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28)
连带着那聚集在小棚子里的一众妖兵,也跑了出来。
有的衣衫不整,还在提着裤子。
“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
“发生什么了?”
那尖叫着的妖兵,抖着手,瘫坐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
惊恐到了极点。
一个劲儿地看着那地上的血水,几近疯狂。
完全要被吓疯。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谁啊?谁回来了?”
围观群众纷纷挤了过来。
“他在说什么?怎么完全听不懂?”
“被吓傻了吧?果然是老鼠精,胆子小得可怜。”
“唉,就说不应该让他们做妖兵的,瞧瞧,不就死了个妖,这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看看他那可怜又可笑的模样。”
围观的不明群众纷纷耻笑。
但这时,有几个活了上万年的老妖,经过。
不经意间,看见了那滩血水。
那滩血水,此刻已经化了,现在正在滋滋地,响着,像是沸腾了一般,在逐渐地发黑。
空气中散发出浓烈恶臭的气味,那发黑的血水,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到最后,甚至腐蚀了地面,地面在萎缩。
下瘪。
就像是失去了坚硬的支撑一样。
那几个经过的老妖,目睹着,忽地脸色一变。
“……等等!不对,这滩血水——怎么这么眼熟?”
感觉这样的杀人方式,很像是——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面色大骇。
“这不是——”
“糟了!”
他们立刻跑向了妖市外。
“快去禀报!”
……
……
……
……
……
顺利进了妖市,云姒直接往妖市的西边铺子走。
找到那家她常年光顾的药店,进去,利落地将自己采摘的草药放下。
“老头,换钱!”
那负责收购的老牛妖,翻开看了看。
然后利落地将一袋妖币丢了过来。
“丫头,今年收成不错啊。”
云姒掂了掂,扬了扬钱袋子。
“还好,谢了。”
老黄牛摆了摆手。
云姒换了钱,第一时间就去买肉干。
妖市的肉干和人界的不同,都是用妖的真身做的,极为地滋补,也有助于提升修为。
云姒一边挑着肉干,一边扯下一块,喂斗篷里的毒蛇。
“张口。”
毒蛇咬了下去,很快吞咽。
“好吃么?”
她摸摸它的脑袋。
“咱们今天买多点回去,如何?”
毒蛇不会说话,只安静地缠着她。
粗壮的蛇身极为地有力。
云姒将钱袋子丢了过去。
“老板,来三百斤。”
那买肉干的老虎精看见那满当当的钱,嘴巴都要笑歪了。
立刻迎了过来。
“好勒!这位姑娘,您可真有眼光,我这里的肉干,那可是上好的牛肉做的,您买了,那绝对是不亏的!”
“来来来,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姑娘看看,可还有什么想要的?我这里的鱼干也很不错的!”
“不用,就这些。”
她敛了敛斗篷,遮掩住那冰冷阴森的毒蛇。
那老虎精爽快地应了声,“好勒!姑娘,那您稍等。”
这么一大单生意,他第一时间包起来。
云姒拿自己的小乾坤袋装住,又系好在腰间。
白狐(29)
买好想要的东西后,她也不多停留,很快就顺着人流,走了。
她前一秒走后,后一秒,妖市被包围了起来。
所有妖,暂停买卖。
那几个前去通报的老妖,紧跟着掌管妖市的妖吏,匆匆前来。
那妖吏吓得脑袋上的帽子都要掉了,扶都扶不稳。
“哪呢?哪呢?”
“大人在哪呢?”
“疯掉了,怎么没人立刻来告诉我?!”
“就在这儿,就是刚刚。”
一个老妖指向了那地面凹陷的位置。
那里还在发着黑,黑漆漆的,还不时地在滋滋腐蚀冒泡。
显然,还残留有毒性。
简直毒到了极点。
妖吏双腿直接一软。
“是他,就是他……”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种毒最为恐怖了。
他的双腿抖着,还需要被人扶着。
慌忙地左右看看,到处看着,想看看那位到底在哪里。
“大……大人呢?现在还在吗?”
“快!快指路!”
老妖搀扶着他,“大人,您冷静一点,那位应该还在的。”
就是……不知道在哪了。
那妖吏软着腿,左右看看。
看到那畏畏缩缩躲在一旁,明显被吓得不清的老鼠精,他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抓起他的衣领。
“人呢!?你刚刚怎么没拦住他?!”
“……”老鼠精怎么敢?
他抱着脑袋,都快吓哭了。
“大……大人……小的也不知道啊……”
“小的……小的就是照常检查通行牌……然后……然后和林……林子检查到一位姑娘的时候……哦……那……那姑娘只是狐狸精,大热天的……披着斗篷……林……林子就觉得奇怪嘛……”
“那姑娘又死活不肯脱衣服,然……然后……”
“然后不知怎么的,林子就——”
“……”妖吏简直想爆粗口。
“你们几个王八崽子,让你们不要调戏女妖!非不听!非不听!”
他一边骂着,一边踹他的脑袋。
“我之前都是怎么说的!?嗯!?怎么说的!?”
这下好了,触霉头了!
还是触的大大的霉头。
真是要疯掉了!
此时,围观的妖不少,都在窃窃私语。
妖吏气得连头顶的帽子都歪了,看起来万分地滑稽。
旁边有围观的,他狠狠一甩手,大吼,“看什么看?散开!”
围观的群众安静了一瞬。
妖吏越想越不得劲,越想越气,又狠狠地踹了那老鼠精一脚。
“去!把那个狐狸精找来!”
“给我毕恭毕敬地请,再敢调戏,你看我不弄死——”
他作势挥拳。
那老鼠精吓得一哆嗦。
老鼠尾巴都露了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不敢了……不敢了……”
现在再借给他一千一万个胆子,都不敢调戏女妖精了。
他鼻涕眼泪一起流。
……
……
……
云姒离开了妖市后,没有第一时间回灵仙山。
考虑到之前差点有人发现了她的窝,加上不清楚灵仙山和魔宫到底要对峙多久。
为了安全起见,她打算这几日都先在雁荡山住着。
等有鸟儿来给她传消息了,她再确定要不要回去。
白狐(30)
回到雁荡山暂时安置的窝点时,已经是次日了。
日头才刚刚从山那头升起,大雁也才刚刚从睡梦中苏醒。
云姒走回小窝,解开雪白的斗篷披风。
披风落地的一瞬间,露出了她身上紧紧缠绕着的恐怖毒蛇。
它又长大了不少,现在,几乎已经把她的全身都能缠绕紧了。
那冰冷渗人的银环色,在小窝微微昏暗的光线中,越发泛着致命危险的气息。
扁平三角形状的蛇头,那双幽绿色的竖瞳比一颗大葡萄还要大。
就这么森森吐着猩红如血的蛇形子,身上的鳞片渗着阴冷的黑气。
致命地毒,浑身上下,都是毒的。
邪恶,恐怖,带来过分怖人的压迫感。
强压着,那比人的大腿还粗的蛇身,强壮得只需要轻轻一用力——
人的骨头,就能被压碎,直接刺穿五脏六腑。
那被它紧紧缠绕着的人儿,在它那粗壮恐怖的蛇身缠绕吓,显得格外地柔弱纤细。
宛若一朵脆弱的菟丝花一样,颤颤巍巍地,柔得惊人。
她赤着足,走在干燥的地面。
她的小窝就是洞穴里的稻草垫,上面还铺了一层质地柔软的布料。
适合休息,也适合睡觉。
她甩了一下尾巴,尾巴尖总被蛇尾勾着,总是动不了。
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她戳了戳趴在她肩膀上的蛇脑袋,“宝,我累了,你先下来,好不好?”
总被条巨蛇缠着,就算是不紧,那也重啊。
沉甸甸的,重得慌。
压得她骨头疼。
冰冷的毒蛇是不会回应她的,依旧在安静地吐着蛇信子。
但缠着她的力度松了些。
已经算是妥协。
可怜的狐狸妖,就连休息都甩不掉这条邪恶又恐怖的毒蛇。
她耷拉下那尖尖的狐狸耳朵,无奈。
化成原型,变成更加娇小的雪色狐狸。
甩了下自由了些的尾巴,在稻草垫上趴下。
那条冰冷的毒蛇,很快就盘了起来。
盘旋在那里,被它垫着。
恐怖如斯的蛇脑袋就这么安静地靠在它毛茸茸的背上,尾巴又勾住了它的尾巴。
微微收紧。
小狐狸趴在蛇的身上,伸了一下懒腰。
闭上眼睛,安静了下来。
很快,洞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静悄悄地,连根针掉落在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那闭着眼睛的小狐狸,不时抖动一下耳朵。
有些懒洋洋地,躺在毒蛇的身上。
白软软的四肢大张,摊开成了张毛绒绒的圆饼。
它侧了下脑袋,安静了好一会儿。
随后,忽地出声,狐狸爪子拍了拍蛇身。
“我不是你娘亲,你别把我当成你娘亲,知道么?”
这件事她总在惦记着,总时不时提醒它一句。
像是怕它忘了。真的把她当成了娘亲似的。
毒蛇没有声音,也没有什么回应。
蛇脑袋依旧搭在它的身上,一动不动。
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进去。
白狐狸习惯了它没有回应,也知道,它能听得懂。
提醒完它后,它放下心来,调整了一下姿势。
心安理得地睡了。
在一条恐怖如斯的毒蛇身上。
白狐(31)
在小狐狸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后,那一直一动不动的毒蛇,终于有了动作。
那条冰冷的蛇尾,不紧不慢地圈住了它的尾巴根。
蛇脑袋很大,相对于小狐狸而言。
一张口,就能把它的小脑袋给吞下去。
它无声无息地吐着蛇信子,阴森渗人的竖瞳冷冰冰的,幽怖得可怕。
血盆大口张开,露出那两根带着致命腐蚀毒液的毒牙。
覆上,覆上小狐狸那脆弱的脖颈。
像是要咬它。
但小狐狸睡得很安稳,并没有感觉到疼。
只有尖尖的狐狸耳抖动了一下,像是感知到了什么。
毒蛇似乎也并不是要咬它,只是安静地这样蹭着。
偶尔蛇信子触碰到那不时抖动的狐狸耳,小狐狸受惊要醒来时,它便又不动了。
安安静静,等着它睡熟。
可怜的小狐狸,睡着觉,尾巴都不能甩一下。
它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
柔软的小肚皮贴在冰冷的蛇身上,它也没什么感觉。
就这样,睡了整整一天。
睡得骨头都舒服了,浑身的狐狸毛都惬意地舒展开来。
……
……
……
是夜。
雁荡山。
月色明亮皎洁,高高地悬挂在枝头上空,照亮了雁荡山的一切。
寂静生长的树,安详入梦的草。
晚风时而经过,惊扰了这里安宁的梦,但很快,梦便静了下来,重新变得安详。
山坡上,那随处可见的大雁,正在湖边的草丛里休息。
时不时发出细微翻身的声音,还有嘎嘎的声音。
草丛微微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
有毒蛇出没时,那山坡上正在休息的大雁们,瞬间受惊。
阴森森的毒蛇在草丛中,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但是大雁们就像是能感觉到那过分恐怖的压迫般,扑腾着翅膀,惊恐地飞了起来。
纷纷地,飞离这座山。
片刻都不敢停留。
一时间,寂静的雁荡山上,充满了惊慌的雁叫声。
那静谥美好的梦境,彻底破裂。
明亮的月色下,月光柔柔地照射在那冰冷的银环血色上。
那缓缓而动的巨型毒蛇,就像是个恐怖的邪恶杀手,所到之处,草木皆黑。
甚至,被腐蚀得一干二净。
直至化成阴冷的黑雾,灰飞烟灭,消散殆尽。
毒到了极致。
这样浑身带着致命蛇毒的巨型蛇蟒,今夜,就这么不急不缓地,穿过草丛。
无声无息地,入了那一滩清澈见底的湖水。
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
……
……
湖水清透,在柔和的月色照耀下,波光粼粼,宛若被造物神丢下了那破碎的宝石。
轻盈地反射着月色的光,碎光晃眼,却也万分晶莹明媚。
只可惜,毒蛇入了水。
那清甜干净的湖水,几乎在一瞬间,翻滚出了沾染着剧毒的黑气。
宛若邪恶的魔鬼,在狞笑着,随意就能破坏一切。
湖面上,很快就浮起了被毒死的鱼。
一条条,皮肤发黑,肚皮往上。
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正在深淤泥里修炼的白鲤鱼精,瞬间喷出了一大口血。
剧毒顺着湖水,触碰到了她的身体。
白狐(32)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疼痛,皮肤受到了严重的腐蚀。
滋滋作响,就像是要被腐蚀透了一样。
“……不好!”
她立刻离开了这里。
一个法术,她出现在了湖边的树干后。
身上的衣裙被腐蚀得破烂,她的皮肤也开始一片片地往下掉落。
致命的疼,疼得她又控制不住地吐出了一口血。
失去了力气,瘫坐在了地上。
连运功疗伤的力气都没有了。
也不知是什么毒,直接渗透进了她的身体里。
开始腐蚀她的脏器,血脉,还有那好不容易才修成的妖丹。
白鲤鱼精颤颤地捂住自己的脸。
脸皮也在脱落,疼,浑身都在疼……
“……啊……”
微弱的惨叫,藏匿在了那棵树下。
渐渐的,要没了生息。
……
……
……
小狐狸从惬意的梦中醒来,在柔软的稻草垫上打了个滚。
雪绒绒的大尾巴甚至还沾上了一根小稻草。
外面的夜很深了,它睡了差不多整整一天。
身下那冰冷渗人的触感已经不在了,小狐狸滚了好几圈,这才反应了过来。
它的毒蛇……又不见了。
它看了看四周,狐狸耳微抖。
“宝?”
声音在洞穴里回荡,空荡荡,轻飘飘地落下。
没有回应。
它似乎不在。
小狐狸化作了人形。
白皙的足落地,莲裙摇曳。
她散着发,又四下看看。
“乖宝?小黑?”
还是没有回应。
狐狸美人儿垂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跑了出去。
毒蛇的踪迹很好找,尤其是她发现,它身上的毒能够腐蚀周围的一切时。
她跑了出去,一路跟着那发黑的草丛,一路找。
天太黑,她时不时拨弄开那有半人高的草,唤它。
“小宝?”
“宝宝?”
“……去哪了这是……”
她一路沿着那发黑的草走。
走了没多久,远远地,她看见了那发黑的痕迹一直蔓延到湖边。
整片干净清澈的湖水,现在已经在隐隐泛着渗人恐怖的黑气了。
毒到了极致,连湖边的草都黑了。
被腐蚀得不成样子。
云姒看了看,又忽地,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看向了湖边的那棵大树。
微微一皱眉,她走了过去。
走到大树后,定睛一看。
一条浑身发黑的白鲤鱼静静地躺在那里,被腐蚀得皮肤已经接近于无了。
里面的脏器露了出来,也都在滋滋冒着黑气。
血管,心脏,全部都废了。
只有那鱼鳍,还在微弱地动着。
像是,在求救。
求她救它。
最后的求救。
云姒看了眼湖水的方向。
脑门一突,大概也是猜到了什么。
她家的那位,不经意间,就把湖水给染毒了。
导致这只小妖——
她按了按眉心。
“抱歉,是我没看好它。”
没多耽搁,红色的妖力凝结,她开始施法。
救它。
快速地,将它身上的毒逼出来。
阴冷的黑气瞬间缠绕上了她的身体。
像是会传染。
但那致命的黑气,似乎对她并不管作用。
在她的身上绕了一会儿,就原地消散了。
化成了虚无。
小白鲤鱼身上的毒也在渐渐消散。
白狐(33)
没过一会儿,它就能顺畅地呼吸了。
身上的伤口也在快速愈合。
云姒捧起它,左右看看。
找了处小洞,又找了点水。
弄成一个干净的小水坑,暂且给它安置着。
小白鲤鱼在小水坑里游着,大口大口地喝着水。
像是渴急了。
云姒蹲在那里,脸上带着歉意。
“抱歉,这次误伤你了。”
“我这就把它带走,把湖水弄干净。”
小白鲤鱼大概是听懂了,对她晃了晃尾巴。
云姒起身。
赤着足,跑到湖水边。
拨开那发黑的草,左右看看。
“宝?”
“乖宝?”
湖面一片平静。
粼粼波光,折射着月光。
晃眼而又柔和,湖水清凉。
那站在湖边,垂着狐狸尾巴的人儿,到处看了看。
湖水比较深,即便是很清澈,但在夜晚间,始终有些看不清楚。
她眯了眯眼睛,似乎感觉看到了蛇尾巴。
“宝?”
没有回应,只是,那水面晃动了一下。
涟漪连连。
黑气也越发地浓烈。
那一身雪白的人儿,无奈。
提起裙摆,慢慢地,下水。
清凉的湖水温柔地浸过了她的足踝。
很快,湖水到达了她的腰间。
雪白的莲裙在清澈的水中飘荡,长发也沾湿了末梢。
“别闹了,我们回去吧。”
她小心翼翼地,踩过那湿滑的湖底石头。
滑溜溜的,湖底的草都死绝了。
她慢慢走近湖中心。
弯下腰,轻轻摸索着。
一碰,抓了个空。
她愣了愣,看着水中那飘荡着的蛇皮。
银环血色的蛇皮,随着水波缓缓而动。
她看向了左右。
“宝?”
那被沾湿的狐狸尾巴,垂落在水中,白毛浮晃。
她转身。
尖尖的狐狸耳上,都沾了水珠。
有些湿,衣裙也湿了大半。
她无力叉腰,“到底哪去了……”
熊孩子,真让人头疼。
……
……
……
找不到它,狐狸妖看向了那长着草的浅水滩。
那边的草也已经黑了,几乎被腐蚀完了。
她抬起脚,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蛇尾是在那一瞬间看到的。
就这么懒散地露在了一块大石头的后面,黑漆漆的,还露出了半截的银环色。
狐狸妖眼眸一亮。
加快脚步,扑腾扑腾的,水花四溅。
溅落在岸边的草上,草叶上瞬间发黑,开始腐蚀。
毒性强烈。
她跑了过去,抓住那条蛇尾巴。
蛇尾巴瞬间一缩。
她一个重心不稳,脚底打滑。
下一秒,她扑到了一具冰冷身体的怀里。
冷冰冰,在月光的照耀下,肤色极为地冷白。
赤裸着上身,精壮异常,身上的温度过分地低。
在那清澈湖水的遮掩下,水面波动间,那下身,是那泛着阴寒的蛇状鳞片。
一直蔓延,蛇身粗壮,恐怖如斯。
蛇尾很长,也很有力。
她扑到他的怀里,撞到了那冰冷坚硬的胸膛。
赤裸的足,踩到了那遍布鳞片的蛇尾上。
很硬,像是踩在了金属器械上。
阴冷飕飕的,寒意直直从脚底弥漫。
冷得彻底。
“……”她愣住。
那沾着水珠的狐狸耳朵,颤颤抖动了几下。
白狐(34)
怀抱冰凉,她的手有些僵硬地落在他的脊背上。
眼眸微眨。
死一般的安静。
……
……
……
大概是过了好一会儿,她的手,试探性地,慢慢往下。
落在水中,在波影摇晃下,轻轻地,触碰到了那长满着鳞片的蛇身。
她的狐狸耳朵又抖了一下。
这回,她抬头了。
略微带着些茫然的漂亮桃花眼,在月光的照耀下,比那粼粼的波光还要耀眼,夺目。
因为刚才的大动作,她白皙的脸蛋上沾了些水。
湿哒哒的,鼻尖上还沾着水珠。
无声地滑落,落在了湖水中。
漂亮清纯得无知无觉,那纤细微仰的天鹅颈,更是脆弱。
直叫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品尝她身体的鲜美。
人身蛇尾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擦拭掉她脸颊的水,幽绿色的深邃竖瞳,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极为地冰冷和诡异。
幽幽的,无形中泛着森冷之意。
但他的动作是轻柔的,擦了擦她的脸,又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那毛茸茸的狐狸耳。
有力粗壮的蛇尾在水中落下,很长很长,几乎有七八米远。
无声无息地,落在湖底。
那带着剧毒的鳞片,隐隐泛着黑气。
毒污染了整片的湖,没有放过任何一处。
那踩在蛇身上的狐狸妖,有些茫然地眨眼。
看看他,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很冰凉,凉得有些不像话。
他的眉眼深邃,五官立体,沾着湿哒哒的水,是偏邪肆阴美的长相。
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怖人感。
像极了那潜伏在深处,无声无息吐着猩红蛇信子的恐怖巨蟒。
沉沉的压迫感,压得人心惊,忍不住害怕。
她定定看着他,柔美白皙的脸蛋在湖面的映衬下,无比漂亮。
漂亮得不像话。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她微微扬起唇角,没说什么。
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就像是之前一样。
“该回家了,别总乱跑。”
她的语气很自然。
面前,那半蛇半人的妖,眼眸幽绿。
就这么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抓了下来。
“你不怕我?”
他开了口,音色也是那么过分地森凉。
偏怪异的语调,偏渗人嘶嘶的嗓音。
声音落地时,仿佛湖面都要凝结成了冰,彻骨的寒。
寒意直达心底。
叫人发慌。
那被抓住手腕的人儿,颤了颤睫。
微微扬着唇,漂亮的桃花眼平静。
平静地倒映着他。
“为什么要怕?”
面前带着致命毒的蛇妖,抓着她的手。
毒牙露了出来,在不轻不重地磨着她的指腹。
只需要轻轻一用力,毒牙就会刺穿她的指腹。
致命的毒液,就会瞬间注射进去。
他那阴森森的绿色竖瞳一直在盯着她看,慢悠悠。
“这样,也不怕么?”
“……”
也不知道是在吓谁。
雪白的狐狸妖抖动了一下毛茸茸的耳朵,勾唇。
“怕。”
意料之中的回答。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某只又娇又魅的狐狸妖,勾着唇,尾巴轻甩。
“但我警告过你的,再咬我,我就不理你了。”
白狐(35)
她声音柔散,像是在警告他,又像是在威胁。
“绝对,不理你了。”
赤裸裸的威胁。
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面前的巨蛇蟒妖,面色平静。
抓着她的手腕,喜怒不显。
那一身白盈盈的狐狸美人儿,看了一眼他的手。
湖水清澈涟漪,月色静谥皎洁。
他披着那柔和的月光,冷白的肤色宛若一块寒冰。
捂不热的寒冰。
他抓着她,另一只冰冷的手,缓缓地覆上她的脸。
是第一次见面时,她被咬出两个血窟窿的地方。
他眉宇深邃,沾着湿润的水珠,面色平静。
“不是故意要咬你的。”
他的音调阴冷而又森凉。
像是乱葬岗里那嶙嶙的白骨,过分地渗人。
云姒眨了一下眼睛,看着他。
“什么?”
“不是故意咬的。”
他轻描淡写地,重复了一遍。
“……”她没说话,定定看他。
“我身上带着毒,如果不这样做,你会死。”
他轻柔地摸着她的脸,解释。
“你的修为太弱,我只能用这种方法。”
“弄疼你了,抱歉。”
“……”她颤了一下睫。
倒是没有多意外。
毕竟,细想了下,这个解释她大致也能猜到。
只是,他的态度让她有些意外。
意外地……好脾气?
她眨了眨眼。
“就……这样?”
她有些试探。
面前的蛇妖,冰冷的手落下。
落在她的腰间,把她抱了起来。
轻松抱孩子的姿势。
“你可以咬回来。”
他微微侧过了脸,露出了那冷白的脖子。
因为太过冰冷透明,那上面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流淌着温度极低的血,很缓慢,很缓慢。
完全不像是正常的妖。
云姒看着,摸了一下。
很冰凉,也能摸到血管的形状。
“……”她微微沉默。
“不必了,咬来咬去的,又不是狗。”
她拍了拍他的肩。
“就当你欠我一次,以后记着就行。”
蛇妖平淡地嗯了一声,抱紧了她。
……
……
……
一刻钟后。
狐狸牵着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坏毒蛇,上岸。
湖水哗啦啦的,落了满地。
满地的草,瞬间黑了。
滋滋地,被腐蚀得瞬间萎缩,没了原来的样子。
云姒想起那条可怜的小白鲤鱼,于是捏了一下身后人的手。
侧脸看他。
“这湖水都被你弄脏了,鱼活不了,你有什么办法能解毒么?”
冰冷邪肆的蛇妖,出了水后,就像是没了骨头般,软绵绵地趴在她的身上。
站在她的身后,看起来有些懒。
懒洋洋地从身后抱着她,脑袋抵在她的肩膀上。
身上那蛇皮化作的黑色长衣,松松垮垮地披着。
胸膛大片大片的肌肤露了出来,腹肌纹理鲜明,硬邦邦的,沾染着水珠。
一度有些勾人。
他半敛着眼,像是快要睡着了一样,音色阴冷懒散,懒得不行。
“没有什么办法。”
“……嗯?”
他蹭她的脸,细不可微地勾唇。
语气悠悠,过分随意。
“不然,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把唯一的办法告诉你。”
阴毒而又狡诈,冷血而又斤斤计较。
坏得很。
直坏到了骨子里。
白狐(36)
云姒:“……”
“你说不说?”
她有些用力地掐他的手。
他若有似无地勾了唇,没有作声。
懒洋洋地,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压在她的身上。
也不说话,就这么玩着她的头发。
很有耐心,一点都不急。
像是位富有狩猎经验的猎人。
总是能掌控一切。
“……”云姒感觉这似乎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阴险,狡诈,爱偷懒。
心肠还坏。
她忍了忍,“用你欠我的换,这样也不行?”
阴险的毒蛇妖,眼皮也不掀起来。
这回儿,倒是懒懒散散地嗯了一声,算是勉强同意。
“可以。”
他说。
一边抱着她的腰身,像是巨蟒一样,紧紧地缠束着她。
一边咬了咬她的狐狸耳朵,轻轻地咬着。
也不嫌会咬得一嘴毛。
“……”云姒躲了躲,侧目。
“所以,方法是什么?”
他与她对上了眼,幽绿色冰冷的竖瞳偏圆。
眨了一下,略显无辜。
“毒解完了。”
“……嗯???”
她看向了那滩湖水。
清清澈撤,干干净净的一片。
在月色的映照下,一片寂静。
粼粼波光之上,那浓郁的黑气,不知何时,已经散去了。
无声无息地散开,没了毒的作用,湖水变得万分清透。
透得仿佛还能看清湖底的石子。
“……”她沉默了一下,拍他。
“怎么解的?”
“我怎么没看到?”
这么狠的毒,解毒可以这么快???
勾得她好奇心都起来了。
那蛇妖男人弯着腰,脑袋埋在她颈窝间。
气息冰冷,呼出来的都是寒气。
她问他,他也只是轻笑了一声,并未作答。
懒懒散散,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想关心似的。
云姒作势去揪他耳朵,“坏蛇,你说不说?”
“……”不说。
他抱紧了她。
……
……
……
很快。
小白鲤鱼精回到了清澈的湖水里。
那白净的尾巴一甩,就立刻从湖面潜了下去。
水花晶莹,落在了一旁。
涟漪阵阵。
为了补偿那可怜的小鲤鱼精,云姒将好不容易买来的肉干给了它。
还额外送了很多修炼用的丹药,帮助它重新恢复修为。
小白鲤鱼精收下了,东西咕噜一声,消失在了湖面。
只是,云姒这样的无偿赠送行为,引得某条狭隘的蛇不满。
尾巴差点又要甩进湖水里。
好在,云姒眼疾手快地把他拉住了。
以摸摸头作为安抚。
……
……
……
没过多久,两个人走了。
一个赖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赖得不行。
湖面。
那平静清澈的湖面,静悄悄的,一片清净。
岸边的草已经被解了毒,但还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在那清澈的湖水面,小白鲤鱼浮了上来。
在偷偷看着,那两个人离开。
鱼鳍在水中游浮着,它的鱼尾轻晃。
安静地看着那离去的两个人,尤其是那一直赖在别人身上的坏妖怪,眼神变得微微黯淡。
像是有些怅然若失。
原来……
当初那阴气沉沉,厌恶反感一切的他,也会变成这样的么?
白狐(37)
洞穴内。
外面的天,已经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天际的日头,隐隐地,有了要冒出的趋势。
光芒万丈,转瞬即发。
光线照进了洞穴里,将里面的视野照亮。
稻草垫上。
那条又坏心又狠毒的蛇,被推倒在了上面。
墨发三千,眉眼邪肆绝色。
肤色是晃眼的冷白,衣袍松散,完全散开。
胸膛精壮,腰腹紧瘦。
蛇尾安静地搭在地上,微微动了一下。
又开始勾住她的狐狸尾巴了。
总喜欢勾着她。
似笑非笑。
“……”她坐在他身上,压着他。
绷着脸,很认真。
“到底怎么解的毒?”
“是有什么秘方和诀窍么?”
“还是要施法?”
“可是,我都没看见你有动手。”
蛇蝎男人懒洋洋地,玩着她的发尖。
也不说话,敛着幽绿色的竖瞳,噙着笑。
完全卖关子,就是不解密。
那好奇心都被勾起来的狐狸精,尖尖的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凑近,蹭蹭他。
“说嘛……”
“你告诉我,我不会说出去的,真的,说说嘛……”
撒娇的手法手到擒来,娇娇气气的,完全不含糊。
叫人心都酥软了半截。
某个蛇蝎男人,依旧不说话。
手慢悠悠落在了她的肩上,抚摸着。
“……真不说?”
她眯了眯眼。
被压在身下的蛇蝎男人,看着她,似笑非笑。
“这是我们蛇族的秘密,轻易不告诉外人的。”
“不然,万一被哪个乱长耳朵的人听到了……”
“那可不好。”
“……”某狐狸精眯了眯眸。
“你的意思是,我是外人?”
他脸色不变,慢悠悠,“难不成,你想当我娘?”
“……”
她冷笑了一声,“我想当你女儿,行么?”
蛇蝎男人眼皮一跳。
她没好气地揪他的耳朵。
“坏蛇!”
她不问了,作势就要起来。
下一秒。
方才还看似柔弱易推倒的男人,瞬间把她反压住。
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两只手举起,压过她的头顶。
轻松擒拿的姿势,根本不费什么力气。
衣袍松散,他几乎没怎么认真穿。
就这么压着她,似笑非笑。
音色冰冷寒凉。
“小狐狸,没人告诉过你么?”
“蛇啊……”
“本来就是坏的。”
又坏又冷血,从来没有怜惜仁慈这四个字。
他意味深长,压着她的动作,有着莫名的强势。
“……”
狐狸美人儿挣扎了一下,气恼看他。
“你——”
“嘘。”
他冰冷的手指抵住她的唇,示意她安静。
“乖狐狸,听话。”
“……”她抿唇,瞪他。
他大概是满意了,就这么压着她,鼻尖蹭着她的鼻尖。
也不做什么,就只是亲昵。
做一些表达亲昵的亲密行为。
那垂落在地上的蛇尾巴,都有些愉悦地盘了起来。
懒洋洋,不断摩挲着她的腰。
动作一度有些暧昧。
……
……
……
蛇是喜欢阴冷潮湿的生物,喜欢藏在洞穴里,不怎么爱动。
很快,洞穴里就结满了冰。
冷飕飕的冰,堂而皇之地,登门入室。
将原本干燥的洞穴铺满。
白狐(38)
无尽的冷,阴寒寒的,连洞穴口都若有若无地凝结上了一层冰。
将洞穴与外界隔绝。
仿佛声音都被阻断了,时间也静止在了那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披着一身黑色衣袍的男人,终于走了出来。
怀中,还抱着一只毛茸茸的雪白狐狸。
没什么精气神,蔫趴趴的,垂着大尾巴,就这么缩着。
男人大概是心情极好的,低头,总时不时揉摸它圆滚滚的小脑袋。
它安安静静地,耷拉着尖尖的耳朵。
闭着眼睛,像是不想理他。
没过多久,男人的身影就化作了一道黑气,消失了。
地面上,那毒气瞬间将石块腐蚀。
滋滋作响,还冒着密密麻麻的小气泡。
只剩下那处洞穴,冰依然还在。
慢慢融化,重归寂静。
……
……
……
灵仙山。
玄宗派。
魔宫的人退兵后,掌门车云公却迟迟不能安心。
他总觉得,魔宫丢失的东西,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何况魔宫的护法如此紧张,甚至不惜要撕毁协议,也要找到那东西——
那就说明,丢失的宝物极有可能杀伤力极大,大到有可能毁了魔宫,也有可能毁了所有人。
正好,当天夜里,有消息灵通的弟子打听到了什么。
随即,匆匆上了山,来向车云公禀报。
“……你说什么?!阎域出世了!?”
车云公瞬间站了起来,茶杯一个不稳,被碰倒,摔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应声而碎。
茶水连带着被泡发的茶叶,洒在了地面上。
缓缓蔓延。
一片死寂。
连那落座在次位上的几位长老,个个也是脸色大变,如临大敌。
“阎域?!”
“他?!他重新出世了!?”
“这——这怎么可能?!”
前来通报的弟子,单膝跪着,抱拳。
“掌门,长老,此事千真万确,消息正是从妖市传来的。”
“据说,阎域在那里杀了一只老鼠精,手法与之前一致,以毒杀人。”
“……”车云公抖着胡须,久久没有说话。
甚至,双腿像是失去了大部分的力气般,瘫坐在了椅子上。
“确定……消息……无误?”
那弟子很笃定。
“肯定无误,掌门。那毒太过特别,一些万年老妖都知道那是阎域身上的毒,消息现在都已经传遍了。”
“……那想来,魔宫那边……应该也得了消息。”
车云公喃喃自语,“阎域回来了……”
那这好不容易才停下来的斗争,现在岂不是要——
疯了,真的要疯了。
“报——”
另一个负责去打探消息的弟子也回来了。
走得匆忙,神色凝重。
“掌门,各位长老!”
他抱拳,“有消息了!前几日魔宫丢失的,正是一颗蛋。”
“蛋?”
车云公眉头一皱。
但很快,他站了起来,恍然。
“如此,那就说得通了……”
为什么,为什么丢失了之后,魔宫会这么着急。
甚至不惜撕毁协议。
因为那颗蛋是——
几位长老也都站了起来。
“阎域怎么会——”
“他当初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能重生?”
“那颗蛋是怎么回事?难道魔宫已经找回去了?”
白狐(39)
“这怎么可能?!阎域怎么会重生?”
“不,阎域不是重生。”
车云公面色沉沉。
“当初他……并没有死。”
“什么?!怎么会——”
“……师弟,你忘了当初殷辛是怎么说的?他说是阎域累了,不想打了,所以魔宫才休战。”
“后来一直陆陆续续有消息说阎域死了,但从来都没有人看见过阎域的尸体。”
“而且,如果阎域真的死了,想想看,像左煌这样的疯子,他为什么不直接称王?而是一直以护法自称?”
“……这——”
长老们哑口无言。
车云公越想思路越清晰。
“想来,应该是阎域找了处地方,养生休息,一直相安无事至今。”
“而那颗蛋,正是他真身藏匿的地方。”
“魔宫不见了那颗蛋,他们肯定着急。”
“但是后来发现蛋找到了,而且阎域也重新出世——”
“那现在,他们更有嚣张的资本了。”
车云公面色发愁,难掩忧色。
“……难道就没有办法杀了阎域吗?”
那一直听着的弟子忍不住问。
“那阎域,真有这么厉害?”
长老们看了他一眼,都齐齐摇头。
像是在叹他的无知。
其中一位,背着手,叹息。
“要是真能杀死,我们早就拼了命了……”
“只可惜……那阎域,身上有龙的血脉。”
那弟子一愣,“龙???”
长老点头,“你想的没错,就是真龙。”
“阎域的祖辈,可以追溯到那盘古开天辟地的绝世真龙。”
“虽然后来与蛇族有了混杂,但说到底,他也算是龙族的一脉。”
“龙蛇血脉相混,他既有蛇身上那与生俱来的剧毒,又有龙身上那刀枪不入的利甲鳞片。”
“加上他的天赋极高,修为深厚,又没有弱点……”
他们当初想尽了一切的办法,都伤不了他。
最后只能落得个杀敌五百,自损三千的下场。
光是回忆起来,当时的境况都是惨不忍睹的。
无数弟子死于他的剧毒下,灰飞烟灭。
连葬身之处都没有。
可悲,可气,可叹。
几位长老都是忧愁之色。
“那阎域,祖上也不知道到底和什么蛇混杂过,身上的毒竟然能这么厉害。”
“当年我们的师叔,用尽大半生的精力,想要找出破解蛇毒的办法,但是……”
“怎么都找不到。”
“所有的草药都不管用,而且那阎域身上的蛇毒,不同于其他蛇类身上的毒,无色无味,发作极快,外加上那蛇毒的毒性凶猛,无论是常人,修道者,还是妖魔鬼怪,都无法抵抗。”
“师叔曾经还找了仙人,专门分析过他的蛇毒,后来发现……”
“发现什么?”
那弟子追问。
“发现……蛇毒内混杂着龙血。”
“而龙血,刚好可以毁了一切。”
那弟子瞪大了双眼,“这——”
“那不是无解了吗?”
“差不多吧。”
他们都摇头,表示没有办法。
“阎域太毒了,我们只能躲开,根本攻击不到他。”
所以,就更别提杀死了。
那弟子满脸震惊。
“天,怎么会这样……”
白狐(40)
“行了,不管怎么说,还是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车云公看气氛太凝重,出声打断。
“那阎域是厉害,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他有没有退步?”
“更何况,他刚刚出世,说不定现在还虚弱得很,没精力闹腾。”
“行了,先散了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你们两个,再去打探打探,看看那阎域到底什么情况?”
“要是一有异动,切记马上回来汇报。”
“是,掌门。”
那两个弟子行礼,起身。
……
……
……
待那两个弟子离开后,几位长老又重新坐下。
都愁得不行。
“师兄,你说,万一这阎域……又不高兴了,想要来闹,那可——怎么办?”
他们实在是被折腾怕了,当初阎域有多狠辣恶劣,他们还记得一清二楚。
之前年轻,还能这么折腾。
但现在——
车云公看了眼外面的夜色。
沉吟许久,只摇头。
“不管怎么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实在不行……”
那就只能拼了。
他心下长叹。
……
……
……
魔宫。
收到妖市传来的消息时,三大护法,也一并收到了从外飞回来的传讯。
是他们那肆意妄为的阎域大人传回来的,大意是——不需要找他。
语气冷冰冰的,和他这个人一样,浑身都是冷血的,没有什么温度。
那殷辛收了传讯,笑了。
脸上毫无意外。
甚至,还对左煌做出了一个你输了的手势。
“看,我都说了,凡事大人都心中有数,心里如明镜似的。”
“现下大人不急着回来,想必就是有重要之事,如此,我们就不必大肆找他了,坐等便是。”
左煌又输了,满脸阴沉。
“真该死!”
他砸拳。
右擎也笑了,却不赞同。
摇摇手指,说:“话不能这么说,殷兄。”
“我们找,不仅仅只是为了找。”
“大人若是不想让我们找到,随便找个地方藏起来就是,到时我们想找都难。”
“只不过嘛……找还是要找的,而且要大张旗鼓地找。”
“到时候把消息放出去,说大人回来了……啊,一想到那些正派人士的嘴脸,我就好期待。”
也不知道是高兴呢……还是吓得尿裤子呢……
结果真是会令人兴奋。
殷辛瞬间就领悟了他的意思。
“也是。”
他笑着,举起酒杯,与他碰杯。
“如此说来,确实该找。”
“而且,该大肆地找才是。”
他笑意颇深。
……
……
……
龙渊山。
庞大辽阔的龙渊山,就像是一条巨大无比的龙盘旋在这里一样。
山脉蜿蜒曲折,高低起伏,陡峭崎岖,宛若龙吟在啸。
在巨大宽阔的山脉中央,破开了一条极长极深的龙渊。
冰冷,寒风呼啸。
顶端的山头,铺满了皑皑的白雪。
底部,无限延伸。
延伸到那漆黑幽深的数千米渊谷。
风沙四起,寸草不生。
这里没有活物,只有那一根根嶙嶙的白骨。
堆积在龙渊山的山脚下,宛若基石般,一层一层地铺垫开来。
不知掩埋了多少。
白狐(41)
当小狐狸醒来时,发现自己到了这样一处陌生的地方。
阴森森的,除了泥沙黄土,就什么都没有。
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森冷异常。
它依然被抱着,抱在怀中。
它抖了一下耳朵,慢慢地,探出小脑袋。
歪了歪,安静地看四周。
这里,似乎是男人的老巢。
他走得一点都不着急,那冰冷的大掌还在不紧不慢地揉摸着它的小脑袋。
尾巴也不时摸摸,动作轻佻得很。
它缩了缩尾巴,狐狸耳朵微耷。
凭借着良好的夜间视力,看着周围。
都是冰,寒气森森的冰。
这里是龙渊山那深深的渊谷,渊谷狭仄,越往下走,走道就越狭窄。
隔着那稀薄的空气,都能感受到那过分刺骨的寒冰。
阴嗖嗖,幽黑异常,叫人头皮发麻。
这让小狐狸有些受不了。
它忍不住缩了缩,小爪子拍他。
“你要带我去哪?”
“这里好冷。”
感觉比之前她误闯进去的那个洞穴还冷。
寒气冷得都能杀人。
那抱着它的蛇蝎男人,抱紧了它一些。
冰冷的掌心覆上它的小脑袋,黑气浓郁的妖力溢出。
将寒气与它隔绝开来。
温度瞬间上升,它的身体也在回暖。
它这才不说话了,只露出那清透干净的眼珠子看。
安静地看。
这里的走道和之前的那个洞穴很像,都是走道在不断地收紧,变窄。
到处都是阴森森的寒冰,冰锥从天而下吊着,散发着寒气,一滴水都没有。
仿佛不会融化似的。
……
……
……
四周环境的变化就在一瞬间。
原本那走道很窄,窄到几乎已经穿不过去了。
但下一秒,那一直抱着它的男人似乎是穿过了一层结界。
结界波动摇晃了几下,很快就重新恢复了原样。
那缩在男人怀里的小狐狸,看了一圈四周。
这下子,缩得更往后了。
直直地,缩在男人的臂弯间,连眼珠子都有些不敢露出来。
蛇……
蛇……
到处都是蛇。
这里,是一个空旷又极为密闭的空间。
寒冰封锁住了里面的所有,也像是间坚固的牢笼般,锁着这里面那攀爬着的,密密麻麻的蛇。
上面,下面,墙壁,还有那悬挂着的……
全部都是蛇。
花花绿绿,各色各样。
都还活着。
阴森森地,都看了过来。
吐着蛇信子,寂静的空气中,布满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
就这么极缓慢极缓慢地蠕动着,在这样密闭幽暗的冰室里。
仿佛每走一步,地上都会碰到那蛇的身体,上面都会掉下来一条还在蠕动的蛇。
简直恐怖。
小狐狸明显头皮发麻了,不住地往男人的怀里塞。
想钻到他的衣襟里。
好在,那一向冷血的蛇蝎男人,偶尔还会心善。
低头看了它一眼,掀开衣襟,让它钻了进去。
它贴着他,似乎才没那么紧张。
毛茸茸的小脑袋微微露出来,看外面。
吞咽了一下口水,视线又立刻收回。
此时,冰室内的蛇,似乎都认识男人。
看见他之后,就安静地退开了。
白狐(42)
从正中央,露出了一条路。
那悬挂在上方的蛇,也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并没有什么动作。
也不会有谁冒死掉下来。
……
……
……
穿过冰室,接下来,又是另外一个冰室。
这次的冰室比之前的大很多,至少大了三倍不止。
只是,冰室内,依旧是密密麻麻的蛇。
而且是粗壮的巨蟒蛇,一条比一条粗壮,一条比一条大。
那巨大的蛇头,比小狐狸的头还要大上不少。
它们挤在一起,盘旋在一起,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就这么定定看着男人走过,依旧是从中间让出一条路。
一声都不发,吐着蛇信子,安安静静。
小狐狸探出脑袋来时,还能看到那角落里被吃得只剩下骨头的牛架子。
牛骷髅掉在了地上,都被那些蟒蛇当成了垫尾巴的工具。
简直……
它又缩了回去。
……
……
……
就这样,继续穿过第三、第四个冰室。
走到最后,小狐狸已经不记得到底过了几个冰室了。
它看到了这辈子数都数不完的蛇,看到最后,都快麻木了。
两只尖尖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不时抖落一下。
然后,干脆身子一歪,直接在男人衣襟里倒下。
贴着他,缩着四肢。
打哈欠。
对于他要带它去哪里,已经完全没有兴趣了。
只想抱着自己的尾巴,睡觉。
但,没过多久。
在它迷迷糊糊就要睡着时,它感觉到男人的脚步停了。
停在那里,还弯了一下腰。
像是在行礼。
“……”它一下就醒了过来。
抖抖狐狸耳,又扒了扒。
很快,小小的脑袋就从男人那宽松的衣襟里钻了出来。
湿软干净如黑葡萄的两颗漂亮眼珠子,看向了外面。
随即,直接一愣。
这里是……
巨大的蛇,盘旋在柱子上。
庞硕的身躯,几乎将整片天都掩蔽住了。
那是一条恐怖如斯的银环巨蛇雕塑,身上扣着层层的锁链。
锁链被风吹得哐啷哐啷作响。
雕塑张开着大口,毒牙尖锐凌厉。
蛇脑袋就这么正对着它们的方向,神色狰狞。
带着满腔的恨意,扑面而来。
阴森森,冷冰冰。
那不时有液体滴落的声音传来。
“滴答——滴答——滴答——”
和之前那洞穴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是从那毒牙上滴落的,落在冰面上,很快就变黑消失了。
看起来像是有毒。
小狐狸看了一会儿,眨眼。
又仰头,看他。
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
它柔软的声音,在这过分沉寂的蛇像面前,显得很突兀。
它抖抖耳朵,抬起了前爪。
男人把它抱了出来。
身形一变,化成了身着雪色莲裙的的狐族少女。
尾巴还在晃着,没有收回去。
他慢慢把她放了下来。
“这是我母亲。”
他没了之前散漫的神色,声音很凉,也很平静。
狐狸姑娘怔了怔,立刻看了过去。
微微仰头。
“你母亲……”
看起来好凶。
她晃了一下身后的雪白尾巴,抱着他的手臂。
阎域摸了摸她的狐狸耳,垂眼,散漫。
“怕?”
他似乎总能猜到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