风吹了进来。
哗啦啦，飞溅了满地。
楼下，此刻的路几乎都是黑的，雨水将那本就昏暗的光线遮挡。
破烂的楼屋里，不知从哪里传来了狗吠。
隐隐约约，还有哭声。
云姒拉着黎安，似有所闻地看向走廊外。
……
……
……
傅丽静没有想到，一回到家，迎接她的，是满屋子的恶徒。
凶神恶煞，挤满了整间屋子。
像是在专门等着她，门口还特地栓了条狗。
饥肠辘辘的，饿得双眼发绿光的黑狗。
脖子上带着项圈，四足直立站在门口，一看见她，就疯狂地叫吠。
仿佛觉得她就是它的食物般，整个都兴奋了起来。
预谋（35）
即便栓着铁链，只能小范围活动着，也疯狂扯动着链子。
链子哐啷哐啷响，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扯断掉。
傅丽静双腿一颤，站定在门口外面。
咬着唇，死死地盯着里面那帮不速之客。
“你们……”
极度记仇的混子们，笑嘻嘻地，当着她的面，踹了跪在地上的男人一脚。
那是她的爸爸，自始至终都尊敬的爸爸。
此刻就像是没有尊严，没有骨头的人般，沉默地跪在那里，抱头。
被踹也不反抗。
脸上的旧伤没好，新伤又添了几道。
被踹一脚倒下后，又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抱头。
活脱像是个被审讯的犯人一样。
屋子里的酒味熏天，还有那股浓浓的，难闻刺鼻的香烟味。
他们这帮人，就像是令人厌恶却不自知的蟑螂般，肆无忌惮地爬进了她的家，将她的家捣鼓得一团乱。
昨夜花了一晚上收拾的，再一看，又乱了。
干净衣服全部被丢到了地上，充当了抹布；
整整齐齐摆放着的书也全都被踢到了一边，被当成垃圾一样，被撕烂，揉成团；
柜子，书桌，沾上了不明的粘稠液体。
叠整齐的床，此刻也被他们用脏兮兮的脚踩着，到处擦。
作呕至极。
他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了她的家，将所有东西都弄脏。
然后，笑嘻嘻地，总是一副看起来很友好的姿态。
看见她回来了，还主动招手，像是热心肠的大哥哥们。
“小静妹妹，你回来了？”
“来来来，快进来。”
“我们都等你很久了，快进来，外面的雨还挺大的，小心别淋着。”
他们招呼着，看着很热情，脚下……
却踩着她爸爸的背，把他当成了垫脚的工具。
侮辱他，当着她的面，剥夺掉他的最后一丝尊严。
“……”傅丽静紧紧抓着书包带子，后退了一步。
不说话，死死地，压住自己害怕的情绪。
“来啊。”
他们脸上略带着猥琐的笑容不变，踩着她爸爸的脚却是越发用力。
像是要把他踩进水泥地里面似的，不断地碾压着，压着，让他的脸与地面亲密接触。
傅丽静站在外面，一动不动，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害怕到想哭，却不敢哭。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哭，他们就会更加欺负她爸爸。
格外猖狂。
她一动不动，站着就像是木头人一样。
不敢进去，怕他们会——
又不敢跑，因为她怕她一跑，他们就会对她爸爸——
她一滴一滴掉着眼泪，安静至极。
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格外沉重。
眼瞧着，里面那个踩着她爸爸脑袋的人，脸上渐渐泛起不耐。
下巴一抬，直接扫了个眼神给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受意，立刻走向她。
她双手一颤，“……不……不……”
像是无助的猎物般惊慌地想往后退。
可是，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害怕到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眼神惊恐无比。
“不……不要……”
那个走向她的人，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之心。
预谋（36）
粗粝的手直接抓过她的胳膊，像是拎小鸡崽般，硬生生，格外粗鲁地将她拖进了屋子里。
不顾她的挣扎，不顾她失声的大喊。
“不要……不要……求求你们了——”
她被强制拖到正中央，然后，被捏住脖子，强迫她把脸对向那个踩着她爸爸的男人。
那个男人，嘴里叼着烟，长满了胡茬。
吊儿郎当地，一脚踹开她爸爸，提着烟头，慢悠悠吐了一口气。
烟雾缭绕，香烟味呛得人直咳嗽。
傅丽静害怕得整个身体都是抖的，看见他走过来，几乎都要发出尖叫。
“别打我……别打我——”
只见他缓缓蹲下，燃着的烟头，碾在了地上。
嗤笑一声，拍拍她的脸。
“小妹妹，本来呢……我们是不想找你麻烦的。”
“可没办法，谁让你这张嘴，不是很懂事呢？”
“……”傅丽静直接哭出声，“啊啊……”
“别碰我……”
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的男人，不耐烦地拿起地上的脏衣服，堵住她的嘴。
让她连哭声都发不出来。
“呜呜……”
“别怪哥哥们没有警告你。”他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脸。
没有扇巴掌那般重，但也没有抚摸那般轻。
就这般，警告意味地，把她的脸拍红，毫不留情。
“再在不该说的人面前说不该说的话，那下一次，就不是教训你那窝囊废的爹那么简单了。”
“咱们哥几个好久没玩过女人了，你想试试和我们玩一晚上吗？”
“……”哭得满脸都是泪水的女孩，想躲闪都不得。
被大力捏着脖子，强迫她与那个男人对视。
嘴里被堵着衣服，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看样子，是真的吓坏了。
整个人到达了情绪崩溃的极点。
眼瞧着，面前的那个男人，又从烟盒里抽出根烟，点燃。
白烟缭绕。
不紧不慢。
“你呢……也别怪哥哥们心狠手辣。”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都是挣那点苦力钱的人，何必彼此为难彼此呢？”
“你爸欠了我们这么多钱不还，你想想，没了那笔钱，我们怎么吃饭？怎么生活？”
“……”傅丽静不停地哭，不停地哭。
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那个男人继续慢悠悠道：“所以呢，不要想有的没的，给我老老实实一点，把钱给还了。”
“只要欠账一结清，你放心，我们保证不再来打扰你们，你们爱上哪去上哪去，我们绝不再来找你爸麻烦。”
话说得好听，但他的话峰骤转。
“但要是，你敢耍花招，再想些有的没的，让我们拿不到钱，你可以试试。”
他露出了一个有些恶心的笑，拍她脸的动作，慢慢变成了抚摸。
“我们不介意，多一个漂亮妹妹玩。”
“拿不到钱，拿到个女人也不错。”
“尤其是这么可爱的小妹妹，皮肤这么嫩这么滑，那么可人。”
“我们最喜欢绑起来，玩一玩了。”
“呜——”
她大哭，疯狂地摇头。
彻底被吓疯了。
整个身体抖动着，脸色惨白如纸。
预谋（37）
捏着她脖子的人把她甩开，让她倒在地上。
随后，他们个个都站了起来。
像是懒得和她计较，但路过她时，眼神都盯在了她身上。
就像是警告似的。
傅丽静颤颤巍巍地低着头，满脸泪水，一动不敢动。
只感觉到，那些人走了。
走时，还不忘踹一脚她家的大门。
破破烂烂，上面已经留下了不知道多少的脚印。
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来，大摇大摆地离开。
完全就是压不住的地头蛇，嚣张至极。
傅丽静缩着身子，抹着眼泪，直到他们真的走了，这才慢慢地抬头。
望着眼前的满地狼藉，失声，痛哭。
一声，一声。
外面，大雨依旧还在下。
像是冷漠无情的众神般，俯视着屋子里的一切。
面对着无妄的苦难，无动于衷。
没有悲悯，没有救赎，只有无穷无尽的惩罚。
哭声，痛苦而又不堪。
……
……
……
下着雨，夜里的温度仿佛更加凉了。
冷风一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身体里仅存的那点温度，也被吹散得所剩无几。
寒寒颤颤，牙齿也冻得发僵。
光是走几步，感觉双脚都要被地面的雨水给冻住了，动弹不得。
回去时，云姒撑着伞，趴在黎安的背上。
他背着她走，在这黑漆漆的路段里。
像是将公主拯救出来的衷职骑士，从黑暗，走向光明。
一步一步。
夜里的路很暗，尤其是走在这一片贫民窟里，地面脏兮兮，不注意还有可能踩到垃圾，摔一跤。
黎安背着她，慢慢地走，拐过一个又一个的弯。
偶尔遇到几个坐在旁边的楼里无所事事，正在抽烟的混子们，他们看见了他，就像是小老鼠见到了大老鼠般，默默地，退了回去。
不声不吭。
朦胧的雨夜里，仿佛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身体几乎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黑衣红伞，还背着个女孩儿。
趴在他背上的人儿，抱着他的脖子，贴着他，安静看着周围。
久久，她忽然说：“我同学好像认识你，也很怕你。”
黎安的脚步未停，雨夜下的音色分外清晰，“是吗？”
“大概，是她胆子比较小吧。”
不咸不淡地，给出了一个看似很合理的答案。
轻描淡写。
背上，云姒唔了一声，似乎对他的说法也没意见。
“她的胆子确实有点小……”
“不过，你认识她吗？她叫傅丽静，是我们班上的同学。”
“刚刚我就是被她拉着过来的，她说让我陪她回家。”
黎安微微侧目，垂下的睫浅长柔软，眉眼明朗。
“你跟她关系很好么？”
“……一般，没怎么说过话。”
在他面前，她很诚实。
有什么就说什么，没什么防备。
脸蛋埋在他脖子间，抿唇闷闷，“我也觉得奇怪呢，都不熟，她干嘛来缠着我，非让我跟她回家。”
“你真的不认识她吗？她看起来很了解你，还说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平日里在做什么。”
黎安的脚步一停，“她，怎么说的？”
预谋（38）
云姒摇头：“我没问。”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你的事的，但这些……我想你亲口跟我说。”
黎安侧着脸，望向她，眸色漆漆。
她撇了撇嘴，“我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对你的描述嘛……”
“每次说这种事的时候，他们都会带上主观判断，会说你哪里哪里不好来着。”
“与其听到他们这样说，还不如不听。”
“等你什么时候想和我说了，我再听，那样不好吗？”
理所当然的语气，是真的这样认为的，也是真的这样坚定。
让人想引起一点误会的余地都没有。
完全杜绝。
黎安慢慢收回视线，似乎笑了一声。
若有若无。
“……你笑什么？”
他背着她，继续走，“你很可爱。”
“……”这突如其来的夸奖是怎么回事？
她眨眨眼，“所以……”
“所以，等时候到了，我再把所有的都告诉你，好么？”
他温声着，似乎心情很不错。
云姒唔了一声，“那，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认识她吗？需不需要我做点什么？”
黎安：“不用，不认识。”
“……那她是怎么认识你的？”
“因为一些缘故，我认识她父亲，可能在我和他说话的时候，被你那位同学看到了吧？”
说得很温和，也很随意。
轻飘飘地盖过无关紧要的，只挑重点说。
云姒有些狐疑：“那她为什么这么怕你？你打她爸爸了？”
黎安微微回过头，笑了，“在你眼里，我是这种人？”
云姒咳嗽了一声，“我随口说的，不然，你说是为什么？”
他脸色都没变一下，依旧含笑，“这件事，你应该去问她。”
云姒：“……”
他总是很会打太极。
总能把问题打回来，游刃有余。
她哼哼，“你就不怕她会说你的坏话？”
他望着前方的雨，哗啦啦，空气冰凉。
背上的人儿紧紧抱着他，暖洋洋的，软绵一片。
郁闷柔软的声音在他耳边，能感受到她无意识的亲近，他慢慢地走着，勾起唇，漆黑的眸子仿佛都染上了温暖的温度。
无声化开，晕染其中。
“不怕。”
“要是她真的说我坏话了……你会信吗？”
云姒沉默一下，“我会来问你。”
先问，信不信另说。
他低头，轻笑，“所以啊……我怕什么？”
她信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那万一我不信你呢？”她不死心。
“嗯，你不会的。”
她分明，就很相信他。
“……我会。”
“不会的。”
“会。”
“不会。”
“……”
雨还在下，漂亮的红伞下，他们一人一句。
气氛温馨得，仿佛夜里的雨都没有那么凉了。
慢悠悠，雨水渐渐模糊了他们的轮廓。
有风吹来，吹过他们。
抱得更紧了些，相互取暖，相互紧靠。
“你一定要记得和我说，知不知道？”
“好。”
“你要是一直瞒着我，我就不相信你了。”
“不会的，再等一等，等我想好该怎么和你说。”
“不骗我？”
“嗯，不骗你。”
预谋（39）
第二天。
早上，云姒正常到校时，发现傅丽静的位置是空的。
她没来。
一个早上都没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午的时候倒是来了，只是……
脸色很憔悴，比平常时还要憔悴。
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脸色白得吓人，嘴唇也没有血色。
整个人走路都是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
就这般，又恢复成了沉默，形孤影寡的模样。
来了就安静坐在座位上，上课时精神憔悴地听课，下课时趴在桌子上。
也不和旁人说一句话。
的确没有再来纠缠她了，只不过……
她那副状态，更让人在意了。
让人隐隐地，能察觉到什么。
云姒坐在座位上，数次想要去和她搭话。
但犹豫了许久，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毕竟不熟，主动上前，她可能未必想理她。
视线频繁投过去多次，引得旁边八卦的女同学都注意到了。
凑过来，也跟着看过去。
“你怎么了？那鹌鹑惹你了？”
傅丽静在班上没存在，平时又不说话，经常趴着，所以班上的人给她起外号，叫鹌鹑。
是笑她胆子小的意思，班上的同学都知道。
云姒摇摇头，“没有。”
那女同学提醒她：“你可小心点，别跟她玩，她家里欠了很多钱，小心被她借了钱不还。”
班上的小道消息就是这样，总是能说得这样有鼻子有眼。
“上次方绯就借了她一百块钱，一直欠到现在都不还，方绯都去找了她好多次了，她还特别理直气壮，说没钱。”
“……欠了很多钱？”云姒有些意外。
女同学很肯定地点点头，“据说还是欠的高利贷，她爸爱赌。”
云姒远远地看着，皱眉，“欠钱……”
她想到了昨晚站在路边的那些混混们。
他们一看就是一伙儿的，经常混迹在那里。
而傅丽静看着又是那么害怕他们……
她没说话，思索。
……
……
……
自那天之后，傅丽静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在班上不说话，也不理人。
照例，一放学就跑，背上书包，匆匆离开。
云姒原先以为她是急着回家，但后来，偶然的一次，她看见她在餐厅里打工。
热闹火爆的餐厅，里面座无虚席，外面还排着队。
傅丽静在里面，就穿着服务员的衣服，给客人点菜，端盘子，送菜。
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
遇见她，傅丽静还明显愣了一下。
然后，眼神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她的旁边。
看见她的旁边没人，位置上就她一个人坐着，傅丽静犹豫了几秒。
然后，本着职责，还是拿着菜单过来了，站在她的桌子前。
“欢迎光临，要吃点什么？”
她的脸色看着还是很憔悴，带着沧桑的疲惫。
菜单递给云姒时，反应也是平平的，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
没有遇到同班同学的惊喜，也没有羞耻。
完全麻木，就像遇到一个陌生人一样。
云姒看着她，接过菜单，扫一眼。
“我第一次来，有什么推荐吗？”
预谋（40）
傅丽静熟练地拿起笔，拿起本子，“我们店的酸菜鱼，避风塘炒虾，还有溜肝尖都卖得不错。”
“那就都来一份吧，再要两碗饭。”
云姒没什么忌口，直接把菜单还了回去。
“饮料需要吗？”傅丽静头也不抬。
云姒摇头，“不用。”
“好的。”
她记得很快，几笔就记完了。
接过菜单，依旧没打招呼，转身就走了。
冷漠得像是互不认识的陌生人。
云姒看着她将记录的纸条交到后厨，然后又忙着去给别桌点菜，依旧是脸色麻木的模样。
她看了一会儿，直到黎安从餐厅外进来了，坐在她对面，挡住了她的视线。
他穿着干净的米色高领毛衣，外面套着厚绒绒的白色面包外套。
头上带着卡其色针织帽，一身温暖明朗的少年模样。
被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提着银耳藕粉糖水，放在桌子上，微微喘着气，看着她，眼眸一弯。
像是献宝一样。
“买到了，刚好最后两份。”
云姒的注意力回到他的身上，伸手。
“冷不冷？”
她抓住了他的手。
外面下着雪，寒风又大又冷，吹得路边的树都弯了腰。
在店门口排队的人，个个都穿着大棉袄，带着帽子。
哆嗦着，在寒风中。
白花花的雪花飘到餐厅的窗边，一点点堆起，餐厅前的圣诞树挂着漂亮的彩灯，闪闪发亮。
店内放着温馨的圣诞歌，餐厅的椅子上还摆放着喜庆的驯鹿玩偶。
裹着红围巾，露着大大的笑脸。
坐在窗边，黎安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要温暖。
“冷，很冷。”
和她在一起久了，他已经学会了主动索求。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这句话是至理名言。
云姒抓着他的两只手，呼热气，搓搓。
没看他买回来的东西，只先给他暖手。
她的手温暖，触及他，像是有魔力般。
一下就暖了，甚至变得比她的手还要暖。
她一边呼，一边看他。
看他一直在盯着自己，她忍不住一笑，拍他的手。
“看什么？”
“看你。”
“……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
他摘下帽子，碎发凌乱，眨也不眨，“嗯，漂亮的花。”
“很好看。”
嘴巴甜，还会说。
云姒松开他的手，“油嘴滑舌。”
黎安托腮，看着她。
笑而不语，真的就这般盯着。
盯着她看，就像是在盯着什么宝贝一样。
她今日出来，稍稍花了点妆，抹了腮红，涂了口红。
虽然口红在她刚刚出门时就被他啃掉了，但唇还是红的。
漂亮娇艳的红色，就像是初春还沾着露水的玫瑰般，微微上翘，弧度诱人。
松开他的手，她去拆糖水的包装。
绑着清新的麻花辫，颊色粉红。
他看着她，手指轻佻地去勾她。
“我想亲你。”
好可爱，好想亲。
拔高的男人，带着些许撒娇的语气。
也是没脸没皮惯了，知道她不会主动，他便会很主动。
主动得就像是条疯狗——经常想着占便宜的疯狗。
“……”云姒下意识看向周围，然后瞪他，“不许！现在是在外面！”
预谋（41）
他挠了一下她的手，“那回去的时候，让我亲好不好？”
“……”云姒拍他的手，板着脸，“不好，不许亲。”
黎安勾起唇，没有做声。
被拒绝了,似乎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看，仿佛要把她的脸盯出一朵花。
每次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他左耳进右耳出装作没听见。
反正她会给亲的。
不给亲也没关系，他主动一点就好了。
主动一点，总能亲到的。
他看着她娇红的脸颊，眼神溺得就像是男朋友看自家小女朋友般。
虽然她还没答应他的交往请求，但两个人的相处完全就是情侣模式。
她用勺子舀起热乎乎的糖水,吹了吹，吹稍凉,送到他面前。
“你先吃。”
好东西她会习惯性地给他分享。
黎安也不客气，就着她的动作喝了。
傅丽静端着出锅的菜送过来时，正好，看见他们在分享糖水。
一大碗甜滋滋的糖水，几乎是云姒在喝，偶尔黎安会喝几口。
两个人相对而坐，黎安看起来心情很好，一直在盯着云姒看。
傅丽静看见他，生理性地僵直了一下。
哪怕知道他没有注意到她，也没有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但就像是受到创伤后的应激反应般。
托盘上的菜汤差点就要洒出来。
她双手端着托盘，抓紧。
站定在吵闹的餐厅中,远远望着。
生理性害怕黎安，但现在，他女朋友也在这里。
应该不会有事的。
她稳住神经，深呼吸。
不断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慢慢地,端着菜走过去。
全程上菜都是低着头,不吭声,像是哑巴了一样。
明明按照规矩，为了防止上错菜，服务员上菜时还需要再报一遍菜名，再次确认的。
而她，什么都没说，上了菜就提着托盘走了。
完全无视了云姒的那声谢谢。
全程太过冷漠，若是遇到脾气不好的客人，怕是要直接翻脸了。
仿佛她在使脸色摆架子般。
明明，他们没做错什么。
云姒看着她离开，大抵也能猜到她是因为对黎安印象不好，所以才会这样。
她看向黎安，微微眯眼，“你最近没做什么坏事吧？”
看着就很人畜无害的黎安，在傅丽静这番操作后，眼神终于分给她一点了。
扫了她一眼，眼神里倒是没流露出什么情绪。
眼瞧着她扭头就走，他似乎低嗤了一声。
脾气不好，但也忍着，没有发作。
目光重新回到云姒跟前,眼一眨,模样无辜。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在她面前就是一只很有心机的牧羊犬，善于垂耳摇尾，装可怜。
“你不相信我吗？”
“……”
又是这招。
她没好气拍他，“不许装，老实点。”
被她凶，他慢慢低下头，勾她的手指。
“我真的没有。”
他已经很努力变得善良一点了。
她那窝囊老爹欠的一屁股债，他都已经免了她家利息了，还同意让她家慢慢还，他还能怎样？
因为想着能变得善良一点，让他能早点向她坦白。
预谋（42）
“……”云姒盯着他看半响。
他似乎是真的很伤心的样子，睫毛垂垂，薄唇轻抿。
低垂着眉眼，落在阴影处。
店内放着热闹生动的圣诞歌，他不声不吭，时而抬眸望她。
像是难过她对他的怀疑似的。
漂亮的干净少年，总是能分外惹人心怜。
云姒看着他,动了动唇，明知道他可能是在装可怜，装无辜。
但不可避免的，她的语气还是缓了下来，筷子递过去。
“好啦，没做就没做，我相信你。”
她就是问一下嘛。
黎安得了梯子就立刻顺杆爬,“可是你刚才很凶。”
“……我哪有？”
“你有。”
他就从来没有凶过她，一次都没有。
“我都不舍得凶你，你却舍得凶我。”
云姒：“……”
她好笑道，“那我跟你道歉？”
“……不要。”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除非你愿意送我圣诞礼物。”
云姒微微沉默，夹菜给他，“你怎么越来越像是个小孩子了？”
明明刚认识时，他不是这个样子的。
现在越在一起，他就越没皮没脸。
要礼物也变得这么理直气壮。
黎安直勾勾盯着她，“你主动亲我一下，就算是礼物，可以么？”
他想要她主动亲他很久了，经常缠着要亲。
但她难得很有骨气,就是不答应。
每次都义正言辞拒绝。
美色当前，坚持不受诱惑。
他一直肖想很久了。
越发地执着。
“……”云姒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思？
平日里她不主动，他都快要把她给吃了。
现下若是她再主动点，他怕不是要把她整个生吞活剥？
她咳嗽一声，打着含糊。“再说吧,等回去了再说。”
能推一点就是一点，反正不会有事的。
餐厅内暖洋洋热闹的气氛烘托下，新鲜出锅的菜热气腾腾，蒸着她的脸庞。
她红软着腮，漂亮的麻花辫绑着红绳子，斜斜搭在肩头。
故作正经，躲开他的视线，不看他。
唇角压着，一板一眼，“先吃饭，我饿了。”
分明就是逃避。
黎安黑不见底的眼睛盯着她，目光强烈而又灼热。
像是迅捷的猎豹盯着近在咫尺的猎物般，时刻都盯着，生怕她跑了似的。
云姒：“……”
默默低头。
……
……
……
用过晚餐，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外面的雪还在下，小小的，雪色的花零零碎碎飘落。
走出寒冷的街头，街上已经到处铺满了雪。
白花花的雪，将地面的原貌全部覆盖。
路上的行人穿着大羽绒服，戴着帽子，低头匆匆地走着。
餐厅里那温暖的灯光透过窗照射到外面的白雪上,仿佛都将雪带来的清冷驱散了几分。
似有似无。
走出餐厅，云姒穿得圆滚滚的，活脱像是只熊猫。
浑身毛绒绒，连脖子上也是毛绒绒。
裹着围巾，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眨啊眨。
双手插进口袋里，黎安抱住她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挨着她。
呼出的气白蒙蒙，在萧瑟的空气中很快凝结成冰。
风一吹，仿佛眼珠子都要冻住了，叫人瑟瑟。
预谋（43）
云姒的半张脸裹在围巾下，转头看他。
他把手伸进她的大衣口袋里，抓住她的手，蹭着她的温度。
“走吧，电影快开场了。”
圣诞节，最适合情侣一起去看电影了。
热热闹闹，还能躲在黑暗中亲亲。
云姒嗯了一声,不知道他的心思，只伸出手，帮着整理了一下他的帽子。
两个人一起沿着街边的路走下去。
电影院不远，走几分钟就到。
路边的店铺大都放着圣诞歌，装扮得分外漂亮。
走几步路都能看到一棵圣诞树，闪闪发亮,喜庆而又热闹。
黎安的手放在她的口袋里，紧紧抓着她。
路过一处公交车站时，只见他忽然凑近她,热气呼在她的耳畔，低声。
“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公交车站。”
“……？”
她一愣，“什么？”
只可惜，说完这话，他便不说了。
没头没尾地，忽然来了这一句。
吊人胃口，还不说完。
云姒看看他，眨眼。
细细一回想，倒也没错。
她和他的第一次见面，确实是在车上。
当时他被人追，她被迫帮他解了围。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黎安挠了一下她的手心,又凑到她耳边,轻笑。
“不是那一次，还要更早。”
他早就认识她了。
知道她经常坐哪班车回家,上下学的路线。
知道她家在哪里,也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若是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还要更早。
更早更早。
“……？”
她清澈的眼睛里，浮现出疑惑。
“什么意思？”
他又不答了，看着她，笑眯眯。
笑得像是只狐狸，狡猾而又诡计多端的狐狸。
“啊你快说。”
她被勾起好奇心了，凑过去，“快说快说，你之前认识我吗？”
关键时刻，他却不说话了。
远远地，电影院的入口出现，他直接拉着她往里走。
“到了，我先去取票。”
云姒：“……”
狗东西。
她不死心，取票的时候也缠着他。
“你说你说，更早是什么意思？”
“之前认识我吗？在哪里？为什么我不知道？”
角色转换，变成她是尾巴了。
诡计多端的黎安，取了票，买了爆米花和可乐。
没有手去牵她，但她已经无意识主动地抱他的胳膊了。
检票进去,找好位置。
她完全没了心思看电影,只想要他的回答。
“你快说。”
压低声音，脸蛋鼓成包子脸。
“你先亲我一下。”
黎安放下吃食，似笑非笑。
“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将反客为主展现得淋漓尽致，生动全面。
云姒：“……”
不吭声了，坐在位置上，抱臂，看向大屏。
很有骨气，就是不屈服。
黎安侧过身子帮她脱围巾，似笑非笑，“怎么？又不想知道了？”
“……”
她鼓着腮帮子，不看他。
坚持自我，绝不屈服。
黎安很有耐心，欣赏着她这般明明想知道，但还是憋着的模样。
轻笑出声，凑过去。
“只要一下哦，一下我就告诉你。”
“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循循善诱。
预谋（44）
“……”还是不吭声，不搭理他。
很有骨气。
黎安抓过她的手，“真不想知道？”
“……不想。”
很嘴硬，拿起饮料，喝一口。
黎安挑了一下眉，也不急。
就这么很有耐心地，坐好，视线慢悠悠地放在前面的大屏上。
这里是情侣厅。
随着情侣们陆陆续续入座，很快，影厅内的光线就暗了下来。
电影开始了，影厅里只有大屏幕的光。
越在后排，光线越隐蔽，一直到最后一排，几乎都被情侣们坐满了。
一排排双人座位专门隔开，私密性很好。
座位中间没有间隔，看了一会儿，黎安慢慢地，身子歪了过去。
脱了外套，只穿着毛衣。
看的是恐怖片，他不怎么感兴趣，只像是没了骨头似的，歪倒在她肩上。
抱着，玩她的辫子。
懒洋洋。
而云姒，一边面无表情，一边看电影。
电影那变化的光线照耀在她的脸上，脸蛋白乎乎的，微微鼓着腮帮子，侧脸弧度娇气而又诱人鲜明。
像是只正在独自生闷气的猫猫。
明明想要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结果完全失败，看着更叫人想亲了。
让人想要疯狂地亲她。
控制不住地心里发软，想要疼她。
黎安不看电影，只耷拉着眼皮，懒洋洋地看着她。
看一会儿，又亲一下，亲脸蛋。
亲一亲又蹭一蹭，在私密性绝佳的情侣座里，肆无忌惮。
即便电影放着恐怖的片段，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就这么心满意足地，搂着他可可爱爱又香喷喷的小女朋友。
电影里惊悚的画面一段接着一段，影厅里还不时在某处响起尖叫声。
确实很恐怖。
尤其是胆小的人，根本就不敢眼睛都不眨一下，看完全部。
云姒全程无表情，盯着大屏幕。
血液飞溅出来时，没表情。
鬼手慢慢攀附在主角肩膀上时，没表情。
镜子里狞笑的鬼脸突然浮现时，也没表情。
随着刺激的片段过去一半，最终，她闭了闭眼睛。
低声，在周围的小声尖叫声中。
“真的亲你一下，就告诉我？”
上钩了。
黎安若有若无地勾起唇。
抱得更紧了些，在她耳边，懒懒地嗯了一声。
带着超乎寻常的耐心，一点一点，撒下诱饵。
“就一下。”
“……”她抿抿唇。
四周的环境昏暗，只有正前方的大屏亮着光。
光线清晰地描摹着她眉眼的轮廓，浅浅轻颤的睫毛。
没了口红的唇泛着漂亮原生的红色，抿着，弧度紧绷。
像是在权衡。
毕竟只是亲一下，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损失。
素日里也不是没亲过。
她沉默半响。
然后，视线转了周围一圈。
看不到旁人，旁人也看不到他们。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小小，松口，“那……说好了，就一下。”
“嗯。”
黎安含笑，松开了她些。
盯着她，漆漆的眸子深不见底。
恐怖片那偏冷的色调光线衬托下，总有股说不出的意味。
阴森森，宛若即将对无知少女下手的禽兽。
预谋（45）
“……”云姒转头看看她，又看看周围。
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她凑过去，主动亲了一下他的脸。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好……这样好了吧？”
她太久没主动了，难得主动一次，莫名地还有些紧张。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耳根子也微微发热，有些控制不住。
黎安的手落在她的腰上，摩挲几下，笑一声，摇头。
意思是，不行。
“不是亲这里。”
他靠近她,在她耳边耳语。
完全掌握主动权的猎人,开始将圈套一点一点收紧,明目张胆。
“亲这儿。”
他慢慢抬起她的下颌，温柔覆上，盖章。
给她做示范。
于他而言，亲吻怎么可能只是亲脸蛋那么简单？
真正的恋人，绝不可能只满足于亲脸蛋。
得是亲正确的位置才是。
他不紧不慢地做了示范，然后，松开她。
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看着她，似乎是在说——再来一遍。
“……”云姒紧了紧拳头。
憋屈，想揍他。
就是仗着她心软，不舍得，所以才越发得寸进尺。
完全就是个……
坏蛋。
她瞪着他，想着等她套出话了，再狠狠咬回去。
深呼吸,她快速靠过去，亲一下。
下一秒——
她完全低估了一个常年打架的男人的反应速度。
如闪电般，直接反压,不给她任何离开的机会。
电影里,主角团正走在阴暗的走廊里,没有光，没有手电筒，甚至连一盏蜡烛都没有。
黑漆漆的大屏，屏幕里人物的轮廓都是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
一下子，影厅内彻底暗了下来。
漆黑的光线，隐蔽的空间。
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隐约听到，那越发急促的呼吸声。
过分滚烫，惹人遐想。
电影里的主角团一直走一直走，沿着走廊深处。
片段原本设计得很好，不长不短，恐怖而又足够刺激。
但现在，对于观影座上不需要光线的小情侣来说，还是太短了。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根本不够培养感情。
所以，即便是光线渐渐由暗转亮，影座上培养感情的过程也没有结束。
还在继续。
许久。
许久。
电影很长,从八点二十放映到十点半结束。
结束时,伴随着大屏幕上的片尾滚动字幕出现，影厅的灯光齐齐亮起。
一对对情侣们牵着手，起身，离场。
有说有笑。
角落里，那一直在扑腾的手，终于推开了那一直欺负她的流氓。
喘着气，脸蛋红得惊人。
大口大口。
“黎安！”
她的腿都是软的，双眼含着水花，湿漉漉。
空气中的花香过分浓烈。
辫子也乱了，发丝松松散散地垂落下来。
努力地瞪他，看着却像是快要被欺负哭了一样。
泪眼汪汪的，脸蛋红得发烫。
整个就像是熟透了的蜜桃般，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香气扑鼻。
罪魁祸首黎安，被推开，意犹未尽，又抱了上去。
抱住她，蹭蹭她发烫的脸，像是在向主人讨好的大猫猫般。
收敛起利爪，脑袋不断地蹭着。
“我好喜欢你，姒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