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愿（60）
简直……
她停顿了片刻，然后，蓦然笑出了声。
清清浅浅地笑着，没忍住，反压。
凑过去狠狠亲了他一口。
“傻子，我还没说会出事呢，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还直接说要去找丞相和凤君。
真是……
她拉过一旁的软被，盖在了身上。
抱住他，窝在温暖的被子里。
“……”那软绵绵的人不说话，像是撅起了嘴。
埋在她颈窝间，蹭着她，奶绵绵。
云姒抱住他，发笑。
“别怕，我不会有事的，不需要去找母亲。”
她凑过去亲他，兴致来了，真想好好亲死这个可爱的小朋友。
怎么能——
这么讨人喜欢？
他软绵绵抱住了她。
“那你不许有事，要平平安安。”
凶巴巴地，是很关心在意她的语气。
对她格外地紧张。
云姒笑着，低低应了声。
亲他，一下，又一下。
……
……
……
隔天。
云姒去面见了女帝陛下。
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中，在肃穆压抑的御书房内。
与女帝陛
女帝看见她来朝见，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意外的神情。
不甚着急地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坐在龙椅上，俯视着下跪的她。
久久没有作声。
像是在等着她先开口。
云姒行完礼，遵照承诺，将人人为之忌惮，人人却又妄图得之的兵符，奉上。
顺带着将这段时间整理的军营将领名单，也一并奉上。
奉还给女帝，等同于将权力交付。
她微微低头，声音清冷而尊敬。
“陛下，物归原主。”
女帝陛下放下了茶杯，视线落在了那万千人想要的兵符上。
她随手拿了起来，看了两眼。
然后，呵了声，靠在了龙椅上。
“这么轻易就交回来，怎么？不怕朕马上下旨，将你杀了？”
那刚刚失了兵符的将军大人，拱手俯身。
“陛下圣明，自然不会做出滥杀功臣这一愚昧叫人非议之事。”
“且，臣从未有过忤逆之心，也不敢担此大逆不道之罪，还请陛下明鉴。”
女帝陛下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将兵符随意一放，讥讽。
“当初将军拿着兵符，来威胁朕把丞相府的小公子赐给你的时候，可没见将军有这般不敢忤逆？”
云姒微微低着头，面色不变。
“当时是臣心急了，一念之错，犯下了大忌，还请陛下恕罪。”
当时，为了平衡朝中势力，皇帝正打算着，要把姜卿嫁给太司监，眼瞧着就要到了定日子的阶段……
她得了消息，一时没把控住，强行闯进来，讨要赐婚的语气不免重了些。
所以听着，的确像是威胁。
女帝陛下当时是咬着牙，脸色极其难看。
若不是理智还在，恐怕她当时都要——
最后，也是在强行克制下，勉强把姜卿嫁给了她。
而她现在，信守承诺，将兵符奉还。
也算是解决了女帝的一大心结。
虽然中途过程确有冒犯，但也无伤大雅。
女帝通过此事也能知晓，她确实无逆反之心。
否则，她完全可以靠威胁她来得到更多的东西，而不仅仅只是姜卿。
心甘情愿（61）
女帝陛下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久久未语。
兵权收回，等同于她拿到了朝中最为坚实有力的保障。
而她，失了唯一能要挟说话的筹码，却依然是一副平静淡然处之的模样。
仿佛并不在意，无关紧要。
女帝陛下眼一挑，淡声问：“你当真，只要姜卿一人？”
“若你钟爱这一款，朕可以差人从各处找美男给你，也算是朕给你的奖赏。”
过分识相的奖赏。
御龙台下，将军大人依旧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低垂着明丽平静的眉眼，回：“多谢陛下的好意，但……臣既已和姜卿成婚，自然是要好好待他的。”
意思是，变相拒绝。
也算得上是个痴情的人。
女帝陛下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倒是被她这般的模样挑起了几分兴趣。
随意拿起桌上的兵符，玩弄着，好整以暇。
“姜家小公子，朕可记着，是个尖牙利嘴的小可人儿。”
“真没想到，将军……会好这一口。”
“……”那拱手低头行礼的人，静静默然，没有回答。
像是在等着她把话说完。
女帝陛下一边玩着兵符，一边语气玩味。
像是要探出些什么。
“不过，在那姜家小公子出嫁前，按理来说该是从来没有接触过外女的。”
“所以，朕着实是好奇了……将军，是怎么认识那姜家小公子的？难不成，这其中另有隐情所在？”
“……”
依旧是一阵默然。
没有回答的默然。
明丽冷艳的将军大人，在面对这个问题时，无来由地，始终保持着沉默。
低垂着脑袋，是恭敬行礼的姿势。
女帝陛下看她不答，用兵符敲了敲桌面。
清脆微沉的叩叩声，在寂静的御书房内显得格外地突兀。
就像是龙威降下，在人的心脏处敲击。
她动了一下，却依旧没有回答。
只是身子弯下的幅度加大，行礼。
“臣，自幼学识浅薄，诗书五经全然不通，承蒙陛下抬举，这才有机会为国尽力，为陛下分忧，此乃臣之所幸。”
“然，即便是臣不懂学识，才学寡陋，但也知道，娶夫要娶贤，娶夫要娶才。”
“姜卿生于丞相之家，自幼受教，三岁识字，五岁熟读经书，七岁步步生诗，姜小公子的才识，世人皆知，臣听闻许久，自是心生仰慕。”
“那日冒犯陛下，是臣之罪，不该犯下此大错。奈何，臣这一生无他所求，唯有娶小公子一愿。”
“如今得领陛下恩赐，臣已了却心愿，无论陛下要落下何等惩戒，臣甘愿领受，绝无二话。”
“一切，还请陛下明鉴。”
身经百战的将军，即便是面对无形的对峙，也依然是坦然处之的，没有半分气弱心虚之态。
语气放低，垂眉俯首，姿态从容恭敬。
逐字逐句，字里行间，找不出什么能挑毛病的地方。
说是一介粗人，但心思缜密得很。
至少，让女帝陛下的查探一把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
一点作用都没有，毫无效用。
心甘情愿（62）
女帝陛下用兵符叩着桌面的动作停了一下。
书房内，一片寂静。
静了似乎有一刻钟。
将军大人的动作一直未变，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一直没有动。
像是知道女帝的视线一直放在她的身上一样。
不动声色，外表平淡无求。
表现得很好，礼数，全然已经周到。
她没有理由惩罚她。
在场的两个人都知道。
为国立下战功的将军，若是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受了罚……
届时，自己舒爽了是真，叫人心寒也是真。
看着她，女帝倏然笑了声。
像是在笑，却又不带有半分愉悦。
倒像是在冷笑似的。
“云姒，你可真是个聪明人。”
让人不爽，却又不得不忍着。
真是个……
聪明蛋。
云大将军何等聪慧，自然听得懂女帝陛下的意思。
但她却像是没有听懂一样，微微一笑，态度不卑不亢。
“多谢陛下夸奖，臣……不敢当。”
确实不敢当，她的志向小得很，只想好好守住自己的小家。
旁的，她别无所求。
轻飘飘地，女帝陛下，又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没有半分她想看到的结果出现。
她都给气笑了。
有种无力感。
“你当真以为朕是在夸你？”
“……”一阵默然。
女帝陛下看着她，半天不说话的模样，像是终于累了。
不想再和她绕口舌，也不想再转圈圈。
当着她的面，将兵符收回，将军营名单收下。
“走吧，以后，记好你的本分。”
女帝心眼小，最是记仇。
这次是不得已，这才放过了她。
下一次，就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
极其识时务的将军大人，再次行礼。
“遵命，陛下。”
……
……
……
正午时分。
云姒离开皇宫，回了将军府。
这天的天气，依旧很冷，但相较于前几日，还是暖和了不少。
至少，能看见太阳了。
屋外，雪已经停了，屋檐上积满了雪，温暖的阳光穿透云层，就像是老天爷的恩赐般，善良地照遍了大地。
无尽柔和的温暖，在依旧酷寒的寒风中。
明媚金灿灿的颜色，洒在将军大人飒爽的身姿上。
马踏飞燕，迎风盛血。
从街道飞驰而来，最后停在低调的将军府门口。
门口处，那过分黏妻主的小公子已经在等着了。
披着她软绒绒的狐裘大氅，脸蛋白软软的，站在柱子旁，眼巴巴地等着。
火红色的大氅下，是纯白的颜色。
像是软绵绵漂亮的小兔子偷穿了大狐狸的衣服一样，有些突兀，却又莫名地和谐。
穿在他的身上，衬得他的脸格外地温白干净，极致纯粹。
看到她，他温软黑漉漉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没等马停，就立刻跑了过来。
冲到马面前，也不怕危险。
“姒姒！”
“吁——”
马上那冷艳的将军大人，眼疾手快地刹住了马。
拉扯住缰绳，将马控制住，不再动作。
那软绵绵黏人的小兔子一下就跑到了马的旁边。
心甘情愿（63）
将军大人跳下了马，将缰绳交给下人。
小兔子立刻抱了上来。
抱住她的腰，黏黏蹭蹭。
语气软软的，带着些许埋怨。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饭菜都要凉了。”
他一直在等着她，她不回来他就不吃，一定要等她回来。
固执得很。
谁说都不听。
将军大人单手揽住了他。
“抱歉，有点事情，耽搁了。”
她低声道了歉，他哼了一声，蹭着她的脖子。
奶乎乎。
“勉强原谅你，下次不许这样了。”
看似不好说话，其实好说话得很。
埋怨也仅仅只是埋怨，舍不得责怪她的。
云姒微微勾唇，揽着他，往里走。
“今天做什么了？有没有乖？”
真的把他当成了小朋友似的。
奶乎乎的小公子，抓着她，极度依赖。
“我才没有不乖，我一直很听话。”
一直很听她的话。
在寒风下，两个人往里走去，只听到她笑了声，恶趣味地去捏他的脸。
“那就好，继续保持。”
听话的小朋友就是省心。
他微微撅起嘴，脸蛋白软，红唇温嫩。
抓着她的手，不放，格外黏着她的气息。
“那我要奖励。”
小朋友看着单纯，实际上精明得很。
府里的账房支出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平日里的事务也处理得好。
她什么都不需要操心，只需要给他点甜头。
一点点甜头，他就会很高兴，然后，干劲十足。
他漂亮干净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像是一只在讨要糖果的猫猫。
伸出爪子，讨要甜头。
一点点的，甜头。
云姒稍稍一挑眉，看了一圈周围距离得不远的下人。
他的脸皮倒是越发厚了，不会像一开始那般，仅仅只是牵一下手，就会脸红。
现在，当着众下人的面，他也可以完全无视，亲昵地和她黏黏蹭蹭了。
脸不红心不跳，还可以厚着脸皮，仰着嫩乎乎的脸，向她要甜头。
很让人脸红的，甜头。
她用舌头抵了抵下颚，啧了一声。
小朋友软绵绵的，又格外讨人喜欢。
用这般的神情看着她，真是……
她松松放在他腰间的手瞬间用力。
有些恶劣地，捏着他腰间的软肉。
他的身子一僵，似乎对被触碰的地方很敏感。
像是被恶霸调戏了般，他下意识地抱紧她，身子控制不住地有些发软。
脸颊的热意终于上去了，软绵绵的，脸颊上浮现了一层薄薄的淡粉色。
像是天边的彩霞般，淡淡的红，漂亮清透的白。
有些发软地靠在她身上，微微抿唇，柔软奶气的声音小了些。
“姒姒……”
这回，带上了点沙哑的意味。
像是——
将军大人低垂下眼，笑眯眯。
“乖，先吃饭？”
她喜欢这个世界，能让她对他为所欲为。
小朋友乖，掌控权可以随时回到她的手上。
这种感觉，很不错。
她喜欢。
小朋友安静了一下，点头。
真的乖。
虽然想要了，但是还是要先吃饭。
她不能饿肚子。
这样想着，他抱紧了她，把脸埋在了她怀里。
是个贴心又温暖的小兔子。
心甘情愿（64）
奶乎乎。
两个人朝着膳厅走去，半拥半牵着。
“姒姒。”
“嗯？”
“哥哥今天早上来找我了。”
“……？找你？”
“嗯。”
小兔子得了她身上的花香气息，微微眯了湿润的眼。
半眯着，就像是慵懒而又绵软的大猫一样。
“他来找我，问我过得好不好。”
“……那你怎么回答？”
他没吭声，亲了她一下，哼哼,“你猜？”
“……”她瞧着他，一副没有骨头，全身都依赖在她身上的模样。
一阵沉默。
“我猜……”
“我猜不到。”
她很诚实地说。
他牵着她的手，抓着她。
闻言，澄软软的眼珠子盯着她。
“骗人，坏蛋。”
“你明明知道我会说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呢？肯定会说他过得很好,很高兴，很开心。
他会向他的哥哥表露出他对她的心意，还会说很多她的好话。
这些，她明明能猜得到。
她明明知道他对她的喜欢。
“……”一根筋的将军大人，眨了眨眼。
在他有些郁闷不高兴的注视下，轻咳了一声。
像是有些没忍住。
漂亮明媚的桃花眼里，微微露出了细微的笑意。
忍俊不禁的笑意。
“我真不知道。”
“……”那脾气很傲娇的小兔子，唇一抿，盯着她。
“坏蛋！”
凶巴巴，有些不高兴了，就会憋出这句。
凶她也不放开她。
依旧抱得紧紧的。
“我说我过得很好，很喜欢你！”
真的凶，却也真的黏人。
说完，就整张脸都埋在她怀里了。
红软软的唇，撅得都快能挂油壶了。
“……”她张了张口，失笑。
“你……真这么说了？”
傲娇的小公子，不说话,哼了一声。
看着凶，像是在龇牙炸毛的猫猫,但实际上，肚皮还是软的，爪爪也还是软的。
也不咬她，就这般黏着她。
看着着实叫人心软成了一滩。
“坏蛋！”
他又凶她了。
虽然，没有什么威慑力。
与之前相比，反差极大。
大得不是一星半点。
从一开始见面，他就像是个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尖刺，不愿意亲近人的小刺猬，到现在……
变成了软绵绵只愿意听她的话的傲娇小猫。
这中间，变化极大，反差极大。
大得云姒都想捏捏他的脸，忍不住想亲他。
笑眯眯。
“好好好，我是坏蛋。”
“不生气好不好？亲亲？”
她主动凑过去要和他亲亲。
“……”
那傲娇鬼安静了几秒，然后抬头。
吧唧，吧唧，吧唧。
亲亲。
亲了好几下。
“哼。”
凶归凶，却还是要亲亲。
云姒笑了。
简直，爱极了他这般的性子。
“小卿。”
她笑眯眯地唤他。
傲娇鬼黏赖在她身上，软绵绵,“干嘛？”
“我喜欢你。”
“……”
那傲娇鬼动作一顿。
“你怎么这么可爱？我好喜欢你。”
爱耍流氓的某姑娘,笑眯眯地说着直白的话。
像是在故意调戏他。
“……”他抿了抿唇,耳根子像是要红了。
“哼。”
“坏……坏蛋。”
“那你喜欢坏蛋么？”
她笑吟吟，逗他。
“不喜欢的话，我们和离？”
心甘情愿（65）
“不喜欢的话，我们和离？”
话音刚落，那傲娇鬼一愣。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抓紧了她。
漂亮柔软的睫羽颤颤。
“不……不许胡说！”
他的语气骤然变冷。
又冷又气恼。
情绪在一瞬间变得不对，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
“你……你……你不许说这种话！”
“收回去！快收回去！”
“不许说！不许说！”
他急了，着急了,也是气急了。
气恼地瞪着她。
很凶，紧紧抓着她的手，出乎意料地凶。
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一样，受了刺激，在应激状态。
甚至在龇牙，掀着有些吓人的獠牙。
“坏蛋！你不许这样说！”
是真的恼了,也真的慌了。
他的眼眶都差点要红了，红软软的，泪花要急得出来。
对于这两个简简单单的字，听不得，也见不得。
哪怕，它们仅仅只是一个玩笑，做不得数。
云姒没想到他会这么敏感，怔了怔。
看到他急得要哭了，她连忙抱住他，在庭院里，在蜿蜒平坦的鹅卵石小路上。
“好好好，我收回去，收回去，我不说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了。”
“不哭不哭，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她把他整个抱住,哄着。
安抚着敏感得红了眼的小朋友。
他吸了一下鼻子，瘪唇。
红红如兔子般的眼一眨,柔软的睫毛不免沾上了几分湿润。
湿乎乎的，带着咸湿的泪花。
他低低呜呜地呜咽出声，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一样，依赖在她怀里。
哽咽。
“以后不许这样说，不许说那两个字，”
他不怪她，也不舍得对她生气。
只是委屈罢了。
在她面前，一委屈，就想要掉眼泪。
想要抱抱，想要得到她的安慰。
大概是真的在意了，他现在幼稚得很。
委屈难过的时候，真的就会做出很多以前不屑也不愿意做的事情。
爱哭，爱撒娇，还爱黏人。
只对着她。
云姒抱着他，也不敢开玩笑了，只得说好好好。
什么都依着他，尽量把他哄好。
她可不想，真的把他给惹哭了,然后又辛辛苦苦地哄一天。
小朋友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
她虽然无奈,却也不舍得说什么。
只得就这么依着他。
尽量依着,就没什么问题。
……
……
……
好在，小公子虽然敏感，但也好哄。
只要他的妻主温柔抱抱亲亲，很快就能哄好。
安静了一会儿，他擦掉眼角的泪花，软绵绵。
“说……说好了，以后不许这样胡说。”
说话间，还带着哽咽温吞的语气，像是还在委屈难过似的。
云姒不敢再闹，连忙点头，“好，我绝对不说了。”
他吸了一下鼻子，不说话了。
低着头，安安静静地牵住她的手。
勾住，很依赖。
“坏……坏蛋。”
他低低绵绵地说着，声音很小。
最后好似还说了一句，很轻很轻，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我……我也……”
“……嗯？”声音太小，云姒没听清，“你说什么？”
心甘情愿（66）
但他脸红了，似乎不想再说第二遍。
咬了咬唇，一下就转过身，扭扭捏捏。
“没……没什么。”
云姒眨眼。
他的情绪收拾得很快，转过身定了一会儿，然后就又转了回来。
抱住她的手臂，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拉着她走。
“饿了，去吃饭。”
“今……今天，我做了你爱吃的糖醋鱼。”
他总是对她很好，哪怕是闹情绪闹脾气。
一点都不记仇，很乖很认真地在对她好，没有一点坏性子。
云姒安静看着他,跟着他走。
他软绵绵地抱着她的手臂，细白的手很软,也很漂亮修长。
牵着她，即便是她的手有些茧子，摸起来手感不是很好，但他还是紧紧地牵着。
没有一点嫌弃。
云姒看着他，蓦然轻笑。
小朋友……
啧，真乖。
她忽地加快了脚步，与他并肩。
反手牵住他，与他十指相扣。
“小卿。”
“嗯？”他下意识看了过来。
他的妻主笑晏晏地看着他，漂亮的桃花眼里，笑意温柔。
“没事，就想叫一叫你。”
“……”
他抿了抿唇，没说话。
在她含着笑意的视线下，他耳尖微红，像是有些不自在。
“小卿。”
“嗯？”他又下意识地应她。
他的妻主大人笑意加深，凑过去偷亲他。
“能娶到你，真好。”
“……”
那傲娇鬼,动作一滞。
然后，猛地抬眼，转头看她。
温软干净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她。
他的妻主大人，就像是偷偷在他心里下了蛊一样，不论他想什么，她似乎都知道。
还会很恰到好处地，把他想听的话说出来。
不管是什么。
每一句话，都直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雪色白皙的小公子，盯着她，微微湿润的睫下，偏浅色系的瞳很湿，也很软。
就像是小动物一样，刚刚出生的小动物，睁开眼睛的第一眼。
盯着她，湿软的眸子很清很亮，干净剔透，没有一丝杂质。
在温暖明媚的阳光下，仿佛折射出来了那如银河般璀璨的光。
就这么对着她，倒映着她背后的雪,倒映着万物,还倒映着她温柔却又艳丽的眉眼。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敏感高傲的小公子，大概是感觉到满足的，鼻子无来由地变得有些酸涩。
酸酸地，眼眶也热热的。
胸腔处仿佛有什么热流涌现起来，从心脏开始，快速蔓延。
一直蔓延，蔓延，像是洪水一般快速奔流，将所到之处尽数摧毁。
一直涌上喉间，喉咙里仿佛也变得有些干涩了起来。
叫他有些难受，还有些发涩。
他控制不住地吸鼻子，心口处滚烫发热得厉害。
仿佛心脏都被烧得沸腾，极度炙热，滚烫到不似自己的了。
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
“姒姒……”
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些急切，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像是个笨拙的孩子，手足无措，总想做点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意，却找不到方法。
很着急，嘴也变得很笨。
心甘情愿（67）
好在，他的妻主大人永远都是那般善解人意，体贴人心。
牵着他的手，笑意盈盈地摇了头。
表示，他什么都不需要说。
“傻瓜。”
“我是坏蛋，你是傻瓜，我们是天生一对,好不好？”
坏蛋强娶了傻瓜，傻瓜爱上了坏蛋，心甘情愿地为她奉献了一切。
两个人，真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谁也离不开谁。
所以，他该安心点才是。
他的妻主大人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别担心，那种事情不会发生。
聪明的小公子知道这一点,所以想要说点什么,来回应她的安抚。
但显然，她不需要他再多说什么。
他的心意，她知道。
她牵着他，亲了亲他的手。
“好啦，不怕，好么？”
“……”小公子眼眸湿哒哒地盯着她。
“嗯？”
话音未落，他就像是兔子般，扑了上来。
整个把她抱住，身后火红的狐裘张扬，花香与奶香交融。
也不知迷乱了谁的心和眼。
“喜……喜欢你。”
他趴伏在她耳边，很奶，也很软。
像是吃了世界上最甜最蜜的糖果一样，微微颤着，藏着哽意。
就这么紧紧地抱着她，抱着她的脖子。
整个都埋在了她的气息间，埋在了她温暖的体温里。
黏乎乎，腻歪歪。
像只柔软的兔子,恨不得要把自己整个都挂在她的身上。
不下来,就这么抱着，永远地抱着。
“……”被冷不丁抱住的妻主大人，眨了眨眼。
大概也是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她不知道，小朋友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所以会格外在意她的话，不管是什么。
有时她的一句话，就能让他高兴一整天。
甚至，好几天。
为她喜，为她忧。
一切，都是为她。
身为贵家公子，以前的他，从来不屑于读《夫道》，总觉得，里面说的都是屁话。
什么以妻为天，什么出嫁从妻，要守三从四德，总觉得都是些荒谬之事。
他不愿意，也不可能做到。
但现在……
他好像懂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说法。
因为喜欢。
开始喜欢上了,就真的控制不住地想看她，想对她好，想她好好的，生活得好一点。
她是他的天，他想。
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依赖的天。
明亮又闪耀，温柔又耐心。
包容着他，关心着他。
他喜欢，真的，好喜欢。
软绵绵宛若兔子的小公子，抿着红软软漂亮的唇，紧紧地挂在她的身上。
主动去亲她，一下，又一下。
分外地主动。
像是个主动得，要傻乎乎把自己献出去的傻白甜兔子似的。
简直……
要了命。
他的妻主大人忍了忍，没忍住。
一下把他抱了起来。
大步，朝着卧房走去。
“……嗯？没……还没吃饭。”
傻白甜小朋友黏着她，软乎乎。
她脚步未停，嗯了一声，抱紧了他，“速战速决。”
小朋友太可爱了，她要亲死他。
漂亮雪白的小公子，大概是知道了她的意图。
脸一红。
然后，白软软的小脸埋在了她怀里。
抱紧。
“姒姒……”
喜……喜欢你。
他在心里，软绵绵地说。
他蹭着她，红着耳朵，很安静。
染着羞涩的安静。
心甘情愿（番外一）
黏乎乎黏着自己妻主的小公子似乎做了个梦。
梦很长，长得仿佛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
梦仿佛也很短，一眨眼，场景快速变幻。
一会儿是这里，一会儿是那里。
就像是被梦魇困扰般，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恍恍惚惚，不知所以然。
……
……
……
【梦境】
这里似乎是酒馆。
里里外外，来往的都是喝酒的女人。
举止粗犷，言语粗俗，皮肤糙黑，又高又壮。
聚集在这里，谈天论地,愤世嫉俗。
偶尔看见有几个稍稍有些姿色的男子走过，就会不约而同地露出猥琐恶心的笑容。
那下流的眼神，流连在那些可怜柔弱的男子身上，不时还出言调戏几句。
伤风败俗，毫无规矩可言。
那被调戏的男子，害怕得快速走开。
从酒馆门口快速经过，小跑似的，压根不敢停留。
生怕被酒馆里的那些女人拉进去，东摸西摸，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一场景熟悉又陌生，出现在眼前时，小公子看着，有些茫然。
下意识地，左右看着。
想要寻找那一抹令他心安的身影。
红色……红色……
繁华的街道上，没有一抹红色。
人潮拥挤，叫卖声吵闹。
酒馆里的女人们嬉笑着,不时叫好声传来,夹杂着下流的声音。
到处都是人，却没有他想要看到的身影。
漂亮干净的小公子,站在角落里，茫然地看着，像是有些慌乱。
两手空空，身上也没有她的衣服。
没了她的气味，这让他有些无措和害怕。
像是稚嫩的幼崽被抛弃在危险的森林中般，没了庇护，在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小声呜咽着，想要找回那安全的港湾。
他的家……他的姒姒……
他的脸有些白，眼眶却是湿红了。
湿软软地，蒙上了一层怜人无助的水雾。
胸腔处的满足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变得空荡，虚无，什么都抓不住。
空空如也，惶然和惊慌像是肆意生长的藤蔓般，在快速蔓延。
他慌乱地朝着街道方向跑去，单薄的身子避开人群，一刻不停地跑。
朝着将军府的方向，朝着他熟悉的路。
急切地，想要回去他熟悉的家，想要回到她温暖的怀抱里。
想要抱住,想要找回安全感。
……
……
……
但他跑不掉。
周围的场景一转，四下的街道变了。
从人头攒动的繁华街道，变成了偏僻无人的青石小巷。
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响。
夏季太阳偏热的温度，在这里，仿佛都为此降低了几分。
阴凉凉，冷飕飕。
小公子一下就跌在了青石板路上，红着眼眶，单薄娇贵的白素衣，落在地面，不免沾染上了几分尘土。
轻飘飘，像是没有重量似的。
摔在那里，瘦瘦软软的身子看着就像只受了伤的小白兔般。
软绵绵的，软弱可欺。
他的眼眶湿着，视线也变得有些朦胧。
蒙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刚刚想要爬起来的动作一定。
定在那里，像是愣住了。
心甘情愿（番外二）
那是小公子第一次外出被调戏。
被几个三大五粗的恶霸女人，逼退到小巷里，淫笑着，想要对他做点什么。
可怜漂亮的小公子，穿着诱人的白衣，眼珠子又清又冷，手里紧紧地抓着树枝,对着那几个女人。
白着脸，手抖着，却依旧强行镇定。
故作镇定地对上面前几个手臂比他的大腿还粗的女人。
在他的身旁，没有护卫，连最忠实的夏林也不在。
因为是偷跑出来的，他的身旁空无一人，连个能保护他的人都没有。
看着柔柔弱弱地,妄想用一根树枝来对抗几个女人。
简直天真。
女人们没把他的抵抗放在眼里,下流恶心的眼神流连在他的身上。
说出来的话，就像是臭水沟里发酵了很久的泔水，直叫人作呕。
恨不得把三天前吃过的饭吐出来。
小公子从小被娇养着，哪里受过这样的恶心。
他双手紧紧地抓着那唯一的树枝，手一直在发抖。
被逼退到小巷，他意识到不妙，本想要跑到外面。
但女人们识破了他的意图，几个人瞬间像是山一样，牢牢挡住那不宽的小巷。
像是一群势在必得的鬃狗，流着哈喇子，眼睛里冒着绿光。
盯着他这块鲜美多汁的肉，跃跃欲试。
似乎已经在想着，该怎么玩弄他，玩个三天三夜。
直至把他玩废。
漂亮的小公子很害怕，眼神狠狠地瞪着她们。
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可怜小兽,还在顽强抵抗着，大声呵斥。
表明自己的身份,妄图用自己的身份压制她们。
但单纯天真的小公子不知道,他的身份，只会更加激起女人们的兽欲，激起她们的兴趣。
都是一帮在街上成日游手好闲的恶霸，若是能成为丞相府的儿媳，那可真谓——
升官发财，一步登天。
她们这辈子都不用为吃穿发愁了。
女人们当即就扑了上来。
那被当成唯一救命稻草的树枝，根本抵抗不过。
咔嚓一声，被轻易折断，掉落在了地上。
“不——”
……
……
……
说时迟那时快。
小巷旁高立的酒馆二层，几颗石头像是箭头一般，飞速地射了过来。
气势凌厉而又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极有目的地，直直击中那几个女人的后颈。
啪嗒几声，那几个女人的身形定住。
那被逼退到角落里的小公子一愣。
远处，那湿软着眼眶，软软磕倒在地上的人也一愣。
目睹着这一切，呆住，湿润的睫羽轻颤。
无声颤着，弧度柔软而又诱人。
那角落里的小公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白着脸，慌乱地朝着街道外跑去。
留下那几个被定在原地的女人,一动不动，双眼发直。
像是木头雕塑一样，还维持着扑上来的动作。
画面一度诡异。
“……”跌坐在冰冷的青石板地面的小公子，慢慢地，看向了那酒馆二楼敞开窗户的方向。
湿蒙蒙的视线里，他看到——
那里，一抹红色静静而立。
不知何时出现的。
温暖，张扬。
无比熟悉。
心甘情愿（番外三）
他一眼就能辨认得出来的熟悉。
他一下就红了眼。
是……是她——
是她救了他！
他记得，他记得很清楚——
那，那个人，就是她么？
……
……
……
画面一转。
那刚刚从危险逃离的小公子，到底是害怕了，虚软着腿，跑向了丞相府的方向。
街上的人众多,还有不少登徒子在肆意流窜着，到处调戏着男子。
他抖着手，拿起面纱挡住自己的脸。
专门挑有官差守着的大道走，一路跑一路跑，像是受了惊的小鹿。
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惊慌和害怕。
像是遭到了欺负一样。
神经正处于高度紧绷的他没注意到，他的身后，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一道红色的身影。
就像是影子般,无声无息地跟着他。
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没有选择去惊扰，似乎只是默默地守护。
一直跟着，直至他终于进了丞相府。
那道身影才停下，没有再往前。
无声的保护，没有人知道。
只有，那一路跟着她，想要去牵她的手的小可怜。
小可怜不知道这是在梦里，他像是条甩不掉的小尾巴般，黏在她后面。
伸手，想要牵手，想要抱住她。
“姒姒……”
“姒姒你理理我……”
他似乎都快要急哭了。
晶莹温热的泪花可怜兮兮地挂在他的眼眶里，鼻子红红，唇也红红。
呜呜地，想要去抓她的手,却怎么也抓不到。
他是虚空的，抓不到她。
只能闻到她身上熟悉而又温暖的气息。
他喜欢,他好喜欢。
那一身火红冷清的人儿,像是没有察觉到他一样,静静在丞相府外站了一会儿。
任凭他怎么唤她，怎么想抓住她，都没用。
她听不到，她发现不了他。
委屈的小可怜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姒姒……要抱……”
……
……
……
画面再一转。
小公子泪眼朦胧间，恍然来到了皇宫。
偌大森严的皇宫，他在哥哥成婚进来过几回，有些熟悉，却也依旧陌生。
陌生到不知道该怎么走，也不知道要这是什么地方。
寂静的房间里，看见女帝陛下，他下意识地，就想跑。
但下一秒，她闯了进来。
从外面闯了进来，一身冷气，往日温暖含笑的桃花眼寒若冰霜，煞气滔天。
手持兵器，一身灼红张扬。
看得掉着眼泪的小可怜一愣。
看着她,从外面闯进来,胆子极大，直接和女帝对峙。
她在和女帝陛下提要求,要求——把丞相府小公子嫁给她。
如若不嫁，直接起兵造反！
这四个字，刚正有力，是威胁，也是警告。
大逆不道，触犯龙颜。
她像是疯了，又像是没疯。
把女帝陛下气得够呛，拿起案台上的砚台就摔她。
她站着没动，生生扛了。
一切就是为了，那个婚约。
那场他又哭又闹的婚约，是她这般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求来的。
额头被冰冷坚硬的砚台磕破，流下了血。
她站着不动，任凭血流下。
一身的红，绝色张扬。
也不知，热了谁的眼眶。
把鳞片给你（57）
他揽着她的腰，很安静。
因为不会说话，所以只会安静地听着。
一般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会很乖，听她的话。
云姒知道他沉默的反应，没有抗拒，就是默认。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笑眯眯。
“真乖。”
其实他不乖。
只是,愿意听她的话而已。
脾气又坏，心又黑的人鱼，安静靠在她的身上，平静地想。
周围低频率的磁场，无形之中变化着，没有什么规律,也无人能察觉。
唯有牵着他的手的人儿,大概能感觉到什么，安抚性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垂下眼,没什么反应。
像是已经习惯。
……
……
……
云姒带着自家正闹着脾气的某条鱼去见了她的父亲。
秘密见的，没有惊动任何上层。
云老将军自从发生了和总统先生对峙的那件事后，就直接退休了，从指挥一线退了下来。
现在，帝国内部四分五裂，群雄割据，战火纷飞，云老将军本可以出来主持大局。
只是，他已经对整个腐朽的国家失望了，没有了丝毫信心。
与其参与其中，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庞大帝国的倾覆崩盘，不如退居十八线，当个不问世事的透明老人。
在他活着的最后几年时光里，他已经不想再参与任何勾心斗角的事务了。
失望，悲观,是他对帝国唯一的态度。
云姒带着自家的鱼去见他时,他已经很老了,白发苍苍，满脸褶皱雀斑。
深居在山林的独幢别墅里，有负责的护工机器人看护着他。
许是因为不再参与外界的事，又许是因为机器人看护得好，他的精神很不错。
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年近八十的老人。
上位者威严的气势依稀存在几分。
见到自己唯一的女儿，还有那黏在女儿身边的，看起来和人类毫无差异的鱼，老将军并未多问什么。
像是早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次见面，也只是简单地说说家常话。
女儿探访父亲时日常说说的家常话。
一年一次，固定时间。
带着某条大尾巴鱼，回娘家。
每次唠家常的时候，某条鱼不会说话，只会听着。
顺带，黏在云姒的身上。
全身上下像是没有骨头般，懒洋洋地靠在她肩膀。
一边听着，一边玩她的头发。
有时还会无师自通地给她编辫子，扎马尾。
自顾自地，玩得不亦乐乎。
像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似的。
云老将军看着,刚开始还会皱眉，不喜。
甚至反感。
毕竟,他是鱼。
还是和人类有着血海深仇的食人人鱼。
不管怎么想,他都无法认可自己唯一的女儿和一条鱼在一起。
根本无法接受。
但后来，时间一年年过去，女儿每次来拜访，都会带着她的鱼来。
外表漂亮又高大的人鱼，大概是真的喜欢他女儿的，在她面前，几乎没有食人人鱼身上特有的恶毒性子。
反而看起来很温顺，很安静。
像是被驯服了的老虎似的，虽然獠牙未除，却不会伤人半分。
把鳞片给你（58）
每次来都是安静的模样，有时候犯懒犯困了，就会抱住他女儿的手臂，脑袋搭在她肩膀上，睡觉。
总是黏着，连睡着了也不放。
要走了，他就蒙蒙睁开眼睛。
下意识地,牵住他女儿的手。
跟着她，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赖在她身上。
虽然没有声音，但远远看着，像是在撒娇。
像是在和她表达些什么。
每次都这般，久而久之,云老将军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尽可能地无视默认。
毕竟,这种事情，你情我愿的，也不是他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能阻止得了的。
阻止不了，只能勉强让自己接受。
这次也是如此。
云姒照常来看望他，身旁依旧是那条与人类看起来模样无异的鱼。
食人人鱼性格冷漠，天生就是冷血动物，和人类没有半分共通语言。
所以来到别墅时，他眼皮一垂，又是一副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极度漠然。
是疏离不与人亲近的模样，眼神又冰又冷。
像是常年生活在海底深渊里的恶魔，骨子里没有半分人性该有的温度。
不要奢望与他亲近，也不要奢望他会来主动亲近。
哪怕，云老将军是他爱人的亲生父亲。
……
……
……
这次见面，云姒照常会在这里住两天。
帮忙在菜园子里种种菜，浇浇水，和她的老父亲说说话。
每年都是如此，时间不长,但也能慰藉老父亲孤独在这儿养老的心。
只是，每当这个时候，某条鱼的兴致就会不高。
大概是因为地球温暖的气候不适合他，在这两天里，他会变得很困很懒，基本不怎么动，也没什么精神。
像是进入了休眠状态似的。
总是很安静，也总是打瞌睡。
只有在她拍拍他，唤他时，他才会醒来。
勉强睁开眼睛，蹭她。
做出喜欢的回应。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他嘴上没说不舒服，但云姒紧张他，怕他难受，所以从来都不会久留。
说两天就两天。
两天之后就离开。
一刻都不多停。
带上老父亲送的新鲜蔬菜和果子，带上一些在地球商城采购的必需品，很快就回到了宇宙边缘——
那颗很小很小，存在感极低的小行星。
也是他们精心布置的，温馨的家。
……
……
……
回到这里后，那精神恹恹的鱼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周围零下的寒冷环境让他舒适，湿咸的海水让他体内的血液重新恢复活力。
他的双腿化成了银色如月光般璀璨的鱼尾,在湛蓝澄澈的海水下，在昏暗冰冷的礁石间。
散发出来的淡淡柔和光芒,像是钻石点缀般，照亮着海底。
暗流涌动，强劲有力。
只轻轻一扇，海底坚硬的大石块就会被拍碎。
沙土崩裂，石砾锋利，清澈的海底浑浊了起来，暗蒙蒙地，挡着人的视线。
像是无形的刀刃般，尖锐，而又危险致命。
美丽的珊瑚礁，仿佛都受此波动，歪倒了一片。
在海底深处，摇摇晃晃地，宛若灵活柔软的水草。
把鳞片给你（59）
云姒整理完从地球带回来的东西后，那在海底泡了许久的鱼也终于上岸了。
漂亮无暇的银尾化作健壮坚硬的双腿，如月光丝线般的卷发湿哒哒地，黏贴在额边，冰冷湿咸的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掉落在肩膀，滑落在线条纹理分明的腹肌。
一直沿着双腿流下，在地面上留下了湿漉漉的脚印。
一个,接着一个，在干净冰冷的地面上。
赤着脚，肩膀宽厚，腰身劲瘦。
身上没有一处遮挡，就这么赤条条地，上岸。
然后,像是鬼魅一般,出现在她的身后。
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像是在狙击捕猎的野兽般，一瞬间就抱了上来。
身上湿哒哒的，都是海水湿咸的气息。
气息强势而又猛烈，呼吸都是冷的，胸膛一起一伏。
在她的脖颈间，低着头，抱着她。
湿哒哒还滴着水的银发，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贴在她的脸上。
很冷，也很凉。
尤其对于人类而言，这般的温度，就像是无形的寒冰针般，有些过分地刺冷了。
将人体内温暖的血管刺激地瞬间收缩，身体也忍不住缩了一下。
她刚刚洗完手，就被这么抱住。
身后的人抱得紧紧的，很安静，依旧是无法发声。
低频率的磁场高速变化着，虽然凭借人的感官，根本感觉不到。
但……
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硬邦邦的,因为海水浸泡而冰冷的身体，在慢慢升温。
逐渐回暖，回暖，回归到正常人的温度。
然后，持续地升温。
从温暖，开始逐渐升至发烫。
一直未停下。
体温变化得很快，能清晰地感觉出来……
他想要表达什么。
很直接，也很热切。
“……”被抱着的人儿眨了一下眼。
他很乖，虽然想要，但还是在等她的回答。
硬邦邦的手从后面伸出来，抓住她。
捏着她的手，在她刚刚沾了水的手心写写划划。
简单地写了几个字。
然后，句号，点点。
表示他此刻的意思。
是询问，也是请求。
“……”虽然这个请求她有些不太想同意。
云姒垂下眼，抓起他的手，想了想。
被这么拥着，他赤裸坚硬如石头的胸膛紧紧地贴着她。
那一身湿润的海水,都贴蹭在了她的衣服上。
后背仿佛都湿了一半。
黏在身上，有些难受。
好在，水是冷的,但他的身体却是热的。
像是温度有些过分高的火炉般，暖着她，烘着她。
不至于感到寒冷。
湿哒哒的银发有水珠滴落到她的脖颈上，顺着衣领流进她的锁骨里。
她缩了一下，抿抿唇，想好了拒绝的说辞，正想在他的手心写——
但他等不及了。
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正想拒绝的某人：“！”
在这个小小的星球上，那唯一的食人人鱼很聪明，也很急不可耐。
他似乎知道她会拒绝，所以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堵住她的嘴，按住她的手。
直接把她按到了床上。
特制的床，很大也很软。
全都是用丝绒填充的，躺在上面，就像是被云层包围了一样。
软绵绵的，浑身舒适。
把鳞片给你（完）
他又凶又猛，鱼尾化作的双腿极为有力。
就像是蟒蛇般，紧紧地压着她。
连挣脱都挣脱不得。
那被压着的可怜人儿：“……”
这条坏鱼！
……
……
……
事后，某条体力强盛的鱼，即便是刚做完运动，也依旧像是没事人的样子。
神采奕奕，极度亢奋。
他本想继续,但她求饶了，想要休息。
撒娇着，好声好气。
他只能听话。
照着她的要求，把她抱到了实验室外面，看星星。
在行星那坑坑洼洼的地表上，那寒冷低至零下几十度的温度中。
他把她抱在了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
用温暖的被子裹住,抱着，看着她犯懒犯困的小脸。
不时亲亲，像是狗狗一样舔舔。
温存着，在漫天星河下，在寂寥无垠的暗黑宇宙中。
他们两个，一人一鱼，就这么相依着，在这样一颗孤独的小行星里。
仰望着星空，眺望着宇宙深处。
他不会说话，也不懂得欣赏这般美丽无垠的风景。
但他知道，她眼睛里倒映出来的宇宙很好看。
宛若流星般，明亮而又璀璨。
闪闪发亮，比他见过的所有好看的星星，还要好看。
叫人移不开眼。
那被他抱在怀里的人儿,被强行拉着运动完了一番后，身子骨又软又累，懒懒地，不怎么想动。
只靠在他硬邦邦的胸口,仰头,微微眯着眼睛,看宇宙。
看那神秘而又浩瀚壮观的宇宙。
许是因为地理位置太过偏僻，在这颗小小的星球里，正正好地，可以观览整个宇宙的面貌。
像是巨大的墨画铺陈开来，上面纯白的染料不经意地一点一点撒上去。
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美得惊魂动魄，令人叹为观止。
作为普通的人类，她很喜欢就这么静静坐着，仰望天空。
而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安静地抱着她，也陪着她看。
相互依偎着，彼此做彼此的依靠。
他不说话，也不会说话。
只抓着她的手，不时捏捏。
捏着她白软软的手，垂着眼。
冷白漂亮的眉眼看着很冷淡，有种超脱世俗的漠然感。
对外界的变化毫无兴趣。
只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盯着她看,盯着她明亮的眼睛看。
守着她,认真而专注。
大概在他眼里，她是他唯一喜欢的人。
很脆弱,所以要好好保护着，不能让她受一点伤害，也不能让她消失。
云姒的视线从天空转移到他的身上时，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他眼睛里的自己。
纯粹冰凉的蓝色瞳眸，深邃漂亮得没有一丝杂质。
倒映着她，彻彻底底。
仿佛他的眼中只有自己，没有旁的。
直白而又热切。
她一眨眼，看着他，像是笑了。
凑过去，亲他一下。
笑眯眯地，反手抓住他的手。
硬邦邦，连手指头都是像石头一样硬，没有一点柔软的地方。
她也不嫌弃，抓着他，懒洋洋。
不需要说什么，他们之间，早已经有了默契。
她玩着他硬邦邦的手，抬眼，继续安静地欣赏浩瀚的宇宙天空。
她看着风景，而他看着他。
就这样在浩瀚茫茫星海的宇宙里，静默无言，却始终相依。
一直，相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