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鳞片给你(22)
一直延伸,延伸,像是条致命而又诡异的毒蛇般,进入了这里。
很快,光脑显示屏出现。
被悄然无声地操作,输入了一连串怪异的数字。
光脑瞬间感应到了病毒入侵的信号,当即要发出警报。
但为时已晚。
警报声已经发不出来了。
控制着整幢房子的中央核心处理器,显示灯异常闪烁了两下。
随即,便又恢复正常的闪烁频率,难以叫人察觉。
那湿哒哒的地面,落下的阴影如鬼魅一般,无声离开。
什么都没剩下,只留下了那满地的水。
冰冷,湿润,又沾染着海水的苦咸。
像极了,那人鱼身上的气息。
……
……
……
……
BH7687星球。
突如其来收到一条从战区指挥中心传来的讯息时,人鱼部落几乎是表现出了难以掩饰的亢奋。
尽管上面只有一串胡乱组合的字符,但他们都能第一时间看出来,那是他们的首领发过来的。
意思,不言而喻。
他们激动得热血沸腾,奋力欢呼。
沙哑刺耳的叫声,响彻了整个星球。
甚至,还惊动了在星球外驻守的人类战地营。
食人人鱼们空前绝后,呈现出了士气大增的气势。
他们的语言系统很高超,到至今为止,人类都还未能破译他们的语言。
所以,战地营的人们并不清楚他们为何如此兴奋。
兴奋到,连被俘虏的人鱼都在疯狂冲撞着水牢,像是吃了刺激性极强的兴奋剂一样。
好战热血的基因在沸腾,想要撕碎摧毁一切的恶意在无限蔓延膨胀。
他们像是在笑,嘴角裂开,对着看守着他们的人,做着挑衅下作的表情。
气焰极其嚣张,黑色的尾巴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不断拍打着。
像是得到了什么讯息似的。
可明明,他们已经被关起来了,隔绝了外面。
战地营的人们始终琢磨不明白,他们这类类物,到底是怎么和外界产生联系的。
脑电波?
可却检测不到。
着实奇怪得紧。
为了确保安全,负责看守着他们的人,立刻把事情上报了上去。
包括BH7687星球忽然暴动的讯息。
很快,机器部队出动。
再次无差别,对BH7687星球进行连番轰炸。
强行武力镇压,没有一丝怜悯可言。
但BH7687星球上的人鱼们,还在疯狂地大叫,嘶吼,庆祝。
情绪是前所未有的暴动,像是被生生撕裂开来,嚣张,亢奋,永远的恶毒。
就像是一头永远无法被驯服的野兽,即便是死,也绝不低下骄傲的头颅。
机器部队轰炸着这里,连番炸毁。
伴随着爆炸声,欢呼也依旧在持续。
绵延不绝。
……
……
……
清静的房间。
床上睡了一天的人,睁开了眼睛。
一片死寂。
房间内,温度有些过分地低了。
冷飕飕的,低温在房间内充斥,空气中潮湿得厉害,就像是有水管爆裂了一样。
她是被冷醒的,坐了起来,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按理来说房间内有自动调节温度的程序,在主人入睡时,是不会让温度变得如此低的。
但现在……
劫果(30)
“……”那被养得越发娇气蛮横的人儿,哼了一声,甩开了他的手,转身就走。
“有人来找你,你们聊吧。”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她的不高兴。
那脾气温善的神明,一把拉住了她。
手上的力度看似轻柔,却能一下就把她带了回来。
“没关系,你不必走。”
神明穿着朴素的青衣,宽大的袖口已经被挽了起来。
高高地,挽在手肘间。
他本该是坐在高位上不染人间烟火的模样,现在,却像是个山野村夫般,洗手做羹,腰间还系着围布。
拉着他那娇气的小夫人,语气温温和和,不难听出有几分轻哄。
姿态放低,目光柔和,像是在讨好她似的。
“别生气,嗯?”
刹那间,落绯的指甲陷得更深。
深深地,刺入了血肉里,仿佛还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在手心中,温热的触感变得越发地黏腻。
她死死地握着拳,看着门后两人的互动。
尤其是,那尊贵俊美的男人,从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
自己家的小夫人生气了,他第一时间在乎的就是她。
旁若无人,连亲昵都是这般的自然熟稔。
让人不难想象,这些事情,他曾经做过多少百遍。
画面极度刺目。
落绯红了眼,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跑了。
跑得极快,像是一刻都不愿在这里待了。
门后,那心情有些不愉快的娇气人儿,扭了扭手,想甩开他。
“不去追她?”
她冷冷哼哼地,就要走。
男人一下抱住了她,点点她的脑门。
“胡说什么?我怎会追别的女人?”
那分外蛮横自私的人儿,哼了声,伸手去揪他的耳朵。
“你敢追试试?”
男人微微勾唇,“嗯,不敢。”
说着,他揽着她纤细的腰,回去。
大门随即自动关上。
“以后有人敲门的话,我来,你乖乖坐着,好么?”
大门关上,但男人的声音依旧能隐隐约约传来,耐心地哄着。
那娇气的人儿推开他,不满。
“……怎么?怕我遇到你的旧情人?”
男人顿了一下,无奈。
“又胡说。”
他俯身,靠近她,轻轻捏了捏她娇嫩的脸蛋,很耐心。
“我只有过你一个,哪来的旧情人?”
“别这样想,好么?”
“……真没有?”
“没有。”
那美艳艳分外娇气的人儿,噘嘴。
“这还差不多。”
“你是我的,不许看别的女人,知道么?”
她的领地意识很强,强得过分。
是她的,别人半寸都不得沾染。
绝对不能。
那受万人景仰的无上神明,轻轻笑了一声,俯身抱住了她。
在她红润娇艳的脸蛋上,亲了亲。
一如往常。
“好,我是你的。”
而你,也是我的。
他语气温和,逐字逐句。
给了他的承诺,轻而易举。
那心情有些不愉快的狐狸这才满意了些。
伸出双手,抱住他。
脸颊在他脖颈间蹭蹭,像是小动物似的,不愉快的事情很快抛之脑后。
“饭好了么?我饿了。”
“好了。”
她的脑袋被温柔摸摸,“先去洗手。”
劫果(完)
“知道了。”
她忘性快,跑回了屋檐下。
庭院里,那怀中一空的神明,微微扬唇,快步跟了上去。
两个人就在这偌大的神殿里,过着自己平淡而又幸福的小生活。
无人再去想刚才的小插曲,也没有人再想起——
那可怜瘦弱的痴情人。
……
……
……
落绯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瑶池宫。
亲眼目睹了那般刺眼的画面,这让她更加不愿意接受,也更加难以从心底里去相信。
她不相信,也不甘心。
极度的不甘心。
前所未有的不甘心。
她目睹了他的温柔,却不是对她的温柔。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这般模样,变得有人情味,变得有温度,温暖了许多。
从来都是冷心冷情的他,竟也会这般——
可这些……都不是因为她。
落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了床边。
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抓着床边,眼泪一滴一滴地掉。
不甘,悔恨,遗憾。
这些……明明都该是她的!
如果不是因为她做错了事,被关禁闭,那在人间陪着他的,应该是她!
她会陪着他,会保护他,也会让他爱上她。
那在他身边位置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一只趁虚而入的贱狐狸!
那被伤透了心的可怜人儿,恨恨地,狠狠地锤向了床面。
手心满是鲜血,流个不停。
她掉着眼泪,忽地笑了出来。
抖动着肩膀,无声地笑着。
不停地笑,像是要把所有压抑的情绪都爆发出来。
“这些都该是我的……”
她又哭又笑,理智悬着的那一根线,似乎终于断了。
毫无尊严可言,滑落床边,坐在了床下。
没有仪态,也没有那仙子的模样。
有的,只是一个可怜的痴情人。
“本来都应该是我的……”
她的笑声渐渐变了,变成了嚎啕大哭。
像是失去了最珍贵宝贝的小孩子一样,再也无法忍耐。
大声哭泣,根本停不下来。
“凭什么……凭什么是她……”
她瘫坐在床边,胸口剧烈起伏,哭到喘不上气来。
痛彻心扉,极致的不甘,让她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手心的疼痛传来,她手一挥,砸遍了所有能砸的东西。
噼里啪啦,哐啷啷——
声音伴随着她的哭声,碎了满地。
泪水,血水,还有那满地的碎瓷片。
狼狈一片,就像是她这些年的痴情般,被狠狠地摔碎。
满地的东西,还有那过分寂静的房间,所有都在静默。
衬得她,整个就宛若一个天大的笑话般。
她无力地瘫靠在床边,发泄完,她的哭声停止了。
而后,不时地笑着。
眼神呆呆,看着前往不知名处,笑着。
模样比哭着还难看。
“真可笑啊……”
她喃喃着,自嘲着,自我讥讽。
满是鲜血的手,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搭在旁边。
像是尊没了生气的雕塑一样。
“本来应该是我的……都是我的……”
她牵起嘴角,不停地笑。
“应该都是我的……”
如果再来一次,在他身边的,该是她。
如果,能够再来一次。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无声地,从眼角,流出了晶莹的泪。
“都该是我的……”
劫果(番外)
——重生——
如果,能够再来一次。——落绯。
……
……
……
……
……
落绯做了个梦。
或者说,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一切。
再重新睁开眼时,恍然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原处,回到了那片树林。
喧闹的树林,受惊飞起的鸟儿,还有那吵闹的孩童声。
旁边,那土地公公还在,还在和她指着,不远处正在拿着弹弓打小鸟的小孩儿。
土地公公说,那个人就是帝君转世。
他信誓旦旦,她定定地听着,看着那远处神气威武的小孩儿,久久没有回神。
“他是……殿下么?”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轻轻地反问。
很快,她得到了土地公公的肯定回答,“是的,仙子,肯定就是他,神佩在他的身上。”
也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底气。
她听着,却笑了。
大笑出声,甚至不怕惊扰到那帮小孩儿。
“是吗?”
“殿下……是他吗?”
她疯狂地大笑,笑声凄厉,如鬼哭一般,引得那远处的小孩儿都看了过来。
“你以为,我还会再弄错吗?”
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
她再也不会认错。
她要找到他,这一次,要一直守着他。
一生一世。
她转身,一把把他推开。
冷冷地,双目发了狠,如掺杂了毒汁般。
“滚开!”
这个废物,都是因为他,才让她失去了最宝贵的机会。
她把他推倒在地,而后,用法术将那小孩儿身上的玉佩夺回来。
她头也不回,急匆匆,像是要赶着去什么地方。
剩下那可怜的老头,哎哟一声,磕在了石头上。
敢怒不敢言。
“什么人啊……”
他嘀咕。
……
……
……
落绯来到了那间小破屋。
那住在那里的瘦弱少年,正要出门,想要找回自己的玉佩。
落绯看见他,激切得几乎就要落泪。
红着眼,一下就要扑上去,抱住他。
但少年实在是太敏感了,也太警惕了,他慌乱地躲开。
那湿软的眼珠子,怯弱地看着她,连连后退,缩着自己,甚至不愿意让她碰一下。
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他不喜欢她,她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
可是没关系,落绯擦掉眼角的泪,笑了。
她知道,他和她,还有很长的时间。
总有一天,他总会喜欢她的。
……
……
……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少年拿回了自己的玉佩,也免遭受了那般的毒打。
六皇子很快就离开了,离开了这座安宁平静的小镇。
少年没有碰到狐狸精,身旁也没有狐狸,只有一个一直缠着他的女人。
女人模样好看,对他又温柔体贴,事事都护着他。
可是他却始终沉默,拒绝。
她给出的好意,他从来不接受。
他讨厌有个人缠着他,所以总是紧闭着大门。
但她从不死心,会急切地敲门,势必要把门敲开,然后送东西给他。
他天生性格冷,不爱与人打交道,所以总是拒绝。
即便是饿着肚子,也不要。
宁愿自己上山捡柴火挣钱,也不要她给的一点东西。
她对他越好,他就越排斥。
劫果(番外二)
排斥到整日整日不回家,躲在山上。
落绯怕他上山会遇到那该死的狐狸精,所以慌了。
一下就软了下来,再三和他保证,不会再强行送东西给他,只要他别再上山。
但那内敛沉默的少年,从来都不愿意听她的话。
他不喜欢她,看着她的眼神,从来都是那般警惕戒备,充满着敌意。
他不相信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他好,而且,他也不喜欢她看他的眼神。
她看他的眼神太过强烈,目的性太强,这让他反感,让他生理性不适。
她总缠在门口,所以,渐渐地,他就不想再在那间小破屋里住了。
为了躲开她,他自力更生,在山里捡柴火,住在山洞里。
落绯无法逼他,却很心慌。
她害怕,害怕那只该死的狐狸出现,然后把她的一切都夺走。
她每日都在害怕,每日都在担忧。
所以,即便是没皮没脸,滥用法术,她也始终跟在少年的旁边。
怎么赶都赶不走。
一直跟着,直至他长大,从矮矮小小的小少年变成沉默寡言的柴夫。
长大之后,他依旧是以砍柴为生,偶尔会捕猎。
从来没有念过书,也没有进过一步学堂,大字不识一个。
在小镇的人们眼中,他就是一个冷漠,不好相处的莽夫。
每日定时下山,扛着上百斤的柴火,提着野兔,送到大户人家去卖。
而身后,还会一直跟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
一袭袅袅白裙,就像是天界下凡的仙女一样。
说话轻声细语地,即便是不被搭理,她也依旧跟着。
貌美的姑娘总是能博得人们的好感,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她。
只有那大字不识一个的,一直生活在山上的男人,从来不搭理她。
无视,彻头彻尾地无视。
挣了钱,他便自己存着,买包子,买米粮。
孑然一身,即便是一直被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跟着,也从来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
但落绯很满足。
因为这一世,只有他和她。
她相信,陪伴,总会让他感动的。
再冷的石头,也会有被捂热的那一天。
所以,她始终没有气馁。
依旧每天紧紧地跟着,一边说着保护,一边始终警惕着,警惕着不让那只该死的狐狸出现。
……
……
……
在男人二十岁生日到来的那一天,落绯开始等不及了。
即便她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要耐心,不要急求,但每天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变得越发地成熟,俊朗,她想,她真的已经等不及了。
她等不及想要和他在一起,等不及想要和他成亲,等不及想要吻上他迷人冷淡的眉眼。
哪怕只是想想,都足以让她感觉到热血沸腾。
于是,她想好了计划。
在他生日的那天,她打算施法,让天下起大雨。
男人平日禁止她进入自己的洞穴,但是下起了雨,还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她不相信他会忍心看着她一个弱女人孤单单地流落在外面。
那样太危险,他不会忍心看到的。
她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下了雨,她身上淋湿。
到时候孤男寡女,共处一个幽暗的地方。
只要她再稍稍在他要喝的水里加一点料……
她不相信,他会无动于衷。
一切都计划好了,她满打满算。
……
……
……
那一天,她破天荒地,没有跟着他下山。
男人照往常一样,扛着数百斤的柴火,下山。
因为运气好,还抓了头壮实的野猪,所以他打算扛着野猪下山买,顺便买点过冬的衣服。
落绯没有跟着他,而是在他离开后,偷偷地,进了他住的山洞里。
她打算布置好一切,然后换上崭新漂亮的新娘裙,盖上红盖头,等着他。
幻想着接下来一切的美好,她就忍不住地脸红。
只要想想,她能成为他的妻子,能得到他那般的温柔以待……
她感觉,即便是第二天就要死去,那也值了。
这样想着,她满心喜悦地布置着洞穴,当成两个人新婚的婚房。
往日总是用法术的她,今日格外小心地,亲手布置着一切。
贴上囍字,挂上红菱,点上龙凤呈祥的蜡烛。
她欢喜期待,也满足地做着这一切。
一直到傍晚,男人该回来的时间,她甚至换上了喜服。
外面的雨开始下,风也开始刮。
只有洞穴里,气氛是美好的,是无比温馨的,是充满着她的爱和期待的。
为了能让他回来时能看到她最美的模样,她正襟坐着,一直保持着端庄的姿势。
脸颊上染着最艳丽的胭脂,唇上点了那惹人遐想的红。
这是她化了许久许久最美的妆,一切,都是为了他。
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他和她会……
她美丽的脸上,露出了幸福满足的微笑。
眉梢间,全是那少女心萌动的春意。
他是她的,她在想。
终于,他会是她的。
她势在必得。
……
……
……
……
可是,风刮了很久很久,雨也下了很久很久。
一直从傍晚,下到暮色降临。
快要入冬,夜里的温度是凉的,仿佛,还随着那冷冰冰的雨,一直砸到人的心底。
仿佛没有尽头。
他一直没回来。
破天荒地,没回来。
那早已将自己装扮好的新娘子,翘首以盼地,盼了许久。
可不管她怎么盼,都等不到,等不到他那熟悉的身影出现。
外面只有冷冷的雨,还有那无情的风。
洞穴里那龙凤呈祥的蜡烛已经燃尽,红绫还在高挂。
那精心裁剪的囍字,在烛火燃尽后,变得暗淡了许多。
仿佛上面那炙热欢喜的温度,也随之渐渐失了温度。
一切,死寂。
而那坐在床边,换上新娘服的新娘子,紧紧地抓着红手帕,一双怜人泫然的美目,一刻不敢眨。
望着外面那极致漆黑的路,一直等着,一直等着。
盼着,她心上人的出现。
哪怕是,心里已经是在苦苦哀求。
哀求着上苍的怜悯,哀求着他能出现。
不知道等了多久。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仿佛过得很慢很慢,慢得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
劫果(番外三)
外面,雨还在下,风还在刮,灯却已经燃尽。
光线渐暗,越发暗淡,仿佛整个温馨充满了幸福的空间都就此冷却了下来。
终于,她开始有些慌了,终于站了起来。
将红盖头摘下,快步走到了洞穴口。
夜色暗沉,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那穿透人肌肤的冰冷。
如一根根无形的冰锥般,毫不留情地钻进她的身体里,一直蔓延,直至穿透她的心脏。
她的心很温暖,本该是装着满心的爱意。
可现在,许是因为外面太冷了,又许是因为天气太过恶劣,让她一个人有些害怕。
她抖着手,往外走了一步。
冰冷的雨点打在她的身上,她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垂着眼,自言自语。
“肯定是雨下得太大了,他回来不安全,所以就在镇上住一晚……”
“对……对……对……肯定没什么问题的……”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雨下得太大了……”
她抬头,望向天。
大概是相信了这样的解释,她露出了天真的笑。
手一挥,天空随即由阴转晴。
积压在上方的乌云很快散去,露出了原本那清朗的月光。
山林间一下就明亮了些,至少,能借着月光看得清路了。
“这样……他就能回来了……”
她喃喃着,望着月光,痴痴地,像是陷入了某种彻底癫狂的执念一样。
看了许久,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变出了一盏手提灯笼。
“对……对……瞧我……这么晚了,他一个人走肯定很危险……”
“万一看不见路,摔着了怎么办……”
她抖着手,慌乱地提着灯笼,往外跑去。
崭新的绣花鞋踩在那满地湿滑的泥泞上,飞溅起那污浊的泥点,也丝毫不在意。
就像是一个在家等候丈夫久不归的妻子,心急地,找出去。
提着灯笼,孤身一人下山。
“他在等我……他一定在等我……”
她不断地说话,不断地深呼吸。
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嫁衣脏了,妆容花了,发饰也散了。
也始终不见他。
无来由的地,她心口涌现出来的慌乱越来越强烈。
找遍了整座山,找遍了整座小镇,也不见他的踪影。
所有人都说没见过他,不知道他在哪。
她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情绪几近要崩溃。
“到底在哪……你到底在哪……”
她控制不住地,抱住自己,疯狂地,想要大叫。
像个疯婆子一样。
思绪很乱,胸口极致地慌张。
像是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被夺走了一样。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宛若一条快要渴死的鱼。
在几近快要绝望之时,她忽地站了起来。
似乎是想到了最后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
她一路飞奔。
……
……
……
那是间破稻草屋,破破烂烂,长年久未修缮。
在山脚下,位处最陡峭的地方,长年累月,承受着山上寒风的侵蚀。
现在,屋檐已经破洞了,小院的围墙也坍塌了一半。
门口的大门被雨水侵蚀得只剩下了具空壳,一碰仿佛就会碎。
劫果(番外五)
天亮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终于亮了。
那瘫坐在大门前的痴心人儿,状也花了,泪也干了。
目光死寂灰暗,呆呆地望着门前的方向。
像是尊死气沉沉的雕塑,早已没有了生气。
就这么一动不动,满身湿露,双手泥泞。
脸色苍白到了极致。
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今天的天气极好,阳光温暖,驱散了夜里的寒气。
照耀下来,披在她的身上,那极致苍白的肌肤,变得近乎透明。
脆弱不堪,仿佛一触即破。
她却像是无知无觉,感觉不到那浑身的寒意。
眼眶干涩到疼痛,吹了一夜的脸颊,就像是被刀生生划破一样,刺刺地疼。
她的妆早已经花了,那精心佩戴的发簪,现在也已经不知道掉落在何处。
满身那鲜明美丽的嫁衣,一针一线,被沾染上了冰冷的泥泞。
湿哒哒地,大半都是冷的,发皱,原本甜蜜的颜色仿佛都泛着苦意。
穿透皮肤,无声无息地蔓延到嘴里,极致地苦涩。
仿佛连心脏都是苦的,苦到了骨子里。
土地看着她,一直守着。
想上前扶她,却又不敢。
守了一夜,他的老身子骨早已经受不了,想要回去休息。
奈何,她这般模样,实在让人不敢放心。
眼看着天已经亮了,里面还没有动静。
土地也不是不经人事的,自然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如此,对于一个痴心的人来说,目睹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共处一夜,心中自然……
会情绪波动起伏较大。
这么一想,他也能勉强理解,她这般可怜的模样是为何。
只可惜,同情之余,他也无可奈何。
毕竟,现在谁也进不去。
除了……
那只狐狸。
……
……
……
很久很久之后,那扇紧闭的大门,终于开了。
在她灰暗绝望的目光注视下,在那明亮的阳光里。
他出现了,怀中,抱着一个女人。
女人身段柔软,裹着大绒红色斗篷,浑身盖得严严实实,似乎还睡着,正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
身上携带着的满身的狐狸味,叫人极致厌恶。
但是,他似乎闻不到。
依旧紧紧地抱着她,出来。
看见坐在门前的她,他的目光依旧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冷漠,冰冷,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只扫了一眼,便直接略开。
抱着怀中的女人,走了。
经过她时,她甚至还能闻到,那女人身上的香,以及那隐隐约约说不出的暧昧的气味。
昨晚他们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男人走了,抱着和他共度了一夜的狐狸精。
留下她,一个痴心的人。
连眼神都没有分给过半分。
她倏然笑了。
无声地,笑着。
低下头,瘦弱单薄的肩膀不住抖动着,指甲再次狠狠地陷入血肉里。
不停地笑着,那已经干掉的眼睛,早已经流不出半滴泪了。
她仰头大笑,阳光照耀在她苍白的脸上,即使温暖,也暖不进她的眼睛里。
放声大笑。
无知无尽。
原来……
从始至终,她都只是个笑话啊……
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笑着,干涩的眼睛,无声地渗出了那细微的泪花。
无声无息。
掉落,再也不见。
劫果(番外六)
——苏宸——
——关于那个女人——
……
……
……
那个女人,很奇怪。
从她出现开始,到后来一直跟着,就像是一只讨人厌的苍蝇一样,怎么赶都赶不走,很烦。
我不喜欢有人跟着我,从来都是。
每次她看我的眼神,太过强烈,又太过直白。仿佛我是她苦苦寻觅的爱人,分离不得似的。
这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浑身不自在。
明明我们之前从未见过,但她却总是那样一副——
真的很奇怪。
我不喜欢。
一点都不喜欢。
我不需要她的帮忙,因为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我只想,一个人。
……
……
……
为什么会不喜欢呢?
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
大概是因为我生来就不会喜欢旁人吧。
算命先生曾经说过,我身上带着孤煞的命数,不会有为之欢喜的人的。
所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什么为什么?
孑然一身,岂不更自在?
……
……
……
但她似乎一直在防备着,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她不想让我上山,似乎是在害怕,我会遇到什么。
可我能遇到什么呢?
一只蠢笨的小狐狸么?
……
……
……
小狐狸是在砍柴的时候碰到的,它很小,也很可爱。
会偷偷躲在灌木丛后面,偷看我。
很有灵性。
它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知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能第一时间发现它。
它胆子很小,只会偷偷躲在树后面,缩成一团,不会发出声音。
但它也很乖,会时不时叼着鱼过来,放在树墩上,然后踹一下石头,发出动静,想让我发现。
真是一只傻狐狸。
看着狡猾,但总是会犯傻,连尾巴露出来了都不知道。
……
……
……
大概是因为生活太无聊了,总想着找一找乐子。
在山里设下陷阱的时候,我就是想着抓住它,想让它掉进自己的陷阱里。
那般蠢笨的小狐狸,若是掉进了洞里,肯定会急得叫出来。
这样,就没有办法再藏起来了。
若是能抓到它,逗一逗,想来会很有趣。
……
……
……
只是,狐狸没抓到,却掉了只笨野猪。
野猪狂躁地在陷阱里乱撞,想要找出口。
要抓野猪的时候,毫不意外地,我又看到了那不起眼角落里的那一抹颜色。
那里,又有尾巴没有藏好,露出来了半截。
摇摇晃晃,傻乎乎的得紧。
傻狐狸,似乎是在把野猪当成礼物,送给他。
啧……
不知道为什么,更想抓住它了。
想抓住它,按着它的尾巴,和它说笨蛋。
……
……
……
蛇妖的出现,是场意外。
但这是第一次,我觉得意外出现得刚刚好。
好到,让我发现,原来那只蠢笨的小狐狸,竟然能化成人形。
变成那般好看的模样,挡在我面前,保护我。
当时那般危险,蛇妖又那般凶恶。
她赶走了蛇妖,转过身,很关心急切地跑过来,问我的伤势。
我当时看着她的脸,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
啊……得抓住这只狡猾的狐狸才是。
把她抓回家,好好养着。
这样,才能乖,才能知道人心险恶。
劫果(番外七)
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不知道。
一直没怎么注意。
我只知道,我要成婚了。
和一只傻狐狸。
那一夜过后,我和她说,我会负责。
因为是我的错,所以,要弥补她。
她同意了,漂亮的眉眼弯弯,弯成了明媚的月牙。
很好看,比我见过的最美的晚霞还要好看。
单单纯纯的,真是只傻狐狸,只是成个婚,也能这般高兴。
……
……
……
他们说,成了婚,就要定下来了。
要好好选个地方住下,要准备好很多东西。
我知道,现在的我,不是一个人了,我还有一只很娇气的狐狸。
她跟了我,所以我要好好待她。
不能让她磕着碰着,也不能让她受苦,掉眼泪。
我要对她好一些,再好一些,来弥补那晚的过错。
……
……
……
可是后来,她好像伤心了。
因为我说,想要弥补她。
她有些难过地问我,是因为想要弥补过错,所以才娶她的吗?
问我的时候,她低着头,似乎有些失落。
那天晚上,她也吃得极少,只喝了点汤。
也不黏着我了,只是问一句才答一句。
她在疏离我,我知道。
……
……
……
可我不喜欢她的疏离。
一点都不喜欢。
我喜欢她的眼睛,喜欢她对我笑,喜欢她像是个小孩子一样,不管不顾,欢喜地扑过来,抱住我。
她身上的一切我都喜欢,不知道为什么。
哪哪都是那般地合我的心意,哪哪都是那般地好。
哪哪地,都是那般令人欢喜。
……
……
……
我想了很久,一直在想她的这个问题。
最后,我用了最认真最认真的语气,回答她,不是。
因为是她,所以才喜欢。
那一夜的荒唐,其实我很庆幸。
庆幸是那只会偷偷躲在树后面的傻狐狸,庆幸是她,庆幸是自己喜欢的姑娘。
嗯,是喜欢。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大概是在她是只小狐狸时偷偷送礼物过来的时候……
又或者是在她藏起来时却露出尾巴不自知的时候。
总之,就是喜欢。
喜欢她狡猾的模样,又喜欢她有时犯傻的小表情。
和她成亲,刚开始其实不仅仅是因为想要负责。
还是因为……
想抓住她。
不想她总躲着,不出现。
后来……
她真的嫁给了我,在新婚夜,还抱住我,软软说,会一辈子对我好。
啧……
一辈子么?
我想,我是不相信的。
……
……
……
可是,我越来越觉得,一辈子太短了。
短得每一天都显得尤为珍贵,根本舍不得。
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很奇妙。
就仿佛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般,一切都是那么地契合,恰到好处。
从前的我,从不相信有前世今生一说。
可现在,我开始相信了。
一定是因为我上辈子太过爱她了,所以这辈子,我们再次相遇。
……
……
……
这些话,我逐字逐句地和她说了,很认真。
她听完,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
轻声说了句傻瓜,然后,就抱住了我。
傻瓜么?
我想了想,才不是。
我不是傻瓜,我只是……
喜欢她,罢了。
很喜欢,很喜欢。
……
……
……
—番外完—
把鳞片给你(23)
她打开了房间温度控制屏。
果然,温度不知为何,降到了两度。
几乎是能结冰的温度了。
又湿又潮又冷,就像是住在墓地里一样。
房间内的各项环境数值都变成了极端异常的状态,完全不适合人类生活。
尽管显示出有异常情况,但是却没有发出警报声。
云姒意识到了不对劲。
第一时间下床,出门。
门外,一切如常。
什么动静都没有,到处都是静悄悄的,除了那不断呼呼吹出来的冷气,其他的还是原样。
她皱了皱眉,看向了书房的方向。
那里是整幢房子的中央操控中心,可能是那里出了问题。
她走了过去,门没关,一推进去就是。
扑面而来的,依旧是冷气。
寒冷得能凝结成霜的水汽,落在了她的身上。
生理性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冷得她忍不住搓了搓手。
走过去,把中央控制台打开,把所有环境数值参数回调。
异常情况的提醒这才消失,整幢房子回归了正常状态。
感受到温度在快速上升,云姒打开了异常系统检测模式。
核心处理器开始自动检测,反馈这一天的操作日志。
但一条又一条复杂的数值弹出,却没有显示出哪里有异常。
云姒靠在办公台边,抱臂,快速浏览。
这种情况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所以她不觉得这会是意外。
这幢房子的核心处理器直接连接着军方,无论是系统还是网络,都不可能会出问题。
所以,肯定有哪里出现了异常。
她头发也没梳,脸也没洗,一条一条看着操作日志。
没问题……没问题……还是没问题。
环境参数是一点一点下降的,下降的趋势很缓慢。
不像是有病毒作祟。
她凝眉,正思索着。
忽地,阳台外传来了拍水声。
啪啪啪啪地,即便是什么都看不到,都能感觉到那几分不高兴。
像是马上又要闹脾气了似的。
云姒看了过去。
已经下午了,过了喂人鱼的时间。
人鱼顿顿都要吃饱,不吃饱就会发脾气,现下他肯定饿了……
她一拍脑袋,差点忘了。
来不及关掉光屏,她走了出去,下楼。
在她出去的那一刹那,未关掉的光屏弹出了一条警报。
显示有不明病毒入侵。
但警报声根本来不及响,弹窗就被吞噬了。
淡蓝色显示在半空中的光屏,滋啦响了两声。
一闪,光屏就自动关闭了。
再也没能发出警报。
……
……
……
楼下。
五分钟后,那趴在水池边,懒洋洋晒着太阳的人鱼少年,听到了门开的动静。
她来了,披头散发地,手腕上还戴着黑色的发箍。
穿着拖鞋,一身宽松睡衣的打扮,短袖下露出来的那一截手臂很白,纤细而又白皙。
散发着极度诱人的香气。
那专门以生肉的为食的人鱼少年,眼皮一掀,悄然无声地舔了一下自己冒出来的利牙。
就这么趴在池边,肩色雪白,美色蛊惑惊人。
盯着她看,唇色嫣红柔软,掀起了几分恶劣诡异的弧度。
把鳞片给你(24)
那流畅充满着美感的银尾,藏匿在水下,慢悠悠摆动了幅度。
像是潜伏着,隐藏在暗处的猎手,不动声色,却莫名隐藏着危险。
极度渗人的危险,让人不禁背后一凉。
那抱着一大盆肉而来的人儿,顿了一下,对上他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
明明模样生得极好,像是个乖崽崽,但是那眼神……
活脱脱像是条吐着蛇信子的阴鸷毒蛇般,只要她一靠近,就有可能会被他——
她沉默了少许,脚步也停在了那里。
处于对自己安全的考虑,她还是没有靠得太近。
将装满了生肉的大盆放下,蹲着,轻轻地,把盆推过去。
语气尽量保持着和善与友好。
“抱歉,睡过头了,没有及时给你安排午餐,下次不会了,我保证。”
大盆里的生肉,上面还遍布着新鲜的血。
血水流到盆地,已经汇聚成了浅浅的一滩。
这对于饿了好一会儿的食人人鱼来说,是一顿大美味。
但是他却看都不看一眼,只定定地盯着她。
舔嘴唇,盯着她的脸看,湛蓝清澈的眸子微眯。
细微吞咽的动作,像是……
看上了她的肉。
云姒眉心一跳,立刻收回了手。
“你乖乖的,不许乱来。”
她戒备地警告他。
但他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警告般,唇角诡异的弧度慢慢加深。
湿哒哒的银发,垂落在额间,他趴在那里,微笑着,露出了能顷刻撕碎血肉的尖牙。
无声磨着,容颜依旧纯净宛若天使般美好。
叫人难以心生戒备。
他望着她,漂亮如雏鸟般的眼睛,微微弯起。
眼睑处的睫毛微微下垂,是很干净无害的模样,身上没有表露出一丝攻击性。
只看着她,慢慢地,伸出了手。
手指冷白,形状与人类的一模一样。
白得不像话。
甚至,细看之下,还能看到他那皮肤下浅蓝色的血管。
隐隐约约地,泛着冷意。
定在半空中,对着她,像是在表示友好的意思,想和她牵手。
那戒备地看着他的人儿,桃花眼微眯。
盯着他看,没动。
似乎是在辨别着他是真情还是假意。
但人鱼的一身美丽皮囊实在是太具备蛊惑性了,干净美好的容颜,无瑕华美的银尾。
全部都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在悄然无息地盖上,包裹住他想捕猎的猎物。
不动声色,却能迷了人的眼,惑了人的心智。
极度诡异。
他望着她,微微弯眼,伸着雪色冰冷的手,模样安静又温善。
什么动作都没有,真的仅仅只是表示友好的姿势。
尤其是在人类的眼中。
伸手,是想交朋友的意思。
那水池边,披头散发,容貌白皙的人儿,看着他,定了好一会儿。
大概是被蛊惑了,又或者是被他这一身无害干净的皮囊所蒙骗。
她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慢慢伸出了手。
细软的手指,在半空中,轻轻地,像是无知可怜的猎物一样,靠近。
一点一点,再靠近。
他望着她,唇角的弧度,逐渐加深。
把鳞片给你(25)
隐藏在血脉深处的暴虐因子,在她伸出手时,就已经开始兴奋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开始急促,心脏也开始剧烈跳动。
血管里那冰冷低温的血液,像是沉睡中的雄狮般,开始苏醒,开始狂啸。
让他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冲动,想撕咬,想毁灭,想撕碎一切。
那鲜美的肉,充满着极强吸引力的颜色。
还有那香气……
她身上……可真香呐……
邪恶的食人人鱼,几乎已经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气息。
是一种他从来没有闻过的气息,又香又甜……
真是让人……想流口水。
他加深了诡异的笑意,看着她,像是无知的小兔子般,轻轻地,慢慢地,碰上了他的手。
冰冷的触感,很湿,也很硬。
他的手是硬的,像是石头做的。
那轻轻握上他的手的人儿,还未来得及感知到更多,下一秒——
她被骤然大力,拉到了水里。
“哗啦——”
扑通的水声响起,水花再次溅开。
已经被用烂了的捕猎伎俩,依旧是百试百灵。
在地面上可以无比强大的人类,在水的世界里,就会变得如同蝼蚁一般柔弱渺小,轻而易举就能被捏死。
那冰冷的水触碰到女人温暖的身体,几乎是一瞬间,她浑身湿透。
头发也湿了,宽大的棉t湿哒哒地贴在她的身上。
衬得她的身子骨架更加纤细娇小,白软软的一个,花香弥漫。
自然而然地,将湿咸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许多。
波动的水面也因此染上了她身上的香,浅淡又清甜。
可怜单薄的人儿,被生生拖入了水里,撞上了他那坚硬如同石头般的身体。
极其擅长捕猎的食人人鱼,在将猎物拖下水后,就会瞬间把它们压到水下,不让它们呼吸。
强行使猎物溺水而亡,痛苦至死。
在这过程中,心急的他们会直接开始撕咬猎物身上的肉。
一块又一块,血流得越多,他们就会越兴奋,越疯狂。
那落水的人儿,还没来得及呼吸,就被大力压到了池底。
体长将近两米五的人鱼,浑身肌肉都极为发达。
轻轻松松地将她压倒,尾巴甚至随意就能将她覆盖。
尖利冰冷的牙齿,横亘在她脆弱的脖子间。
磨着,舔着,像是在找好下口的地方。
一咬即断。
那全身都被冰冷的水包围的人儿,鼻腔被水灌满,呼吸不上来,喉咙呛住。
微微仰着头,在那浅蓝色的池底,在那强势气息的包裹下。
湿咸的水灌漫到眼睛里,刺痛得厉害。
她下意识地推他,纤细白皙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停地推。
弯曲的漂亮长发在水中散开,细长的双腿被迫压在了鱼尾下。
那脆弱不堪的棉t,在水中“撕拉”一下,就被扯破。
那放在她腰间的铁臂,大力收紧。
坚硬的手似乎一瞬间长出了如刀锋一般的指甲。
贴在她单薄的背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刺入,深深地划破她的皮肤,刺穿她的内脏。
疼痛就要传来。
把鳞片给你(26)
但料想中的疼痛感始终没有传来。
那比水还要冰冷的手,从她的脊背一直抚摸,一直落在她的腰间。
像是找不到地方下手似的,将她的背都摸了一遍。
最终,他的尖牙磨到了她的脸上。
那如毒蛇般阴森黏腻的触感,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快喘不来气了,自发地环住他的脖子,主动缠上他的唇。
挣脱不开,就只能从他口中汲取氧气,新鲜的氧气。
那本来正打算下口的邪恶人鱼,动作停了一下。
然后,毫不客气,直接反客为主。
把她压在池底,在清澈浅蓝色的水下。
行径极其强势凶恶。
氧气有,但是极其恶毒,将她口中全部掠夺了个遍,作为交换。
那架势,像是要把她整个生吞了似的。
可怜了那在水中不能呼吸的人儿,挣扎又挣扎不得,想跑也跑不掉。
为了活命,只能被迫张口,被欺压,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那巴掌大的小脸,被交织的发丝遮挡住。
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那紧紧环抱着他的纤细手臂,还有那被撕裂了的布料。
水面上,一片平静。
毫无动静。
只有那旁边的草坪上,还沾着方才从水池中飞溅出来的水花。
晶莹剔透,挂在草叶上,折射着上方的人造太阳光,就像是一颗颗纯粹的珍珠。
彩色夺目。
也不知过了多久。
水面终于被冲破,湿哒哒的两人从水中浮了出来。
那几乎快喘不上气的人儿,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大口呼吸。
唇色红得惊人,还隐隐透着那温热的血。
像是被咬破了,滋润着她的唇。
她抱着他,胸口剧烈起伏着,身上的衣服破烂,堪堪贴在身上,露出了大片柔嫩白皙的肌肤。
狼狈不堪,脸色却是白中透着过分发烫的红色。
浅浅的,从颊边一直蔓延到耳根。
像是熟透了的花儿似的,娇艳欲滴,甜香浓郁。
湿哒哒的头发紧紧贴在背上,挡着那纤瘦雪白的脊背。
那行径过分恶劣的人鱼,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直勾勾地盯着她发红的唇,像是发现了什么至尊美味似的,束缚着她的手臂极其有力。
就像是钢铁做的似的,箍得她的腰身发疼。
柔软的长发温顺地贴在她柔嫩的脸颊边,她低低喘着气,呼吸了好一会儿,这才有些缓过来。
抬眼,被欺压得满是水汽的漂亮眼珠子,红红的,像是被水刺激到的,又像是委屈的。
湿湿红红软软,活脱脱像是只兔子,温善好欺的兔子。
这对于那一向处于捕猎者地位的人鱼来说,几乎是极大的刺激。
刺激着他体内的兴奋因子,刺激着他生来基因就带有的恶劣趣味。
他一把固定住她的后脑勺,又一次覆了上去。
强势侵略,攻略城池。
把她整个欺负得透顶都还不肯作罢。
水面晃动,那条漂亮有力的银尾已然兴奋地拍打在了池底。
光滑的池底瞬间又被划出深深的划痕,全是被锋利的鳞片生生划破的。
把鳞片给你(27)
唇齿间有淡淡清甜的味道弥漫,带着浓郁的花香气息。
她忍不住推了推他,但是却推不动。
唇瓣麻木得厉害。
还被咬得有些疼。
仿佛把她当成了一块点心似的。
箍在她腰间的手,想来已经落下了印记。
但好在,他没有再把她往水下拖的意思。
水池很深,但是有他依靠着,也不会担心会被淹死。
那可怜无法挣脱的人儿,忍不住抱紧了他一些。
仿佛这样,能给她一些安全感似的。
……
……
……
最终,喂食还是变成了奇怪的亲吻。
到最后,那浑身湿透的人儿,被冰冷的水泡得四肢冰冷,纤细的手臂像是柔弱的菟丝花一般,缠绕在他的身上。
她的脸颊很红,透着不正常发烫的红意。
被抱上岸时,那恶毒的人鱼,抓着她的手腕,盯着她,舔了一下。
在她的腕骨间,用尖利的牙齿,磨过。
像是在做标记似的。
独属于他的猎物标记。
他的手很冷,力气也很大,好不容易放开了她,她一下就缩回了手。
被冻得不行。
鼻头都红红的,是被冻冷的。
那邪恶的人鱼,在水池边,幽幽诡异的蓝瞳紧盯着她。
冰冷血红的唇微微勾起,弧度怪异怖人,叫人头皮发麻。
像是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那浑身湿透的人儿,有些恼地瞪了他一眼。
起身,光着脚丫,跑了。
双腿细长白皙,小脚粉嫩,明晃晃地,勾着人的视线。
让人半分都挪不开。
那水池里,喜好收藏漂亮东西的邪恶人鱼,微微眯眼。
盯着她离开的方向,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那温软细腻的触感。
又香,又嫩,又软……
就是,瘦了点,没什么肉。
宛若天使一般美丽的人鱼,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自己牙齿。
幽蓝色的眼瞳漾着几分莫名的愉色。
漂亮的人儿,真是让人胃口大开,馋人得紧。
他看着她的背影,视线始终跟随着。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那懒洋洋的银尾随之一拍。
水花骤时飞溅。
这回,拍水的幅度小了些。
像是,在表示心情不错的意思。
……
……
……
云姒湿着身子,上了楼。
一身狼狈,连衣服都破了。
脱下衣服,照了下镜子才发现,自己的背部都是指痕,一道又一道,全是他留下的。
虽然那锋利的指甲没有划伤她,但是也差不多了。
……感觉自己像是被家暴了一样。
云姒揉了揉自己被箍得酸痛的腰。
半个小时后。
换好衣服,吹干头发,她来到了书房。
楼下机器人在做晚餐,她一边吃着面包片充饥,一边查看房子控制系统的检测情况。
里里外外都翻看了个遍,都没什么问题。
也不像是被人为操控的。
但不知为何,她隐隐感觉到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查监控,但监控里也一切如常。
……真是怪了。
她靠在办公桌前,抱臂,环顾了一圈四周。
若有所思。
查不出有什么问题,她便只能将房子的安全系统上调至最高级。
把鳞片给你(28)
全智能化模式,除了她,任何人都不能再二次操控。
这次,应该不会再出现问题。
……
……
……
夜晚。
夜深人静的时刻。
后院里水声荡漾,不时传来拍打水面的声音。
原本装满了生肉的大盆,被随意地丢弃到了草坪上。
冰冷清澈的池水,波浪起伏,阵阵涟漪。
在昏暗的光线中,折射着二楼上传来的光芒,清盈盈,静谥无声。
冰冷咸湿的水汽腾腾升起,那一尾宛若洒满了钻石的银辉鱼尾,静静地,藏匿在水下。
雪白的身体,美好无暇的容颜。
如同水下精灵般的美丽人鱼,靠在池边,仰头,望着二楼亮着灯的方向。
幽蓝色危险而又迷人的眼睛,就像是海底深渊隐藏的邪恶巨兽般。
万分诡异地盯着那处方向,如花瓣般美好瑰红的唇,恰到好处地弧起。
不深不浅,宛若鬼煞。
二楼书房,那正在翻阅着资料的人儿,凝着眉,并未察觉。
……
……
……
她正在找着一本详细介绍了食人人鱼的书。
这本书已经很老旧了,是她专门从国家资料典藏库里好不容易找到的。
上面对食人人鱼的记录和研究最为翔实和真切,是现存仅有的,最大最完善的记载册。
只不过,现在不知怎么的,她找不到了。
明明,她就放在桌面,和其他资料放在一起。
云姒来来回回地找,找了不下十遍。
书确实不见了,连个踪影都没找到。
原本想着仔细看看,熟悉熟悉食人人鱼的习性,结果……
她双手撑在桌面,扫视了一圈。
忽地,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侧身,看了一眼垃圾桶。
……也没有。
她有些纳闷。
一本破书,还能自己长翅膀飞了不成?
这说话说不通,她不死心,又翻了翻。
桌面被翻乱,她便钻到桌底去找。
四下都仔细检查了一遍。
最后,检查到桌腿旁的角落时,她的动作倏然停住。
清明的视线,落在了那角落里静静躺着的一根银丝上。
银丝……
细长的,柔软的,带着熟悉气息的……发。
她盯了很久,一动不动。
伸出手,把它小心地拿起来时,她沉默着,看着。
静静地盯着指尖那根,不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的银发。
桌椅下的光线暗,微微暗着,更加衬得那根发在昏暗中微微泛着光。
极致柔和,也极致柔软。
她安静地看着,指尖无声缩了一下。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
……
……
半夜。
已经很晚很晚了,楼里的灯终于关上了。
她睡了。
房子内,一切都是静悄悄的,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没有人声,也没有惊扰的杂音。
温馨静谥的卧房里,连接着阳光的落地窗紧关着,连带着帘子,也一并拉上。
遮挡住了外面的人造月色,反倒是屋内更显黑暗,宛若被巨兽吞噬了一般。
温度调节系统还在正常工作着,屋内是适宜的二十四度。
床上,那纤细的人儿,盖着洁白的被子,侧躺着,蜷缩着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