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13)
她伸手,不戳它了,只轻轻地摸。
那颗蛋黑漆漆的,也冷冰冰的,对于她的抚摸,没什么反应。
像是睡着了。
“……”她安静看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洞穴外,又有人经过了。
从清晨开始,这里就陆陆续续有人经过。
时不时还有说话声。
狐狸妖动了动耳朵,看向外面。
依稀的说话声传来,又是讨论魔宫失窃的。
后果似乎很严重,也不知道丢了什么。
她甩了一下尾巴,起身,到洞穴门口。
微微扒拉开遮挡着洞穴的草,偷听着外面的说话声。
路过的人声音不大,一直在窃窃私语。
她在里面等了一会儿,等着他们走远。
待人走远了,她才变成狐狸,走了出去。
漂亮的雪色白狐出现在明媚清透的阳光下,钻过草丛。
有碎草不经意间沾在它的身上,它抖了抖一身的毛发,将碎草抖落。
微微偏椭圆的漂亮眼睛在阳光下,干净而又勾人,宛若一潭汪水。
树梢上,鸟儿们看见它,欢快地和它打着招呼,还飞了下来。
“早上好,姒姒。”
“早上好。”
雪色狐狸对这些鸟儿们表现得很友善。
鸟儿们也很亲近它,蹦蹦跳跳地落在它的面前,叽叽喳喳。
“姒姒你听说了吗?魔宫失窃了,据说丢失了一件非常重要的宝物。”
“什么宝物?”
“这个……”鸟儿们纷纷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都说魔宫失窃,但没人知道到底失窃了什么。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只可惜……
到底丢了什么都不知道。
鸟儿们说:“魔宫的妖怪们都堵在前面了,他们很生气,说是一定要玄宗派交出失窃的东西。”
“这不,玄宗派的弟子们都回来了,连在外游历的都必须赶回来呢。”
它们的消息总是很灵通。
狐狸看了眼前山的方向,若有所思。
“怪不得……”
今天后山有这么多人经过,原来是前山的路口被魔宫人士给堵住了……
既然如此,那为了安全起见,它今日还是不要出去了。
万一被玄宗派的人发现有只狐妖躲在这里……
那可就不好了。
狐狸思索着,很快就告别了鸟儿们。
又重新钻进了狐狸窝里,并拿着草,掩盖住。
鸟儿们看它回窝了,便又飞上了枝头。
继续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你们说到底丢了件什么宝物呢?那些妖怪们那么紧张,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灭世大杀器吧?”
“……可是,真的那么重要的话,为什么会失窃?”
这真让人想不明白。
既然是很重要的宝物,就应该会有很多人看守才是。
哪怕是这样,也会被偷了去?
八卦的鸟儿们正热情地讨论着,没过一会儿,又有只鸟飞回来了。
那只鸟身上的羽毛花花绿绿的,像是披了一件翠花绿大衣。
扑腾着翅膀,落在枝头,叫声兴奋,甚至有些高亢。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打听到一个重要消息!”
“什么什么?”
“快说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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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14)
“我听说啊……”它有些神秘兮兮。
“说啊说啊!”
“快点说!”
旁边一个同伴挥动翅膀,一把拍在了它的脑壳上。
凶巴巴。
“……哎呦!”那只毛色花花绿绿的鸟,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有些哀怨。
“急什么,我正要说呢。”
说着,它清了清嗓子。
拍拍胸脯,在万众瞩目下,挺起胸膛。
“事情,是这样的……”
所有鸟都看向了它,满脸期待。
它放慢语气,娓娓道来。
“我是听我表姑的二舅妈的他大姨的邻居的女儿的未婚夫说的,他是在魔宫当差的,得到了一点点内幕消息。”
“好像说……这次丢失的,其实不是东西,而是……”
“事关魔王的重新出世。”
“什么!?”
“啥?!”
“你说什么!?”
那帮正聚耳倾听的鸟儿们,失声。
甚至有几个,差点站不稳,要掉下来。
“你是说……说……阎……阎域?”
“嘘——不要说这个名字!”
旁边的鸟一把捂住。
妖魔界一直有这样的传言,不能直言那个魔鬼的名字。
不然……
那个心胸狭隘,瑕疵必报的魔鬼,就会找上门来,杀光他们的全家。
“太可怕了……这简直太可怕了,他要重新出世了?”
那带回消息的花绿鸟,点头,满意地看着大家吃惊的样子。
之前它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反应也是如此。
简直不可置信。
它说:“有可能是这样的,这消息非常可靠,我表姑的二舅妈的他大姨的邻居的女儿的未婚夫说,这件事情非常重要,魔宫的护法因为这件事,已经要急疯了。”
所以,他们才会死咬着玄宗派不放,一定要他们把失窃的东西交回来。
不然……
后果不敢想象。
“可是,那个阎……啊不对,他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还能重新出世?”
鸟儿们纷纷惶恐不安。
个个都缩在了一起,没了之前的惬意。
“他重新出世的话,那岂不是又要……大杀四方?”
当年他领着魔宫,将整个人间破坏得几乎没有了原样。
现在又来?
简直要疯了!
这一下子,恐慌的气氛在不住蔓延。
那花绿鸟一看,立刻煞有其事地张开了双翼,说:
“停停停,都别慌,都别慌。”
“这件事啊,没你们想得那么糟糕。”
“看,这不是魔宫失窃了吗?失窃了,那魔鬼能不能顺利出世都说不准呢,所以大家先别慌,先看看事态如何。”
它像是个老大人似的,说话一套一套的。
但这样还是没能安抚到大家。
“万一找到了呢?那可怎么办?”
“天,魔宫怎么总是这样能给人惊吓?”
“……不行,我要搬家,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
“那我也要搬!”
“我也要!”
树下,那从旁经过的玄宗派弟子,抬头看了树上的鸟儿们一眼。
摇了摇头,说:“这些鸟可真吵,一大清早的,叽叽喳喳个没完。”
“谁说不是啊。”
和他一起走的人也看向了那些鸟。
“真羡慕它们,无忧无虑的。”
白狐(15)
狐狸窝。
云姒觉得,她抱回来的蛋,好像要裂了。
她原本躺在床上,想继续补觉。
但那角落里,总不断传来“咔嚓——”,还有碰撞的声音。
像是里面的小东西一直在撞蛋壳。
声音总时不时地发出来。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听着那声音,一直没能睡着。
加上外面总时不时有人经过,她躺在床上,深吸了一口气。
睡不着,她又重新起来了。
来到那颗黑漆漆的蛋前,蹲下。
安静地守着它。
“咔嚓——”
又是一声。
像是有什么撞了一下蛋壳。
那圆溜溜的蛋,一个重心不稳,就从那里滚了出来。
云姒眼疾手快接住。
“咔嚓——”
裂痕的出现几乎是在那一瞬间。
从底部开始,应声而裂。
像是生长开花了一般,裂痕蔓延而上。
那滑溜溜的蛋壳,从内到外,碎成了一片片的小蛋壳。
蛋壳落地的那一霎那,原本温度适宜的洞穴,气温骤降。
宛若回到了那个隐蔽的冰窖里,刺骨冰冷的寒冰,在眨眼间,就将这里吞噬。
地面,石壁。还有那洞穴深处的小水潭……
全都覆盖上了冰块。
厚厚的冰,冷得几乎不正常。
云姒抱着那蛋,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就瞬间一凉。
或者说是,过分渗人的阴冷。
贴在了她的脖颈处,强势而有力。
下一秒,她对上了一双幽绿色,阴飕飕,诡异而又冰冷的蛇眼竖瞳。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住。
刚从蛋壳里出来的蛇,吐着阴冷的猩红蛇信子,脑袋呈三角形状,微微扁平,身上的花纹是怖人的银环血红色。
阴森,粗壮。
冰冷的长身,比她的手臂还要粗。
就这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绕住了她的脖子。
身体不断蠕动着,收缩,收紧。
把她的脖颈缠束住。
幽绿色诡异的竖瞳,盯着她看。
身上那冰冷坚硬的鳞片,滑过她裸露的肌肤。
一片,又一片。
舒展着,像是刀片一样,莫名地有些锋利。
云姒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传来了刺痛的感觉。
像是要划伤了。
“……”她的身体愈发硬得厉害。
一动不动。
……蛇……蛇???!!!
白皙柔软的手微微发颤。
几乎是生理性地,恐惧,害怕。
漂亮莹白的脸蛋上,那双狐媚动人的眼睛,完全不眨。
眼睫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抖着,身后的尾巴也蜷缩了起来。
眼珠微微湿润,眸光颤动。
身子僵硬,连呼吸都忘了。
就这么盯着缠绕在她身上的银环血蛇,手定在半空,有些无措。
脸颊都有些白,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
那比她的手臂还要粗的阴冷毒蛇,也不动作。
像是在打量她。
长长的身体,圈在她的脖颈上。
慢慢缠动,慢慢蠕动。
蛇信子吐出,又很快收回。
它那扁平三角状的脑袋,距离她的距离甚至都不够十厘米。
隔着那稀薄的空气,云姒都能感受到它身上传来的过分冷血阴寒的气息。
像是从死人白骨堆里爬出来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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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16)
“……”那漂亮娇艳的狐狸妖,被它这么盯着,头皮控制不住地发麻。
原谅她的失礼,可——
不管是这具身体,还是她本人,都不喜欢蛇这种阴森森的东西。
太毒,又太不符合她的审美。
而且。她不喜欢那冰冷的蛇身滑过她皮肤的感觉。
真的很冷,很让人起鸡皮疙瘩。
感觉……
像是大型的虫子在碰她一样。
她忍了忍,因为是他,所以她才没有第一时间的动作。
那悬在半空中的手轻颤了一下,试探性地,正想动。
下一秒,那冰冷阴森的银环血蛇动了。
张开血盆大口,以迅雷之势,咬住了她。
尖利藏着剧毒的毒牙,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她娇嫩的脸颊。
一阵刺痛传来。
像是有什么冰冷的液体注入了她的血管。
“嘶——”
她吃痛,立刻要扯开它。
却不想,那毒蛇死死咬着她,粗壮的蛇身力气大得惊人。
根本不放。
有殷红的血缓缓流出,从她受了伤的那半张脸颊上流下。
云姒抓着它的身体,想把它扯开。
脸颊上,仿佛都要被它咬出了两个血窟窿。
不断地有冰冷的液体注入她的血管,就像是浓稠的硫酸般,注入,腐蚀掉她的血管,甚至要腐蚀掉她的骨头。
火辣辣的,钻心的疼,疼得厉害。
“……松……松开!”
“疼!”
她用了力,两只手,想把它甩开。
但始终都是徒劳。
它死死地咬着她,片刻都没有松开。
仿佛脸颊上的肉都要被它撕碎。
“……啊,疼!”
更疼了……
真的更疼了……
她眼睛都疼得出了泪花。
感觉自己的半张脸都要毁掉了。
不知过了多久。
那条粗壮冰冷的毒蛇,终于松开了她。
猩红怖人的分叉蛇信子,从她受了伤的脸颊上舔过。
下一秒,那两个血淋淋的伤口洞快速地愈合了。
连带着她流出来的血,也被它的鳞片吸收干净。
那疼得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可怜狐狸,白绒绒的耳朵尖都被逼了出来。
漂亮的桃花眼湿哒哒的,生理性的眼泪往下掉。
脸颊传来的疼痛感,在如潮水般退去。
她一把扯开它,往洞穴深处的小潭水处跑去。
潭水清澈,上面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
她一拳将冰面砸开,露出那干净剔透的水面。
倒映着她的脸,她捂着,双眼红红。
她的身后,那条被甩开的蛇,冰冷冷地,就这么立在那里。
绿幽幽的竖瞳,盯着她看。
缓缓靠近。
那蹲在小水潭边,垂着软绵绵的狐狸大尾巴的可怜美人儿,捂着脸,倒映着水面。
有些不敢看自己的脸。
疼痛很快退去,她有些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手。
一片瓷白,光洁如初。
白白净净的,依旧红润娇艳。
连半滴血都没有。
她微微愣住。
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很干净,也没有血。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漂亮的眼珠子湿哒哒地,眨着。
方才那难以忍受的疼痛感依稀还在,她对着水面,又摸了摸。
怎么看都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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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17)
身后,那条身长有差不多两米的银环血蛇,就这么慢慢地,重新爬上了她的身体。
缠绕住她的腰,往上。
扁平阴森的蛇脑袋,就这么安静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吐着猩红的蛇信子,也不动作。
莫名地,给人一种闲淡懒散的感觉。
倒是没有像刚才那样咬她了。
“……”狐狸美人儿抖了抖尖尖的耳朵,低头看它。
“你刚刚,给我注射了什么?”
毒蛇没有回应,依旧趴在她的肩膀上,缠着她,也不知能不能听懂人话。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虽然依旧光滑如初,没有伤痕,但她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来,它刚才咬她的时候,一定把什么注入了她的血液里。
不然,怎么会疼得这么厉害?
她戳戳它,“你想吃了我么?”
“我不好吃的,浑身都是毛。”
“……”毒蛇依然没有回应。
透明的眼睑微微滑动了一下。
身上的温度有些过分地冷冰。
她看看它,说:“以后不许咬我,知道么?”
“……”
蛇似乎并不会说话。
也不会回应她。
她盯着它看,大概是怕了,试探性地,抬起手,想把它扯开。
“还有,我不是你的娘亲,你认错人了。”
“我是只狐狸,你是条蛇,我们不是一家人,知道么?”
那攀附在她身上的冰冷毒蛇,幽绿色诡异的竖瞳就这么盯着她。
她有了要扯开的动作,它忽地就张开了血盆大口。
洞穴内的气温,低得超乎寻常。
仿佛洞穴口的野草都要被冻成了冰锥。
它张大了血口,几乎有她的脸那么大。
在对她哈气,那粗壮的蛇身,也开始用力。
缠紧她,像是在恫吓她。
“……”她的动作蓦然停下。
它对她哈了气,尖利的毒牙都露了出来。
但她不动了之后,它也就安静了下来。
脑袋重新搭在她的肩膀上,很安静。
有种很依赖她的感觉。
依赖得不行。
“……”云姒想,它大概是把她当成了娘亲一般的存在。
但是……
蛇不都是冷血动物么?
怎么还会黏赖在娘亲身上???
她沉默了一下,不信邪,又试探性地想把它扯开。
结果,它又对她哈气了。
张开恐怖如斯的大口,对她猛哈气。
这是蛇的警告动作,她大概知道一点。
像是在警告她不许把它扯开。
云姒无奈,伸出手指,戳了戳它。
“我真的不是你的娘亲,你看,我和你长得都不一样。”
它依旧不动,安安静静,像是听不懂一样。
“……”看来她还真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早知道是蛇,她就不偷了。
她戳了戳它。
它像是听到了她心里的话了般,又慢慢地竖起了脑袋。
绿幽幽诡异的竖瞳就这么阴晴不定地盯着她,吐着蛇信子。
冰冷湿滑的蛇信子触碰到她的脸上,就像是在那冰窖里的冰锥般,冷得不行。
鳞片贴滑在她的腰间,无声无息地,在收紧。
力气有些大得惊人。
“咕噜~”
寂静的洞穴内,倏然响起了这样一声。
声音有些大。
白狐(18)
在这样空旷的环境里,也显得有些响亮。
那条粗壮的毒蛇没有动作,依旧冷冰冰地看着她。
反倒是那被缠住的人儿,微微顿住。
轻咳了一声,尖尖的狐狸耳朵抖了抖。
……是她饿了。
她下意识地想揉一揉肚子。
但被它的蛇身给缠束着,她摸不到。
只能摸到它身上那冷冰冰,长满鳞片的身体。
她又一下像是烫着一般,收回手。
没有乱摸,只呐呐:“我饿了,要不……你先松开?”
“等我吃饱了,你再上来?”
“……”它依旧安静,根本就没回应她。
就这么幽森诡异地,盯着她看,一动不动。
像是完全听不懂似的。
云姒尝试沟通,失败。
无奈,她只能被迫这样。
……
……
……
洞穴外,还陆陆续续有人走过。
甚至,似乎还有人靠近。
那正准备去翻自己存货的狐狸妖,瞬间抬头,看了过去。
洞穴外,有两个玄宗派打扮的弟子,正拿着罗盘,站在狐狸窝外的不远处。
不到十米的距离。
他们左右看看,又低头看罗盘。
其中一个咦了一声,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回事?罗盘坏了?”
怎么一走到这附近,这罗盘就跟抽了风似的?
另一个人身上随身携带的罗盘也是如此,疯狂地转,疯狂地转。
显然很不对劲。
“师弟,是不是这附近有妖?”
“……不应该啊,这怎么可能?”
这里可是堂堂捉妖玄宗大派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妖不怕死地躲在这儿?
“但,我感觉,好像真的有妖气。”
“就刚刚,感觉妖气一下就重了起来。”
“你也感觉到了?我刚刚好像也感觉到了……但是又有点不确定。”
“那就是了,这里肯定藏着什么妖,要不要发信号弹通知大家?”
“诶!先别!现在局势这么紧张,掌门估计没心情来处理这些。咱们先看看,确定一下,看是不是真的有妖怪。”
“行,要是抓住了,说不定就和那魔宫失窃的事情有关。”
“那就这样,你往这边,我往那边,咱们俩在那边的那棵大树下会面。”
“好。”
说话声很快就没了。
脚步声在靠近。
云姒心下一沉,立刻施法。
将洞穴口的障眼法加固。
为了防止不测,她转身,快步往里走去。
准备从另外一个小出口离开。
“师弟!”
她正要推开用来遮挡小出口的石头,洞穴外,就传来了另外一道声音。
声音很洪亮。
“你们在磨蹭什么呢?所有人都到了,就在等你们了!”
“……”她推的动作立刻停下。
狐狸耳朵尖尖,偷听着。
“师兄,这里有妖气!”
“……啊?妖气?你们在说什么胡话?!这里是灵仙山!怎么可能会有妖?”
来找他们的人怒喝,“抓妖把自己都抓糊涂了吧你们?”
“赶紧的,就差你们了!”
“……不是,师兄,这里真的——”
“算了算了,还是先别说了,集结的事情要紧。”
其中一个人连忙打圆场。
白狐(19)
“不管了,咱们先走吧,让师父们等急了可不好。”
“……那,行吧。”
另一个人有些勉强。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渐渐走远了。
那躲在小出口后的狐狸妖,听着,这才松了口气。
将那里重新堵上,拍拍手,站了起来。
在此期间。
她身上,那条冰冷诡异的银环血蛇,一直没什么动作。
只懒懒洋洋地,缠着她,阴森的蛇脑袋甚至还贴在了她的颈窝间。
似是很喜欢她身上的气息,蛇信子不时地吐出。
她半蹲在小出口前,对于身上多出来这么一个冷飕飕又丑恶的东西,还有些不太适应。
它的身体在她身上滑动,她有些不自在地缩了一下。
总有种想避开的感觉。
“哈——”
它又对她哈气了,张开血盆大口,狰狞着,恐怖如斯。
可怜艳艳的狐狸美人儿,不动了。
看起来莫名地弱小无助。
暗色银环血蛇,警告完毕后,这才重新安静。
像是个小宝宝般,安静地靠在她颈窝处。
仿佛不亲近就会死掉似的。
云姒有些憋屈地戳了戳它。
它倒是没有动,容忍了她的动作。
她还试探性地碰了一下它的脑袋。
它也没有动,没什么反应。
看起来似乎很温顺的样子。
她又轻轻地,碰了碰。
像是摸小朋友般,摸它的脑袋。
得寸进尺。
“我可以养你,但是你必须听话,好么?”
诡异冰冷的毒蛇没反应,只嘶嘶吐着蛇信子。
倒是没攻击她。
她胆子大了些。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还是没反应。
被她摸着脑袋,也没什么反应。
云姒就当它是答应了。
……
……
……
狐狸窝里的存货不多,大都是一些肉干。
她从自己藏着的箱子里翻出用荷叶包着的牛肉干片,拿出来。
洗干净手,将肉干撕成一条条的。
自己吃一口,又喂那条蛇一口。
它也不挑食,她吃什么它就吃什么。
张开恐怖的大嘴,将手掌般大的肉块吞下,连咀嚼都不需要,直接吞下。
云姒一块一块地投喂它。
一边喂,一边和它说话。
“你是什么蛇啊?为什么身上这么冷?”
“……”
“不过,你们这种蛇,生来就是这么大么?要是再长的话,会不会变成很恐怖的蟒蛇?”
“……”
“你知道你娘亲是谁吗?需不需要我带你去找她?”
“……”
“你有名字吗?我给你取一个好不好?”
“……”
她喂,它就张口。
很安静,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她的问话。
云姒也不是非要它回答,就是想到什么就问一问。
荷叶包着的一大片,差不多有十斤的牛肉干,很快就被它给吃完了。
她自己都没吃多少。
吃完后,它的脑袋又重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尖尖的蛇尾巴勾住她的尾巴,连尾巴都缠绕住。
身上冷冰冰地,缠着她,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
云姒低垂着睫,看看它,摸摸。
有些无奈。
“别把我当成娘亲,知道么?”
毒蛇安安静静,并未做声。
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白狐(20)
此时。
玄宗派。
练武场。
所有的玄宗弟子已经集结完毕。
严阵以待,个个面色庄肃。
玄宗派的大红旗子在风中飘扬,大风吹倘而过,将众人的发吹起。
高高的台阶上,那一身道袍的车云公,站在最前方。
身后,跟着一众长老。
没有人坐着,甚至,连一只椅子都没有。
个个脸上的表情都说不上好看。
车云公站在最前方,望着门下泱泱的众多弟子,一直没说话。
连带着几位长老,也没有开口。
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气氛的沉重。
过分地沉重。
车云公站立着,负手,扫视众人一圈。
随后,他缓缓下台阶。
用了十足的力道,声音浑厚,缭响于耳。
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清晰明了,也将现在的事态,简单陈述。
“诸位,今日,我很惭愧,将大家紧急召集在了这里,耽误了不少的事。”
“但,现下我们玄宗派,正处于不得不做出此举措的严重事态之中。”
“不用我说,想必,诸位也发现了,魔族的到来。”
“他们的到来,不是蓄意要发动斗争的,他们的到来,只是为了拿回一件属于魔宫的宝物。”
“我们的人,在昨日,将魔宫的宝物拿了去,如此行为,不问即为盗!真可谓是我们玄宗派之大耻!”
“我们玄宗派,自建派之初,就以除天下之妖,走正道修正心为己任!从不做那些偷鸡摸狗的腌臜之事!”
“现在,竟被魔族耻笑,也为同仁所耻笑!一切皆因,我们当中,有人偷拿了魔宫的宝物!”
“今日召集大家再此,就是希望我们玄宗子弟,能坦诚以对,共同解决这一问题。”
“希望,大家能以大局为重,知情之人,能将昨日的事坦诚布公。我车某可以向大家担保,只要昨日之事能够水落石出,我车某绝不追究,也绝不让魔族有趁机报复的机会!”
“当然,也希望那位拿着魔宫宝物的人,将宝物下落道出,我们玄宗派历来团结众志,会一同协商解决,绝不落下每一个人。”
走在众弟子间的车云公,一一与每个人对视。
目光凌厉锐利,势必要抓出那个贼,将他的伪装彻底撕破。
在场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
连条线索都没有。
车云公转身,与角落里的一个弟子对上。
那弟子的眼神慌了一下,下意识地想低头。
车云公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大步走过去,声音沉沉:“你,想说什么?”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偏瘦弱的弟子身上。
那弟子的脸一下白了。
“掌……掌门,不是我偷的!”
他有些慌了。
“不是你偷的,那你紧张什么?”
车云公看到了他紧张得有些不知道往哪放的手。
吓得脸都有些绷不住。
这个弟子平日里就胆小,他倒是没怀疑是他偷的。
只是他的眼神不对,感觉他可能会知道点什么。
果然,他抖着声音,说:“我……我只是……”
白狐(21)
“只是……觉得……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
车云公追问。
那个弟子白着脸,呐呐:“昨……昨日……差不多是下午未时三刻,我……我正好遇见了大师兄他们……”
“他们……他们说,差点抓到只狐妖,但是……但是她太狡猾了,还是跑掉了……”
车云公眉头一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狐妖?”
“……对……大……大师兄他们,昨日一直在追那只狐妖……一直追到了地冥山方向。”
“当……当时我正采着药……亲……亲眼看见的……”
“我……我想着……如果不是我们的人拿的……那会不会是……那只狐妖……拿的?”
一语激起千层浪。
车云公脸色骤变。
“你确定?你看见狐妖也跑去地冥山了?!”
那弟子犹豫了一下,“不……不……没看见……但大师兄他们……说狐妖跑掉了……他们要追……”
“然后就往了地冥山的方向。”
所以,应该有很大可能……
那狐妖也在地冥山。
说不定,是她拿的。
车云公大骇,“这件事你怎么不早说!?”
一旁,有一个弟子,像是也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大喊。
“啊!对!我想起来了,我也遇见了狐妖了!”
“没错,她就是跑去了地冥山的方向!我本来是想去追的,但是她跑得太快了,一溜烟就没影了。”
车云公看向了他,“此话当真?”
“当真,我亲眼所见。”
那个弟子信誓旦旦。
车云公沉思着,久久未说话。
随后,拂袖。
“好你个魔宫!明明是你们的人偷拿的,竟然敢诬蔑我们!”
“枉我差点着了你们的道!”
“走!找他们说理去!”
“是!”
……
……
……
……
魔宫地牢。
魑魅魍魉,妖魔鬼怪。
这里四处都是鬼哭狼嚎的,满室凄厉,阴森恐怖。
昏暗的光线,闷热潮湿的空气。
“啪——啪——”一声又一声的鞭打声。
浓重散发着恶臭的血腥味充斥满了整座地牢,伴随着那凄厉尖锐的哭声,怖人如斯,宛若煮着死人汤的十八层地狱。
这里,妖怪大都扭曲疯狂了,精神已经失常。
连带着那看守的蝙蝠妖,心性都有些不正常,对起犯人来,手下得是又狠又重。
几乎是往死里折磨。
被架在那里的犯人,被鞭打地血肉模糊。
混杂着不知名脏东西的血液,缓缓流下,仿佛无穷无尽似的。
负责审讯的猫妖用尽了手段,将那架子上的犯人审讯了个遍。
最后,他将审讯结果带去给了魔宫三大护法,左煌,右擎,还有殷辛。
三大护法,对应的分别是鹰,虎,还有象。
都是力量的象征。
猫妖在三大护法前跪下,抱拳。
“大人,那几个贼,属下都问了个遍,他们都咬死,自己没有偷,只是经过了那一处。”
左煌笑了,最疯,也最不理智。
“柴辛,你就这点本事?问了半天,得的结果就是这个?”
殷辛倚靠在护法位上,最沉得住气,只看着猫妖,问:
“还有呢?”
白狐(22)
柴辛低着头,迟疑了一下,继续禀报。
“还有就是,他们说……不止他们去了地冥山,还有一只狐妖……也去了。”
“他们就是追着那狐妖,所以才误去到那里的。”
“……狐妖?”殷辛抵手,若有所思。
“确实,也有这个可能。”
那一处地方,被下了结界,那些正道弟子应该进不去才是。
若真要说被偷了,他倒是更愿意相信是妖给偷的。
“说说看,那狐妖,有什么特征?”
他表现得更温和友善些。
柴辛没有保留,说:“是只母狐狸,白色的,修为不算高,差不多只有一千年。”
“被追杀的时候,还被法器给打伤了,伤口在左腹处,当时是人形都快维持不住了,伤得很重。”
给的线索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
左煌沉着脸,侧向一旁的侍女。
“去,把狐族的首领找来。”
既然是只白狐狸,那应该很好找才是。
侍女行礼应下,“是。”
待柴辛退下后,三大护法都久久没有出声。
一直没说话的右擎,喝了口酒,靠在那里,慢悠悠。
忽地,他说:“其实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被偷。”
他看向了左右两个人,语气总有些意味深长。
“就凭那几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或者是就凭那只被打伤了的小狐狸?嗤,这怎么可能?”
真当那里的寒冰是吃素的么?
左煌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殷辛点头,甚至,笑了一声。
“总觉得,大人就是醒了,感觉到无聊,就想出去走走。”
“顺便,再给所有人开个小玩笑。”
这种事,那位不是做不出来。
只不过,就是有点不合寻常罢了。
他晃晃酒杯,拿起来,喝了一口。
一旁服侍的侍女,安静续上。
“算算时间,大人现在……也该醒了。”
从长久的沉睡中苏醒,重新回到……这个令他厌烦的世界。
殷辛喃喃,酒杯摇晃。
……
……
……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世界。”
被毒蛇死死缠束着,怎么扯都扯不开的狐狸妖,面无表情地说。
那条银环血红的蛇,依旧安静。
安静缠着她,冰冷的鳞片贴着她的皮肤。
像是坚硬的铁圈般,将她的脖颈全部缠绕。
一圈一圈,都是蛇身。
又冷又渗人,活脱脱像是死人皮一样。
某可怜的狐狸,变成人,被它缠着。
变成狐狸,也依然被缠着。
缠着那毛茸茸软绵绵的狐狸身,直叫人头皮发麻得厉害。
总感觉下一秒它就会张开血盆大口,把她给吞掉。
她坐在床边,赤裸着足,微微摇晃。
轻盈雪色的裙摆,摇曳在半空中。
淡香弥散,雪色晃眼。
她歪着脑袋,双手撑在两边,垂着眼,有些绝望。
她一直都知道每到一个世界,他的身份就会换。
但这个世界,为什么他偏偏是——
蛇。
叫人头皮发麻的蛇。
她最不喜欢的动物,就是蛇了。
她有些郁闷,垂眼看着它的扁平脑袋,戳戳。
轻轻地戳戳。
可是,她最喜欢的,就是他了。
怎么办?
白狐(23)
那条冷冰冰的毒蛇,吐着蛇信子,依旧没什么反应。
对于她戳它,它像是已经习惯了。
安安静静,也不哈气。
对于她的动作,倒是很容忍。
云姒戳了它一会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了之前放蛋壳的角落。
那些蛋壳碎裂了,还这么静悄悄地躺在地上。
她晃了一会儿腿,然后跳下。
跑去收拾,把蛋壳收拾干净。
“不过……你到底是什么种类的蛇?”
她捡起那黑漆漆的蛋壳,看向它,若有所思。
……
……
……
狐族首领鄢普被传召后,很快就来了魔宫。
坐在高位上的三大护法,脸色都已经恢复了正常,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的样子。
看见他,也没有发怒的迹象。
看起来只是一场简单的询问。
鄢普心下有数,抱拳行礼。
“三位大人,听闻您们有事找。”
殷辛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鄢普兄,近日过得可好?”
“一切都好,谢谢大人的关心。”
殷辛微微一笑,“找你来,为的是何事,你可清楚?”
“……大致吧。”
他已经在路上问过侍女了,侍女也没隐瞒他。
他还想着,是哪个该死的乱跑去地冥山,给他添麻烦。
殷辛点头,“如此,便好。”
也不用浪费口舌再和他讲一遍了。
他直接开门见山。
“魔宫失窃一事,发生在地冥山,而我们这里……刚好又有消息说,有只白狐狸,当时就躲在地冥山,鄢普兄,这件事……你可知道?”
鄢普拱手,直接认了。
“大人,此事是我管教晚辈无方,才导致出了差错,关于这件事,我会立刻回去调查,还请大人给些时间。”
态度还算良好。
一旁,左煌却没这个耐心去等。
他呵了一声,冷冷说:“哪里需要什么时间?鄢普兄仔细回忆回忆便是。”
“你们狐族当中,雪狐一脉本就稀少,母狐狸更是少一半,加上有一千年的修为……”
“这不难想吧?鄢普兄。”
鄢普忍了忍,勉强微笑:“……是,我们一族,近年来雪狐确实不多。”
“要逐一排查,也能大致猜到是谁。”
“哦?那是谁?”
左煌步步紧逼。
鄢普沉默了好长一会儿。
“是……原先住在灵仙山一脉的雪狐,因为一直被玄宗派的弟子绞杀驱赶,现在仅仅只剩下一位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她。”
“她叫什么名字?”
左煌直起了身子。
鄢普犹豫了片刻,说:“云姒。”
“平日里她与我们来往不多,但偶尔……狐族祭祀的时候会来,还会带点灵仙山上的仙草灵药给我们。”
是个不错的孩子,平日里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看着很可怜。
他补充:“大人,她应该与此事无关的,还请宽容点时间,我会亲自找她来问一问这件事——”
“不必。”
左煌大手一抬,转而示意侍女。
“住在灵仙山是吧?去,把她带来。”
是不是她,抓来亲自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白狐(24)
一旁的侍女是了一声,立刻出发。
鄢普看着,想追。
但殷辛叫住了他。
“鄢普兄,还请稍等。”
“请勿担忧,只要她配合的话,我们的人,不会动手的。”
“……是。”
鄢普只好停下。
……
……
……
但侍女还是扑了个空。
她找到狐狸窝时,窝里,狐狸已经不在了。
空气中的气息犹存,似乎是刚刚走的。
侍女打量了狐狸窝一圈,四处看了看。
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就是这洞穴,有些异样地冷。
她搓了搓手臂,感到奇怪。
“狐狸……怎么会住这么冷的地方?”
真是不合常理。
她等了一会儿,随后,离开了此处。
继续找着,找狐狸的踪迹。
……
……
……
下午。
将近傍晚时分。
天际的太阳已经渐渐西下。
灼烧着上方那纯白的云,将其烧成了火红的颜色。
一层接着一层,熊熊燃烧着,仿佛烧不尽尽头。
雁荡山。
这里的大雁很多,顺着西边的太阳,排成人字形。
从燃烧着的天际飞过,形成那远处渐渐变小的小黑点。
直至消失。
温暖的阳光随着越发清爽的晚风落下。
树上浓密的枝叶被风吹地窸窸窣窣响。
鸟儿归巢,野鹿归家。
在一望无际的林野里,在那高大辽阔的山巅上。
大雁落下时,那被风吹得弯了腰的草,若隐若无地,露出了那隐藏在其中的雪白裙角。
蓬松的尾巴尖被风吹得晃晃的,毛都吹落了几丝。
那躺在柔软的野草间,眯着眼睛,仰着肚皮的漂亮狐狸,甩着尾巴,惬意地晒太阳。
雪色的毛发在那西落的夕阳下,染上了无比温暖的颜色。
柔和,而又美好。
有蝴蝶在野草间飞舞着,像是也感知到了这般的美好,扇动着翅膀,轻盈地,靠近。
宛若翩翩起舞的小美人儿,起起落落,想要亲近着她。
但……
尚未来得及靠近,它就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几乎是瞬间,就飞开了。
离得远远的,半分迟疑都没有。
在和煦凉爽的晚风中,沾染着碎草屑的狐狸耳朵,机灵地抖着。
将上面的碎草屑抖落。
它半眯着眼睛,惬意地睡了一觉。
草地太软,景色太美好,它懒洋洋地,一点都不想动了。
连尾巴尖都透着舒服两个字。
清醒过来后,它侧了侧小脑袋,看了眼旁边。
身上那股冰冷的束缚感消失不见了,这让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到发现自己身旁那绿油油的草蔫蔫的,叶片上在泛着黑,它顿了一下。
忽地感觉到少了点什么,立刻变回了人形。
重新坐了起来,左右看看。
总缠着她的大蛇宝宝不见了,不在她旁边。
她心下一紧,拨弄了一下旁边的草。
“小黑?小宝?乖宝?”
到处都是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只有那窸窣的风吹草动声,还有那燕归巢的声音。
静谥又安宁的环境,美好得宛若人间仙境。
“……宝?”
她望了一眼远处。
完全没心情欣赏风景了。
“去哪里了……”
她又左右拨了拨草。
白狐(25)
它块头大,身上的花纹又极为地独特。
应该不会找不见的才是。
她转身,又找了找。
下一秒。
她忽地不动了。
感受到了那熟悉冰冷的鳞片触感。
很快地,顺着她的腿,缠了上来。
似乎更长了些,蛇身也更粗壮了些,感觉比她的大腿还要粗了。
她微微低头,看着那夕阳下泛着渗人光泽的银环鳞片。
偏扁的三角蛇头,嘶嘶吐着蛇信子。
冰冷的蛇信子碰了一下她的脸。
阴森诡异的幽绿色竖瞳,盯着她看,那有力的尾巴,也缓缓缠住了她的尾巴。
尾巴尖勾着尾巴尖。
是亲昵的姿势,但看起来还是很怖人。
尤其是,一条快有巨蟒那般粗壮的毒蛇,攀附上一个纤细白皙的漂亮人儿时,就像是进食前最后的缠束一样。
恐怖如斯。
她看见它,明显松了口气。
摸了摸它的脑袋,说:“我还以为你不见了,宝。”
虽然她不喜欢蛇,但是她喜欢他。
所以,他不能不见。
她又摸了一下它的身体。
毒蛇吐着蛇信子,一直很安静。
只慢慢地圈住她的脖颈,贴着她。
几乎全身都挂在了她的身上。
有些沉,但还能忍受。
找到它了,她看了看地上的草。
地上的草又黑了一大片,蔫蔫地倒在地上,连根茎都黑了。
泛着阴寒的毒气。
她顿了顿,看了看覆在她身上的蛇。
它身上有多毒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
浑身上下,连鳞片都是毒的。
碰到活的动物或者是植物,就会瞬间倒下一大片。
腐蚀发黑,连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它吐着蛇信子,还在她身上不时地缠动着。
慢悠悠,慢悠悠。
鳞片滑过她的肌肤,凉得厉害。
她摸了摸它。
“所以,之前咬我,是想让我免疫么?”
蛇依旧安静,不会回答她的问题。
她戳戳他,身后的尾巴甩了甩。
“可还是很疼。”
她说。
“以后不许咬了。”
蛇安静地圈着她。
……
……
……
……
……
魔宫。
侍女将狐狸窝外找到的蛋壳奉上。
仅仅只是很小的一块蛋壳碎片,所以她奉上时,格外小心翼翼。
“大人们,这是奴婢在那狐狸窝外找到的,奴婢无能,只能找到这一小块。”
殷辛取过了那碎片。
仔细瞧了几眼。
还没待三人传阅完,那蛋壳碎片就化作了灰烬。
像是一阵风般,消散不见。
只留下那过分阴寒的气息。
冷冰冰,如临深渊。
的确是那位身上该有的独特气息。
殷辛笑了一声,与右擎对视了一眼,看起来,变得更不着急了。
“看来真凶已经出来了,不是那几个牙都没长齐的小鬼做的,而是那顽皮的狐狸……”
右擎慢慢点头。
“真没想到,罪魁祸首竟然是只狐狸。”
这下子,左煌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
“确定是在狐狸窝外找到的?”
他看向那侍女。
侍女行礼,“是的,左煌大人。奴婢前前后后找了很多遍,带回来的其实有七八片蛋壳,但是后来……”
都自动消散了。
根本不留痕迹。
白狐(26)
几位大人的脸上都没有露出意外,看样子,是都知道那蛋壳会很快消失。
“……竟然是只该死的狐狸。”
左煌狠狠地锤了一下,气急败坏。
“那里设有结界,它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殷辛还在慢悠悠喝酒。
看热闹不嫌事大。
“结界而已,又不是破不开,想来,应该是那只狐狸有点小本事吧。”
左煌却头也不抬,“不可能!那结界根本就没被破开!”
“我去到的时候,结界还在,它一只才修炼了千年的小妖,怎么就进去了?”
他们几大护法都进不去,它一个小妖怪,就这么进去了!?
简直荒唐!
闻言,殷辛喝酒的动作一停,终于露出了一丝意外的表情。
“结界没破?”
“没破。”左煌紧握着拳,咬定。
“一点被攻破的迹象都没有,还是完好无损的。”
“……”这就开始让人有些惊讶了。
殷辛与右擎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齐齐坐直。
“没破的话……”
“那不就等同于,是被特许放进去的?”
右擎似有所思地说着。
感觉,越发地不对了……
他字里行间的意味渐深。
……
……
……
当夜。
车云公带着一众弟子去理论。
那守在灵仙山前的魔族,收到命令,根本没理他们。
直接撤兵回来了。
临走前,还轻飘飘地来了句,误会,抱歉了。
毫无诚意。
完全恶劣。
车云公气血都要涌上了脑门。
简直要把人给气炸。
好在,魔族还算是有点误会的自知,将被绑走的那几个弟子丢了回来。
虽然人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但是命好歹还有。
这场风波这才就此平息。
虽然还有不少人议论,好奇,魔宫——到底丢了什么。
……
……
……
深夜。
深草丛。
两只尖尖雪白的耳朵竖了起来。
在夜风中抖落抖落,机灵着,在皎洁的月色下,分外漂亮。
就这么藏匿在深草丛间,静悄悄的,像是潜伏着的猎人一样。
蓬松的大尾巴都格外注意地,收了起来。
一动不动。
屏住呼吸。
深草丛外,有一棵大树。
树干极粗,树上的枝条也极其繁茂。
在月色的照耀下,那旺盛的枝叶在风中簌簌作响。
微微晃动着,树梢下,一片漆黑。
幽黑一片,宛若漩涡般,什么都看不清。
伸手不见五指。
那躲在深草丛后的漂亮狐狸,等了好长一会儿。
看时间差不多了,它抬起爪子,拍了一下缠在它身上不动的毒蛇。
声音无比无比地轻,像是做贼一样。
“宝,睡着了?”
蛇动了一下,冰冷的蛇信子舔过了它的耳朵。
像是在说,没睡。
狐狸站了起来,“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好不容易能去一趟妖市,可不能耽搁了。
毒蛇没什么声音,缠紧了它。
连尾巴尖也紧紧缠住。
脑袋安静地搭在了它的背上。
……
……
……
今晚,是一年一度的妖市大会。
有不少在外游荡的妖,都会在这个时候聚集妖市。
交换妖币,采购灵丹妙药,还有各种有助于修炼的法器。
白狐(27)
穿过流通门,那一身雪白的狐狸,幻化成了那披着斗篷,颊戴面纱的妩媚人儿。
将通行牌递交给妖市大门的妖兵,她敛了敛斗篷,正想过去。
“等等!”
妖兵忽地叫住了她。
她脚步一停,微微侧目,音色清冷柔媚。
“何事?”
妖兵看看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一张牌只能通行一只妖,你衣服下面,藏着什么?”
“……”那戴着面纱的狐狸妖冷淡看他,“没什么。”
妖兵说:“不行,你得把衣服脱了,我们要检查。”
狐狸妖看了眼旁边,“那他为什么不需要脱?”
旁边那只黄毛鼠,明显衣兜里藏着什么,他怎么就这么轻易过去了?
妖兵嘿嘿一笑,说:“姑娘,那不一样。”
“姑娘家嘛,身上万一带点什么不得了的进去了,那要是被上头发现了,咱们也不好过,你说是吧?”
意思是,就是针对女妖。
尤其还是漂亮的女妖。
“……”一身雪色的狐狸妖精,扫了眼对面。
对面的猫妖已经脱得差不多了,妖兵们都纷纷围聚了上去。
没过多久,猫妖就被带到一个简易搭好的小棚子去了。
会发生什么,显而易见。
她眯了眯漂亮勾人的桃花眼,“如果我不脱呢?”
“不脱?”那妖兵搓了搓手,看样子,更兴奋了。
“不脱的话,说明姑娘心里有鬼啊……”
“那就没办法,只能我们亲自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双眼发直,嘴唇瞬间泛黑。
一动不动,像是中了什么剧毒一样。
很快。
他的五官开始流血。
源源不断地流血。
下一秒,他应声而倒。
开始抽搐。
四肢抽搐。
像是体内有什么腐蚀性的东西般,由里及外,开始腐蚀。
五脏六腑,四肢关节。
腐蚀得灰飞烟灭,连尸首都没落下。
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整个过程,短暂到了极致。
仅仅只是眨眼的功夫,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没了。
没得彻底。
那站在他旁边的妖兵呆住。
彻底呆住。
看着地面仅存的一摊血水,又看看那戴着面纱的云姒。
手中的通行牌都掉了满地。
完全傻住了。
这……这……
这不是——
他恐慌得几乎想尖叫。
云姒看着那一滩血水,先是楞了一下。
随即,像是反应了过来,立刻按住斗篷里那冰冷的毒蛇。
毒蛇一身寒凉,斗篷下,也是冷得厉害。
她正好按住了它的嘴,不让它张口。
它倒是没有反抗,只慢悠悠地,缠紧她。
尾巴尖不时勾着她的尾巴尖。
蛇信子吐出,蹭在了她的手心里,
也是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她指尖缩了一下。
……
……
……
此刻。
妖市大门处,彻底地乱了。
乱了秩序。
那个目睹着同伴死无葬身之地的妖兵,放声地尖叫,叫声惊慌失措。
像是遭受了极大的刺激一样。
云姒发觉情况不妙,立刻跑了。
闪身,挤进了妖群中,身影消失不见。
很快,那个妖兵的叫声,引得所有人都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