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谋（2）
不知过了多少个站点。
渐渐地，车上的人少了。
虽然座位依旧是满的，但站着的人少了不少。
稀稀疏疏，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不少，渐渐变得安静，冷清。
此刻,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几乎完全覆盖住了车内站点播报的声音。
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很快，车子再次停下，又是一个站点。
车门打开。
伴随着人上上下下，角落里，那正在安静听歌的人儿,
盯着窗外，漆黑的眼珠子细微动了一下。
窗外的雨下得大，雨点打在玻璃上，汇聚成水流，快速落下。
一道道，几乎将窗外的景色挡住，让她什么都看不清。
只能看清朦胧的轮廓。
耳朵里宁静悠远的声音传来，只感觉到车子很快就关上了门，再次起动。
她站在角落里，原先一直落在外面的目光，慢慢地，收回。
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耳机里的声音也依旧在播放着。
明明一切照常如旧，却突然——
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
如同流氓般，突然抱住，没有一丝征兆。
她甚至都没能看清身后的人是谁。
只在瞬间,
她的耳机被摘下,
然后猝不及防,
就被抱到了双腿上。
明黄色漂亮的雨伞“啪嗒——”一下掉落在地上，下一秒,
她与一双冰冷仍沾染着窗外寒气的眼睛。
黑漆漆地,
像是黑洞般，森凉又带着几分诡异。
戾气逼人，宛若掀动着怖人獠牙的野兽。
身上满是湿气，还残留着秋雨那不近人情的温度。
仅仅只是靠近几分，都不免寒栗了一下。
起鸡皮疙瘩，冷飕飕。
她微微愣住，柔媚的眼睛湿汪汪的，看着他，活脱脱像是一只小兔子。
又嫩又软的小兔子。
她坐在他的腿上，没有动作，还带着些许无措。
只看见他忽然按住她的后脖颈——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第，第一次见面就亲？
“人呢？去哪了？”
安静的走道里，传来了粗煞的声音，喘着气，明显是刚刚跑着上来的。
正四处张望着，声音毫不掩饰。
“明明看见那兔崽子跑上来了——”
因为太过于来者不善，原先站在走道上的人大都退避到了一旁，都不吭声。
躲避着视线，怕惹麻烦。
只看着那几个牛高马大的男人,
凶神恶煞地，就这样一个一个地盯。
寻找着他们追着的目标。
“你！抬起头来！”
“你！”
“看什么看！？”
眼看着他们中的一个人就要到角落里来——
那里，亲吻越发地加深，甚至，过分用力。
被强行抱着的人儿，感觉自己的腰都要断了。
嘴巴也疼，他根本不会亲，总咬着她。
她抓着他的衣服，听着那些人的声音，大概预想到了什么，所以只克制着，尽量不把他推开。
感觉到那些人在看向她这边了，那些男人看到此刻正在角落里明显做着暧昧事的两人，吹了声口哨，像是在助兴。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放得开，公众场合也等不及。”
“……”她忍着，没有挣扎。
预谋（3）
好在，那些人也没有要打搅他们两个的意思。
吹了几声口哨后，就放过了他们。
继续去找人了，一个一个，仔仔细细地找。
“妈的，人到底去哪里了——”
为首的那个骂骂咧咧。
“明明看见他上来了！”
“会不会是从车头跑到车尾，又趁机下去了？”
“他妈的,
小兔崽子跑得还挺快——”
“那怎么办？还要不要追？”
“追！当然追！等追到他看老子不打断他的腿！”
旁边的路人听着这些话，声音都不敢吭一下。
都低着头，气氛变得压抑，小心翼翼。
甚至有人开始悄悄地拿起手机，报警。
……
好在，车子很快就到达下一个站点了。
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似乎也没有要找别人麻烦的意思。
找不到人,
就骂骂咧咧地下了车,
满嘴都是脏话。
下了车就站在站台上抽烟，不走，明显一副不是善茬的样子。
凶恶的眼神扫向四周。
车上的司机看他们下车了，马上关上车门，起动。
车上的气氛这才慢慢轻松来下，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角落里，那被抱着，被糊里糊涂亲了一番的人儿，此刻终于被松开。
湿润润的明亮眸子蒙蒙地，带着茫茫然。
身上还背着书包，纤细的腿贴着男人，足尖离地。
腰上的酸痛如洪水般涌现。
她抿了抿发红发麻的唇,
盯着面前陌生的男人，不说话。
攥着他衣服的指尖,
慢慢松开。
男人头上带着黑色鸭舌帽，气息还算平稳。
坐在座椅上,
摘下帽子，然后戴在了她的脑袋上。
隔着帽子摸了摸，声音压低。
“抱歉，冒犯了。”
磁润的少年音，夹杂着几分隐约的成熟感。
身上的体温冰凉，手也是凉的，带着湿意。
“……”她安静看着他，歪头。
看着他，明明是在寒凉的秋季，还是在下雨的时节，他身上穿着过分单薄，只穿着一件短袖。
半湿半干的，一看就是刚刚淋雨跑上来的。
肩膀宽阔，下颌削瘦，喉结突出性感，腰腹的肌肉坚硬。
看着就是一个常运动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常被人追。
她安静地想着，不说话。
只看着他，摸了摸她的脑袋,
然后，扶了一下她的腰，让她能站起来。
车子平稳地运行着，窗外的路灯照射进来，光影落在车板上，斑斓一片。
他弯下腰，冷白的手帮她把掉落在地上的伞捡起来，重新递到她面前。
“你的伞。”
手指很漂亮，是修长清瘦的骨形。
指甲修剪得很干净，轮廓堪称完美。
只是，上面带着伤痕，还贴着创可贴。
一看就知道是打架打狠了，留下来的淤青和伤口。
旧伤未愈，新伤又添。
她背着书包，脑袋上戴着他的帽子，低头看着。
身高的差距，让她只能看到他的胸膛和手。
她看着他递过来的伞，又看看此刻的窗外。
外面的雨下得大，恐怕走几步就要被淋湿。
她想了一下，抬头望向他，“你有伞吗？”
预谋（4）
他的动作似乎停顿了稍许，然后，声音在嘈杂的雨声中显得格外轻。
轻得叫人有些听不清。
“没有。”
车外的雨噼里啪啦地下着，湿冷的雾气黏湿哒哒地，沾在窗子上。
窗外照进来的光影变幻着，车子鸣笛的声音此起彼伏。
窗边，她仰头看着他,黑色鸭舌帽下，尚且带着稚气的脸蛋白皙，盈盈动人。
标准的美人模样，唇红齿白，容貌柔软。
看着就是个心善好心肠的人，会温柔细腻地替陌生人着想。
听他回答了之后,她安静地想了一下。
果不其然，她脱下书包，拉开拉链，从里面翻找着什么。
很快，她拿出了一把崭新的伞。
没用过的，只在买时简单地拆开来看了一下。
她拿着新伞，重新背好书包，接过他手中明黄色湿漉漉的伞，把新伞递给他。
漂亮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着。
光影照射在她的身上，仿佛将她的轮廓都模糊了不少。
虚虚实实，如美丽纯洁的天使般灵动干净。
“多的，给你。”
她说。
“雨大，别淋感冒了。”
明明看着还是个小姑娘，该是不懂事的年纪，但出乎意料地,格外懂得替人着想。
清澈而又略带着点娇气的少女音，带着认真友善的语气。
当真像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对所有人都是友好的,单纯至极。
即便他刚才冒犯了她，她也没有要生气报警的意思。
反而还会平常心地替他考虑。
善良过了头,反而极度惹人想犯罪。
想让那张干净的脸蛋沾染上罪恶的东西。
肩宽瘦高的男人，定定地看着她递过来的新雨伞。
冰冷凌厉略带着锋芒的凤眼，微微眯起。
漆黑的视线，沾染着秋季里潮湿的寒意，就这般无声无息地落在她的脸上。
停留着，半响。
给人的感觉总带着股阴狠劲儿，黏腻腻的，像是躲在潮湿角落里的毒蛇。
有种头皮发麻，浑身不适感。
“……”她眨了一下眼睛。
以为他有洁癖，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她微微偏头，想解释。
“这是新的，我还没用过，你可以——”
话还没说完，原本走得平稳的公交车，突然一个刹车。
似乎是有个小孩儿从马路上窜了出来。
司机经验老到，油门变刹车。
下一秒,因为惯性,她直接就扑到了他怀里。
重重的，猝不及防。
他后退一步，瞬间抓住了一旁的杆子，单手护住她。
手落在了她的背上。
看着瘦，但力气格外地大，重心也稳。
车里的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刹车弄得猝不及防，有些站着的人差点摔倒。
他却能瞬间稳住，接住她，反应极快。
眼瞧着，车子突然刹车，停了下来。
很快，车内的埋怨声响了起来。
怨声载道的，都在骂这趟路的不顺。
“……”那没有摔倒，还趁机得以抱了一下的人儿，落在他腰上的手停了稍许。
然后，咳嗽了声，站稳，自觉松开了他。
新雨伞主动地塞到他的手里，没有再说话。
预谋（5）
安静背好书包，站着。
脑袋上的鸭舌帽歪了，还主动地压一压，弄好。
看看外面，又低下头。
男人手上拿着新雨伞，也没有说话。
似乎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看她站稳后,
便也安静站着。
站在她旁边，指尖垂落。
很快，车子再次起动了。
外面的雨依旧下得很大，大个没完。
车窗边，两人静静而站。
一路无言。
……
……
……
要下站时，雨渐渐变小了。
瓢泼大雨似乎只是临时起意，绵绵小雨才是秋雨的常态。
从公交车上下来，快速跑上有挡板的站台上。
明黄色的雨伞撑起,
在昏暗暖橘色的路灯下，女孩儿拍拍身上淋到的雨水。
正一抬头，径直地，就看见同她一站下车的男人。
穿着黑色衣服，黑色裤子，还有黑色跑鞋。
几乎全身都是黑的，像是夜行人一样。
就这般，站在她的面前，手中还拿着她给他的伞。
漆黑黢黢的湿冷眼瞳望着她，即便是路灯照射下那温暖的色调，仿佛也没有将他身上的温度温暖半分。
浅浅的影子落在她的身上，将她完全覆盖。
她站着，不及他的肩膀高。
明明她也不矮，但站在他面前，却还是如同一个小矮子。
小小矮矮的,
模样还软。
柔亮的眸子眨一眨,
仰头望着他，眉眼盈盈,
呼吸香馨。
当真像是只还没断奶的小兔子，软软绵绵的，没有什么攻击性。
看见他，一个陌生高大的男人，也没有要害怕的意思。
只是看着他，愣了一下。
“你也在这站下车吗？”
显然没什么警戒心。
男人接过了她手中的伞柄，“这里最近不安全，我送你。”
“……？”
不安全？
有吗？
她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要走的路。
从大路边的站台上下来，再往巷子小路里走。
里面都是居民楼，不高。
从外观看上去，显然已经年代已久。
墙壁斑驳，还生长着沥青。
往里看过去，都是小路，也没有什么路灯。
大路的灯光直直照射着，再怎么光亮，也只能照亮巷子的边缘。
再往里去，就黑了。
昏昏暗，像是鬼片里闹鬼的巷子一样。
看着确实有点点不安全，只是……
平常时她一个人走惯了，也没什么问题。
倒是也没什么流氓敢调戏她。
所以，不……安全吗？
她看看他,
迟疑了一下。
最终，还是没拒绝。
“那……谢谢你。”
很懂礼貌，说话轻声细语。
男人撑着明显不符合他冷淡气质的伞，静静望着她。
“不客气。”
……
……
……
从公交车站台走到家楼下，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尤其是下着雨，两个人在同一伞下。
步伐不自觉开始放缓时，回去的路段就显得格外地长。
长得，有足够的时间能够感受到他的存在。
就这般，足够显眼和强势，叫人难以忽略。
夜里，雨阴绵绵地下着，从先前的瓢泼大雨，又变成了针丝般的小雨。
小到只能感觉得夜里的凉，而感觉不到雨的存在。
预谋（6）
两个人安静并肩地走着，他撑着伞，她挨着他，抓着书包带子。
黑色的小皮鞋踩在有小水坑的硬水泥地面上，发出了吧嗒的声音。
慢吞吞，步伐轻轻。
走在昏暗的小巷里，男人一直没有说话。
寒冷的空间里,
只响着那淅淅沥沥的小雨声。
无比清晰，清晰得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无限放大。
过分的安静，不言语，反倒让气氛变得有了几丝微妙。
靠得近了，她的手碰到他，依旧是凉的,
与他这个人给她的感觉一样。
总觉得还有几分疏离在。
她看着前方的路，时不时又看向他。
气氛沉寂，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得低下头，走路，慢吞吞。
垂落的手，慢慢收进外套的口袋里。
……
……
……
“我到了。”
走到其中一幢居民楼下，她停下脚步，轻声。
清瘦拔高的男人，嗯了一声，也跟着停下。
楼道里的灯感知到人，主动亮了起来。
一瞬间，照亮了那明黄色的伞，还有那伞下，相对的两人。
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主动去接伞。
正要抓住，他却忽然避了一下，她抓了个空。
她一愣。
“我叫黎安,
你叫什么？”
他冷清清的声音在雨夜里落下,
出声那一瞬间，仿佛都染上了夜里的凉。
像是刀刃出鞘，折射出来的寒光,
总透着股说不出的疏离感。
仿佛天生就与人间隔，不爱亲近。
她定定，红唇微动，“黎……安？”
只看着他，颔首，生来就偏凌厉乖张的眉眼似乎都因此而柔和了几分。
黑漆漆的瞳注视着她，直直地，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
天空中的雨，依旧在下。
悄然无声地，做着旁观者。
旁观着伞下的两人，默默无言。
她仰头望着他，唇瓣微抿。
“我……我叫云姒。”
居民楼上，炒菜声不绝响起，滚烫的饭香逐渐飘散。
居民楼下，那一身冷冰冰的男人，低低地嗯了一声。
清冷醺哑的声音，仿佛都因此温柔了下来。
“很高兴认识你，云姒。”
“……”她听着他的声音,
落在半空中的手指微缩。
他似乎也没有再说什么的意思,
伞柄还到了她的手中,
冷白的脸庞平静。
“谢谢你的伞，我下次还你。”
他说的，是他拿在手中的新伞。
还说了——下次。
意味着，肯定还会有下次的见面。
虽然，时间不定。
她安静地看着他。
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说：“没关系，不用还，你用着吧。”
“最近经常下雨，有一把伞，会方便很多。”
虽然那把伞是她挑了很久，很喜欢的一把伞，但……
是送给他的，她也不会觉得心疼。
只要，他别淋着自己，让自己生病就好。
他没有言语，只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似乎是把她当成了心地善良的小朋友。
“要还的。”
他说。
“怎么能……不还？”
夜里那冰凉带着伤痕的手，碰上了她柔软温暖的脸颊。
温度差距过大，他只触碰了一下，就收回。
国庆快乐～
今天躺平，明天国庆节，会开始非常非常地，努力努力地，加速地更新der～
［握拳鼓劲］
预谋（7）
脸颊上，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若有若无。
“……”她没有躲，只是用柔亮湿润的眼睛看着他。
天空中的绵绵细雨斜斜地飘进来，飘在她的黑色小皮鞋上。
他缓缓收回手，冷白的指尖勾起，稠黑的眸子清淡。
“回去吧，注意安全。”
当真是冷淡的性子，话也不会多说。
对她似乎也没什么好奇心，也不似上个世界那般，会主动——
主动地问她问题。
她看着他，微微收回视线。
握着伞柄的手无声收紧了一下，低下头，也没说什么。
顺着他的话，转身，就进了楼道里。
雨伞收起来，楼道里的灯光明亮，照着她上楼的路。
她背着书包，要上楼时，还回头又看了他一眼。
此刻，他正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外面。
依旧在望着她，像是孤独的骑士般，背后几乎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楼道里的灯光浅浅地映在他的身上，仿佛更为他添了几分距离和冷清感。
明明间隔得不远，走几步就能碰到，但在光影的晕染下，仿佛，两个人的世界被割离开来。
他处于黑暗边际，而她，沐浴在光明中。
她看着，明显迟疑了一下。
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犹豫了稍许，最终，还是背着书包，抬脚。
慢慢上楼，独留下他。
楼道外，黎安静静站着，看着那楼道里的灯由亮及灭。
她顺利回家了，没有什么问题。
他又站了好一会儿，任凭雨丝冰冷落下。
久久。
直至最后，他垂眸，看向了她给他的伞。
酒红色崭新的伞，上面——
花色妖冶。
……
……
……
这场秋雨，一连下了几天。
不论白天黑夜。雨水似乎都没有停过。
老天爷仿佛要把夏天里欠的湿润，全要在秋天里还回来似的。
彻彻底底，将整座城市浇了个透。
一连几天，外出都要撑伞。
否则，总要被淋到。
伴随着这场秋雨，气温也如断崖式骤降。
前几日还能穿穿裙子，穿件薄外套出门。
后几日，毛衣就要上场了。
出门总要穿上一件，再在外面套件卫衣。
裹一裹才能抵御这场秋雨所带来的寒，还有那避之不及的湿冷空气。
秋雨过后，雨虽然停了，但天空还是灰蒙蒙的，没有什么阳光。
总是有一层层云积攒在那里，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再下一场雨——
一场一下，就下个不停的雨。
周一。
放学时间。
做完值日活动，云姒看了一眼外面的天。
天早早已经黑了，时间也已经来到了六点半。
教室里只剩下寥寥数几的人，都是同她一起留下来做值日的。
她看着外面的天气，想了想，还是把伞放回了书包里。
毕竟不下雨，她一直拿着也麻烦。
做完自己该做的，和同伴们告别完，她照常背上书包，回家。
穿着软软厚实的白色卫衣，下身穿着浅灰色的运动裤。
浑身都是温软乖巧的好学生打扮，漂亮的马尾弧度柔软，脸蛋白皙。
背着书包，人畜无害的模样。
预谋（8）
走出学校大门，照常走去公交车站。
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只是……
今天，回家的路没有那么顺了。
照常等车，上车，下车。
回家的巷子很长很黑，也没什么人。
尽管平日里是安全的，没有出过什么事，但这次……
出意外了。
她被挡住了去路，毫无征兆。
一帮牛高马大的男人，就像是已经在这里蹲点好几天了般，突然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在没有监控的地方，挡住了她的去路。
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牢牢地堵着，根本穿不过。
“……”模样乖巧白皙的小姑娘，微微抬眸。
秀气的鼻子翘挺，唇瓣嫣红，不染粉黛。
很漂亮，带着干净的学生气，看着也格外讨人喜欢——
讨那些下流龌龊的恶臭男人们的喜欢。
毕竟，谁不想要——弄脏一个漂亮干净美好的姑娘？
恶臭男人们，个个高高大大的，穿着有些脏的背心和外套，戴着明晃晃的大金链。
一个个不怀好意地，笑嘻嘻地站在她面前，露出满口大黄牙。
完全就是地痞恶霸的模样，脸上的肥肉都挤在了一起，看着实在叫人作呕。
“小妹妹，一个人？”
“……”漂亮的人儿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有什么事吗？”
面前的五个男人，其中最中间的一个，门牙上镶嵌着两颗金牙。
脸上有疤痕，长着胡茬，直勾勾地盯着她。
虽然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光看眼神，就不对。
让人反感。
他说：“小妹妹，你男朋友欠了我们不少钱。”
“我们找不到他，没有办法，就只能来找你了。”
说着，他似乎还想伸手来摸她的脸。
她眉头一皱，后退一步，躲开了。
他嘿嘿一笑，也不气，只说：“其实……我们平时一般也不怎么为难女人的，尤其是像你这样漂亮可爱的小妹妹，我们哪里舍得动手？”
先表现出几分自以为是的好人姿态，然后，话锋一转——
“但是呢，你男朋友一直欠我们的钱不还，还玩消失不见。”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你男朋友不仁，也别怪我们会做出什么事情……”
“小妹妹，他不还钱，那我们就只能拿你来抵债咯。”
说着，还一步一步逼近。
把她逼得往后退，不断往后退。
“……”她的手放在卫衣前面的口袋里，没有伸出来。
只慢慢地，慢慢地，往后退。
眼神冷冷地看着他们，即便眼神看着有些凶，但奈何脸蛋实在是太软了。
看着只像是只没有什么威慑力的小兔子。
即便张牙舞爪，也难以叫人感到害怕。
她说：“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我没有男朋友，你们找错人了。”
说罢，她转身就想走。
但随即，身后，那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黎安，不是你男朋友吗？”
“……”她正欲走的脚步一停。
几个男人团团包围她。个子强壮如牛，倒是有了几分吓人的架势。
只看着，那个为首的，戴着醒目的大金链条。
预谋（9）
脖子上纹着图案，插着兜，走到她面前，慢悠悠。
“都有人看见你们在一起了，黎安还专门送你回家，你敢说，你跟他没有关系？”
“……”她沉默了许久。
不说话，只冷冰冰地看着他。
漂亮姑娘，即便是表情是冷的，那也好看。
好看得格外让人想要欺负。
那个男人恶劣一笑，瞧着她沉默不言的模样，拿出手机。
在她的注视下，拨通了一个电话，有种势在必得的架势。
电话拨了很久。
很久。
最后……
“臭小子，终于肯接电话了？”
“……”
“哟，真有脾气啊，知道现在谁在我手里吗？”
“……”
“猜不到？那我给你点提示，你那漂亮的小女朋友……”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男人笑了，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都和人家亲了你敢说她不是你女朋友？”
他眼珠一转，看着云姒，摸摸下巴，笑得有些猥琐。
“不是的话……也行……”
“小妹妹长得这么标正，瞧瞧这小脸蛋……好想摸摸……”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拿她来威胁黎安。
云姒不想听他废话，转身就想走。
结果，那些个男人们，恶劣地围着她。
“诶？小妹妹，想往哪跑？”
“别走啊，来陪叔叔们玩一玩。”
“就是，别怕，叔叔们会很温柔的。”
“……”她深吸一口气，忍着脾气，“走，开。”
“听到了没有？你的小女朋友看着很是害怕呢。”
为首的那个男人抬了一下手机，把她的声音收进去。
“你也不想，我们把她给玩坏吧？”
“……”
她的拳头，已经开始硬了。
眼看着其中一个男的伸出手想碰她，她慢慢抬起眼睛。
眼睛里，赤红一片。
“我警告过你们的。”
不听话，就别怪她。
……
……
……
半分钟后。
昏暗无人的小巷里。
那背着书包，浑身打扮都像只柔弱小兔子的人儿，面无表情地，踩过那些晕厥的男人，回家。
一步一步。
留下那些无知恶臭的男人们，还有一只被踩爆的手机。
手机零件碎了满地，看得出来用了极大的力度。
而她，像是没事人一样，头也不回。
照常，回家。
……
……
……
回到家里，书包往沙发上一丢。
心情不太好的云姒，瘫坐下，抱臂。
一副气闷的表情。
抿唇，眼神盯着地面。
不说话，过分安静。
厨房里，云母刚刚准备好晚餐。
听见她回来的声音，系着围裙，探头出来。
“吃饭了，姒姒，快去洗手。”
“……”云姒抱臂，闷闷地嗯了一声。
站起来，去洗手。
云母手脚利落，很快端着菜出来，“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
“没有就好，以后尽量早点回来。”
云母一边摆筷子，一边说，“最近我听说老有那些混混在这附近混，专门欺负小姑娘，你回来的时候可得当心点，可千万别遇到了。”
预谋（10）
“……”
云姒不说话，洗干净手，帮她端菜。
“别别别，我来就行，你饿了吧，先吃。”
云母接过她手中的菜。
“我今天做了红烧排骨，刚出锅的，快尝尝。”
她点点头。
虽然兴致不高，但该吃的饭还是要吃的。
在餐桌边坐下，她看了一眼外面。
漆黑的夜，他……
应该没事吧？
她想着，视线慢慢收回。
思绪还没来得及放长，突然，家门被敲响了。
“砰砰砰——砰砰砰——”
有些用力。
用力得就像是马上就要破门而入一样，门被震得发颤。
云母吓了一跳，端出来的汤差点洒出来。
云姒坐着，顺着声音看过去。
“谁啊？”
云母把汤盆放下，用毛巾擦了擦手，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她明显愣了一下。
随即，来人闯了进来。
是直接闯入的，云母直接被推到了一边。
下一秒，云姒与他对视。
房子内，静了一瞬。
她眨眨眼睛，慢慢地，站起来。
“你……”
来人正是黎安。
依旧是黑衣黑裤，陈旧的跑鞋。
闯进来，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上都是汗。
像是匹跑了很久的狼，眸子如鹰喙般狠戾。
盯着她，瘦削的下颌紧绷。
隔着宽松的长衣，都能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似乎身上也都是汗。
握着拳头，紧紧地，宛若铁块。
显然是跑着过来的，也不知道跑了有多久。
“……”她怔了怔，张口。
“你……”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只见他忽地又转身，出去了。
在云母茫然错愕的视线中，左看看右看看，不知所措。
“他这是——”
“……”云姒停在原地几秒，然后，跑着，跟了上去。
“妈，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你先吃。”
“啊？诶——你——”
云母站在门口，眼看着她跑着下楼。
一下就没影了，跑得飞快。
云母：“……慢点儿！”
“怎么回事……”她暗自嘀咕。
……
……
……
云姒跑下了楼。
刚到一楼，没看见人。
结果忽然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抓住她，猛地一拉。
直接被抱住了，在走道的灯找不到的阴暗角落。
被大力抱住，措手不及。
“……”她被按到了他的怀里，揉脑袋。
靠在他的胸口，都能听到他胸口剧烈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又一下，疯狂跳动。
仿佛失了控。
他身上的汗意，呼吸声，还有那发烫的体温，全都像是一张大网般，密不透风地笼罩着她。
就在这光芒照不到的角落里，无限放大。
她的手定在两侧，不知道该怎么放。
只感觉到，他臂膀的力度不断收紧，收紧，再收紧。
就像是那天在公交车上，他紧紧拥着她亲吻一样。
这一次，依旧是抱得紧紧的，让她想挣脱一下都不得。
“……”她艰难地动作着，想推开他。
“你怎么了？”
抱得太紧，她都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和紧绷。
抱着她就像是在抱着救命稻草一样，不断地按着她的脑袋，靠近，蹭着。
指尖冰凉。
凉得刺骨。
预谋（11）
她推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黎安？”
他的呼吸粗重，在她耳畔，就像是野兽喘息一样。
强烈的荷尔蒙气息，包裹着她，密密麻麻。
隔着他身上薄薄的衣服，都能感受到几分烫意。
烫着她的脸蛋，似乎都有些烫红了。
“……”她不自在地眨了一下睫。
“你……”
这是在担心她吗？
应该是吧？
能明显地感觉到,他是一路跑着过来的，没停过。
黎安抱着她，不停地摸着她的脑袋。
寒冷的空气里，他呼出来的气是白的，凝结成了白白的雾。
就这般，不说话,只抱着她，任凭心脏跳动从开始的错乱逐渐变得平稳。
平稳下来,一声一声。
不知道抱了多久,她得不到他的回应，只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
落在她腰上的力度也轻了些，轻轻地摸着她的脑袋，像是在摸什么小动物一样。
能感觉到他的几分温柔。
此时，楼道里有人路过。
“妈妈，快看，他们在羞羞。”
小孩子稚嫩天真的声音响起，毫不留情将暧昧的气氛揭破。
背着小书包，用好奇单纯的眼神看着他们，声音响亮。
“哥哥喜欢姐姐！”
孩子的家长咳嗽了一声，赶紧把他拉走。
“嘘！不关你的事，快回家！”
说罢，还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们。
心想着,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谈恋爱竟然在这里谈，也不想想影响！
怕自家孩子学坏,她抱起小孩就上楼。
留下一楼楼道里的两个人,在阴影处，谁也没说话。
气氛寂静，又莫名微妙。
尤其是在那个小朋友大声说着哥哥喜欢姐姐那句话后……
黎安摸着她的动作停了一秒。
然后，抱着她的力度彻底松了。
他放开了她，后退一步，站在墙边。
光线照不到的阴影处，他微微低下头，抓住了她的手。
翻看两下，还挽起了她的袖子。
“有没有受伤？”
声音也恢复成了之前的那般，冷清清的，低沉微沙。
夹杂着稍许温柔的少年音，仿佛能将气氛重新暧昧起来。
能感觉到热意，透过声音，感知到他的温度。
她柔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摇头，“没有。”
他嗯了一声，也不知信没信。
检查了她的两只手，脸，还有脖子。
还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她的腿。
确定没有伤口和淤青后,他才重新站起来，摸摸她的脑袋。
声音低低。
“抱歉，不该把你卷进来的，给你添麻烦了。”
“……”她仰头看着他，不说话。
只看着他，脸上又添了新伤。
鼻梁上贴着创可贴，唇角处有伤口和淤青。
就像是头生活在豺狼虎豹里的狮子般，时刻处于危险之中，时刻要生存。
满身狼狈，都是伤口，却依然要撑着。眉眼冰冷而又坚毅。
旧伤添了新伤，他也像是没事人一般，脸色都没变一下。
只摸摸她的脸，说：“我会这处理好的，以后不会再让那些人出现打搅你。”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预谋（12）
“……”她安静看着他。
阴暗处，她的眼睛依旧很亮，明丽柔和，像是浸满了星光般，亮得灼人。
他和她道歉，她什么都没说。
只静静地看着他的脸，垂眸,沉寂良久。
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上面又多了几处伤口。
结了痂，痂又脱落。
原本该是漂亮修长的手，现在却是伤痕累累，丑得惊人。
一点都不好看。
她的拳头微微收紧。
“你，等我一下。”
说罢，她转身，上楼。
小跑着,脚步声哒哒。
黎安站在墙边，看着她上楼。
没动，倒也听话。
两分钟后。
楼上传来了脚步声——
她下来了，跑得飞快，似乎是怕他不等她，直接走掉。
黎安站在楼梯口，等着她。
“慢点。”
只看着她，拿着药箱，急匆匆地下来。
一边喘着气，一边拉过他的手，走出去。
居民楼相互挨着，中间的路都很窄，有些地方也没有灯。
她拉着他，走去有路灯的地方。
那里有老奶奶们常坐下来休息的石凳，她按着他坐下,然后打开药箱。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意图,他微微扯唇：“……没关系，不用——”
“闭嘴。”
她找出碘酒和棉签，先给他消毒。
弯着腰,凑近他。
眼睫极长，一颤一颤地，仿佛颤到了他的心尖上。
“……”他安静地看着她。
语气难得凶起来的人儿，即便是这般，也是软的。
又软又可爱，给他涂伤口的时候还会小心吹一下。
看着有些霸道，但动作格外轻柔。
柔软的唇微微抿着，表情认真，眉眼凝重。
仿佛在做什么大事般，锁着眉，一点都马虎不得。
小模样格外可爱。
让人想亲。
面前坐着的男人，稠黑的眼瞳就这么漆漆地盯着她。
盯着她的脸，凸起的喉结小幅度地滚动。
她靠得太近了，近得不需要有风，就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像是有魔力般，那股淡淡的香，让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热。
仿佛快要被点燃了，连心都是烫的。
他久久注视着她,呼吸沉沉。
眼神格外地不对劲,就像是发情的雄兽，在注视着自己的雌兽般。
太强烈了，此时若是有人在一旁看到，怕是都能察觉到那鲜明直白的眼神。
像是要把她给生吞了一样。
偏偏，她却是一点没察觉。
只专注着他的伤口，小心涂药，然后吹一吹。
处理完脸上的，又单膝蹲下来，处理他的手。
抓着他的手，先消毒，后上药。
小心细致。
“你欠了他们多少钱？”
一边上药，她一边问。
头也不抬。
任凭着强烈带着目的性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也没察觉。
他黑黢黢的眼珠子盯着她的头顶，紧紧地。
“三百万。”
她给他上药的动作霎时一顿。
“这么多？”
终于抬头了。
只不过，他垂下了眼，视线落在一旁的地面。
掩饰得很好，她一点没发现。
看到他避开的眼神，她只以为他是不想提这件事。
沉默了一下，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两张银行卡，给他。
预谋（13）
“先拿去用吧，应应急，密码是123456。”
原本想着如果他欠了二三十万，那她应该能帮他还清。
但现在欠了这么多，她暂时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只能把身上仅有的，全都给他。
怕他拒绝，她直接塞到了他的口袋。
“就当做是我借你的,等以后你有钱了再还。”
他定了一下，“你……”
“是我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啦，没多少，你别有压力。”
她重新低下头，吹吹他的伤口，给他贴创可贴。
“我是看在你是个好人的份上才借的，以后你要是不还,我可是要来找你的。”
这么说也只是想让他收下而已。
因为多少也能猜到点他的性子,肯定不愿意麻烦别人,凡事都喜欢自己扛着。
她想帮他，就只能这样说。
黎安静静地看着她。
给他处理好伤口，她站起来，低头看着他。
抿唇，带着认真。
“以后别总打架了，就算打架，也别让自己受伤。”
“身体是自己的，你不爱惜，就会让在意你的人难过的。”
明明还是个小姑娘，脸上稚气未褪，说教起来却是这般一板一眼的。
像个小大人。
路灯下，她的影子与他的相对。
影子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影子。
像是天使般，善良而又温暖。
“你是个好人,我希望你能平安。”
黎安漆黑的眼眸久久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微微抬首,注视着她,就像是一头尚未驯化的野兽般。
满身都是伤，注视着那温柔地说着希望他平安的人儿。
明明，她什么都不了解他。
只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年龄，身份，性格。
什么都不了解，却敢这般，轻而易举地定义他为好人。
也不知道该说她是傻笨还是天真单纯过了头。
他缓缓地垂下眼皮，唇角轻扯。
一片平静。
“好人……”
多么光明的词。
只可惜……
他不是。
怎么看，他都不是。
冰冷的地面上，此刻那正坐着的影子，就像是正在蛰伏着的恶兽般。
就这般，即便是在她的抚摸下，也是野性难除的。
慢慢地，靠着那一张皮囊，掩藏。
掩藏内心。
他若有若无地，轻呵。
……
……
……
第二天，一大早。
雨又开始下了。
昨夜的地面好不容易干透，好不容易有喘息的机会。
结果,天公不作美，又一场秋雨到来，阴绵绵，打湿地面。
早起出门，能感受到气温又降了几度。
穿着毛衣，都还能感受到外面飕飕的冷。
冷得叫人起鸡皮疙瘩。
早上，云姒照常提着早餐出去，独自去上学。
一下楼，楼上老母亲叮嘱的话刚刚消失，楼下，就看见了黎安。
站在那里，撑着她送给他的那把酒红色的伞。
下着雨，他依旧穿着单薄，只穿着一件黑色卫衣，薄运动裤。
仿佛都感觉不到冷似的，清瘦颀长的身子站在伞下，像是雕塑一样，动也不动，在望着她。
脸色冷白，像是已经等了许久。
站着像是个傻子一样。
云姒愣了愣，正要从书包里抽出伞的动作收回。
预谋（14）
此刻，天才刚刚亮。
下着雨，秋雨凉飕飕。
看到他出现，她愣了一下，随即，眉头皱起，跑过去,到他的伞下。
“你怎么来了？”
说罢，她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踮起脚，给他围上。
“为什么穿这么少？你没有衣服吗？”
她给他围上围巾，还用手捂住他的脸。
冷得像块冰块。
她用自己的手给他捂着，想帮他捂热。
黎安撑着伞,直直地盯着她,“附近不安全，我想送你去学校。”
大概是被昨天的事情给吓到了,所以一大早过来送她。
哪怕天气很冷，还下着雨。
“……”她紧绷着唇，呼出的热气蒙蒙。
不说话，转身就把自己的校服外套给脱了。
递给他，表情很凶。
“穿上。”
昨天她都说了要他爱惜注意自己的身体，别总折腾自己，结果他听都不听，压根就没当回事儿。
黎安停顿了一下，摇头，“天气冷，你穿——”
“穿不穿？”
她瞪着他，表情冷下来。
“……”他想拒绝的话直接被卡在那里。
云姒从他的手中接过伞，把外套塞在他的手中，不容拒绝。
“立刻！”
“……”
黎安只好听话照做。
把她的外套穿上,还带着她身上温暖的体温。
她绷着脸，撑着伞看着他,说：“以后你再穿这么少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理你了。”
“道歉我也不理你,绝对不跟你说话。”
如小孩子一般说着赌气的话，明明是在威胁他，眼睛里却全都是心疼。
“知道了吗？”
黎安低低地嗯了一声，重新拿回伞。
看着倒算是听话。
个子高高大大的，和她说话却会低着头。
像是在迁就着她。
她吸了一下鼻子，这才不说话。
背着书包，往巷子里走。
黎安跟着她，与她并肩。
伞微微朝着她那边的方向倾斜，他伸出手，试探性地，想搭在她的肩上。
想揽着她，又怕她抗拒。
“你，生气了吗？”
看着她的侧脸，他连声音都放轻了。
手尝试了几次，落在她的肩上，她背着书包，安静地走着,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只冷着脸,沉默不语。
看着像是只炸了毛的小猫。
凶则凶矣，却没什么威慑力。
黎安轻轻地，碰到了她的肩膀。
松松揽住，更加靠近了些。
他微微勾唇，不动声色地收紧。
“别生气了，好么？我答应你，以后会穿多一点的。”
“……”她转头瞪了他一眼，“你敢再穿少点试试？”
坏家伙，再敢不听话——
他撑着伞，单手揽着她。
挨得近了，能感受到她的不抗拒，他顺从地低下头，牵起唇角。
“不敢了。”
被训斥了，心情看着也是不错的。
挨着她走，恨不得全身都贴着她。
云姒看向前方，冷哼一声。
对他的亲近倒是没什么反应，只当他觉着冷了，想要靠近她蹭温暖。
“姒姒，我可以叫你姒姒吗？”
“……”她不说话。
他就像只大狼狗一样，贴着她，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是吗？”
预谋（15）
“……”她斜斜睨了他一眼。
抿着唇，勉强嗯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黎安的手落在她的肩上，慢慢地，又碰到了她的书包。
提了提，他扬了扬唇，主动说：“那，我帮你拿书包吧？书包重。”
倒是一副很会替她着想的样子。
如果忽略掉他一直挤着她，几乎要把她挤到墙边边上的动作的话。
她走着，想了想，也没拒绝。
书包脱了下来，给他背着。
这下子，他的手直接落在了她的腰上。
紧挨着，揽着她走。
明明伞下的空间足够大，能够轻轻松松容纳两个人。
这般挨得近了，外面的雨丝都飘不进来。
她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原先还没注意到他靠近的动作，但现在……
黎安此刻就像是没事人一般，对她微笑。
仿佛觉得这是什么正常的事。
云姒别开视线，不说话。
摸不透他是什么意思，只当他是觉得冷了，所以才要贴贴。
她把手放回卫衣口袋里，低下头。
两个人就这么在伞下走着，披着暗漆漆的天色。
雨丝在昏暗的路灯下，就像是一条条编织好的珍珠丝线。
无声地落在，落在地面，随即消散。
酒红色的雨伞上，花色艳丽。
漂亮的颜色，仿佛给这寒冷的清晨都添了几分暖意。
暖洋洋，也不知暖到了谁的心窝。
……
……
……
“滴——”
公交车来了。
伴随着天色渐明，城市的喧嚣渐起，公交车上，人渐渐多了起来。
都是赶着去上班的上班族，或者是学生，又或者是去菜市的老人。
一站一站地过去，车上的人越来越多。
车上车尾靠窗的一排座位上，云姒坐在窗边，打开早餐袋，将里面还在热着的肉包子送到身旁男人的嘴边。
盯着他看，清丽白皙的脸蛋在越发明亮的天色下，轮廓越发地鲜明。
无比耐看，又给人一种好脾气好欺负的软学生感。
就这般，脑后长长的发带绑着马尾，漆黑莹亮的乌瞳望着他，微微绷着脸，声音温软。
“吃。”
是心疼他的，猜到他没吃早餐，就先把自己的分给他。
善良得不像话。
黎安高高大大的身子抱着她的书包，帮她隔着拥挤的人。
看着她，唇角的弧度就没消失过。
仿佛饿了很长时间后，突然得了香甜肉骨头的大狗般，愉悦兴奋的心情就没掩饰过。
即便是想掩饰，也根本掩饰不了。
看着她的眼神，隐隐带着狂热和着迷——
对她对他的好，过分着迷。
越发地不对劲了。
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她把包子送到他面前，他也没拒绝。
就着她的手，低头咬一口，仿佛是她在主动喂他一样。
“……”她板着脸，把包子塞进他手里。
早餐不多，只刚好够她一个人吃。
好在，她的书包里还有几包小面包，是给她课间饿的时候吃的，正好还能给他分。
她给他分了包子，小面包，鸡蛋和牛奶也给了她。
公交车行驶了一路，她也投喂了一路。
黎安想拒绝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