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43)
她看向了他。
“我不怕。”
阎域注视着她,竖眸诡异而又幽深。
“真的?”
“嗯。”
她一无所知地点头。
“没什么好怕的。”
一尊雕塑而已。
他微微露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弧度怪异,看起来有些渗人。
“那就好。”
“……”
她眨了眨眼。
阎域松开她的手,然后朝着那巨蟒雕塑走去。
在她的注视下,从那毒蛇雕塑的腹部,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银环手镯。
脆铃铃的,摇晃之下,还会发出这般的响声。
有点像是响尾蛇发出的信号。
他拿着手镯,对她伸手。
示意她过来。
云姒看看那张着血盆大口的巨蟒,又看看他。
这才乖乖地走过去,抓住他的手。
很冰凉,她都有些习惯了。
他抓着她的手,慢慢地,将银环手镯给她戴上。
手镯有些大,对于她纤细的手腕而言,甩一甩就有可能掉。
她看着,又看向了蛇肚子。
“这个,送给我吗?”
她手腕传来冰冷的触感,冷飕飕的,像是蛇的鳞片滑过一样。
那原本尺寸还有些偏大的银环手镯,在她戴上之后,很快,就像是有灵性般,收缩。
收缩成大小正合适的尺寸。
怎么甩都不会甩下来。
阎域抓着她的手,静静地看着。
唇边的弧度有种过分诡异的深。
她的手腕白皙纤细,腕骨处都是精致白透,温暖如羊脂玉。
就这么带着脆铃铃的银环手镯,铃铃作响,着实搭配极了。
他注视她,问:“喜欢么?”
“……”她没说话。
抬手,仔细看了看。
这手镯……
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
只是这般给她戴着……
还算好看?
她歪了歪脑袋,“送给我?”
他诡秘地微笑,“嗯。”
“谢谢。”
她晃了晃,手镯立刻就发出了梭梭铃铃的响声。
对她而言没什么感觉,她也没多想。
“喜欢的。”
她说。
只要是他送的,她都喜欢的。
阎域一下就抱住了她。
“喜欢就好。”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幽绿色的竖瞳,冰冷而又诡异。
幽幽的,没有一丝温度。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礼物,送给你。”
母亲说,只要遇到想要得到的猎物,就用这个把她锁起来。
像是铁链一样,牢牢地锁起来。
这样,就能好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猎物了。
他缓缓地抚过她的长发,最终,冰冷的大掌落在了她单薄的脊背上。
不轻不重地抚摸着,就像是蟒蛇缠绕,缠绕在了可怜的猎物身上。
瞬间收紧。
云姒戴着银环手镯,看向那座巨大的银蛇雕塑,还无知无觉。
想了想,在他耳边,忽地问:“那我們这样,算是见家长了吗?”
那抱着她的男人动作一顿,声音冷幽:“见……家长?”
他似乎有些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云姒啊了一声,给他解释。
“就是见双方的父母,在成婚前,要见一见对方的父母,若是能得到父母的祝福……大概就会更幸福些?”
白狐(44)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但意思总是差不多的。
“……”阎域微微眯起了竖瞳。
“成……婚?”
他语气阴寒,声音极轻,喃喃。
对于这个词,像是感到有些新奇。
仿佛之前极少极少听过似的。
云姒眨眨眼。
“……那就是我理解错意思了?”
她大概是有经验了,根本没想,立刻从善如流。
“那你就当我没说,我收回刚才的话,不是成婚——”
“不,”他音调怪异地打断了她。
嘶嘶地,宛若吐着危险蛇信子的毒蛇一样。
“是成婚。”
他微微松开了她,抵住了她的额头。
与她四目相对。
“是成婚,是见父母。”
他转变得很快,哪怕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词。
但接受,似乎也仅仅只在那一瞬间。
轻而易举地接受。
云姒安静看他。
“其实,我刚刚只是……随口一说。”
只可惜,他当了真。
他揉着她的脸,眼眸微眯,“成婚……需要做什么?”
他活了上万年,却依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只听说过这个词。
却独独地,不知道真正该做什么。
知识片区几乎是完全空白。
云姒眉头直接一挑,“你……”
竟然不知道?
他抵着她,竖瞳冰冷,“我应该,知道么?”
“……”云姒沉默了一下。
“那你不会现在都还是处——”
她轻咳了一声,大概也能想到了。
这条坏蛇,在某方面,还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阎域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么,冰冷的指尖滑过她的唇角。
不着痕迹地呵了一声,喜怒不明。
“看来,你的经验很丰富?”
语调越发怪异了,有些尖锐刺耳。
云姒对他眨了眨眼,“你觉得呢?”
某个极其小肚鸡肠的男人,面色平静,
平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静得可怕。
下一秒,那地面凝结的冰,裂了。
“咔嚓——”一声,破裂了开来。
地面也随之晃动了一下。
剧烈晃动。
云姒:!
……
……
……
阎域有多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云姒不知道。
她只知道,某条蛇生气了,而且还是很难哄好的那种。
回了灵仙山的狐狸窝,他阴冷着脸,一直不说话。
不理她,也不回应她了。
洞穴内凝结满了那厚厚的寒冰,一直蔓延到洞穴深处。
连那瀑布和小水潭都给冻住了。
冷冰冰的一切,全部都冻了起来。
云姒的床上也凝结满了冰,把被褥都给冻硬了。
硬邦邦的,根本睡都睡不了。
“……”她无奈得想笑。
看了看那硬成石板的被褥,又看看那浑身散发着冷气的巨大蛇蟒。
它就盘在那里,也不黏她了。
过分安静,身上的鳞片冰冷万分。
几乎都要化成了冰刀。
看起来有些孩子气。
莫名的孩子气。
“真生气了?”
她含着笑意,眼底藏笑。
那心胸狭隘的毒蛇没有反应,也不理她。
她抬手,掩住唇角忍不住上扬的弧度。
“不理我了?”
还是没有声音。
不理。
她轻咳了一声,唇角压下弧度。
“真的不想理我了?”
白狐(45)
还是没有动。
洞穴里,温度低得惊人。
那虚无抓不住的空气,仿佛都要被凝结成了冰块。
冷冰冰,直直要从那半空中掉下来。
“……”云姒眉梢染着细碎的笑意。
根本掩饰不住。
“不理我的话,那我走?”
“……”
还是不说话。
不理。
完全不理。
也不看她。
某条狡猾的狐狸,眨眼。
他不说话,她就真的放下了手中被冻成硬邦邦冰块的被子。
转身,就要走出去。
下一秒,她脚步一停。
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那被冰块封印住的洞穴口。
厚厚的冰,将洞穴口完全覆盖住,
密不透风,厚比城墙。
甚至,即便是那冰块是透明的,但在那样的厚度遮挡下,外面的草已经看不清了。
只能隐隐地,看出绿色的草影。
在风的吹拂下,摇摇晃晃的。
寒气传来,冷飕飕。
彻底地,将洞穴与外界隔绝。
她似乎,也走不出去。
“……”狐狸精美人看向了那盘旋在角落里的银环血色蟒。
毒蟒一动不动,身上的鳞片在昏暗的光线下,粼粼泛着阴森的寒光。
就像是身上长了一块又一块锋利的刀片,相互挤压在一起,上面,还满是渗人的剧毒。
毒汁落在地面上,甚至,还能将地面给腐蚀。
腐蚀出了一个坑。
剧毒成如此,身上还这么冰冷。
美艳艳的狐狸美人儿,抖了抖白绒绒的狐狸耳朵。
一阵沉默。
对自己无知的沉默。
是她忘了,他有控制寒冰的能力。
要是他不想,她走不了的。
她低下头,掩唇,低咳了一声。
借此掩盖住自己的尴尬。
正想着,要做些什么,来哄哄这条生着气的毒蛇时,洞穴外,忽地有说话声传来。
由远及近,有人像是在往此靠近。
还有好一阵步伐稀碎的脚步声。
听得出来,不止三四个人。
少说也得有十人起步。
云姒的狐狸耳朵一竖,立刻跑到了角落里。
抱住那还在生气中的毒蟒,不让它动,防止产生动静。
屏气凝神,对它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开始仔细听外面的说话声。
辨认内容。
“……”那被抱住的毒蟒,幽绿色的竖状蛇瞳静静地看着她。
被按住蛇口,它也没反抗。
只不过,没过一会儿,那冷冰冰阴森森的蛇尾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缠了上来。
缠住她的狐狸尾巴,瞬间收紧。
尾巴尖对着尾巴尖,纠缠着,根本就不放。
那按着它的狐狸美人儿,也没注意。
就这么偷听着,外面的动静。
有说话声,越来越大。
“师父,就是这里。这处地方,上次我和师弟经过的时候,那罗盘一直在转,根本不起作用。所以我左想右想,都觉得这里肯定有什么鬼。”
“对,我可以证明!”
有人附和,“师父,我的罗盘也不起作用了。”
“天,我的也是。”
“你的呢?你的也是!”
“大家都掏出罗盘来看看,看看谁的罗盘是正常的?”
“……我的不正常!”
“我的也不对劲!”
“妈耶,我的也不对!”
白狐(46)
“……那看来,这里真的有问题。”
“罗盘失效……”
一道更为苍老的声音响起,似乎是为首的人。
他的语气,无来由地,有些沉。
“不应该啊……”
“难道——”
难道是——阎域?
“难道什么?”
有弟子问。
“师父,这里有什么问题么?”
“嗬,大家有没有觉得……这地方有些冷?”
“还别说,还真有点。”
“嘶……你这么一说,确实,怪冷的。”
距离洞穴外不到十米的地方,一众弟子各自搓搓手臂,四下看看。
总感觉,怪怪的。
明明没有妖气,但还是感觉——
奇怪。
说不出的奇怪。
那站在一众弟子前的孙淳,玄宗派长老之一,抚着胡须,拿着罗盘。
脸色无来由地,变得有些难看。
难看到额头上甚至出了汗。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
四周杂草众多,长势又高又乱。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众弟子安静,不要说话。
神情凝重得厉害。
如临大敌般,连往前走一步都是万分小心谨慎的。
拿着罗盘,仔细辨别方向。
分外安静。
只可惜,那罗盘受到磁场的紊乱,早已经不受控制了。
他没有乱走,只是大致探测了一下位置。
罗盘转得越厉害,就说明越靠近那位……
那也就说明……
孙淳直直看向了前方。
那杂草后,隐隐露出洞穴口的地方。
静悄悄的,一片死寂。
阴森怖人的寒气,似乎就是从那里,源源不断地传出来的。
黑幽幽,杂草遮掩。
就像是一条巨蟒深渊大口,潜伏在那里。
只要他們一靠近——
必死无疑。
孙淳立刻张开双臂,逼着大家后腿。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远了些。
众位弟子,不明所以。
“师父,您这是——”
“嘘!安静!”
孙淳压低声音,呵斥。
“不想要命了!?”
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一下子让众位弟子也紧张了起来。
个个都没有发出声音,小心地,往后退。
“师父,难道那是——”
站在孙淳旁边的弟子,声音也小了很多,似乎,也猜到了是谁。
孙淳没有说话,只点了一下,算是应答。
“……”
那看来,还真是了。
自知不是对手,孙淳并不打算和阎域碰上。
他带着众弟子退离到安全距离,然后立刻派人去通知掌门。
其余人,就在原地等候着,摆出戒备保护的阵势。
没有人说话,连声音都没有。
洞穴内,那正在听着的狐狸,抖了抖尖耳朵。
没有接收到声音,她又更竖起来了些。
身后蓬松的大狐狸尾巴,不自觉地,也想甩了一下。
结果,被蛇尾缠住,根本动弹不得。
“……”
等了一会儿,云姒感觉到了不对劲。
那些人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
就守在不远处,似乎是发现了她藏身的洞穴。
……这下可糟了。
她看向了洞穴口。
那里还凝结着冰,厚厚的一层,挡着外面。
可是,就那点冰,能挡多久?
玄宗派的弟子虽然不能打,但是团结起来,摆成阵势的话——
这冰恐怕撑不住。
白狐(47)
她凝着眉,垂眼,看怀中那冷冰冰阴森森的毒蟒。
毒蟒懒得仿佛没有骨头似的,安静地,又慢慢地缠在了她的身上。
扁平恐怖的蛇脑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幽幽地,吐着猩红冰冷的蛇信子。
很重,身上那一块块如刀片般锋利的鳞片,滑在她的脖颈上,不疼。
但能感觉到冷。
刺骨钻心的冷。
直直地,透过皮肤,就这么传进来。
像是被死人骨缠上了般,渗人得不行。
有股说不出的黏腻感。
天性不喜欢蛇的某狐狸,控制不住地抖了抖狐狸耳朵。
没理它的动作,把它整个蛇身都抱起来。
半分犹豫都没有,拿起一件斗篷,披在自己身上。
毒蟒很快地,就缠紧了她。
纤弱的身体,完全被渗透着剧毒的蛇身给缠束着。
触目惊心,又极为地恐怖。
云姒将斗篷披好,挡住那条恐怖如斯的毒蟒。
快步地,从洞穴的另一个出口走出。
把遮挡的石头搬开,露出一个小小的洞。
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照射进满地都是寒冰的洞穴里。
她一个闪身,带着毒蟒,离开了这一处。
……
……
……
车云公接到消息,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
带来了一众长老和得力弟子,与孙淳会合。
共同围聚在那洞穴外不远处,紧急召开会议。
不敢发动攻击,连上去打探都不敢。
只命令一众弟子摆出防卫的阵势,守着。
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远处,山坡上。
那披着斗篷的狐狸美人儿,就这么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尖尖的狐狸耳朵竖起,漂亮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山坡下聚集的一众人看。
斗篷下那冷冰冰的毒蟒缠束在她的身上,把她的腰身缠得极紧。
就这么慢慢蠕动着,缠着她的身体。
扁平恐怖的蛇脑袋,无声无息地探了出来。
从斗篷中,缠绕住她的脖子。
就这么趴在她的脑袋上,安安静静。
蛇尾还是勾着她的狐狸尾巴尖。
慢悠悠勾着,看似松散,但其实瞬间就能收紧。
甚至勒断。
狐狸美人儿无意识地甩了一下。
“你说,他们在等什么?”
她声音小小的,在和毒蟒说话。
“一直等在外面,是打算守株待兔吗?”
这可不像是玄宗派的作风。
玄宗派杀她們白狐一族的时候,提起剑就往里冲了。
哪里会像现在那样,那几个老不死的都在在外面站半天了,还不进去?
看起来……
着实奇怪。
那缠着她的毒蟒,安安静静,没有发声。
就这么趴在她的头上,看起来有些懒。
懒洋洋地,暴露在阳光之下。
那金灿灿明媚的阳光,照射在它银环血色的蛇身身上,温暖的温度丝毫没有驱散它身上的寒意。
反倒是那刀片般锋利的鳞片,舒展开了来。
在阳光下,真的就像是见血封喉的匕首般,反射着森森的寒光。
极致危险,毒气缭绕。
宛若地狱里邪恶的魔鬼,一触碰——
就会毁灭。
白狐(48)
有鸟儿从天边飞过,感受到了那股过分渗人阴寒的气息。
鸟儿的翅膀一抖,差点重心不稳,要掉下来。
吓得它立刻扑腾着翅膀,飞远。
瞬间不见了踪迹。
大石块下,那罪魁祸首还在懒懒地,趴在漂亮的狐狸美人儿的脑袋上。
像是犯了懒骨头似的,也不怎么动。
就这么安安静静,没什么声音。
丝毫没有发觉自己有多吓人。
而那竖着狐狸耳的人儿,还在偷偷地观察着。
观察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底下那帮弟子的动静。
各个都是那般惶恐谨慎的模样,个个也都不敢靠近。
连那平日里最是威风的那个大老头,都是如此。
离得远远的,都能够感觉到他們的谨慎。
也不知道是在怕什么。
她等着等着,渐渐地,没了耐心。
眼看着,挂在上方的太阳就要落下了,而山坡下聚集的弟子越来越多。
多得要把整片草地都要踩塌了,也依然没有人动。
就这么异常诡异地,在她的洞穴外,形成了一个大圈。
圈外都是摆出阵势的弟子,圈内依旧空荡荡。
杂草丛生,静悄悄,连只兔子都没有。
云姒竖起耳朵听着,时不时,听到有弟子在窃窃私语。
像是在讨论……
阎域?
她听到这个名字,歪了一下脑袋。
没什么反应。
只想了想,隐约想起来……
这个名字,貌似是很多年前,作恶作乱的大魔头。
后来不知怎么的,就销声匿迹了。
至于现在……
他们聚集在这里,摆出那样的阵势,意思是……
阎域,在这里?
她甩了一下狐狸尾巴。
……不过,不应该啊。
传闻中的大魔头如果真的在这里,为什么她丝毫没有感觉到?
这里的妖,只有她。
除了她,不就没了——
某条一根筋的狐狸,骤时顿了一顿。
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猛地仰头。
把那趴在她脑袋上睡觉的蛇头拉下来。
“你叫阎域?”
蛇很懒,脾气也很坏。
被这么打扰,却也难得地没有生气。
就这么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尖的毒牙,打了个哈欠。
搭在她的手上,绿幽幽的竖瞳静静地看着她。
吐蛇信子,冰冷黏腻的触感,触碰到了她的脸颊上。
冷得刺骨。
也像是在回应。
回应她的问题。
云姒两只手抓住了它的身体。
冰冷如刀片似的鳞片,在她碰上的一刹那,被恰到好处地收了起来。
触碰上去,也只是过分地冰冷。
并没有锋利的刀划感。
她看着它,压低了声音。
“你真是……阎域?”
传闻中又狠又毒辣的大魔头?
“……”毒蟒静静地看着她。
额头上,那鲜明的银环如死人白骨般,冰冷而又渗骨。
她抓住它,它也没有什么反应。
就这么缓缓靠近,扁平猩红的蛇信子,碰到了她的鼻尖。
这是蛇族表示亲昵的举动,表示很友好的意思。
云姒沉默地看他。
过了一会儿,她带着它,消失在了大石块后面。
离开了灵仙山,无影无踪。
她离开的那一瞬间,那洞穴附近的磁场,终于正常了。
罗盘也停了下来。
心是口非(73)
云姒就是在这样的雷鸣声中,忽然惊醒的。
她被轰隆的雷鸣声吓了一跳,眼睛都还没睁开,就迷迷茫茫地抬头。
下一秒,就又被温暖的大掌按了回去。
男人抱住了她,帮她捂住耳朵,在她身边,声音低沉。
“睡吧,时候还早。”
他抱紧了她。
她如猫儿一般嗯哼了声,眼睛没睁开。
乖乖地埋在他怀里,不动了。
看样子,还困。
困得不行。
江温下颌抵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外面的雷声小了些,但雨还在哗啦啦地下。
瓢泼大雨,淋得窗户完全湿透,透得彻底。
外面的风大了些,也凉爽了些。
室内,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江温抱紧怀中的人儿,安静亲她。
亲亲脸颊,亲亲额头,还亲亲手指。
仿佛怎么都亲不够似的。
那还困着的人儿,对于他的动作,只嗯哼了两声。
长发凌乱,脸颊红软。
娇娇气气的,连指尖都透着粉嫩的白。
娇得不行。
江温抱着她,轻蹭。
“姒姒。”
“……”
“姒姒?”
“……”
那闭着眼睛的娇气人儿,实在是困得不行,不想应他。
但他似乎非要让她应似的,一声又一声地叫,还总亲她。
精力旺盛得不行。
“姒姒?”
“……”
“姒姒姒姒?”
“……嗯?”
她总算应了,闭着眼睛,微微蹙眉。
有些不堪其扰。
他摸摸她的脸颊,轻哄。
“我们去领证,好不好?”
“……嗯……”
她困得不行,根本没仔细听。
说一句她就嗯一句。
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十分钟后,他终于放过了她。
抱着她,安静了下来。
“睡吧。”
他亲亲她的鼻尖,说。
云姒埋在了他怀里。
很快,她就睡着了。
沉沉地,入睡。
……
……
……
……
自从那日下了大暴雨后,一连半个月,津南岛都在下雨。
绵绵阴雨,下个没完。
天气变化得极快。
同样变化快的,还有江温。
不知为何,云姒发现,江温在一夜之间,就把她从里里外外都了解了个遍。
他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然后就会像是保姆般,做饭,做零食给她吃。
剧组因为下雨停工的那几天,江温哪里都没去,一直待在酒店里。
对她好得有些过分。
一度让她有些心里发毛。
于雪薇过来敲门时,开门的是她。
嘴里,还吃着刚刚烤出来的蜜桃派。
身上全是那甜甜的味道。
于雪薇呵了一声,已经都有些见怪不怪了。
“你这是吃了多少?江温是打算把你喂成猪么?”
云姒眨眨眼,擦拭了一下唇角,“大概吧。”
她也很无奈。
于雪薇将新剧本递给了她。
“导演组说了,后面半个月还会再继续下雨,为了不耽误进度,先换场地吧。”
“等这边的天气好了,到时再回来。”
云姒接过,“知道了,我会转告他的。”
于雪薇往她身后看了一眼。
下巴一抬,说:“不用你转告了,正好,他听到了。”
云姒转身。
心是口非(74)
果然,那围着围裙的男人,正端着杯果汁在那里。
微微侧着身子,眉眼平淡。
云姒走了过去,将新剧本递给他。
“正好,拿着吧。”
她顺手,接过了他手中的果汁。
冰冰凉,玻璃杯壁上,还黏贴着新鲜的果肉。
是现榨的,酸酸甜甜,很好喝。
云姒喝了一口,又忍不住,打了个嗝。
吃的小零食太多,她感觉自己都有些消化不良。
……
……
……
于雪薇走后,江温很快就关了门,将修改后的新剧本放在了茶几上。
根本就没怎么看,就这么坐在了云姒的身边。
解开围裙,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脑袋不住地在云姒颈窝里蹭。
像条亲近人的大狗狗一样。
“姒姒……”
“不想工作。”
他抱着她,闷闷。
蹭着她,恨不得把所有柔软的一面都露出来。
求她摸摸,要她心疼。
云姒顺势靠在了他的身上。
完全没了骨头。
视线落在了那修改过后的新剧本上,懒懒洋洋。
“乖,好好工作。”
她有些敷衍地揉了揉他软软的发,语气散漫。
“等拍完这部戏了,再休息。”
他这么黏,总得让他找点事情做才是。
不然,她都快被折腾死了。
江温抱着她,不说话,整个身体更加依赖在她身上。
放在她小腹上的手,捏了捏。
他微微抬起头,偏湿偏深的眼眸,盯着她。
呼吸渐渐有些烫。
像是狗见了骨头一样。
“吃饱了,要不要运动运动?”
“书上说,饭后,要消消食才是。”
云姒:“……”
她面无表情地推他。
“不动,我要休息。”
但精力气血正旺的男人,根本推不开。
反而抱得更紧,手臂强硬得就像是铁链一样。
箍得她的腰疼。
“要的。”
他盯着她,说。
“要消消食的。”
他渐渐地,要把她压住。
云姒注意到他的动作,更是要推他。
微微一瞪,眼瞧着就要恼。
“江——”
“我喜欢玫瑰。”
他冷不丁地说。
盯着她漂亮白净的脸蛋,鼻尖蹭着她。
“好喜欢……”
好喜欢。
那正欲发作的娇人儿,一愣。
推着他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你……”
他慢慢抓住了她的手。
“以后我们结婚了,我每天都送你玫瑰,好不好?”
“不要钱,送给你。”
“……”云姒静静地看他,眸光闪了闪。
“江温……”
江温抱住了她。
像是依赖人的大狗狗般,依靠在了她的怀里。
蹭了蹭,似乎极其眷恋她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玫瑰香。
“姒姒……”
他像是知道了什么,却依然什么都没有说。
对她很好很好,也很黏着她。
云姒垂眸,看着他。
“等我们结婚了,就在家里种花,好么?”
他埋在她怀中,在规划她和他的未来。
似乎,已经在计划了。
云姒凝着他,指尖微缩。
“江温,你……”
是不是知道了……
江温微微仰起头,柔软微卷的发有些乱。
眼珠子微微湿亮,弯起了唇角。
像是只浑身还带着稚气的小奶狗。
“姒姒。”
他轻轻地说。
“我们做运动吧。”
“我想。”
“……”
气氛被瞬间破坏。
玫瑰庄园+心是口非(番外)
……
……
……
关于乔先生
……
……
……
“先生,您这个想法……恐怕以现在的医学水平,还难以做到。”
著名的脑科学家斯蒂芬先生坐在那里,有些无可奈何地摇头。
表示根本不可能做到。
他说:“人类的平均寿命,目前来说是只有77岁,虽然说会随着医疗技术的进步而逐渐延长,但是……”
“想要长生不老,或者说长生不死……这恐怕无法实现。”
“不管是什么生物,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即便是长寿如松树,能活够上千年之久——也不可能不死。”
死亡,是一切生命都无法逃脱的事情。
斯蒂芬先生看着对面的人,问:“乔先生,请原谅我的唐突。”
“在我的认识里,您一直是一位知识渊博,成熟理性的人,这样的问题……原谅我实在是好奇,是什么,让您会生出这样根本不可能的念头?”
长生不死?
这念头,实在是太疯狂了。
他真是前所未闻。
面前,他的对面。
那坐在沙发上,已经四十岁的乔先生,眉眼隽雅温白,眼眸深邃。
就这么靠在那里,修长白皙的指节交扣着,身上的气息平和。
面色温静沉淡,唇角是细微恰到好处的弧度。
宛若那手段狠辣的老狐狸,身上的气息沉稳亲和,却叫人有种不容小觑感。
让人谨慎。
他垂下眼,对于斯蒂芬先生的问题,置若罔闻。
只是轻轻地,喃喃:“不能么……”
“即便是想活得久一些,也不能么……”
他面色平静,深邃的眉眼末梢处,细细的皱纹泛起。
淡淡的。
心思极深,情绪不明。
斯蒂芬先生看着他,张了张口。
想说些什么。
但是,他们的谈话被忽然打断了。
书房的门被敲了敲,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
“阿傅?”
轻灵清婉的声音,很灵动。
那气息平和温雅的乔先生,看了过去。
唇边的弧度,深了许多。
“困了?”
他站了起来,凝视着她的眼神,很温柔。
极致的温柔。
斯蒂芬医生也跟着站了起来。
“乔先生,这位就是乔夫——”
“今晚的谈话就到这里吧。”乔先生温和地打断了他。
“时候也不早了,我让王叔送送你。”
斯蒂芬医生看了看这情况,也不好说什么。
很快,便离开了。
离开前,他还看到了传闻中的乔夫人。
年轻,漂亮,明媚。
美丽得就像是一朵花一样。
她与他对视上了,她眨了一下眼,礼貌地问好。
容貌盛艳,娇艳欲滴,脸蛋白皙娇嫩。
看得出来,被娇养得极好。
宛若温室里那被精心呵护的美丽玫瑰,连花瓣末梢都透着诱人的香气。
极度漂亮,漂亮得不像话。
斯蒂芬医生看着乔夫人,也礼貌地回礼。
下楼时,斯蒂芬先生回想着刚才那娇艳欲滴的人儿,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好像就理解了——
理解了乔先生,这般成熟理智的男人,为什么会问出那种如何长生不死的荒唐问题。
大概……
是舍不得吧?
斯蒂芬先生想。
怎么都舍不得。
玫瑰庄园+心是口非(番外二)
斯蒂芬医生走后,善良温暖的乔先生,照例哄他的夫人入睡。
他家夫人娇气,养成习惯后,总要他讲故事。
不讲故事,她会睡不着。
乔先生靠在床边,戴着金丝框眼镜,一手拿着故事书,一手轻轻摸着女孩的脸。
音色温柔,磁厚沉稳,如琴弦上那潺潺流动着的大提琴音,听得让人的耳朵不自觉地发酥。
酥得心口发涨。
那抱着他的人儿,心满意足地埋在他怀里。
像是只黏人的小猫似的,手脚并用。
总要缠着他。
乔先生很温柔,也很有耐心。
会亲亲她,抱着她,还会像哄小孩儿一样哄她睡觉。
哪怕这时常要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他也从来不发脾气。
而是会耐心地哄她入睡。
叫人总忍不住想依赖他。
……
……
……
今晚,她大概是真的困了,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乔先生的故事甚至还没讲完一半。
乔先生抱着怀中已经睡着了的娇气人儿,依旧还在念着。
低沉柔缓,不急不慢。
一直耐心,等着她彻底睡熟,彻底入梦。
那如猫儿般依赖着他的人儿,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柔和暖黄色的夜灯下,她的侧脸白皙而又漂亮。
漂亮得宛若那娇艳欲滴的花。
乔先生念完了故事,又低头,亲亲她的额头。
照例,给她晚安吻。
“晚安,我的宝贝。”
他轻轻地抓起她的手指,逐一亲吻。
万分珍惜,小心到了极致。
而那已然熟睡的娇气人儿,闭着眼睛,一无所知。
……
……
……
是夜。
极致的深夜。
庄园里万籁俱寂,寂得仿佛被笼罩在了梦境之中。
所有人都沉沉入了梦,进入了美好的梦乡。
庄园内的玫瑰们也都静悄悄的,沐浴在静谥的月光下。
一切都睡了,所有的所有。
除了……
乔先生。
乔先生慢慢地坐了下来,在卧房的小客厅里。
有一扇门隔着,隔着卧房,声音不会传过去。
他的动作缓慢,凤眼温静,静静地看着对面架好的摄像机。
摄像机的顶端位置,微微闪烁着红光。
意味着那摄像头正在录制视频,正对着他。
乔先生温和地注视着那摄像机,微微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很浅很淡的微笑,凤眼深邃,气息很柔和。
没有表露出一丝的攻击性。
坐着,手轻轻地搭在膝盖上。
脊背清瘦,坐得有些端直。
他凝视着摄像头,微笑着,久久没有说话。
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也像是,那平静的打量。
透过摄像头,深深地注视,打量。
“你好。”
他轻声着说,修长的手指,搭在腿边。
上面的无名指上,戴着银色的钻戒。
看着已经有些陈旧了,像是被戴了很久。
乔先生无声地摩挲着,微微转动。
“我叫乔傅行,是姒姒的……丈夫。”
面前,那黑色摄像头的红光,在不停闪烁,录制。
他静静凝着,唇角弧度不变,很温和的微笑。
“之所以要录这个视频,是觉得……这么一天总会到来。”
玫瑰庄园+心是口非(番外三)
他轻轻地说着,很轻很轻,轻得可怕。
甚至垂下了眼,挡住了所有的情绪。
静静微笑着,面色温白。
“可是……我还是希望……这个视频,永远不会有人看到。”
“姒姒……也永远不会爱上别人。”
他的声音很轻,也始终很温柔。
如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般,如沐春风,没有一丝戾气和锋芒。
他垂着眼,唇边的弧度深了深。
看起来像是在笑,但……
却让人感觉不到他该有的情绪。
那清瘦的肩膀,看起来……
有些孤寂。
悲凉的孤寂。
他微微一笑,重新抬眼。
幽深的凤眼,也是微微弯着。
很温柔的弧度,如清风一半。
“可如果,你已经看到了这个视频,那就说明……”
“我的女孩,已经爱上了别人,爱上了另外一个令她欢喜的男人。”
“至于这个男人是谁……”
他停顿了一下,指尖无声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微笑。
笑得很平静。
“我想,我大概是没有机会看到了。”
他声音轻轻,语气也轻轻。
轻得可怕。
那摄像头的红光在闪烁,静静录制。
“总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他轻轻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是……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走了,她该怎么办?”
“她那么娇气,还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摘枝花都能割伤……若是我不在了,她受伤了,疼了,冷了,可怎么办……”
他的视线慢慢地,落在了那准备好的银灰色丝绒锦盒上。
上面,是小王子和红玫瑰的图案。
小王子虔诚地捧着红玫瑰,虔诚地信仰着。
小心翼翼,把玫瑰捧在手中。
他静静地凝着,目光,是极致的温柔。
柔到了骨子里。
“所以,如果能有另一个人,出现,真心实意地对她……”
“我想,好像……也不是那么地不能接受了。”
他一直在摩挲着指间的婚戒,无声无息。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个人真的出现了……姒姒爱上了他……”
“我想说……”
他缓缓抬眼,幽黑的凤眼,温静地注视着那摄像头。
像是要穿透时空,与谁对话。
他轻轻地说:“你能不能……好好待她?”
摄像头红光闪烁,静静闪烁。
“她很单纯,很容易相信人,也很容易……把最信赖的那一面展露出来,很孩子气。”
“有时候,她会不小心碰坏东西,会有点小脾气……”
“这些,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所以,能不能……不要对她发脾气?”
他眉眼温柔,语气很轻。
在轻轻地请求着,又或者,姿态更低。
“她的心很柔软,如果你对她发脾气,她会受伤的。”
“她是个乖小孩儿,受伤了也只会偷偷躲起来哭,你也会舍不得的,对么?”
他顿了顿,唇角的弧度浅淡了些。
“当然……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而接近的她。”
“或许是因为钱?觉得她单纯,好骗……”
“又或者,你根本就不爱她,一切……只是利用。”
玫瑰庄园+心是口非(番外四)
他说着,低下了头,一笑。
面色平静。
“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你伤害了她,欺骗了她……”
“那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说,轻轻地说。
“你可以猜猜看,除了钱之外,我还留下了什么……”
他缓缓抬头,微笑依旧。
“如果她受伤了,掉眼泪了,那报复……很快就会来的。”
“我可以用我的灵魂发誓,我的报复,会千百倍加在你的身上。”
那摄像头静静地,立在那里。
红光闪烁。
他注视着,微笑着。
深深地,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警告,也是威胁。
他在警告那个未来的人,不管是谁……
他有的是办法,叫他生不如死。
疯子。
他看起来……真像是个疯子。
他轻轻地说:“我的女孩,从来没有受过半分委屈。”
“交到你的手里,若是你让她掉一滴眼泪……”
他笑了,极致温柔地笑。
那深邃迷人的凤眼,幽暗色的紫光一闪而过。
转瞬即逝,叫人难以发觉。
“不过我相信,你不会的……对么?”
他声音轻轻地,没有什么力度。
但却宛若神祗般,声音渐渐变得缥缈,虚无。
像是神谕般,落下。
无比神圣。
洗脑。
彻底洗脑。
如温水煮青蛙般,慢慢地,掌控住人的心智。
彻底地,将人变成了傀儡。
一个,只会听话的傀儡。
江温坐在电脑屏幕前,目光痴呆了一瞬。
像是失去了自己的神智般,变得痴傻。
动也不动,像是被夺走心魂了一样,看完了视频的全部。
神智呆滞迟钝,久久未动。
“我会好好待姒姒的……”
他跟着视频,喃喃重复。
“我不会欺负她的……我会永远对她好的……”
此刻的他,就像是个被下了病毒程序的机器般,在逐字逐句地重复着得到的指令。
完全痴傻,没有了心魂。
“我会好好待姒姒的……我会好好待姒姒的……”
“姒姒的命就是我的命……我会永远爱她……永远地爱她……”
……
……
……
……
重复完得到的指令后,视频一闪,自动销毁。
那呆坐在电脑前的人,依然像是个机器人一样。
没有自我神智。
完全被夺走了自我。
“轰隆——”
忽地,外面传来了一声惊雷。
不知何时,开始下雨了。
淅淅沥沥,雨点打在了窗户上。
那目光呆滞的人,下一秒,眸底的幽紫,缓缓地浮现。
他抬眼。
那浑浊的痴傻骤然散去。
转瞬之间,恢复了一片的清明。
面色平静而又冷淡,冷淡地看着电脑屏幕。
外面的雨下得大,而他,完全没往窗外看一眼。
那强势的催眠,于他无用。
他毫无反应地看着,那仅剩下来的文件储存器。
视频销毁,里面,就只剩下了一份文件夹。
静悄悄地,定格在那里。
江温点开。
文件夹打开,新的窗口,瞬间弹开。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备忘录。
一条接着一条,数量多得惊人。
他眉宇平静,点开。
一个一个浏览。
全部都是关于云姒的。
玫瑰庄园+心是口非(番外五)
她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每个月特殊的日子是哪几天……不喜欢做的事……
全部都有。
还有就是……
她的身份。
妖怪的身份。
玫瑰妖……
她的本体——是朵小玫瑰……
江温静静地浏览,一个字都没落下。
这是乔先生留下来的,细无保留。
江温彻夜未眠,全部看完。
最后,他合上了电脑。
极度冷静。
冷静地看向了摆在桌面的银灰色丝绒锦盒。
盒子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上面,小男孩儿依旧单膝下跪着,虔诚地,捧起他的玫瑰。
无尽虔诚,疼惜到了极致。
江温看着,看了许久。
像是尊雕塑般,静静坐在那里,拳头,无声收紧。
情绪,晦暗不明。
……
……
……
……
乔先生将视频保存了下来。
录完视频,已经快深夜三点了。
所有人都睡了,万籁俱寂。
似乎这个世界里,只剩下了他。
唯一的他,还清醒着,没有睡意。
他进了卧房,房间的灯已经关了,只有一盏小小的夜灯还在床头亮着。
微微亮的光,照映着床上的人儿。
她睡得不太安分,被子又踢开了一截。
白嫩嫩的脚丫子暴露在外面,孤零零地,已经有些凉了。
乔先生上了床,帮她把踢开的被子重新铺好。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气息,那睡得正熟的人儿,动了一下。
像是只黏人的小猫咪般,一个打滚,滚到了他的怀里。
手脚并用,抱住他,眼睛都没睁开,就已经自觉地在他怀里找好了位置。
熟练得不行。
“你怎么才回来?”
她抱紧他,哼哼赖赖。
总是不自觉地撒娇。
那正在给她盖被子的乔先生,动作停顿了一下。
垂着眼,眉眼温柔。
“等很久了?”
“抱歉,下次不会了。”
他亲了亲她,连说话都是轻轻柔柔的。
那埋在他怀里的人儿,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小腿搭在他的身上,完全依赖着,没有再说话了。
看样子,这才要安心地睡了。
乔先生也没有再说话,躺下。
关了那盏小小的夜灯。
卧房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也静了许多。
床上,那黏着他的人儿,身子软绵绵的,味道也香乎乎的。
叫人总想抱紧。
乔先生没有什么睡意,就这么抱着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
在黑夜中,静静凝视着她的轮廓。
声音轻轻:“姒姒。”
“……嗯?”
她声音软,还带着浓浓的困意。
虽然已经要睡着了,但还是不自觉地应他。
直叫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乔先生微微扬了唇。
“真好。”
他温柔地抚摸她的脸。
“……嗯?”
她迷迷糊糊,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乔先生微笑着,没有言语。
心思很深,让人摸不着他在想什么。
“睡吧。”
他低哄着。
“睡醒了,我还在。”
还能一直陪着她,一直一直……陪着。
直到,他生命的尽头。
他想,他会拼了命地……保护她的。
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他始终,爱她。
……
……
……
—番外完—
玫瑰庄园+心是口非(番外六)
【乔先生的独白】
……
……
与你结了婚之后……我时常觉得,还不够爱你。
总想着,要把一切的一切都送给你。
活了一辈子,我想我始终不懂得知足,不懂得感恩。
曾经无数次的回想,我都无比庆幸,是我遇到了你,而不是别人。
因为你,我怎么都没办法放心。
因为你,我总觉得时间太少,生命太短,总觉得……
不够。
怎么都不够。
还想要再抓住更多,更多。
可是……
我这一生,即便是费尽心思,也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一直陪着你,没有办法,拥有更多更多的时间。
老天爷很仁慈,让你来到我的身边,让我拥有了你;
可老天爷又很残忍,要让我离开你。
眼睁睁地,必须要离开。
我想了很久,想着……该怎么办?
怎么想,都想不出办法。
所以,我只能去想,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过得幸福。
哪怕是,我不在了。
我做了很多,很多件事。
这些事,你不需要知道。
我只希望你能高兴,能没有负担地活着。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事。
至于……
你,会不会爱上别人,我想了很久,最终,得到的答案是……
会吧。
因为,一个人,很孤独。
其实……
我不介意你爱上别人。
因为,我不希望你孤零零的。
一个人太孤独了。
你一个人,会踢被子的。
没有人给你盖被子,到时候着凉了,可怎么办?
所以……
我不介意你忘记我,投向别的男人的怀抱。
只要他爱你,比我还爱着你,这样……
就够了。
可是……
我始终在想,真的会有人……
比我还爱你么?
——乔先生。
……
……
……
……
……
【江温独白】
……
我在意你的过去,在意你和另外一个男人有过美好的一切。
有多在意?
很在意。
在意到,要疯掉了。
最初在知道你有过丈夫时,我想我是生气的。
气恼你,气恼那个男人,也气恼……
自己。
气恼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出现,气恼自己没有那个男人成功,还气恼自己……
明明介意到死,却还是总想着你。
总是控制不住地,想着你。
想着你对我的好。
想着你,摸摸我的头,会笑着对我说……笨兔子。
……
……
……
我喜欢你的温柔。
真的,好喜欢。
喜欢到,我忽然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介意了。
不介意那个男人和你有过过去,不介意你爱着他,也不介意……
你和他结过婚,有过恩爱的一段。
真的,不介意。
只要,你多疼疼我。
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的。
那个人能为你做的,我也可以。
我可以为你洗衣做饭,可以拼命挣钱,可以哄你睡觉。
什么都可以。
甚至,我愿意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
我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爱,不比那个男人少。
真的,一点都不比那个男人少。
所以,可以……
多喜欢我一点吗?
真的,只要一点点。
我会比所有人都爱你,包括——那个人。
——江温先生。
……
……
……
心是口非(75)
他轻轻地说。
“我们做运动吧。”
“我想。”
“……”
气氛被瞬间破坏。
云姒都给气笑了。
没好气地拍他。
“你是泰迪么?”
总想着那档子事。
江·大泰迪狗·温眨了一下眼,有些无辜。
“因为我喜欢你啊。”
他越来越从善如流,表白的话顺口就来。
完全不带脸红的。
“我喜欢你,所以只和你。”
他黏着她,若是此刻身后有尾巴,指定要兴奋地摇晃。
疯狂地摇晃,对着她。
云姒:“……”
坏狗。
……
……
……
……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
云姒在收拾东西时,在一处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银灰色的丝绒锦盒。
锦盒上方的图案,是一枝美丽娇艳的玫瑰,还有……
小王子。
云姒看着,面色平静。
将锦盒打开,里面,已经空无一物了。
什么都没有。
“……”云姒静静看了许久。
锦盒里什么都没有,全被放置在了角落缝隙的夹层。
是她平日里根本不会去看的地方,如果不是她一时兴起想要收拾收拾家里,根本不会发现。
云姒合上了锦盒,又环顾了一圈四周。
视线搜索着,像是在找,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东西。
……但似乎没有。
家里到处都摆放着玫瑰花束,东西也几乎都是江温收拾的,她对家里哪里能藏东西,一概不知。
云姒又低头,看着这已经落灰的锦盒。
上面的玫瑰和小王子,她太熟悉不过了。
她的乔先生,时常会在睡前给她讲小王子和玫瑰花的故事。
这图案……
她抿了抿唇,又仔细看了看。
虽然心中有生疑,但是又不确定。
毕竟如果这是乔先生的东西,她应该见过才是。
如果没有见过……
那就应该是这房子的前主人留下来的?
云姒思索了好一会儿,对这锦盒的来源没什么头绪。
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她便将锦盒放回了原来的夹缝层中。
摆成原来的位置。
手指上落了灰,她不甚在意地拍了拍,起身。
……
……
……
夜晚,江温回来了。
从学校回来,照常,给她做饭。
与她结了婚之后,他渐渐地,从电视银幕上退了下来。
重拾学业,转而攻读商学院。
相当于是放弃了大好的演艺事业,彻底隐退。
他回来时,云姒已经淘好了米。
放下包,江温洗洗手,将冰箱里的菜拿出来。
安静地走进厨房,然后,将自己的小妻子推出来。
“我来,你别弄。”
成婚后,他变得越发地成熟稳重了。
眉眼肉眼可见的沉静平稳,褪去了那一身温奶的稚气。
高高大大的,将近一米九的个子。
宽肩窄腰,手臂长满了肌肉。
压迫感十足。
云姒又被推出了厨房。
“……”她抱臂。
江温微微弯下身子,解开她身上的粉色围裙,然后系在自己身上。
从容至极,毫无违和感。
“今天早上我不是给你烤了小饼干?饿了的话,先吃点那个垫垫肚子。”
他俯身亲了她一下,音色低沉。
是温柔的语气,对待她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