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鳞片给你(44)
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只是沉默着,也没开口。
安静地揉着自己的脖子。
……
……
……
静静过了许久。
她终于是叹了口气。
妥协。
下床。
毕竟是自己家男人,再怎么坏,也得宠着。
到底是舍不得看他是这副模样。
她走过去,蹲下。
在他面前,看着他。
伸出手,轻轻地,试探性地,摸他的脑袋。
就像是之前在水池里一样,动作很轻很轻,是安抚小狗的动作。
那本就满身戾气野性的少年,抱着自己双腿,就这么冷冰冰盯着她。
也不出声,也没有动作。
无比冷漠,看着极凶,极其不好惹。
但云姒还是碰他了,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
看着他,声音尽量放得轻柔些。
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
“过得好么?最近。”
那冷漠安静的雪色少年,一言不发,冷冷盯着她。
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
四周暴动紊乱的磁场依旧。
依旧看起来很凶。
云姒看着他,又环顾了一下四周。
停顿了一下,她问:“这里……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会在这里?其他人呢?”
话音刚刚落下,他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把她的手从脑袋上拽下来,紧捏着她的手腕,非常用力。
都要攥红了。
云姒的视线下意识又回到了他的身上,“怎么了——”
还没说完,就看到他在抓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在她的手心写字。
动作很是生涩,像是刚刚学会写字似的。
用着手指,像个小孩儿。
她一怔。
眼睫一颤,看着他,视线跟着落在了自己的手心。
他冷着脸,紧紧抓着她的手,写:
为,
什,
么,
要,
赶,
我,
走?
云姒微微愣住。
他似乎真的很生气,气到眼睛里都藏着怒火。
写完,就把她的手塞回了她腿上。
视线移到了另一边,不看她。
似乎也不想和她交流。
像是刺猬一般,满身都是尖刺。
不想她靠近似的。
云姒蹲在他面前,沉默。
手掌心,仿佛还残留有他手指冰冷的温度。
她微微收缩了指尖。
“我……”
她张了张口,想解释。
“我不是赶你走,你不是想回家么?我只是想着——”
“想着你孤单单一个在外面,肯定很不适应,过得也不开心,所以……”
“你别多想,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高兴些,自在些,我没有要赶走你的意思,真的。”
他依旧不看她。
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握紧,握成了拳。
显然,气还没消。
一点都没消。
“……”云姒安静地看着他。
想继续哄他,但看他这副模样……
她垂下眼,目光落在了他紧握着的拳头上。
死死地,很用力。
骨头都咔嚓咔嚓响,象征着他此刻的怒意。
极致克制压抑。
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看向他。
靠在角落里,活脱脱,像是个被抛弃了的小媳妇似的。
情绪全都表现在了脸上,也不掩饰。
“……”
莫名地,她有些莞尔。
尽管知道在这个时候笑出来不好,但……
还是有点控制不住。
把鳞片给你(45)
差点就要笑出声。
她轻咳了一声,抬手,掩住唇。
挡住自己想上扬的弧度。
“那个……”
她压下自己想笑的表情,靠近了他一些。
凑近,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紧握的拳头上。
微微含着笑意的清丽眼眸,对上他。
红唇微勾,声音轻轻。
“为什么?我都满足你的愿望了,还不高兴?”
为了能回家,他不是还偷偷进了她的书房?
弄来弄去的,甚至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各种捣乱。
这些,不都是因为他想回家么?
他冷冷地盯着她,不说话。
靠近了些许,她身上的气息传来。
两个人的气息交织着,融化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这里的空气稀薄,阴森森的。
但在她靠近后,空气的温度仿佛都上来了。
有些暖。
令人有些燥热。
尤其对于一条身体常年冰冷的人鱼来说,这样温度的差异,更加明显。
他的眸色沉了些。
幽深深,危险而又诡异地盯着她。
她似笑非笑,与他对视。
整整过了好半响。
他忽地移开了视线。
再次看向了别的地方。
不说话,依旧安静。
那紧握的拳头,似乎松了些。
在她的手下,她第一时间就能感觉得到。
她笑意微深。
近距离看着他这般白皙漂亮的脸,如花瓣般瑰红的唇。
尽管依旧是冷冷的,没有一丝缓和,但这般看着,依旧是美色惊人。
勾得人的心直痒痒。
她看着,一点一点,靠近。
近得温热的呼吸都洒在了他的脸上。
他侧着脸,并没有看她。
没有反应,但也没有抗拒。
冷着脸,格外安静。
……
……
……
柔软带着花香的触感覆上时,他那放在膝盖上,原本松下来的拳头,倏然收紧。
收紧又松,松了又紧。
他的视线落在别处,定定盯着地面看。
她吻上了他的唇角,轻轻地,只是贴着。
在狭仄的角落里,在稀薄的空气中,还在两个人过分靠近的触碰间。
她微微垂着睫,轻颤着,刚开始,只是轻轻地贴上。
后来,在感受到他的不排斥后,她慢慢地抚上了他的脸。
小心地,像是小动物似的,主动了些。
主动地与他纠缠。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她的脸上。
极近极近的距离,近得都能看清她脸颊上细小柔软的绒毛。
软软香香的,无比主动。
主动地向他表示喜欢。
他读过人类的书,知道这是人类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但……
那难得主动的人儿,忽地就被反手压住。
猝不及防,潺潺温静的气氛变成了狂风暴雨。
他那凶猛而又激烈的吻覆上。
像是野蛮的野兽似的,一点章法都没有,又啃又咬。
固定着她,让她想跑也跑不掉。
骨子里就流淌着猎人残暴基因的少年,主动起来后,简直——
凶残。
不懂得温柔,不懂得适可而止,更不懂得节制。
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掠夺。
把看上的,惦记上的,全部抢过来。
掠夺得一干二净,什么都不剩下。
把鳞片给你(46)
而那原本还在可怜他的善良人儿,现在被他的身体覆盖住。
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那纤瘦的手,不住地,拍他。
无谓地挣扎着,看着可怜,又让人无比心疼。
“等——”
“唔——”
她的偶尔主动,激起了他的摧残欲。
狂烈而又沉醉的摧残欲。
几乎要把她整个都吞了似的,被按在了冰冷的铁壁上。
在这般的大动作间,在那呜咽声中,只忽然听到撕拉的一声。
那被强压的人儿动作一滞。
衣服就像是那一碰就碎的豆腐般,瞬间被撕烂。
冷冰冰如霜的手,又一次落在了她的脊背上。
触碰到她温暖的体温。
仿佛那锋利如刀的指甲,又长出来了。
就这么毫无缝隙地贴着她的肌肤,只需要轻轻一划,就能划破。
全然如同野兽,兽性未褪的野兽。
纠缠间,獠牙似乎也要长出来。
格外躁动,体温在快速上升。
到底是了解过食人人鱼习性的,那被压着的人儿,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他这是——
发……发情……了?
她呆滞了好几秒,随即,挣扎。
“别——别——”
她不过就是亲了一下,怎么就——
躁动起来的野兽,是听不进她的话的。
把她整个都死死地禁锢在怀里,渐渐烫起来的手掌不住地抚摸着她赤裸光滑的脊背。
食人人鱼一族同其他生物不一样,平日里正常时,体温一般会维持在零摄氏度左右。
而一旦发了情……
温度可以飙升至六七十度。
烫得惊人。
恐怖如斯。
她有些慌了,
“等——”
还没说完,他的动作就停下了。
不再动作,只这般紧紧地抱着她。
脑袋埋在了她颈窝间,头发软软,不经意间,蹭得她发痒。
像是小雏崽似的。
他的体温在飙升,肤色也变得有些铜红。
但似乎还有理智,也还在克制。
起伏的胸膛很不平静,臂膀的肌肉也在绷起。
像是铁块做的,硬邦邦的,勒得她腰间酸疼。
“……”感受到他的克制,她挣扎的动作一时也停了下来。
停在那里,虚虚地,有些不知道该往哪放。
手足无措。
他的体温很烫,像是块巨大的烙铁,哪都烫手。
她的身子僵硬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慢慢软了下来。
手也轻轻,搭在他的背上。
“乖……”
被欺负得极红的唇,声音依旧是温柔的。
对着他,仿佛不会生气似的。
他不会说话,也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想要传递出情绪,让她知道,就只能表现在脸上。
他埋在她怀中,温香暖怀,这似乎让他平静了下来。
这些日子里奇奇怪怪莫名涌起的怒火,仿佛都在这一瞬间消散了。
真的,全都消散了。
一点不剩。
他一动不动,过分高大的身子,就这么死死窝在她怀中。
根本挤不下,还要挤。
依旧沉浸在被她赶走的情绪里,低着头。
莫名地,有种委屈的意味。
无比委屈。
委屈到爆炸。
哪怕知道自己变得有些不正常,但还是不管不顾。
也不想去细想到底是为什么。
把鳞片给你(47)
“……”那又被撕破衣服的人儿,心里无奈,无声地叹了口气。
抬手,轻轻地,像是摸小狗狗般,摸摸他的脑袋。
静默无声。
略微昏暗的牢狱里,两个人拥抱着。
气氛,倒也莫名地和谐温馨。
……
……
……
安抚好某条情绪不定的鱼后,他终于善心大发,给她带来了新衣服。
这时,她才发现,这里似乎……已经被他控制了。
监狱紧闭着,他却可以自由进出。
物资甚至可以随便拿。
他出去了一趟,拿来了新衣服,还有人类充饥用的营养液。
一句话不说,就这么坐在床边,盯着她。
盯着她的眼神,过分强烈,侵略性极强。
像是在盯猎物,又隐隐地,有几分不同。
说不上来。
“……”被一直这么看着,云姒有些不自在。
总感觉怪怪的。
要换衣服时,她有些脸红,把他转了过去。
让他面对着墙壁。
但快速换完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又转了回来。
直勾勾地盯着她,盯着她看。
“……”
她咳了一声,抬手,挡住他炙热直白的视线。
接过他手中的营养液,假装像是没事发生的样子。
好在他不会说话,自然也就不会说出些什么流氓的言论。
他把她的手抓下来,依旧盯着她,并且坐得更加挨近了些。
抓起她的手,在上面写字。
一笔一划。
你,
和,
我,
不,
一,
样。
他还很生疏,似乎是刚刚学会的。
有几个字,甚至都写错了。
之前质问她的那句话倒是一个字都没写错,像是练了很多遍似的。
云姒看着他写,又看看他。
微微失笑。
“当然不一样,你有尾巴,我没有。”
他抓着她的手,低着头,指尖停顿了一下。
然后,继续写。
你,
和,
我,
想,
象,
的,
不。
一。
样。
他写得很慢,有时候意识到写错了,还有有些烦躁地擦擦。
擦擦她的手心,重写。
像是小学生刚刚学着写字,拿着铅笔不断涂涂改改。
总要写得满意为止。
云姒坐在他身旁,耐心地看着。
他抱着她的手臂,脑袋慢慢地搭在她的肩膀。
低垂着眉眼,写完,还会画个句号。
点一点,表示——他写完了。
云姒微微牵起了唇角,侧目看他。
“哪里不一样?”
他很安静,无声抬眼,幽蓝色宛若宝石般的眼睛,定定看着她。
这次,他主动凑过来,舔了一下她的脸。
冷冰冰湿咸的气息,一如既往。
她一眨眼。
他的脑袋重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低垂下眼皮,继续写字。
一笔一划。
你,
对,
我,
好。
这回,倒是一个错别字都没有了。
句号落下,点点。
表示,他写完了。
她怔了怔,他……
她对他的温柔和纵容,他似乎一直都知道。
只不过是,情绪平复下来了,才会这般和她说。
说他……知道她对他好。
……所以,原来的他,觉得她会对他不好么?
她微微柔了眼神,“嗯,只对你好。”
“以后也是。”
他指尖一滞,发梢垂落,落下了一片阴影。
遮挡着他的神色,看不清。
把鳞片给你(48)
只能感觉到,他抱紧了她一些。
抓着她的手,有些用力。
真,
的,
吗?
他又落下了这三个字。
生性多疑,从来不会相信别人的食人人鱼,此刻竟然也问出了这样幼稚而又天真的问题。
像是个好骗的孩童似的,只需要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一个点头,就能得到他的信任。
轻而易举。
云姒看着他的动作,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想了想。
然后,很认真地,点头。
“真的,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我都只对你好。”
“我保证。”
她又补充了这一句。
他没再动作。
像是信了,又像是没信。
云姒喝完营养液,将试剂管放在一旁。
刚刚放好,就能感受到他的手在慢慢穿过她的腰间。
整个揽住,软茸茸的脑袋搭在她的肩膀。
安安静静,不似之前那般,满身戒备,浑身都是刺的模样了。
像是卸下了那层冷冰冰,充满了锋芒的外壳,微微露出了柔软干净的底子。
他的身体很冷,放在她腰间的手也很冷。
只有贴着她脸颊的皮肤是温温暖的,沾染上了她的温度。
生性多疑残暴的食人人鱼,很难让人想象,会露出这样依赖温顺孩子气的一面。
尤其是,在喜好的食物面前。
云姒眨眨眼,微微低头看他。
心里有些发怔。
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分开了一段时间,就变得……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变得……乖了些?
好像,也好接触了许多。
不再像之前那样,又坏又恶劣。
她心情有些复杂。
“你……”
他抓着她的手,又开始写字。
这次,笔画的动作更慢了。
慢慢地,写一个字就停一下。
像是在想。
与她并坐着,两条和人类一模一样的腿,在无意识地蹭着她。
冷冰冰,又硬邦邦。
云姒看着,一直没说话。
很耐心。
他在写——
那,
你,
愿,
意,
和,
我,
走,
吗?
回,
我,
的,
家。
写完最后一个字,还是句号,点点。
仿佛已经形成了他独特的习惯了似的。
写完,脑袋还在她颈窝间蹭蹭。
贴贴蹭蹭,放在她腰间的手有些用力。
像是害羞了。
可可爱爱又令人忍俊不禁的害羞。
“……”云姒微微勾起了唇。
“你希望我跟你走么?”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反问。
含着笑意反问。
他低头埋在她肩膀,没有写字。
柔软的银发垂落下来,遮挡住了他漂亮极具蛊惑性的眉眼。
他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小幅度地,极小极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
然后,再次蹭蹭贴贴。
叫人整颗心都软了下来,根本舍不得说半个不字。
云姒忍住笑意,轻咳了一声。
知道他乖下来了之后,她胆子也大了些。
揉揉他的脑袋,动作倒是变得越发地顺手熟练了。
那被揉脑袋的少年,刚开始还会身体绷紧,瞬间被刺激为攻击状态。
后来,被她揉得多了,大概也是破罐子破摔了。
安安静静,搭在她身上。
任凭头发被揉乱,变得毛茸茸的。
把鳞片给你(49)
她含着笑意,问:“如果我愿意跟你走,那你能保证,不把我吃掉么?”
他安静了一会儿,又一次小幅度地点头。
意思是——能。
他不吃她。
“……唔……你不吃,万一别的坏鱼跑来吃我,怎么办?”
她依旧不答,故意逗他。
“你家有那么多吃人的鱼,万一哪天它们趁你不在,偷偷把我给吃了……”
还没说完,他就幽幽抬起了眼。
微微眯眸,危险而又平静。
冷冰冰,气息阴森。
“……”云姒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定定地盯着她,近距离地看,他的眼珠子是很幽深纯粹的蓝。
蓝幽幽的,像是两颗诡异而又漂亮的宝石镶嵌上去的,直直地盯着她时,总给她一种说不出的眩晕感。
脑子会在一瞬间变得发沉,意识也会变得异样地模糊。
尽管能敏锐地感觉到不对,但——
那双眼睛,就像是蕴藏着强大的魔力般,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直视。
怎么都移不开眼。
她看着他,恍神了一瞬。
饶是她精神力强大,也不能全然抗住他的蛊惑。
她下意识地挡住了他的眼睛,轻咳,“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他很安静。
但是能感觉到,他的睫毛在她的手心颤了一颤。
那比羽毛划过还要细柔的痒意,从手心传来。
像是在她的心口吹了口热气似的,一下就撩烫了起来。
差点失控。
她瞬间收回了手,不甚自在。
“你……”
他重新低下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抓住她的手,掌心摊开。
又开始写字。
逐笔逐画。
不,
会,
的。
他写着,点点。
云姒刚要开口,便又看见他继续写。
家,
里,
只,
有,
我,
没,
有,
别,
人。
写完,句号,点点。
冷白的手指戳一戳她手心的软肉。
动作有种莫名的孩子气。
云姒看完,疑惑,“没有别人?”
“可你家,不是在bh7687行星么?”
他忽地摇摇头,有些孩子气地,戳戳。
不,
是。
我,
家,
在,
更,
远,
的,
地,
方。
云姒微微蒙住。
“那你家是在……?”
这回,他倒是不回答了。
只慢吞吞地,写字。
你,
要,
跟,
我,
走,
我,
才,
能,
告,
诉,
你。
看起来像是稚气未褪,但依旧精明得很。
懂得诱敌之术。
步步诱敌。
云姒沉默了一下。
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她的回答,他似乎有些烦躁了。
有些用力地,舔她。
放在她腰间的手,力度也没控制好。
感觉又要被勒红了。
“……好好好,我跟你走。”
她拗不过他,也不想折腾自己。
把他惹生气了,最终遭殃的,还是她。
她稍稍转过身,与他面对面。
捧起他的脸,板着脸,严肃了些。
“但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许拿针扎我,也不许背后偷袭。”
他眨了一下眼。
然后,看起来很乖地,点头。
“还要跟我道歉,之前你偷袭我,还凶我,用水泼我,这些都是不对的,要道歉。”
点头。
一点犹豫都没有。
“还有,以后你不许乱发脾气,也不许凶我。”
把鳞片给你(50)
点头。
“以后也不许捣蛋,不许乱甩水。”
点头。
看起来是个很乖的点头机器。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她看起来有些埋怨。
松开他,撩起自己衣服的半截。
白莹莹细腻光滑的纤细腰肢,暴露了出来。
上面,出现了红印。
漂亮皙白的肌肤上,痕迹很明显。
哪怕不疼,看着也触目惊心得紧。
像是纤细柔弱的花枝,颤颤地,有着惊人而又极致脆弱的美感。
那方才模样还很乖的少年,眼神瞬间就变了。
蓝幽幽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她暴露出来的那一截腰。
喉结细微滚动,眼神渐渐变得炙热而又强烈。
那不顾一切想要掠夺的天性,不断鼓动着他,刺激着他。
牙口处痒痒地,仿佛隐隐要有獠牙长出来。
极致的诱惑,完全就是要考验他的忍耐力。
他的眼睛有些兴奋地发红,舔了舔唇。
正要做些什么,下一秒——
碍事的衣服放了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然后,她捏了捏他的耳朵,凑过来。
没好气哼哼。
“以后不许那么用力,知道么?”
“把我弄疼了,我就不跟你走了。”
“……”那骨子里就是恶劣的少年,没作声。
只慢悠悠舔了一下自己唇角,盯着她看。
像是若有所思。
云姒看他没反应,捏着他耳朵的力度大了些。
威胁。
“知道了没有?”
他像是没有痛觉似的,眼睛都没眨一下。
但是她问了,他就乖乖地点了一下头。
表示,他知道了。
云姒这才满意。
……
……
……
很快,总统先生得到了前线敌军撤退的好消息。
看似不懂得人类社会规则的的食人人鱼一族,竟然遵守承诺,将东部战区还了回去。
不仅如此,它们还颇为好心地送了几瓶药水过来,算作是附赠的赠品。
虽然它们送过来时,模样架势极其嚣张。
气焰极盛。
对于人类来说,此举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总统先生是咬碎了牙,也要微笑,道谢。
两方暂时达成了休战的局面。
何时再战,还要看那些染病的士兵何时才能恢复过来。
由此,西部战区所系的ci56星系rt星球,依旧在食人人鱼的统治下,收回不得。
……
……
……
这一天。
少年带着他信赖的人,回到了自己的家——
一颗,很小很小,地表面积只有几十平方公里这般大的行星。
这里酷似地球,表面覆着一层薄薄的大气。
海洋覆盖着表面,中央包裹着陆地。
海洋与陆地对半分,均匀分布着,没有南极和北极之说,只有那漫长的黑夜,笼罩着。
温度也是偏低,差不多有零下十几度。
对于食人人鱼来说,刚刚好是凉爽的温度,但对于人类来说,还是比较难以适应。
在这里,海洋能够一眼望到尽头。
陆地上,则分布着许多个看起来被废弃了的小型实验室。
都破破烂烂的,看样子,已经被荒废许久了。
少年带着她,轻车熟路地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外看着极老旧,却没想,实验室内部还通往着地底下。
把鳞片给你(51)
进去了之后,温度这才重新上去,变得适宜了不少。
明亮的光线打开,将内部构造照亮。
如果说外面是宁静荒芜的,那内部便是冰冷亮堂的,令人震撼的高科技世界。
全部都是他自己摆弄的,像是玩玩具似的,有兴趣时便弄弄。
随意打开一个房间,都能看到里面那五颜六色的试剂。
咕噜咕噜冒着泡,气味极其怪异。
少年带着她来到这里,什么都给她看,是因为相信了她。
博得他的信任不容易,但一旦博得了,他就会无条件把自己有的全部都展示给她看。
不再设一点防备。
来到这里,云姒才知道,宇宙中还有这样一处神奇的地方。
这些年,人类四处开拓,占领各大星球,掠夺土地和资源,四处都是战火连天的,没有一丝安宁之日可享。
只有这里,远远地,处在宇宙深处边缘。
像是最后一片净土般,在沉默而又倔强地,坚守在这里。
保留着宇宙最后的宁静。
而这,便是他的家。
真正意义上的家。
他以手指为笔,以掌心为纸。
一笔一划,告诉她,这里才是他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
空旷旷,孤单单。
除了他,就再没有了其他的生命。
而她,是第二个。
云姒愣住。
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么?
格外相信她的少年,低垂着眼,继续写,告诉她——
他是因为无聊,想要出去看看,这才去到了bh7687行星。
原本是想着那里的住民和他长得一样,可以解闷。
却没想,刚好见证了人类大肆杀戮行星上原住民的画面。
他一时不高兴,这才——
如此一来,这便说得通了。
为什么bh7687行星上的食人人鱼的鱼尾都是黑色的,而只有他,是银色的,外貌是那般地与众不同。
他亦是食人人鱼,只不过,不是bh7687行星上的。
但人类因为他和bh7687行星上的原住民在一起,所以也把他当成了其中的一员。
被抓是因为想要看看人类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顺便,就是想故意捣乱。
他就是坏,就是想找乐子。
总之,就是不想回来,回到这个只有他一个人的星球里。
总是他一个人,连说说话的对象都没有。
后来……
阴差阳错,他遇见了她。
本来是想使坏的,但就是——
还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她就急着赶他走。
气死他了。
气得他好几天吃不下东西。
写到这里时,他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她。
她微微弯着眼,含着笑意,有些无奈。
“我跟你解释过了,不是赶你走……”
他抿了抿唇,继续写。
我,
知,
道。
所以,他才不气了。
她对他好,他很高兴。
想到这里,他雪白的耳尖红了一下。
看着有些害羞。
以后,
你愿意和我一起住在这里吗?
他这样写,写完,飞快地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她。
耳尖越发红了。
冷冰冰的体温,终于有了些许上升的迹象。
越发没有凶巴巴的模样了,倒像是个袒露了心意的小媳妇儿。
柔软得不行。
把鳞片给你(52)
云姒安静看着他。
他抓着她的手,靠近一些,更靠近一些。
脑袋低垂,身子弯下,柔软的发落在了她的颈肩上。
他很高,需要佝偻着身子,才能搭到她的肩膀。
手臂轻轻地穿过她的手,环住她的腰。
大概是记得她之前说过的话的,这次,他没有很用力。
反倒有种小心翼翼,不敢伤了她的感觉。
她是他唯一一个交心信赖的人,所以总是想靠近些,更靠近些。
喜欢贴贴蹭蹭,还喜欢舔舔。
像是狼崽一样,舔舔她的脸颊。
不知道这是很亲密的恋人之间才能做的事,只顺从地遵照着自己的本能。
本能地想去对她做这些事。
而且乐在其中。
那被抱住的人儿,唇角忍不住牵起。
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腰上,松松环住。
明明什么都没说,但他似乎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
方才还很轻很轻的力度,瞬间加大。
一下就把她抱了起来。
“呀——”
双脚离地,她一声惊呼。
他把她抱着,直接往里走。
往地下实验室更深的地方走,而那一处,通往着海洋。
……
……
……
蔚蓝色的大海,冰冷的海水。
光秃秃的海底,凹凸不平崎岖的海岩。
这分走了星球一半土地面积的大海,在上千万年的演化中,逐渐侵蚀到了岩石层里。
深入地心。
如寻常的海不同,这里的海,海平面是极寒的。
没有太阳的光照,周围也没有能发散温度的恒星。
海平面几乎是常年累月凝聚成固块状,厚厚的一层,深达数几十米。
再往下,深入海底后,温度便越来越高,变得越来越温暖。
一直到接近地心时,温度一度可以达到六七十度。
在一些岩石块下,甚至还能看见有沸腾的气泡出来。
温暖的水,静悄悄的,在漆黑的光线中,没有一丝流动。
没有生命体,也没有半分鲜活的颜色。
唯一能有的,便是那一尾孤独的人鱼。
人鱼体长健美,鱼尾流畅有力,像是守护着海底的美丽精灵,是那无穷无尽的昏暗中唯一的亮色。
鱼尾游动,掀动起那静止的水层,在冰面下,形成翻滚的水流。
温度鲜明变化,他牵着那赤裸着双脚的女孩,深入了海底。
带她参观着,这偌大空旷的海底世界。
就像是刚刚交了新朋友的小孩子,迫不及待地,要向她展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依旧是孩子心性。
只可惜,女孩实在是太脆弱了,潜水根本撑不住多久。
所以,他会善良地渡气给她。
待女孩儿终于能回到陆地时,她不停地咳着,白皙的小脸都红完了。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海底直通着实验室,她坐在冰冷的钢板上,双脚浸泡在水中。
浑身湿透,长发紧贴,捂着唇,咳着。
那尾极坏极坏的人鱼,就这么抱着她的双腿,浮在水面。
脑袋搭在她的膝盖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唇角是乖巧的弧度,乖巧地笑。
像是只不谙世事的小天使似的,看着讨人喜欢得紧。
让人根本发不出脾气来。
把鳞片给你(53)
她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有些恼地伸手,捏他的脸颊。
用力了些。
软绵绵,冷冰冰的,是他身上唯一柔软的地方。
他抱着她的小腿,更靠近了些。
蹭蹭她的膝盖。
像是小狗似的。
“……”她哼哼。
“装乖也没有用,以后不许拖我下水。”
她音色温软,含着清水的柔意。
说话间,不像是在威胁人,也没什么震慑力。
他眨了一下幽蓝色的眼睛,安静仰头看她。
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冰冷硬邦邦的手,摸着她的小腿。
黏黏蹭蹭,有时鱼尾会愉悦地甩起来。
水花溅了满地。
那刚刚用毛巾擦掉水的人:“……”
面无表情。
再次擦掉。
……
……
……
bh7687行星。
他们尊崇的首领不告而别,这让他们内部瞬间慌乱。
强大牢固的队伍变得松散,人心也开始分离。
一时间,群龙无首,他们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但很快,他们就相互撕打了起来。
食人人鱼的天性就是如此,尊崇强者,个个都想要成为最强大的那个。
首领不见了,他们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可以自己上位,而不是去找到首领。
脑回路相当清奇。
队伍散了以后,不知道是谁率先发起的。
你一拳,我一刺。
从刚开始的单打独斗,到后来的集体群殴。
相互厮杀着,都兴奋红了眼。
都妄想着,能成为这个群体的领导者,而不是服从者。
于是,在短短一天之后,占领的西部军区,几乎被他们折腾了个底朝天。
各种仪器设备,武器弹药,全部都被毁得一干二净。
死的死,伤的伤,满地都是废墟。
触目惊心,又叫人瞠目结舌。
让人难以想象他们的智力到底有多低下,多稚嫩。
一心只顾着自我,丝毫不在乎这个群体。
最终,在这场群架中,胜出来的,是一条极其强壮,肌肉发达到恐怖的人鱼。
他杀红了眼,兴奋地举起长矛,疯狂敲击着地面。
咚咚咚——咚咚咚——
发出的声音节奏紧促,而又分外杂乱怪异。
低频率的磁场,在高速变化着。
像是在发表着他的胜利宣言。
尖锐强势,却又让周围的同类难以忽视。
在他的周围,参与这场斗争的人鱼大都被伤得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他赢了,成为了他们的新一任首领。
众人鱼心服口服,纷纷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于是,新任首领举起长矛,宣布,要庆祝这一伟大的时刻,要大设宴席。
要邀请他的亲朋好友,前来一同享受首领那至高无上的待遇。
战区营里还有很多战俘,他命令他的服从者们,去挑选肉质最好的战俘,以准备今日的盛宴。
战败者们都不再敢反对,遵从去做。
新的统治体系随即形成。
旧的随之消散。
从前追随旧首领的部下被杀死,新的首领收获了更多的追随者。
为表忠心,他们齐齐举起了长矛,敲击地面。
咚咚咚——咚咚咚——
频率相同,振幅相同。
像是在共同宣誓,宣告着他们新首领的出现。
把鳞片给你(54)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密切监控着他们的人类手中。
自从两方休战后,他们对失守的西部战区就始终保持着要收复回来的态度。
即便是时机未到,他们尚且不能开打,但他们也时刻监控着,寻找着机会。
一刻也不想遗漏。
终于,等待了许久,他们内部就发生了群斗事件。
众多强壮的人鱼受伤,即便是拥有了刚刚诞生的首领,恐怕也没有再多的精力去对付外来侵略者。
而这儿,显然就是很好的机会。
新旧首领更迭,新首领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或者说,没了原先那条该死的银尾人鱼,现在bh7687行星上的人鱼种们,根本每一个能打的。
哪怕他们天生战斗力强悍,一身的皮肤无坚不摧,但……
他们实在是太蠢了,尤其是对于人类而言。
他们不懂得兵法谋略,也没有三十六计、七十二策。
崇尚暴力,自私自利。
上帝赐予了他们一具好身体,却没有与之能匹配的好脑子。
都是群只会动用蛮力的莽夫而已。
深知这一点的人类,几乎是从来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过。
如今,眼瞧着他们换了个首领,人类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一边表面上按兵不动,一边悄然无声地在周围布局。
激光机,轰炸机,无人驾驶军队……
就像是被咬伤后,随时都可能卷土重来的饿狼。
包围在四周,虎视眈眈。
……
……
……
但休战过后,战争还是没能打起来。
原因不在食人人鱼这边,而是在人类内部。
之前那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让人的身体长出怪异的鱼鳞,他们呼吸困难,疼痛难忍。
那场传染病,就像是人类作恶多端后,上帝降临下来的惩罚般,挥之不去,消灭不得。
甚至,之前从食人人鱼那里拿到的解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仅仅只起了半个月的作用。
因为这场疾病,那帝国内部本就隐隐分裂的多方势力,矛盾彻底爆发了出来。
停战派想要停下侵蚀宇宙的脚步,举全国之力治疗那些感染怪病的患者;
而好战派却持着反对的意见,要求尽快攻打bh7687行星,夺回属于他们的战区管辖地。
外加上有不少不好怀疑的恐怖分子在一旁煽风点火,人类帝国这一艘巨轮,还未收到外界反攻,就已经崩塌了。
分裂成一个一个势力小国,各自为政。
狗咬着狗,到处争夺着领地。
战火填充满了浩瀚的宇宙,星火相撞,灾难四起。
而bh7687行星,则可以说是坐收了渔翁之利,隔岸观虎斗。
一时间,此前所有被人类暴力血腥清洗的各大星球生物,伺机群起而攻之。
物种大乱斗就此而发生。
无差别攻击,个个都杀红了眼。
在那浩渺博大的宇宙中,在无穷无尽的时间流逝里。
每天都有无辜的生命死亡,也每天都有星球被移平,被毁灭。
战火炮轰声仿佛成为了宇宙中唯一的乐章。
谱写着,演奏着。
只有开始,没有结束。
看不到结束的尽头。
把鳞片给你(55)
很多年以后,也许是上帝的保佑,又也许是因为足够的幸运。
处在宇宙边缘的那颗蔚蓝的小行星,始终没有遭受到战火的侵扰。
行星上的冰面覆盖,冰川辽阔,荒废的土地放眼望去,崎岖不平。
没有阳光,没有温暖,也没有其他鲜活的生命。
有的,只是一些看起来被废弃了的小型破败实验室。
相较于宇宙中心的争端和战火纷扰,这里显得寂静清冷许多。
静悄悄地,被笼罩在边缘的黑暗之中。
就像是一粒细小的砂石,被埋没在了那广阔无垠的沙滩里。
过于渺小,根本无人能发觉。
在这里,这颗小星球的主人,是一条鱼,还有一个人。
组合极其奇特。
却也能与世隔绝地,幸福平静地住在这里。
享受着珍贵的和平时光。
……
……
……
待外界的战火终于平息了片刻后,一直久居在这颗小行星上的人和鱼,坐上了飞行器。
借着难得可贵的机会,周游着宇宙,回故土重游。
这本是件值得人高兴的事情。
但某条鱼,一点都不高兴。
一点都不想要离开他的星球。
在他的星球里,有她,有水,还有温暖的家,他一点都不想要离开。
哪怕只是半步。
但她心血来潮想要去地球看一看,总想着要去。
他又不可能放她一个人离开,而留下自己一个。
自己一个的那种孤独感,很不好受。
尤其在享受了令人欢喜的陪伴之后,他更是不能忍受自己孤单单待着。
他要跟着她,她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所以,一人一鱼就这么启程了。
尽管很不情愿。
飞行器穿过漫长的星际,降落在地球时,那条漂亮的人鱼还冷巴巴着一张脸,整个都不说话。
紧紧抱着她的手臂,时刻盯着她,像是怕她跑了似的。
那陪伴了他许久的人儿,好笑地牵住他的手。
带着他从飞行器上下来。
……
……
……
这些年过去,地球的变化很大。
原本全是钢筋水泥的一座座机械智能化城市,现在几乎全都变了。
变回成了原本自然风貌的模样。
宇宙中战火纷扰,但是作为人类文明起源的摇篮,这里被保护得很好。
青山绿水,蓝天白云。
不少有钱人居住在这里,像是优秀的医生般,把原本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地球慢慢治愈。
空气也变得清新了起来,阳光普照在大地上,让人有种温暖和煦的幸福感。
仿佛外面的纷扰都只是一场梦,不太好的噩梦。
走在寂静行人稀少的城市街道上,云姒牵着身旁某个还在闹脾气的人,仰头眯着眼望着太阳。
和煦璀璨的阳光照耀在她白皙漂亮的脸蛋上,肉眼可见地,心情很好。
愉悦又开阔。
而某个闹脾气的人,垂着眼,明明长得高高大大的,却还像是个孩子似的。
揽住了她的腰,有些用力。
像是在表达什么不满的情绪似的。
和他在一起久了,她大概也能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他在委屈,问她是不是更喜欢这里,而不喜欢他的家?
把鳞片给你(56)
她有些好笑,不明白他哪里来的奇奇怪怪的想法。
正要说些什么,他就忽然凑了过来。
对着她,舔了一下。
像是狗狗似的。
都是口水,也不怕她嫌弃。
“……”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傻子。”
她微微敛着笑意,别开了眼。
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腰上。
“又不是不回去,着急什么?”
他低着头,下颌蹭在她的脸颊上。
压根不好好走路,就这样沿着街道,一路黏着她。
在这样空旷稀疏的路上,人烟稀少的地方,显得格外突兀。
他在她的手心上写字。
那你喜欢,家里,还是,这里?
长年累月的学习和使用,让他的字已经能写得很流畅了。
一笔一划,点点戳戳。
云姒看完,瞄他一眼,没有说话。
也有模有样地在他的手心,写字。
都,不,喜,欢。
只,喜,欢,你。
八个字,很对称。
他安静地看着,在她写完后,还未来得及收回手,就被他抓住。
抓住那细细白白的手指,抓在手中。
她的手很软,总是温暖的。
她顺势勾住了他。
摇啊摇。
“不生气了?”
她勾唇,笑吟吟看他。
被直白地表白后,他不说话了,安静了下来。
毛茸茸的脑袋像是狗狗似的,蹭着她的脖子。
气息冰凉,又软又凉。
好哄倒是好哄,特别好哄。
勾着她的手,在上面快速画了画。
然后,不住地蹭。
像是在和她撒娇似的。
也不气了。
她顿了一下。
在她手心画的意思……
她咳嗽了声,正打算无视。
他却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又执着地在她手心画。
快速画几下,然后直勾勾盯着她。
目光强烈而又炙热,像是火山爆发出来的熔岩似的,要把她整个都给吞了。
吞得半点不剩。
他在说,要。
欲望没有一点掩饰。
“……”她一下就捂住了他的眼睛。
有些红了脸。
“现……现在不行。”
“回去,回去再说。”
他不动,却抱紧了她一些。
执着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倔得不行。
完全被她宠坏了。
云姒:“……”
熊孩子。
她扯开他的手,在他又要有动作时,反手牵住。
牵着他,一起沿着街,走着。
晒太阳。
懒洋洋。
“你乖一点,我们过两天就回家。”
他跟着她走,紧紧牵着她。
时不时扯扯,表示自己的不满。
对过两天不满意。
明明,在家里,他可以和她做很多事情的。
他不高兴,还想写字。
然后,那牵着他的人儿,忽然转头,踮脚,亲了他一下。
他脚步一停。
“乖不乖?”
她勾着唇,似笑非笑。
“……”他不动了。
与她相牵的手瞬间收紧。
握得有些用力。
亲亲永远比语言哄更有效。
他安分了下来。
云姒牵着他,揉揉脑袋,鼓励性地夸奖。
“真乖。”
他低下头,蹭在她的颈窝间。
倒是没有再闹脾气了。
两个人半抱半挨着走。
阳光照下来,影子都融为了一体。
分不清谁和谁。
“等今晚,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好不好?”
他揽着她的腰,很安静。
因为不会说话,所以只会安静地听着。
一般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会很乖,听她的话。
云姒知道他沉默的反应,没有抗拒,就是默认。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笑眯眯。
“真乖。”
心甘情愿(1)
—女尊—
何为主?
女为主,主天下大事,主朝堂风云。
何为天?
女为天。顶天立地,自强坚忍。
女外男内,天经地义。
男子当三从四德,在家从母,出嫁从妻。
此为礼。
守礼者,歌功颂之;
违礼者,猪笼浸之。
如此,才为理——天下公认之理。
——节选自《夫道》
……
……
……
红烛高堂,灯影摇曳。
囍字崭新,喜庆红烈。
古香古色的房间,淡淡梨花檀木的清香。
红绫装扮着屋檐,珠帘垂落,晶莹闪烁。
静谥的环境,衬得外面的声音格外喧闹。
绵延不绝,张罗打鼓。
唢呐声宛若催命符般,声声急促激昂,没有一丝喘气。
就像是一条极其粗壮的绳索般,生生勒着人的脖子,将要脖子勒断。
吵得着实让人有些心烦。
……
……
……
这一日,是丞相家小公子姜卿出嫁的日子。
遵从皇命,嫁给传闻中惊煞万兵、相貌极其丑陋的鬼面将军。
鬼面将军战功赫赫,令百万大军闻风丧胆,传闻她一人便可以攻下一城,不费一军一马。
都城里的百姓都深深地尊崇于她,却也难掩害怕。
因为鬼面将军常年戴着恶鬼面具,不言苟笑,手上沾满了鲜血,煞气怖人。
孩童们见到她都要哭泣,老人们见到她都要吓一跳。
从她出现在街道上时,行人都要纷纷自觉地避开,不敢直视这位大将军的眼睛。
尊敬,却又敬而远之。
对于这样一个如同鬼煞般的人,今日终于要娶亲了。
女帝亲下的诏令,凤君亲临丞相府宣读的圣旨。
十里红妆,黄金万两。
门当户对,荣光无限。
这场丞相嫡幼子与鬼煞女将军的结亲,几乎是件完美无比的婚事。
论政治,女帝要拉拢鬼面将军,以抚军心。
将心腹的孩子嫁过去,以姻亲拉拢关系,这是最上乘之举。
而论姻亲关系,丞相忠诚于帝王,且自己的嫡长子又是荣宠盛极的凤君娘娘。
作为国丈,在这一亲缘关系下,她只能遵从女帝的旨意,将自己疼爱的小公子嫁给那鬼面将军。
小公子常年娇养于闺阁之内,娇生惯养的,从来没有受过半分委屈。
自己的母亲是当初丞相,父亲是当年美名动天下的美人,而哥哥又是女帝的凤君。
世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受之不穷。
脾气自然骄纵,眼高于顶。
丞相心疼他,怕他这般性子,嫁到妻家后会受委屈。
好在,女帝为他挑选的妻主至今未曾娶夫,府上也未曾有过男妾。
虽然她常年煞名在外,但丞相曾与她见过,知晓她不是会委屈侍夫的人。
所以,她才应下了这门婚事,将自己疼爱的小儿子风风光光地嫁了出去。
……
……
……
在丞相家小公子奉旨嫁给鬼面将军的这一天,天气很不好。
许是因为负责算日子的监正没有算好,又许是因为这场婚事本就不受天命待见。
总之,这一天的初始,雨就开始下了。
从深夜开始,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心甘情愿(2)
丞相家红绫高挂,灯笼通明,都在忙着清点嫁妆的事。
小公子早早就被叫了起来,任凭他怎么哭闹,怎么不情愿,都没有用。
嫁衣被强行换上,绣着锦绣鸳鸯的红盖头掩盖住了他屈辱的泪水。
在那狂暴的大雨下,在那摔碎了满地的瓷器中。
他哭闹了整夜,却还是没能逃脱这场婚事。
往日疼爱他的母亲和父亲,虽然都含泪不舍,但是却依然强硬。
哄着劝着,把他送到了花轿里。
天亮时分,天空阴雨绵绵,云层压抑,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而又阴冷的水汽。
浓雾笼罩,天色暗沉,即便是正值正午,天空也是灰暗一片,不见一丝光芒。
压抑得令人有种想要窒息的感觉。
在那壮观奢华的陪嫁长龙中,唢呐声响彻天际,仿佛都要穿破那一层厚厚的云。
下着雨,但依然有热闹拥挤的人群围在街道旁,纷纷一睹这般壮观奢华的婚礼。
撒金子,撒钱币,撒喜糖。
人们哄抢着,一拥而上。
如潮水般,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吵闹,欢笑,不绝于耳。
几乎完全掩盖住了那轿子里传来的哭泣声。
如小猫儿一般,细微而又隐忍。
仿佛整个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在绝望,在不甘,在滔天委屈。
委屈这世道的不公。
十里红妆,金玉良缘,天作之合……
这些词在他眼里,极致讽刺。
就像是有人强按着他的头,让他去吃地上的贱草污泥一样。
天大的侮辱,从未有过的恶心。
从来都是那般娇贵的小公子,缩在轿子的角落里,盖着红盖头,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拳头。
柔软白腻的细指,骨节用力到几近泛了白,死死用力。
指甲都要深深陷入了手心的肉里,刺疼得厉害。
他低着头,抽泣着,身上,是那绣工绣了整整三个月,华美而又张扬艳丽的嫁衣。
价值连城,在他艳丽,却是那极度恶心的枷锁。
他埋着头,哭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红盖头几乎湿透了大半。
轿子还在走着,从丞相府,前往那将会终身束缚着他的将军府。
从一个温暖的家,走向那令人绝望、无依无靠的牢笼。
他哭了很久,这段路也走了很久。
一直往前,往前,再往前。
宛若上刑场般,每每过了一刻,那心就沉得厉害。
就像是一颗石头,深深地沉入了无尽的深渊般,浑身被黑暗所笼罩,没有一丝光明。
仿佛,都不能呼吸了。
他抽泣呜咽着,被娇惯了许久的人,此刻极度没有安全感地缩在了角落里。
四肢蜷缩,抱住自己,像是只受了惊的小猫儿似的。
怜人的哭声从湿透的红盖头里溢出来,带着深重的鼻音。
一直哭到最后,仿佛要把毕生的眼泪都哭干。
……
……
……
终于,轿子停下了。
停下的那一刻,外面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小孩淋着雨,欢快地在雨里跑来来去,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媒公在道喜,在吆喝着吉时。
鼓声雷鸣,雨似乎也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