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58)
只见那被抱住的男人,侧过脸,对那漂亮灵动的狐狸精笑了。
从罐子里拿出牛肉干,撕下一片,喂她。
就像是之前喂狐狸那样,一口一口地喂。
那盈盈动人的狐狸精,抱着他,张口。
宽松的衣衫在动作间,微微露出了那莹白剔透的肩膀。
上面是不知何时落下的暧昧红痕,密密麻麻的,很快就又被那衣衫挡住。
狐狸美人儿吞下牛肉干,又踮起脚亲了他一下。
男人更是温柔了目光,在对她轻声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在小厨房里亲密。
某头一直想搞破坏的牛:……
某几只一直骂着狐狸的鸡:……
……
……
……
此时,土地庙。
陈旧的土地庙,年久失修,屋檐早就破了洞。
破破烂烂地,一下雨,庙里就会发大水。
就像是龙王庙一样。
土地庙前香火寥寥无几,落叶却是满地。
下了一场大雨之后,庙外更是湿哒哒一片,到处都是水坑。
落叶漂浮在水坑上,不时有虫子停留。
潮湿一片,还阴冷冷的,空气粘腻得紧。
土地老头,强拖着那和尚来到这里后,雨正好开始下。
那和尚被他缠得不耐烦,就随便找了处避雨的地方,坐下。
休息打坐,参经念佛。
任凭那大水淹了土地庙,却像是瞎了一样,全然无视。
闭着眼睛,念经。
念得土地老头脑壳疼。
“……不是,你这样总念,佛祖听着不会累吗?”
土地老头很不理解。
“你就不能为佛祖的耳朵考虑考虑?”
“……”
没有回答。
土地老儿感觉自己的头发丝儿又要少一半了。
他无可奈何。
“不是,你——”
那闭着眼睛的和尚忽然睁眼,眼神冷厉。
“时间已到,狐妖必死。”
说着,他就要起身。
土地老儿一听,立刻丢了拐杖。
直接眼疾手快,按住了他。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怎么就时间到了?谁说的时间到了?”
“大胆!”
和尚暴呵,“土地,难道你要包庇那狐妖么?!”
“你可知,你现在在做什么?!”
“……”
此话一出,土地的手瞬间一抖。
这么大一顶帽子盖在他的头上,他——
他下意识地收回了手,悻悻。
“我……我又没有这个意思,你急什么?”
他心虚了,说话都有些磕巴。
和尚站了起来,目光凌厉如箭。
“没有最好!”
他说。
“你身为神官,在神君下界之时,不仅没有护其安危,还任由妖精为非作歹,吸取神君身上精气,此番大罪,你该想想如何向天帝解释才是,竟然还在此多加阻拦?!”
那脾气比臭水沟里的石头还臭的和尚,大呵起来时,仿佛整座山都是他的呵斥声。
荡然回响,铿锵有力。
浩然正气,凛然大义。
吓得那本就是一把年纪的土地老儿,呆傻在原地。
胡须都吓得一抖一抖的。
半天说不出话来。
完全傻住。
“你……你说什么?”
“神……神君?”
那是什么意思???
神君不是在皇宫里活得好好的吗???
劫(59)
和尚冷笑,“你一个堂堂天界下派的神官,难道说你不知道紫薇帝君早已下界?”
“……我——”
土地老头都蒙了,指向了东边的方向。
“帝君殿下下界,我当然知道!”
“可殿下他不是一直安然住在皇宫里吗?那……那就算那狐妖伤了他一次,那也不至于死咬得这么紧吧!?”
“而且天帝陛下明明都已经下了旨意,在下界之时,暂不追究的!”
他言之凿凿,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了哪里。
和尚冷冷一拂袖。
“皇宫?”
“睁大你的眼睛抬头看看,天上的紫薇星象指向了哪里?”
“你一个堂堂神官,竟然也能认错人?”
土地老儿愣住。
“认……认错?”
他猛地抬头。
今晚的云厚沉,尽管下了雨,也依旧是昏沉沉的一片。
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他仔细地看着,看了很久。
天上的星象众多,他又认不全。
肉眼看不清,他就施法。
看了好一会儿,顺着那天上紫薇星象的指向看去。
那里是……
土地老头脸色骤变。
那是——
“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的胡须颤颤巍巍,声音变抖。
“认……认错人了???”
这么多年,他都认错人了???
和尚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土地庙前,只剩下土地老儿一个人。
僵变着脸,喃喃。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左右看看,找着拐杖。
和尚走了,他也不敢停留。
匆匆忙忙,捡起拐杖,慌忙跟上。
“完了完了——”
真的完了——
……
……
……
深夜。
和尚又来了。
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自己不被欢迎似的。
门前的两盏灯笼暗着,并没有点灯。
大门外黑漆漆的,抬头看,院子里也黑了。
黑乎乎一片,四处安静。
只有那卧房的屋子里是亮着灯的,微弱的灯光透过那纱窗,房门紧闭。
牛棚里,牛察觉到那和尚来了,起身。
鸡笼里,鸡也察觉到那和尚来了,咯咯了两声。
屋内。
那躺在床上,身子被男人压着的狐狸精,瞬间看了过去。
看向那关上的房门,眼眸骤冰。
那一身清冷劲瘦的男人,宽了衣,解了带。
眼尾微微发红,染着迤逦绯红的欲念。
压着她,埋在了她的颈窝间。
一手解着她的束带,一手按着她的手。
火几乎马上就要烧起来了。
欲火焚身。
束带解开,被丢在一旁。
他慢慢地抚开她的衣衫,呼吸灼热如浓浆。
但下一秒。
被压着的漂亮人儿瞬间按住了他。
抓着他的手,按住,不让他动。
男人气息粗沉,沉沉如野兽。
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她。
凤眼明明灭灭,欲色灼灼。
“怎么了?”
声音都哑完了,像是马上要说不出来话似的。
那躺在他身下,姿容美艳的漂亮妖精,看向了外面,示意他。
“那和尚,又来了。”
话音刚落,外面,惹人心烦的敲门声传来了。
一声,又一声。
没完没了。
就在这样关键的时候,丝毫没有眼力见地出现。
打断。
劫(60)
那呼吸烫得不行的男人,没说话。
依旧压着她,埋在了她锁骨间。
动作还是放肆了些。
看样子,似乎是想无视外面的声音。
但那被压着的狐狸美人儿,却有些没了心思。
推了推他,躲开。
“阿宸,不要了——”
话还没说完,男人就狠狠地亲住了她。
按着她的脸,不让她躲。
强势得不行。
“……唔——唔唔——”
她拍他。
小腿挣扎着,想把他推开。
但男人很快就松开了她。
沉戾着脸,拉过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上。
他下床,披了件单衣,出去。
门随即虚掩上。
“……”那床上,衣衫不整,肩膀半露的狐狸美人儿,唇瓣红润润的,眼波盈盈。
就这么裹着薄被,看着他出去。
她慢慢地敛起了衣衫,遮掩住自己。
看着那虚掩着的门缝,她停了一下。
而后,她下了床。
随手拿起束带,系好衣服。
站在窗边,看着。
以备不时之需。
……
……
……
苏宸穿过院子,来到了大门后。
没有第一时间开门,反倒是把所有的锁都扣上。
一言不发,动作利落。
大门外,和尚阿弥陀佛了一声,终于停止了敲门。
他说:“施主,那狐妖是害人的,还请您莫要入了歧途,误了自己。”
“贫僧前来,是祝您一臂之力的,并非要成心打扰。”
“若施主您能想明白,放贫僧进去,贫僧自会将那狐妖收走,绝不多留,还请施主……见谅。”
苏宸站在门后,眼眸漆黑,容貌清冷。
就这么负手而立,语气平静。
平静得甚至染上了一些夜里的凉,没有什么温度。
“这位师父,”他淡淡地说,“如果我说,狐妖我护定了呢?”
“难不成,你想强闯么?”
他平淡反问。
唇角的弧度往上,看似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冰冷至极。
似乎,并不怕他强闯似的。
门外,和尚久久未作声。
沉默了良久,他像是长叹了一口气。
“阿弥陀佛,施主。”
“您不愿,贫僧自是不敢强闯。”
他说。
“只是,那狐妖接近您,本就是居心叵测,存心不良。”
“您这般护着她,只怕是尚未能看清她的真面孔。”
“若您能放贫僧进去,贫僧定有法子,让那狐妖现出原形,暴露其的诡计。”
“还请施主相信贫僧一回,贫僧自会证明给施主看。”
门内,那一身单衣的男人,寡淡地呵了一声。
没有再和他多废话,转身,直接走。
似乎是笃定了,他不敢强闯。
或者说,也不能强闯。
此刻。
只要抬头望去,就能看见天上的紫薇星象,正直指着此处的方向。
以星做阵,以云做位。
庞大而又强大的阵法,直指着。
保护着这里,形成了恐怖牢固的屏障。
只要把门关上,不论是妖,仙,神,还是佛,都进不来。
不是不想,而是——进不了。
土地老头儿出现在了大门外,惶恐惊慌。
看看天上的紫薇星象,又看看那紧闭的门。
感觉自己的汗都要出来了。
被吓的。
劫(61)
和尚依旧被关在门口,不能进去。
他双手合十,对着大门,忽然冷不丁地说:
“即便是那狐妖想要的是施主您的精元,施主您也无所谓吗?”
里面,那背影冷清清的男人,脚步停顿了一下。
抬眼,看向了那亮着灯的屋子。
屋子静悄悄,光线不算亮。
他面色平静,看了一会儿。
随即,嗤笑了声。
像是在听什么笑话似的。
“她想要我就给,你情我愿的,关你什么事?”
门外的和尚一愣。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施主,那狐妖本就是要借着您的精元修炼,这样——”
“以后不要再来了。”
门后冰冷的声音传来,渐渐走远。
“她是我的,谁都不能带走她。”
“和尚,不要逼我。”
这是警告,也是威胁。
院子里,落下了这句话后,就彻底没了声音。
房屋内妖气冲天,房屋外保护罩强硬。
大门外,那土地老头儿不敢吱声,就这么看着。
仰头看看紫薇星象,又看看那屋子。
一句话都不敢插。
徒留那和尚,依旧站在那里。
站了许久。
背影过分沉默。
最后,他有些失望地摇头,转身。
直直地,看向了天。
手上捻着佛珠,叹息。
“怎会如此……”
那星象本该是孤煞之相,现在——
土地老头儿勉强挤出了一个笑。
“那个……毕竟是历劫嘛……总会有点不同。”
他干巴巴地说。
“那什么……和尚,你看那殿下转世都这么说了,要不……你就别死抓着那狐妖不放了嘛……”
“那狐妖——如果非要处置,那也可以等殿下归位后,再着手进行处置嘛,又不必急于这一时。”
“和尚你说呢?”
和尚没说话,还在观察着天上星象的走势。
手指一点一点地算着,嘴中喃喃自语。
跟魔怔了似的。
“……”土地老头儿尴尬地摸了摸胡须。
“没听见?那我再说一遍?”
正说着,和尚收回了视线,神情一凛。
“不好——有蛇妖!”
他瞬间朝着山林子跑去。
速度飞快,脚力十足。
即便是深夜,他仿佛也不需要睡觉似的,没有丝毫的疲惫感。
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山林子间。
有鸟儿受惊,飞了起来。
哇哇地叫,打破了夜里树林子的寂静。
于是,大门外,又留下土地老头站在原地。
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左右看看。
一时之间,竟不知所以然。
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不是——”
“和尚你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不是说要收狐妖?怎么又跑去收蛇妖了???
那狐妖是收还是不收?
不会到时候收了蛇妖又来收狐妖吧???
土地老儿满脸憋屈,感觉还有一堆问题没有问完。
他锤了锤拐杖,迈着老腿,跟上。
感觉今天这一路走得,他的骨头架子都快要散开了。
“等等我啊——”
他在后面喊。
山林子的鸟又惊了一下。
飞起来,扑腾扑腾。
……
……
……
回了房间。
苏宸对上了那站在窗边的人儿的视线。
她的身上依旧穿着他的衣服,松松垮垮的。
劫(62)
袖子很大,穿在她的身上,衬得她的骨架纤细,高挑至极。
她披散着青丝,就这么站在那里,容貌艳艳。
唇瓣依旧很红,肤色依旧雪白。
白盈盈的,眼眸涟漪灼灼。
安静地看着他,背着手,微微绞着细长的手指。
看着他,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苏宸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随手关门。
把身上单薄的衣服解开,搭在一旁。
走过去,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系在腰上的束带又被解开,丢到旁边。
他把她抱到了床上,压住。
显然,还要继续完成刚才未完成的事情。
但就要有下一步的动作时,在烛光的照耀下,那美艳艳的狐妖,忽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又是这样地,按住了他的动作。
青丝散落,她美眸清丽,艳若桃李。
就这么安静看着他,红唇微抿。
声音有些小。
像是乖巧的小狐狸崽。
“我没有要不轨的心思,你别听那个臭和尚瞎说。”
“我什么都不想要的,也没有什么企图。”
“我虽是妖,但我可以保证,绝不伤你。”
“所以……”
她看着他,眸光微动,像是有些认真。
“你……相信我吗?”
上身赤裸的男人,狭长冷清的凤眼幽暗。
在影影绰绰的烛火下,在万籁俱寂的屋檐下。
压在她的身上,那满是茧子的大掌,覆上她的脸颊。
揉捏了一下,喉咙微微滚动,发出了低沉的一声嗯。
表示他知道了。
他轻柔地描摹着她的眉眼,压着她,缓缓靠近。
要亲吻上她的唇瓣时,他停了些许。
那精致漂亮的美人安静看他。
轻轻无声地,眨了一下眼。
柔软纤细的睫毛,在烛火下仿佛染上了一层诱人的金粉。
根根鲜明,温柔妩媚。
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分外勾人。
清盈盈的,像是浸润了荡漾的水意。
美得极致惊艳。
那一直没说话的男人,注视着她。
眸色渐渐发深,深黑一片。
就这么看着她,覆在她脸颊上的手缓缓往下。
微微勾了唇,不紧不慢地,掀开了她的衣衫。
唇瓣覆盖上去,似是轻叹了一声,说:
“是我想不轨……傻姑娘。”
一直居心叵测,存心不良的人,应该说,是他才对。
他按住了她的手,按在了一侧。
看似没有用力,但那纤细白皙的手想挣脱时,却动弹不得。
他与她呼吸交织,与刚才的发了狠似的不同,这次,他轻柔了许多。
轻轻柔柔的,就像是那被温过的果酒。
入口醇香,甜滋滋,后劲却极大。
很容易地,就叫人醉晕晕的,四肢无力,脑子迷糊。
就这么温水煮青蛙,将那漂亮的狐狸美人儿,渐渐地晕糊。
她的眉眼明媚灼丽,漂亮水润的眸子湿哒哒的,安静地看着他。
被按住的手,收缩了一下。
下意识地想挣扎。
但很快,他收紧了力度。
那本该是执笔作画的手,指节分明,根根修长,白皙如玉。
就这么收紧,骤时收紧。
抓着,按着。
做着不合礼仪的事。
劫(63)
那可怜被按着的手,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直至最后,两只手都被固定。
烛影摇曳,灯火幽暗。
床榻上,那妖精似的姑娘,艳丽的小脸变得绯红一片。
盈盈动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泛着勾人的水意。
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声音也软了下来。
嗯嗯哼哼地,像是得不到满足的小猫儿似的。
很快,空气中,那叫人血液疯狂发热发烫的香气,浓郁弥漫。
弥漫开来,在整间屋子里。
屋内,那蜡烛静静地燃烧着,烛火无声摇曳。
光线昏暗,唯有那一盏蜡烛明亮。
照亮着那床上被固定住的手,还有那交织在一起的青丝。
紧紧缠绵。
美人的手,收紧,松开,又收紧。
极致暧昧的声音,很快被隐匿在了那木床的摇摇晃晃声中。
“嘎吱——嘎吱——”
那纤细如凝玉的手,久久不能挣脱。
“嘎吱——嘎吱——”
木床摇晃,始终未停。
这夜很静,也很长。
漫长,又叫人羞红了脸。
羞答答地,不敢再看。
此时,天际。
那漆黑广阔的夜空上方,漫天无云,星河璀璨。
星象悄然斗转,寂静明亮。
宛若神祗那温柔怜悯的眼眸,垂怜注视,静静凝望。
无声无息。
似乎,还有那溢出来的一声笑。
笑不知从何而起,一往而深。
无人察觉。
……
……
……
……
雾。
满眼的雾。
雪白蒸腾的水雾,翻滚着,扑面而来,萦绕四周。
像是刚打开的蒸笼,湿气浓郁,触手可及。
又像是那佛庙里香炉冉冉升起的香火,清雅简素,却又暗香浓烈。
无穷无尽地,盘旋四周。
宛若诗人那晕染开来的水墨,浸染了所到之处,吞噬了所有。
包括那站立在正中央的狐狸姑娘。
她赤脚站在那里,转身,仰头。
安静观察着四周。
盈润的眸子颤了颤,略带着些茫然。
茫然地眨眼,看着这一处不知名处。
湿润,温暖,寂静,空旷。
仿佛进入到了一个巨大的奇异空间,微微抬手,都能感觉到有水雾落在了她的手上。
轻轻柔柔,宛若一团无形的棉花,落在她的手心,湿润而又清爽。
暗香浓烈。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手心上什么都没有,仅仅只是被水雾笼罩。
湿柔柔的,凝聚在一起。
似乎,还隐隐泛着浅紫色的光。
光芒纯净,如水滴雪花般晶莹。
悄然无声地,缓缓成形。
凝结成了一颗小小的,宛若仙丹似的东西。
浑身泛着通体浑厚的紫光,光芒盛亮。
轻飘飘地,宛若羽毛似的,落在她的手心。
触及的一刹那。
那仙气强盛的小珠子,就像是冰雪融化般,化成了水。
浸透在了她的手掌,骤然消失。
下一秒,有炙热灼烧的感觉,从肌肤上传来。
仿佛有烧红了的烙铁深深地印在了她的手心上一样。
她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想把那奇怪的东西甩开。
想要擦掉那湿哒哒的感觉。
但那强烈的灼烧感很快就消失了。
她的手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劫(64)
“……”她抓着自己的手,擦了擦。
手心光滑一片,一切如常,什么感觉都没有。
仿佛刚才的灼痛感,仅仅只是一场错觉。
奇怪的错觉。
她默不作声,抬眼,盯着那漫天四周的白雾。
安静地盯着,慢慢地,放下了手。
静静未动。
“是梦么……”
她喃喃自语。
总感觉……
她在做梦。
还是一个意识很清醒的梦。
她环顾着四周,微微蹙眉。
想往后退,但是这里很大,她似乎退不到尽头。
她又抬起了手。
看了看,没有异常。
她微微抿唇。
是梦吧?
她有些不确定地想。
她慢慢后退。
还连带着,掐了自己一下。
……果然是梦,一点都不疼。
她退后着,赤裸的足一步一步踩在冰冷的地面上。
在白雾腾绕之下,在漫天水汽之间。
她看不到任何的东西,任何的人,以及任何的活物。
这里过分的静,甚至带着几分诡异。
出于本能,她几乎想跑。
想要跑离这个地方。
她慢慢后退着,转身。
下一秒。
她看到了一座偌大的宫殿。
金碧辉煌、雄伟壮阔。
万丈光芒,紫霞恢弘。
高高地,屹立在云层之上,浩然庞大,肃穆庄严。
就这么出现在那漫天缭绕的白雾之上,光芒耀眼。
云姒猝不及防,抬手,挡住那过分刺眼的光芒。
微微眯眸,看着那宫殿的方向。
“紫……薇……宫……”
她脚步停下,喃喃念着那宫殿上牌匾的字。
念完,她愣了一愣。
随即,反应了过来。
紫薇宫,那不就是——
神界!?!
她暗道了一句不好,出于妖的本能,转身就跑。
飞快地跑开,背对着宫殿。
结果——
那辉煌庞大的宫殿,就像是幻影般,坐落在了她的前方。
如幽灵般,前面,后面,左边,右边。
全部都包围了。
把她给包围,退无可退。
她转身,环顾四周。
“该死——”
……
……
……
……
从梦中惊醒,云姒出了一身的汗。
汗涔涔的,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垂着散乱的发,披着一身单薄的素衣。
素白的单衣,后背满是汗。
浸湿了衣服,花香浓郁,浓得充斥满了整间屋子。
她坐在床上,腰间盖着被子,垂着眼,低低喘着气。
胸口剧烈起伏着,两只手紧紧抓着被子。
浑身大汗,脸色苍白,唇无血色。
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一样,身体冰冷得厉害。
此刻,天已经亮了。
屋子里很安静。
窗户微微开着,外面下着雨,雨声淅淅,从那敞开的窗户缝传来,湿润又清凉。
坐在床上的人儿,喘着气,微微抬眼。
艳丽的小脸惨白兮兮的,满身都是汗意。
盈丽的眸子湿蒙蒙的,在看清了四周的环境后,她紧抓着被子的手这才稍稍松了下来。
低下头,长舒了一口气。
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垂下睫,覆上自己发悸的心口,揉了揉。
自言自语。
“还好……”
还好……
这只是个梦。
还好……
他还是他,不是那个——奇奇怪怪的神。
劫(65)
她按揉着自己的心口,紧绷的脊背慢慢地松缓了下来。
那被汗水浸透的衣衫,贴在她的背上,有些冷。
她低着头,散着发,坐在那里,情绪平复了好一会儿。
梦境中的环境太过真实,这让她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她抓着被子的手慢慢松开,抬起,看了看。
白白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
“吱呀——”
那虚掩着的木门开了。
熟悉的气息进来了,连带着那轻轻的脚步声。
男人身上依旧很素,洗到发白的布衣,端着水盆,进来。
那坐在床上的人儿,几乎是下意识地,放下了手,收紧。
抓着那被子的一角,抬头,看向他。
艳丽的小脸一度有些苍白,白得有些吓人。
“阿……阿宸?”
那放下水盆,背对着她的男人,动作停顿了一下。
随即,转身。
布衣朴素,眉眼清隽,气息温雅。
深邃漆黑的眼眸静静地,看向了她。
出乎意料地,并没有第一时间应她。
而是站在那里,凝视。
垂敛着眸,平静俯视,
像极了梦境中那仙云缭绕之上的神。
坐在那恢弘璀璨的神殿之上,面容俊美惊人,但眼神却无比漠然冰冷,无情寡淡。
就这么居高而上地俯视,像是看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般,俯视睥睨着她。
遥不可及。
予以她最致命,最痛苦的审判。
将她打落炼狱,日日承受寒冰之鞭,秃鹫啄心之苦。
那往日对她极尽温柔的人,坐在殿堂之上,却能说出无比伤人残忍的话。
字字诛心,凉薄极致。
她看着他,几乎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梦境里。
仿佛,她还没从梦里清醒出来,还没逃脱,也无法逃脱。
根本无法逃脱,他对她的严厉惩罚。
可怜的小狐狸精,微微咬唇。
对上他的视线后,她那抓着被子的手一紧,清盈的眸子颤了一颤。
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退。
是警惕的姿势,带着戒备。
慢慢地,往后退,缩向床里面。
“你……”
男人看着她的动作,面色如常,没有说什么。
走过来,微微俯身,张开双臂。
“怎么了?做噩梦了?”
依旧是温柔的语气,和往常一样。
“……”那缩在床里面的漂亮姑娘,抱着被子,不说话。
湿蒙蒙的明亮桃花眼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像是稚嫩刚出生的小幼崽似的,软乎乎,奶绵绵。
一身汗涔涔的,细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抓着被角。
“阿……阿宸?”
她都戒备出了小奶音。
小心翼翼地,四肢都缩在了一起。
脸颊苍白,唇色红软。
活脱脱一个娇艳欲滴的小美人,水润润的,香汗淋漓。
花香极致浓烈。
那站在床边的男人,微微牵起了唇角,微笑着看着她。
伸手,停在了半空中,指节分明流畅。
“过来?”
语气温柔似水,柔得过分。
甚至已经有些异乎寻常了。
但那尚且处于精神紧绷的人儿还没发现,只是盯着他看。
随后,视线落在了他的手上。
劫(66)
她微微咬唇。
没动,犹豫了一下。
过了许久,她才慢慢地,松开了被子。
“阿宸……”
她一下子就扑了过来,像是狐狸一样。
环住他的脖子,紧紧地抱住。
软软哼哼地,小脸不住地蹭着他。
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小姑娘,要寻求安慰似的。
完全就是在撒娇,求抱抱。
男人从善如流地把她抱了起来。
手落在她的脊背上时,他停了一瞬。
随即,他的手缓缓覆在了她的腰间。
“出这么多的汗?”
他低头,亲了亲她重新红润起来的脸蛋。
一如既往地亲昵。
那埋在他怀里的狐狸精,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
抱紧他,恹恹的,看起来有些没精神气。
“我做噩梦了,梦见你凶我……”
还不听她的解释,非说她勾引他。
她真的好生气,又好委屈。
很想哭。
男人笑了声,捏捏她的脸颊,温温柔柔。
“傻瓜,我怎么可能凶你?”
他疼都来不及,怎么舍得凶?
“……”那抱着他的人儿闷闷地,不说话。
看起来,真的是被噩梦给吓到了。
男人慢慢地推开了她。
“衣服湿了,我去给你拿一件干的。”
她坐在床边,看着他。
屋子里没有她能穿的衣服,只有他的。
他从柜子里找出一件自己的,给她换上。
她出了一身的汗,额头上也是。
苏宸拧干了水盆里的毛巾,给她擦脸擦手。
看她还是没什么精神气,他一边给她擦手,一边笑。
“好了,如果梦里我真的凶你了,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凶你,以后绝不会这样了,好么?”
“……”她垂眼,盯着他看。
久久未做声。
他擦干净她的手,起身,又自然地俯身亲她。
亲亲鼻子,嘴唇。
她没躲,却忽地抓住了他的手。
抓着,出声,轻轻问。
“那你答应我,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不喜欢我了,甚至厌恶我了——”
“不会的。”
他倏然打断了她,语气沉了一瞬。
“没有这种如果。”
云姒一愣。
有那么一眨眼间,他的脸色变得有些怖人。
但很快,他恢复了原先温柔干净的模样。
慢慢地蹲下来,在她的腿边。
抓着她的手,仰头,望着她。
微微一笑,温温和和。
“不会的,傻姑娘,别这样说。”
“你知道的,我只有你,也只会有你。”
“没有这么可能,不要乱想,好么?”
“……”云姒垂眼看着他。
“阿宸,我只是……假设……”
“没有假设。”
他轻轻地说。
抓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落下细细啄啄的吻。
幽深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像是隐藏着危险的野兽一样。
手掌温暖,却给人一种诡异冰冷的感觉。
他微笑着说:“以后别做这样的假设,好么?”
“……”
她撇了撇嘴,“我就只是假设嘛……”
“假设也不行。”
他起身,捏了捏她的脸。
“不许这样假设。”
在这件事上,他倒是霸道。
霸道得紧。
她沉默地盯着他。
“听话,嗯?”
劫(67)
“……”某狐狸姑娘低下了头。
纠着自己的手指,没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表示知道了。
苏宸温柔揉了揉她的脑袋。
“真乖。”
……
……
……
……
云姒去找了土地老头。
在那破破烂烂,没有什么香火的土地庙里,她忽然出现。
站在土地庙门口,看着那掉了漆的土地像,面色微沉,有些不太好看。
“老头,出来一下,有个问题问你。”
那土地像静了片刻,随即一亮。
一束光从雕塑像中飞出,出现。
那只有她半腰高的白头发老头,拄着树拐,脑袋上顶着稀疏的树叶。
笨拙地撞了个圈,这才站稳。
“哎呦……”
“又怎么了?那和尚又来找你了?”
云姒一身青衣,双手覆立,看着他,不答反问:“苏宸,是不是有别的身份?”
土地老头一愣。
下意识地,他的胡子抖了抖,眼神变得有几分躲闪。
“什……什么别的身份?”
“你……你这丫头在胡说些什么?我……我怎么听不懂?”
云姒紧盯着他,“你别装糊涂,我在问什么你应该清楚。”
“原本那和尚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一个法力高强的人,怎么会这么有耐心去劝一个凡人?”
不仅不强闯,还一遍又一遍劝告。
他本来就可以翻墙进来,把她给捉了。
但是却没有。
越想越奇怪。
再加上,她从来不会做莫名其妙的梦。
每个梦境都必然是有道理的,会想要告知她些什么。
所以昨晚那场梦,她决不认为是意外。
她往前了一步,眼眸沉沉,语气也变重。
“我再问你一遍,他是不是,有别的身份?”
“别跟我开玩笑,也别打马虎眼,我是认真的。”
她难得这般冷了色,也难得是这般模样。
土地老头拄着树拐,心里发怵。
眼神更加闪烁不定,躲闪着,不敢直视她。
“这个……这个……”
“这个……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在是……这个也不能说呀……”
要是让她知道是自己弄错了上神的身份,那岂不是——
要被耻笑大方?
他词语含糊,左右言他。
“丫头,你肯定是想多了,没有的事……”
“那……那苏宸能有什么身份啊?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凡人?”
“你想啊……那和尚之所以盯上你,那不就是怕你吸食掉苏宸的精气嘛……”
“毕竟是条活生生的生命呢,他肯定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
“所……所以说,你就不要多想——”
“他是神仙?”
她冷声打断了他。
明明是在反问,但是却是笃定的语气。
眼神步步紧逼,极度锐利。
土地老头噎了一瞬。
“怎……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反驳,声音骤然变大。
像是要壮胆和立底气似的。
“他怎么可能是神仙?!”
“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要入轮回的凡间俗子,你这死丫头在瞎想些什么?!”
“他要是神仙,那——那——那你以为天界会放任看着你一只狐狸精靠近他吗?根本不可能!”
劫(68)
“所……所以,他才不会是神仙!绝对不是!”
“……”那一袭青衣的狐狸精,微微眯眸,“不是就不是,有必要这么激动?”
她不加掩饰狐疑的眼神,就像是要看清他那疯狂慌乱跳动的心。
仿佛什么都瞒不过她,哪怕他面上看起来还算是镇定。
土地老头一下就收了声。
“哪……哪里激动了?你这死丫头,我不过就声音大了几句,这算是什么激动?”
“再……再说了,我激动还不是因为你死活不相信?”
“都跟你说了,那苏宸不过就是个凡夫俗子,生魂一个,你稀罕他,又不代表谁人都稀罕他。”
“神仙什么的,不管你是从哪听来的,都是胡扯,甭信!”
他说完,作势摆摆手。
转身,立刻就回了那庙里的土地像。
光芒一闪,土地庙前,就没了他矮小的身影。
像是说烦了,不想再说。
但细看之下,又有种要掩饰逃跑的感觉,不敢再对上她的质问。
那一身素雅青衣的狐狸姑娘,双手微微握紧。
眼眸沉沉,盯着那土地庙里的土地像,久久没有作声。
对于他的回答,像是信了,又像是没信。
她站在那里,站了许久。
地上的落叶很厚,随着微风,悄然吹来。
她垂下眼,盯着那满地枯烂的树叶看。
紧握的手,微微松开。
“希望,你没有骗我。”
她平静地说完了这一句,随即转身。
消失得很快。
一眨眼,她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徒留下那破破烂烂的土地庙,还有满地层层叠叠的烂树叶。
土地庙里,土地像依旧是那副和蔼的面容。
尽管掉了漆,常年久未失修,但依旧能看清原本的面貌,还有那头顶的树叶。
狐妖离开后,土地像面朝着前方,依旧笑呵呵的,一动不动。
供台上的烛台已经破烂,碗也稀碎。
它亮了一下,随后,就又出现了。
出现在土地庙门前,踮起脚,翘首看看。
确认云姒真的已经走了,也勉强相信了他的话。
那可怜死要面子的老头,抓着树拐,松了口气。
摸摸胡须,自语喃喃。
“还好……还好……”
还好,她相信了。
“呵……”
忽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声笑。
冷冰冰,如铁板般,没有丝毫温度。
就像是在嘲笑他似的。
土地老头一听这声,骤时头皮发麻。
寻声看了过去,胡子颤颤。
“你……你又抓完那蛇妖了?”
来人正是那和尚。
身披袈裟,颈戴佛珠,手持禅杖。
一身冷厉煞气而来,袈裟上还沾着血。
就这么缓缓走来,冷眼看他。
“那狐妖,施主你又一次放走了。”
“……”土地老头心下骤虚。
“你——和尚你可莫要血口喷人,什么叫放?”
“你看看我,我就是一个糟老头子,一个小小的土地公,法力低微,又打不过她,我那顶……顶多叫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她逃走。”
他气弱解释。
“你这和尚,年纪轻轻的,可真够能睁眼说瞎话的。”
那和尚冷笑了声。
看样子,是不想和他争辩了。
劫(69)
他看向了那云姒离去的方向。
“你不收拾,他日,必定有人会将她收拾。”
他意味深长地说。
土地老头一愣,“谁?”
那和尚却是没有再说话。
转身,就走了。
看样子,似乎是放过云姒了。
土地老头一看,顿时急了。
慌忙追了上去。
“和尚,你你你——把话说清楚,有人收拾是谁收拾?”
“是你?还是谁?要怎么收拾?”
和尚手握禅杖,沿着山路,下山。
面容一如既往地严漠。
“天机不可泄露,施主你若是想知道,该问的不是贫僧,而是上面。”
土地老头的脚步停滞了一瞬,
“上面?”
上面那不就是……
他仰头,看向了天的方向。
和尚脚步不停,很快,就消失在了丛林间。
只留下了一句冷冰冰的话,像是警告,又像是预示。
“施主你若是真想为了那狐妖好,就让她立刻离开。否则,她今日无知种下的因,他日,就必然会得到相应代价的果。”
“贫僧不会收她,该收她的,另有其人。”
“还望施主,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他离开了。
来时不知从何而往,去时也不知会去何处。
只留下一堆让人心慌的话,叫人心不能安。
土地老头看看天,又看看他离开的方向。
喃喃。
“不会吧……”
天宫,不会真打算秋后算账吧……
要是等帝君回宫了,那那丫头——
他有些不敢想,不敢往下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真愁人。”
他摇摇头,拄着树拐,回去。
一瘸一拐。
……
……
……
……
没了和尚的干扰,苏宸很快就成亲了。
二十岁成家,和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
镇上的人,从看他成日和一只狐狸混在一起,到看他和一个来历不明的漂亮女人在一起,议论纷纷。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那女人是那狐狸变得,是个妖精,还有可能会吃人。
所以,镇上的人都离苏宸远远的,也都不尊称他为苏先生了,甚至不让自家的小孩儿上学堂。
为的,就是要避开那个奇怪的女人。
一时间,学堂被迫空置了许久。
好在,没过多久,苏宸就辞去了教书先生的活。
在小镇众人的纷纷议论声中,在一片寂静的清晨里,背着行囊,牵着他的小妻子,离开了。
悄然离开,只提前和学堂的老师父说了一声。
离开的那前一个夜里,苏宸静默地收拾好所有的东西。
离开时,天气不好,外面还略微下着点小雨。
他背着行囊,轻轻地关上院子的大门。
他漂亮的小妻子撑着伞,站在旁边等他。
披着火红厚厚的斗篷,挽着已婚妇人温婉的发髻。
清盈的眸子看着他,还踮着脚给他撑伞。
雪白的小脸艳丽而又红润,被养得极好。
苏宸关了门,上了锁,随后便接过了她手中的伞。
单手揽过她的腰,在伞下,低头亲了亲她的脸。
极致温柔。
“要不要变回狐狸?”
“晚上的路不好走,我抱着你,你先睡一会儿?”
劫(70)
她却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不困。”
她顿了一下,补充。
“其实……我可以用法术的,我们不用走一夜。”
抱着她的男人轻轻敲了她一下,“不许。”
“万一又引来那个烦人的和尚,或者是道士,你让我怎么办?”
想让他当鳏夫么?
“……”靠在他怀里的狐狸精,鼓腮,“我很厉害的,你又不相信我。”
他单手撑着伞,揽着她的腰。
像是往常一样,亲亲她的耳朵。
耐心解释。
“不是不相信,是怕。”
“怕你万一受伤了,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是妖,我却只是个普通人,要是你受伤了,我连帮你的法子都没有。”
“所以,乖一点,别让我担心,好么?”
“……”她定定看着他,不说话了。
“嗯?”
她微微抿唇,踮脚,亲了亲他。
表示知道了。
苏宸笑了一下。
“真乖。”
他撑着伞,望了眼外面的天。
尽管是清晨,但太阳还没有出来,天依旧黑沉一片。
好在,下的绵绵细雨似乎更小了些。
被微风吹着,那细若针尖的雨斜斜落下,被吹进了大门的屋檐下。
大门前的两盏大灯笼仍然亮着,照亮着门口。
门口的青石砖阶梯被雨水打湿了些,透着冰冰凉的温度。
他将伞微微倾斜,侧向他的小妻子那边。
揽着她,下阶梯。
一步一步,离开这处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头也不回。
反倒是那披着灼艳斗篷的姑娘,转头看了好几次。
与他并肩,手搭在他的腰上。
“你不会不舍得吗?”
在雨夜中,她的声音显得格外柔软。
就像是那喜欢嘤嘤撒娇的小狐狸一样。
露着粉嫩嫩的肚皮,在对他歪头。
那揽着她的男人,伞面倾斜着,靠向她。
沿着小路,似乎笑了笑。
“舍不得什么?”
“舍不得这里啊。”
她走着,回头看了一眼。
毕竟,这里是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总会有些舍不得的吧?
男人依旧没有回头,只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傻瓜,舍不得的,都在这儿了。”
剩下的,都是无关紧要的。
又何来的不舍得?
她怔了一下。
“你……”
她张了张口。
像是,要说些什么。
“嗯?”男人看向了她,微微含着笑。
“……没什么。”
她脸一热,挨近了他些。
他扬了唇角,也没再说什么。
撑着伞,沿着小路,朝着天际微微亮的方向而去。
此刻,漆黑一片的天空。
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乌云,渐渐散去。
雨势也变得越发地小。
不时落下,打在树叶上,树叶一动未动。
天际,那璀璨的星空,星象遍布,点点闪烁。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星子,不知何时,位置开始悄然变动。
原本指向那间屋子的恢弘星箭,现在,无声无息地,变了方向。
跟随着地上的人,缓缓转动。
最终,停在了一处不知名处。
紫色的箭头方向微微闪烁,随意黯淡。
很快地,就隐匿在了那一众的繁星之间,被难以辨别。
地上,那狐狸姑娘似有所感,抬头。
只是,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包括那浩渺庞大的星象。
她看了一会儿,随即收回了视线。
再也没察觉。
劫过(1)
云姒睁开了眼。
再次醒来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通体舒畅。
就像是躺在那绵绒绒的棉花堆里般,浑身都暖洋洋的,仿佛体内的浊气都尽然散去。
像是成仙了似的。
她慢慢地,坐了起来。
按了按有些发酸的脖子。
一抬眼,便看到了四周飘浮着的云。
白茫茫一片,在金灿灿的阳光底下,像是柔软蓬松的纯白地毯般,蔓延开来。
从这头,铺散到那头。
触碰之间,那虚无缥缈的云在她的指尖溢散。
就像是那风吹过的蒲公英般,溢散在半空中,很快便随之而去,再也抓不到。
云姒怔神片刻,看了好一会儿。
似有所感般,她慢慢抬头。
视线,落在了不远处。
那伫立在云层之上,紧闭着的大门上。
南……天……门……
她微微眯眼,看清楚了上面的字。
随即,她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现在,好像……
还在这个世界。
她猛地抬头。
……
……
……
“成……成仙?”
“对啊,妹妹,恭喜你,成仙了。”
一个姿容窈窕的侍女掩着唇,笑,声音轻灵。
“怎么样妹妹,高不高兴?成仙的机会可是很难得呢。”
她是专门奉王母娘娘的命令来接她的,带她顺利入了南天门,还说要带她去星司宫。
“……”云姒脚步停住,沉默了一下,看她。
“我为什么会成仙?”
明明,她的修为才不过几千年。
不仅伤过凡人,还与一介凡人成了婚。
这种种,无论哪条,都不合成仙的条件。
怎么她就——?
这简直不合道理。
侍女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明白她的话。
“为什么会成仙?成仙不好吗?你不想?”
“……”
的确不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还停留在这个世界里,但她既然还在,那他就肯定还在。
所以她要回去,回人间去,等他的转世。
她不想待在这里。
云姒停在那里,直视她,漂亮的眸子清清坦然。
甚至,还很直白。
“我想你们应该是弄错了,我就是只有点法力的小狐妖,一没遭受过天雷,二没登过仙梯,成仙之前该经历的磨难都没经历过,我不可能成仙的。”
神侍闻言,却摇头,很笃定。
“你就是成仙了,妹妹,请相信自己。”
似乎是怕她不相信,她还拿出了星司宫的手卷。
“你叫云姒,对么?”
“……”云姒差点想否认。
她接过那手卷,看了看。
名字,年龄,住址……
都对上了。
她眉心一跳,看向了她。
“看吧,我都说了,星司宫是不可能会弄错的。”
侍女从她手中收回了手卷。
“妹妹,相信吧,这就是你,你真的成仙了。”
“星司宫已经把你纳入了仙籍,一会儿就能拿到你的身份牌。”
“如果你实在不相信,可以在待会儿拿身份牌时,去问问星司神君,他会解答你的问题的。”
云姒看了眼她手中的手卷,没说话。
只好点头,表示知道了。
劫过(2)
毕竟这里是别人的地盘,她也懒得乱来。
总之,一会儿问清楚就是了。
……
……
……
天宫很大,辽阔壮观,气势磅礴。
三十二重天,三十六宫,七十二殿,纵横坐落在层层叠叠的云层中央,金碧辉煌,仙气缭绕。
灵鹤成群,扇动着轻盈的翅膀,穿梭在神宫大殿之间。
麒麟兽驻守在神殿门前,体态雄健,威严华美的金龙盘旋在柱子上空。
睁圆的双眼,俯视而下。
走在廊檐之下,云姒跟着那名侍女,不时看到有一排排步履匆匆的神侍走过。
他们气势冷然,把持着兵器。
盘旋在柱子上的金龙,在他们经过时,会忽地仰天长啸,发出惊心动魄,震耳欲聋的龙吟。
仿佛在进行什么仪式似的。
云姒隔着远远的,都能听到那震耳欲聋的龙吟声。
于是。她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很快,又有一排侍女匆匆从她们身边走过。
小跑着,嘴中说着,“快快快——帝君回来了,帝君回来了。”
那领着云姒去星司宫的侍女,闻言,立刻抓住了那排侍女的最后一个,语气也变得有些激切。
“帝君回来了?”
被拖住的那个侍女,看到她,忙低声。
“回来了,回来了,刚回来的,现在正在凌霄殿面见天帝陛下呢,娘娘命我们去摘些蟠桃果,准备大设盛宴,迎接帝君归来呢。”
“天!那可真是一大喜事!”
“那是自然,帝君回来了,而且据说,是独自回来的,没有带什么乱七八糟的女子。”
“诶?不是说他在凡间成婚了么?那名女子他没有带回来?”
“当然没有,帝君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会带一个女人回来?”
“那倒也是,还好还好,这样落绯姐姐就能放心了……”
两个侍女都在那儿激动,在窃窃私语着,分享着消息。
徒留下云姒,捂着耳朵,还在无奈地等着,看着她们两个。
她们看起来似乎还要兴奋好一会儿。
远处的龙吟一阵一阵,震得她耳膜都疼。
云姒捂紧耳朵,慢慢地,倚靠在廊檐的柱子下。
望着外面那五彩斑斓的祥云,还有那远处沐浴在阳光下,霞光四溢的神宫,她垂下眼,回想起在凡间他的模样。
他死了,又一次死在了她的怀里。
不管经历了多少次,她总是想想就觉得难受。
原本想着安葬好他,就这么离开,却没想到……
她垂着眼,心情有些不太好。
总觉得胸口闷得慌。
她慢慢看向了云层下。
……也不知道,他现在转世到了哪里。
茫茫人间,又会何时才能遇见。
她轻叹了口气,收回视线。
远处的龙终于消停了一会儿,她放下手,看向了两个侍女。
又等了好些时间,她们终于说完话了。
分享完得到的消息,其中一个匆匆地走了。
剩下的那位,神情难掩意犹未尽。
但出于还有任务所在,她很快就走过来,带着歉意。
“不好意思,妹妹,久等了,走吧,我们现在就去星司宫。”
云姒嗯了一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