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口非(70)
那个男人,就算是死了,都不忘要往他的心脏上插一刀。
他这样算什么?
示威么?
展示他和他的夫人曾经有多恩爱?
江温紧攥着那礼盒外壳,用了力,骨节也泛起了白。
失去血色,凤眼漆黑幽沉。
极度冰冷,像是要杀人一样。
好在,那女管家没有再刺激他。
完成了乔先生交代的任务了之后,她安静微笑着退下了。
像是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举一动,都被安排得无比精密。
简直细思极恐。
……
……
……
云姒换好衣服出来时,走廊里,只剩下江温一个人了。
靠在墙边,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甚至,在看见她时,他立即起身。
像是只温顺又乖的大狗狗般,张开双臂,弯下身子。
作势要抱她。
“姒姒……”
他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埋头在她脖颈间。
轻轻蹭着,还抱得很紧。
若是此刻他的身后有尾巴,肯定要控制不住地摇起来。
摇摇晃晃地,对她摇尾乞怜。
“……”云姒已经有些习惯他这般黏人了,微微弯眼。
抬手,揉了揉他柔软蓬松的发。
“怎么了?等久了?”
高高大大的男人,示起弱来,总是这般得心应手。
面不红心不跳,黏黏乎乎地,鼻尖蹭她。
蹭她身上的气息。
“久,等累了。”
他嗓音偏醺,又无形带着少年般的稚嫩柔软。
叫人听着,耳朵有些发酥,心脏也有些发软。
软得不行。
云姒扬了扬唇,拍拍他的肩。
“那要不要再睡会儿?时候还早。”
她总是不自觉地纵容他,想宠着他。
那高高大大的男人,没有说话。
就这么紧紧抱着她,一个劲儿地蹭着。
一会儿蹭蹭耳朵,一会儿贴贴脸颊。
做尽了那暧昧亲密的事情。
仿佛喜欢极了。
云姒勾唇,安静抱他。
……
……
……
离开了这座瑰丽而又壮美的庄园后,江温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
他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精神状态也好上了不少。
云姒看在眼里,大概也有了数。
离开庄园后,因为工作的原因,江温需要立刻进组。
剧组的拍摄场地安排在玫瑰海,为了方便,酒店直接定在了距离玫瑰海不到两公里处的瑰日酒店。
从酒店的房间窗户看,还能远远地看到那一片的花海。
视野极好。
江温进了组后,云姒也跟着去了。
一方面是经不住他的央求,另一方面……是担心他的状态。
怕他受庄园的影响,还会再出现上次的情况。
于雪薇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云姒来了之后,江温变得有人味了很多。
至少,脸上会出现笑容了。
……
……
……
“好,咔——”
导演戴着帽子,拿着对讲机,喊停。
远远地,对着那站在花海中央的人示意。
“江老师,不好意思,刚刚有只虫子挡镜头了,把景都弄花了,您看……能不能再来一条?”
当然是能的。
有家属在,江温老师都变得好说话了不少。
导演收到,做了个ok的手势。
“好,各就各位——各部门——”
“action!”
心是口非(71)
“啧,啧,啧……”
于雪薇一边喝着饮料,一边摇头称叹。
总觉得神奇。
“说真的,我真没想到,江温会是个恋爱脑。”
她看向了坐在她旁边的人儿,旁边支着遮阳棚,戴着墨镜,在悠闲喝奶茶。
一身清凉吊带裙,皮肤雪白清透,唇色嫣红柔软。
看起来不像是来陪工的,倒像是来度假的。
悠闲得不行。
她喝着奶茶,轻笑了声,并没有回答。
于雪薇看着她手中那冰冰凉,不像是从外面买的奶茶,忍不住:“话说,这该不会……也是江温给你做的吧?”
“他亲手煮的奶茶?”
“……”那晃悠悠摇着小腿的人儿,微微侧目。
看她了,唇角微勾。
没有说话,像是默认。
江温不喜欢她吃外面的食品,包括饮料,所以他总是会早早起来,给她做。
连午饭的便当都是他亲手做的,还在酒店里煲了汤。
完全贤惠,贤惠得不像话。
于雪薇瞠然,“还真是?”
她嗯了一声,视线又慢悠悠地落在远处。
纤细的小腿微微摇着,白到晃眼。
于雪薇又忍不住惊叹,“真看不出来……江温已经恋爱脑到了这个地步。”
任劳任怨,不辞辛苦,还这样贴心的。
原谅她见识少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真心到不行的小三。
恨不得要把整颗心都掏出来的那种。
她靠在了椅子上,啧啧。
“你找男人的眼光可真好,个个都这么地……”
爱得疯狂。
之前的丈夫也是,现在男朋友也是。
个个都对她掏心掏肺的,痴魔成狂。
真叫人羡慕。
“……”那美艳艳的人儿,安静地勾唇,没有说话,也没有搭腔。
就这么慢悠悠喝着奶茶,看着远处的人,看着他工作,面色淡静。
于雪薇问:“不过……他真的不在意么?”
她顿了顿,补充,“不在意你的过去?”
这真的很奇妙,他竟然会不在意。
明明,他之前看起来是那么地……不愉快。
明明看起来就很在意的样子。
可到了后来,竟然忽然地,就——
那安静小口小口喝着奶茶的人儿,依旧静静看着远处。
对于她的问话,她沉默了好一会儿。
随后,她轻轻说:“我也不知道。”
江温……大概是是介意的。
因为他从来不问乔先生的事情,绝口不提。
但他……还是愿意和她在一起。
哪怕,他知道她已经结过婚。
于雪薇也看向了远处。
“你不打算问问?”
“若是这根刺不拔掉,他心里始终介意的话……”
“现在可能看不出什么问题,但之后……”
爆发出来,就有可能是无尽的争吵。
感情破裂也只会在那样的一瞬间。
她想了想,善意地提醒。
“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和江温好好谈谈吧。”
“江温他性子太闷,很多话都不会说出来的,如果你不逼他,他就会在心里藏越来越多的刺。”
“别到时候又像之前那样,你不说我不说的,弄成不好的样子。”
她此刻就像是个感情专家一样,主动地辅导她。
心是口非(72)
云姒靠在椅子上,看了她一眼。
似是有些无奈。
“他不会的,薇姐。”
她相信他。
她在心里安静地说。
……
……
……
夜晚。
酒店房间。
折腾了很久,终于能睡了。
凌乱的大床上,那长发散乱的人儿,盖着被子,只露出了堪堪一半白皙的肩。
雪白精致的蝴蝶骨上,落满了点点的痕迹。
充满了极致凌虐的美感,宛若颤颤巍巍的纯白花骨朵般,极致地纯。
纯得魅惑。
她趴着,小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发梢凌乱,长睫垂落。
耳尖发着羞人的红,羞答答的,很烫。
羞得不行。
大概是极累了,她已经睡着了。
睡得很沉。
而那精力还极其旺盛的男人,依旧压着她。
扣着她的手,气息粗沉。
像是头怎么都不会疲惫的野兽一样。
可怜的人儿,连睡着也不得安宁。
脸颊红润,微微蹙着眉,时不时如猫儿般哼几声。
睡得都有些不安稳。
……
……
……
也不知过了多久。
那被压着的手终于被慢慢放开了。
漂亮的人儿,红软软的脸蛋被亲了亲。
很轻柔,没有吵醒她。
房间内,空调开着适宜的二十四度。
空气中糜烂的味道浓烈,还伴随着淡淡的玫瑰香。
极度暧昧。
那赤裸着身体的男人,下了床。
随意拿了件浴袍,披在自己身上。
系好带子。
留下那一无所知的人儿,还在沉沉地睡着。
身上的薄被,已经被盖好。
……
……
……
江温来到了客厅。
客厅的茶几上,摆放着那日从庄园里带回来的礼盒。
静静地躺着,没有人动。
甚至,连包装都没有拆。
他赤脚,坐在了沙发上。
面色冷漠,眉眼淡寡。
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那尚未拆封的礼盒,一言不发。
房间内,静得可怕。
静得仿佛都能听到外面的风声。
他垂着眼,一动不动。
一直,过了许久。
久到仿佛,天都快要亮了。
最后,他伸手,拿起了那份小礼盒。
拆开,撕开包装纸。
包装纸落在地面上,里面,是一个银灰色的丝绒锦盒。
上面,镌刻着一枝栩栩如生的玫瑰。
玫瑰娇艳,花枝柔软。
玫瑰之下,还有一个……
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手捧着玫瑰,呈现着无比虔诚的姿势。
玫瑰被他捧在手心,他单膝下跪着,仰着头。
是臣服的姿态。
无尽的臣服。
江温面色平静,静静地看着丝绒锦盒上的图案,没有一丝发怒的情绪。
有的,也只是那压制的平静。
克制自我的平静。
他看了一会儿锦盒上的图案,然后,覆上。
慢慢地,打开。
里面,是……
……
……
……
天渐渐地亮了。
外面,淅淅沥沥地,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雨。
而且是大暴雨,忽如其来,电闪雷鸣。
雨点打湿了玻璃窗户,也遮挡住了外面的视野。
在朦朦胧胧的雨点映衬下,外面那远处瑰丽鲜红的玫瑰花海,此刻也是湿哒哒地,被淋湿了个彻底。
天空阴沉沉,天亮了,又完全没亮。
乌云密布。
白狐(1)
“滴答——滴答——”
偌大空旷的山洞里,空幽的阴风阵阵吹着,响起了呜呜的回声。
陡峭的岩壁上,不时有水流缓缓从细缝中流出,滴落在地上坑坑洼洼的小水洞里,水声清脆。
静。
这里一切都很安静。
幽深的洞穴似乎被外面的岩石所挡住,不露一丝光。
黑沉沉的一切,阴凉又沉寂。
像是潜伏着的陷入沉睡的巨兽,张着深渊大口,幽幽的,森冷得厉害。
不时还有风吹来。
此时,
一条细长的小蛇吐着小小的蛇信子,正盘旋在洞口处,好奇张望。
顺着岩石底下的一小条间缝,悄然无声地往下,探头。
它能感受到里面阴冷潮湿的环境,湿哒哒的,里面似乎全部浸满了水。
连那阴冷的空气中,都弥漫着寒凉的水汽。
蒙蒙一片,伴随着“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极度静谥。
它悬着身子,探头在那里,感受了一会儿。
很快,天性给了它判断。
里面,已经会很适合它的居住。
小蛇确定好了只会,便开始寻找能钻进去的地方。
洞口的位置被巨石挡住了,触碰到里面湿润水汽的地方,几乎都长满了青苔。
湿溜溜的,将洞口挤得没有位置。
它花了好长时间,这才找到了一小块能通过的细缝。
里面扑面的水汽传来,几乎都能感受到里面那过分低冷的温度。
小蛇犹豫了一下,尖细偏平的脑袋慢慢探入。
不料。
刚进入了半条身子,里面沉重又强大的压迫扑面而来。
物种之间与生俱来的等级施压,宛若大山般,恐惧而压抑。
小蛇瞬间被吓到了。
细长的小身子扑腾着,立刻惊恐地退了出去。
从那湿哒哒的青苔石头上摔下,慌不择路地跑开。
宛若里面藏着滔天巨兽。
“呼——呼——”
山洞里,
黑漆漆的深穴回响着沉重而有力的风声。
时不时,一阵一阵的。
像是从洞穴深渊处传来的,即便是隔着那洞口的巨石,也能隐隐听得清楚。
如同凶兽的呼吸声,沉重而惊人。
叫人心惊胆战地,连想要一探究竟的勇气都没有。
小蛇慌慌忙忙地跑开后,这里便彻底沉寂了下来。
没有生物,没有声音。
只有那从洞穴深处那有规律的水滴声。
“滴答——滴答——滴答——”
仿佛永无止境。
……
……
……
不知过了多久。
漆黑的洞穴内,终于有了些许的动静。
细微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压抑的闷哼声。
从洞穴门口挡着的那块巨石后传出来,声音极小极小,小得几乎被掩盖在了那有规律的水滴声音下。
洞穴内很黑,也很冷。
温度似乎都降低至了零下。
冷飕飕的,一阵阵刺骨的阴风不知是从哪里吹来的。
呼呼地吹着,从深处吹出来。
吹到那巨石后。
冰冷到空气中的水汽几乎也要凝成了块。
在那巨石下,此时,正蜷缩着一团白绒绒的软团。
像是受不住这样洞穴的冷,又似乎是受了伤,那白绒绒的小软团,就这么缩在那里,一直都站不起来。
白狐(2)
颤颤巍巍的,那漂亮的白毛上,甚至还沾染上了湿黏的暗红血液。
血液在这样阴冷潮湿的环境里,还没办法完全干透。
那可可怜怜的小白软团,也像是有些奄奄一息。
挣扎了半响,依然站不起来。
蓬松的大尾巴也无力地垂落在了地上。
又沾湿了水,冰冷刺骨的水,直直顺着毛,将那温度传进身体里。
它又颤缩了一下。
两只尖尖的耳朵,很是没有精神地耷拉了下来。
蔫蔫的,又收起了尾巴。
微微弱弱地吱哼了一声。
本就小小的身子更是团在一起,就这么安静地缩在角落里。
也不动作,也不出声。
即便是腹部一直在不断地流血,它也一直没叫。
像是在躲着什么。
……
……
……
没过多久。
洞穴外,传来了几个人的脚步声。
身上带着的法器哐哐作响,身上的仙道之气分外强悍。
几个人聚集在洞穴外,左右看看,似乎并没有发现巨石后还藏有一个小洞穴。
他们的声音传来,顺着缝隙,传进洞穴里。
那藏在巨石底下的小毛团,更是一动不动,警戒地竖起了耳朵。
将外面人说话的声音一字不落地听下。
“你那边怎么样?找到那狐狸精了么?”
“没有,那小妖跑得真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那你呢?你怎么样?”
“大师兄,我也没看见她,我刚刚明明追到这里了,可是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再继续找,那狐狸精受了伤,肯定跑不远,你们几个在这附近找找,看有哪里能藏身的地方。”
外面的人似乎正要散开。
但忽地,又有人打断。
“……等等师兄,快看!这寻妖尺——”
那人站在巨石前,背上背着剑,手上正拿着寻妖尺。
寻妖尺本是能用来探查妖精的藏身之处,但现在——
寻妖尺疯狂地转动,疯狂地转动。
像是被莫名的磁场给干扰了般,根本停不下来,也无法给予他们指引。
几个人面色一凝,立刻靠近。
“怎么回事?”
寻妖尺转得极快,在转盘上转着的速度简直惊人。
拿着寻妖尺的弟子想施法让它停下来,结果刚一动——
“啪——”
寻妖尺的指示头应声而断。
“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直接报废,再也用不了了。
那弟子变了脸色。
“师……师兄,这——”
那被称作大师兄的人不说话,立刻拿出了感应符。
施法,下咒语。
嘴中喃喃有词。
那感应符得了指令,快速地,飘了起来。
飘浮在空中,开始盘旋四方。
没过一会儿,感应符有了指示。
直直地,极有方向性地,飘向了另一方。
是远离巨石的方向,似乎是在说,那边有异常。
那几个人立刻拔出了背上的剑。
“走!”
“跟上!”
……
……
……
巨石外,终于没了动静。
那几个一直死咬着狐妖不放的仙道弟子,终于走了。
巨石后,那一直在紧绷着身子的小白软团,终于缓缓放松了下来。
两只尖尖软软的白耳朵,也垂落了下来,有些蔫。
白狐(3)
它受了伤,行动有些不便。
白光一闪而过。
那软软小小的毛团子,变成了那一袭浩渺白裙的人儿。
清丽的白,白得无暇。
宛若一抹荷上清莲,浑身泛着盈盈动人的柔光,香气渐渐弥漫。
大概是极美的,她披散着墨色的长发,低低弯着身子,那一身白莲似的雪色纱裙,若有若无地露着她身段的曲线。
玲珑有致,皮肤白嫩到发光。
那露出来的一截藕臂都是白莹莹的,泛着滋润的水意。
活脱脱地,美得极媚。
柔若无骨,纤若细柳。
媚得仿佛连裙摆都在勾人。
叫人忍不住想撕碎。
她化成了人形后,似乎是没什么力气了,捂着自己的伤口,靠在那巨石后,靠了好一会儿。
待伤口渐渐有了要愈合的迹象了,她缓了好久,这才慢慢地,撑扶着那巨石,站了起来。
其中不小心牵扯到伤口,她也只是蹙了一下眉。
精致艳丽的小脸失去了血色,苍苍白白。
就这么一声不吭,强忍着,那白皙柔弱的手指,覆在那巨石上。
身后那因为受伤而无法收回的尾巴,无力地垂落着。
被空气中浓重的水汽沾湿,半湿不干的,在阴冷的空气中也要渐渐失去了温度。
怕之前那一直死咬着她不放的几个人回来,她捂着伤口,没有再此地停留多久。
直接从这里离开会不安全,那几个该死的还在这附近徘徊。
那受了伤,功力大减的狐狸妖,苍白着脸,就这么扶着洞穴那湿滑冰冷的石壁,慢慢地,朝着深处走去。
想要找另外安全的出口。
……
……
……
但这个洞穴……
有些出乎意料地深。
越往里走,就越冷。
冷得让人根本受不了。
在洞穴门口,还弥漫着大量湿润的水汽。
即便是冷,但也依然能忍受。
但在这样不断地往里走后,不知为何,温度有了断崖式的下降。
冷,冷到灵魂深处的冷。
冷到水汽全无,里面的空气越发稀薄,也越发地干燥。
而那有规律,有节奏的滴水声,也越来越大。
里面,像是有小谭水。
“……”那一直在扶着石壁往里走的人儿,慢慢地,蹲了下来。
捂着自己的左腹,又缓了好一会儿。
因为是被法器搭上的,上面沾有有专门对付妖的神咒,她的伤口愈合得慢,现在也还在流血。
不停地,顺着她的白裙往下蔓延。
几乎要浸湿了她前边的裙摆。
滴落在地面上,很快就凝结成了冰。
又冷又疼,身上还没什么力气。
那蹲缩着的可怜美人儿,睫羽颤颤。
白嫩小巧的耳朵,砰地一下,变成了毛茸茸的狐狸耳。
耳朵白软,尖尖地,与她的雪裙是一样的颜色。
她捂着伤口,缓了口气。
抬眼看看那依旧深不见底的洞穴,抿唇。
嫣红的唇瓣都有些淡了颜色。
此时也不知走到了哪里,洞穴很黑,黑漆漆地,也格外地安静。
只有那一直不断的水滴声,“滴答——滴答——滴答——”
像是在指引着她方向一样。
白狐(4)
凭借着良好的夜视能力,她眯了眯眼,能看到洞穴的走道一直在变窄。
直至那远处,那窄得几近只有一条细小的缝。
以人的体型,根本穿不过去。
哪怕是那微小如指甲盖的小虫子,穿过去恐怕都有些困难。
她捂着伤口,定定地看了一会儿。
四下太冷,她没有选择停留太久。
继续往深处走,迎着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丝丝阴风。
阴风刺骨,像是那冰冷无情的死人骨头般,略过了她。
她垂着收不回去的大尾巴,温热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流。
撑着力气,挤着那狭仄的走道。
最后,实在是走不下去了,她摇身一变——
变成了一只小小的萤火虫。
随即,钻进了那条狭仄的缝隙里。
光芒微现。
“滴答——”
“滴答——”
“滴答——”
滴水声越来越近了。
那原本只能透过一只小虫子的狭缝,重新变得开阔了起来。
里面的温度也更低。
低到只要有一寸温热的皮肤暴露在外,就会马上凝结成冰块。
连血液仿佛都要停止流动了。
被彻底冻住。
那不断飞在半空中的小萤火虫,白光一现。
下一秒,沾染着血液的纱裙落地。
她赤裸的足踩在那满是寒冰的地面上,几乎是瞬间,像是刀刃般,要冻伤她娇嫩的皮肤。
她嘶了一声,一个重心不稳,随即摔倒在了地上。
冷冻更是刺骨。
伤得她手指都要僵住了。
伤口也差点撕裂开来。
她疼得立刻捂住了伤口。
……
……
……
“滴答——”
“滴答——”
“滴答——”
还是那滴水声。
在这样连呼吸都要凝结成冰块的地方,不知为何,一直有滴水声。
一直有一直有,仿佛并不受这样的温度而影响。
那跌坐在冰面的受伤人儿,纤瘦的身子在控制不住地发颤。
实在是太冷了,饶是她能够抗冻,这样的温度也有些受不了了。
伤口的疼痛传来,伴随着寒气入体。
她的脸颊变得越发地苍白,白得将近透明。
抬眼望了望四周。
穿过那道狭缝隙,这里……
什么都没有。
密闭的空间,光秃秃的一片。
除了那遍布各处的寒冰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预想中的出口,也没有流动的水。
空荡荡的,只有冰。
这里的冰,像是被人精心打造过的一样,高高聚拢起来,变成了一个由冰锥组成的高台。
而水滴声,似乎就是从那上面传来的。
那捂着伤口,精致的小脸过分苍白的美人儿,仰头。
鼻尖动了一下。
两只尖尖的狐狸耳朵都被冻得不行,抖得厉害。
她坐在那里,依旧一声不吭。
强忍着,赤着足,踩在那冰冷的寒冰上。
恐怖的低温几乎能将她的双足毁掉。
她紧抿着唇,捂着伤口,拖着长长的雪色裙摆。
有些艰难地,抓住了那冰雕。
将其当成扶手,扶着她,让她能看到那高台上的东西。
那是……
一颗蛋。
漆黑暗沉,差不多有人的头颅大小。
上面,生长着一道道暗金色的纹路。
像是符号,又像是咒语。
白狐(5)
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高台之上,一动也不动。
像极了石头。
没有生命,无比冰冷的石头。
那站在高台边,扶抓着冰锥,脸色苍白的人儿,安静地看着那颗黑色的蛋。
因为太冷,她的脚已经被冻伤了。
她却像是已经冷到麻木了般,只盯着那颗蛋看。
身后垂落的大尾巴甩了一下,那暴露出来的狐狸耳朵也抖了抖。
毛毛绒绒的,弧度分外漂亮。
“蛋……”
她一边捂着伤口,一边轻轻喃着。
左右看看,四下无人。
她迟疑了一下。
像是要验证什么般,她凑近。
鼻尖细细嗅了嗅,嗅着那蛋壳上细微的气息。
很淡,淡得几近于无。
她微微蹙眉。
难不成……这不是他?
她又看了看四周。
这里,仿佛就是一个天然的冰窖。
除了刚才她钻进来的那条缝,其余的,都是光滑的冰壁。
滑溜溜的一片,里面的空气也很稀薄。
空旷旷的,只有这一颗黑漆漆看不出模样的蛋,静静摆放在这里。
像是被人遗忘了似的。
她犹豫了片刻。
这蛋……
拿不拿?
拿了……万一被发现——
好像也不会被发现。
这里又没有其他的生物,也没有人看守。
若真是重要的东西,又怎么会被孤零零地放在这儿?
某狐狸精甩了下尾巴,在心里快速权衡了一下。
权衡完毕,她抖了抖尖尖的狐狸耳朵,开始心安理得。
拿!
反正又没警示说不能拿。
她扶着那冰锥的手松开,盯着那颗黑漆漆一动不动的蛋,先是试探性地,伸手指。
轻轻地碰了碰那颗蛋。
那颗比她摊开的手掌还大的蛋,依旧是一动不动,没有动静。
对于她的触碰,也没有反应。
像是颗死蛋。
她微微深呼吸。
不管了,先拿走再说。
她伸手。
因为怕摔着它,所以拿起来的动作格外小心翼翼。
蛋比预料中的要重,而且蛋壳莫名地冰滑。
想要拿起来,结果一不小心——
那颗蛋差点就要摔掉在冰面上。
做着坏事的狐狸美人儿耳尖一抖,一个眼疾手快,两只手抱住。
那沾了她鲜血的手,随即触碰到了蛋壳上。
蛋壳上沾着她的血,似乎微微泛起了光。
盈盈的,光芒微弱。
下一秒。
鲜血被无声无息地吸收掉了,连带着她手上的血,也一并消除了干净。
像是个嗜血的家伙。
“……呼……”
好不容易抱好,她的动作极其小心。
高台上没了蛋,此时就彻底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
什么也没有。
她再次环顾了一圈四周。
竖着尖耳朵,身后那无法收回的狐狸尾巴,晃动着。
蓬蓬松松,柔柔软软,垂落,摇晃。
雪白的尾巴尖晃动的弧度分外漂亮。
她无知无觉地晃着狐狸尾巴,抱着怀中的蛋,退后。
大概是心虚,抱走了蛋之后,她立刻就离开了这里。
半秒钟都没有多停留。
在她离开后的下一秒,这洞穴的深处,那一直不停的,有规律的水滴声——
停了。
变得极静,极静。
静得,甚至能听到隐隐碎裂的声音。
白狐(6)
像是冰层一层一层地碎裂开来,咔嚓咔嚓地,地面开始晃动。
从小幅度的晃动,到后来——
开始地震山摇,湿滑的冰面破碎。
石头,泥沙,碎沙砾……
不断地从上方往下掉。
那高台下方的冰锥,根根尖利如针。
此时,也像是失了控一样,开始疯狂生长。
开始破坏一切。
到最后,只听见“轰——”的一声。
洞穴坍塌。
方圆百里的地面,为此震上了三震。
无形的力量波动,快速蔓延。
洞穴外,生长着的灌木和树丛,全部被削断。
烟土缭绕,满目狼藉。
地面,凹陷了将近两米,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坑。
妖气,横行。
……
……
……
不远处。
那正在追踪着狐妖的几名弟子,几乎是瞬间,感受到了无比强横的妖气。
阴森森,极度寒凉。
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强势力量,铺天盖地而来,以倾城狂卷之势。
飞沙走石,树影晃动。
树上的飞禽纷纷受惊,扑腾飞了起来。
地面震动,震动猛烈。
他们几个人连忙稳住重心,相互扶持,齐齐朝着动静发出的方向看去。
“大师兄,那是——”
半空中,那本该是用来指引方向的符咒,被妖气波及,瞬间被吹到了一旁。
落在地上,失去了作用。
光芒也消散了开来。
几个人拿着剑,个个面露凝色。
“……莫不是那狐妖?”
“不对!那狐妖都受了伤,怎么可能还能弄出这么大动静——”
“难道还有修为更高的妖?”
“有这个可能。”
“走,过去看看!”
“大家都小心点,小心别中了埋伏。”
“是!”
“是!”
……
……
……
……
……
妖界。
魔宫。
地冥山的妖气发生强烈波动时,连带着魔宫,也发生了剧烈的震动和摇晃。
地动山摇,狂风大作。
魔宫内的燃魂灯被径直吹倒在了地上,侍女们也是重心不稳,纷纷摔倒。
装着酒的银质酒壶,哐啷一声,掉在了地面上。
美酒洒满了地。
魔宫内,那正在休养生息的护法左煌,瞬间睁眼。
魔气大作。
“不好——”
他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站了起来。
黑翅一展,变成了一团浓浓的黑气。
离开了魔宫,前往地冥山。
……
……
……
……
几个弟子来到那坍塌处时,个个面面相觑。
坍塌处碎石满地,烟土飞扬。
四周的树木全部被削断了,碎叶落了满地。
这里是力量波动的重心,也是妖气最为强盛的地方。
阴森森,寒凉凉。
原本炎热的温度骤降,冷飕飕的,无名的阴风四起。
叫人心底有种发怵的感觉。
为首的弟子将剑收回,掏出罗盘,开始探查。
但不知为何,所有对付妖的法器都失效了。
罗盘疯狂地转动,没有方向指示。
符咒也不起作用,软趴趴的,根本飞不起来。
另外一个弟子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从兜里掏出法镜。
法镜一照——
也失效了。
毫无用处。
他们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连是什么妖怪都不知道。
“……大师兄,现在怎么办?”
白狐(7)
“回去找师父吧,师父应该有办法。”
为首的弟子沉吟,“这妖怪修为太深,单单凭借我们几个人的话……恐怕对付不了。”
“还是先回去找师父吧,到时候再从长计议。”
其他几个人听着,点头同意。
手上的法器纷纷都收了起来。
“我看谁敢走——”
忽地,狂风再次大起。
一道阴沉带着怒气的十足男声,从天而降。
黑气,缭绕弥漫。
腾腾落下,落在了坍塌地的对面。
黑翅张开,又收回。
一身黑色护甲羽衣的男人,出现在了那里。
手上持着方天戟,重重地锤击在了地面上。
地面为之一震。
风沙更狂,呼啸而来。
妖气四横。
那几名灵仙山弟子瞬间警惕,拔剑。
“不好!是左煌——”
左煌,魔宫三大护法之一,本体是只金雕,修为极高,手段也极其残暴。
曾经与灵仙山的一众长老们对上过,打了三天三夜,最终还仅仅只是落得个平局的下场。
可想而知,他的功力深厚得有多么可怕。
几个弟子暗道糟糕,警惕地拿着剑,相互依靠着而站。
不断后退,显然是不想与他正面对上。
“怎么?破坏了这里就想跑?”
左煌冷笑,掌心黑气浓郁,蓄势待发。
“东西呢?这么快就藏好了?”
“……”几个相互依靠着的弟子相互看了一眼,有些愣。
为首的弟子还算冷静,持着剑,对上他。
“你可能误会了,这里不是我们破坏的,我们也是听到了动静,这才过来的。”
“我们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左煌冷笑着,根本不信。
这些修道人士有多虚伪,那张嘴有多会骗人,他早就了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表面上假惺惺地说不是他们拿的,结果私底下——
谁知道他们对这里做了什么!?
左煌一步一步地靠近,黑色的羽翼大张。
四周狂风大作,妖气横行,他已然没有了耐心。
“说!你们把它放哪了?!”
“不说的话……”
就给我死!
几个弟子还在后退,连连后退,根本不敢与他对上。
当初几位长老拼尽修为,都只与他得了个平局的下场。
若是换了他们几个……
为首的弟子挡住后面的师弟们,说:“左煌,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里有什么东西我们真的不知道,这里也不是我们破坏的,我们——”
左煌已经彻底没了耐心。
方天戟一折,压迫强盛。
“既然你们这么听不懂人话,那就……”
黑气浓烈,如弦上之箭,呼啸而来,招招致命。
几人脸色骤变。
……
……
……
……
……
远处。
明秀山。
那抱着蛋的白裙人儿落地而现。
白皙的足落下,落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她抱着蛋,看向了远处。
显然是感受到了那方激烈的打斗声。
也不知起了什么冲突。
引起的余波甚至都蔓延到了这一边。
她看了一会儿,又低头看看自己偷来的蛋。
蛋很安静,依旧没什么动静。
反倒是她的手,上面的血已经被吸收完了。
白狐(8)
她左腹上的伤口,愈合的速度也在加快。
似乎是它在起作用。
她摸了摸那光滑冰冷的蛋壳。
它身上的温度很低,但是不知为何,抱着它又能感觉到很暖。
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像是被阳光包裹着一样。
她不断打量着,四处摸摸。
远处激烈的打斗声一阵又一阵,她低头盯着怀中的蛋,自言自语。
“得找个地方好好安置才是……”
毕竟是颗蛋,脆弱得很,她一直抱着也不方便。
她抬起头,凝思。
……
……
……
天色很快就暗沉了下来。
到了夜晚,山里的温度降了些。
灵仙山。
前山灯火通明,念道声,练武声依旧。
上上下下,来来往往,都是修道的弟子。
开门,关门,进灵修大院。
一如既往。
后山。
明月高照,清风和煦。
茂密的山林间,一只雪色的小身影快速地闪过。
如闪电般,转瞬即逝,肉眼根本捕捉不到。
那雪色的小身影像是很有目的地,找到了隐藏在深处的洞穴。
晃着大尾巴,进去。
将洞穴口设下隔绝妖气的结界,它摇身一变,白裙摇曳。
抱着漆黑的蛋,往里走去。
里面,连接着一个小瀑布。
哗啦啦地,正流着水,流到小水潭里。
很是清凉。
她抱着蛋,左右看看。
找一处比较湿润的地方,又在地上铺了层稻草和软布,这才把蛋小心翼翼地放下。
“咔嚓——”
放下的那一瞬,细微破裂的声音响起。
狐狸美人儿的动作一顿。
洞穴里很黑,黑漆漆的一片。
她轻轻一拂袖,洞穴内瞬间就亮了。
被摆在地上的蜡烛点燃,照亮了这不算大的洞穴。
她弯着腰,细细看了看这颗蛋。
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摸。
“裂了?”
她感觉到那气息强烈了些。
但蛋壳实在是太黑了,她找不到裂开的缝隙在那里。
她鼻尖动了动。
身后的狐狸尾巴甩了两下,耳朵也抖了抖。
找不到裂缝的地方,她又抱起来,细细地看。
触感依旧光滑,没感觉到有裂痕。
她看了看,疑惑了好一会儿。
确定了蛋没事后,她又将蛋放下。
怕放得不稳,她还专门压了个小坑。
安置它,还给它围上软被子。
安置好它后,云姒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血的衣裙。
脏兮兮的,上面的血液已经干了。
拍了拍,她有些认命地叹气。
站起来,找干净衣服,洗澡。
洞穴内的小水潭,正是专门用来给她洗澡的。
她拿着干净衣服,往洞穴深处走去。
没过多久,细微的水声就传出来了。
那静静被放在稻草垫上的蛋,一动不动。
只细微地,又响起了“咔嚓——”的一声。
声音极小极小,隐藏在那水声中,无人发觉。
像是,有什么裂开了。
……
……
……
……
洗过澡后,那一身雪绒绒的白狐狸缓缓地从深处走了出来。
身上的皮毛极度柔软漂亮,蓬松的大尾巴更是手感极好。
它走过来,抖了抖尖尖的耳朵,看了看那颗蛋。
蛋没事,它看了一会儿,这便跳上了一旁的小床。
白狐(9)
这里是它安置的窝,虽然不大,但安全。
灵仙山人杰地灵,又有修道一派在此,根本不会有妖怪敢居留此地。
它住在这里,倒也惬意。
白绒绒的狐狸趴在自己的小床上,舒展四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黑润润的眼珠又娇又魅,尾巴尖也柔软漂亮得厉害。
它看了看被放在角落里的那颗蛋,耳朵尖微抖。
慢慢地,闭上眼睛。
一夜好梦。
……
……
……
……
当夜。
“报——”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灵仙山前山,玄宗派。
一名弟子慌慌张张地拿着一封信,匆匆忙忙地上阶梯。
在众目睽睽之下,闯入议事堂的大门,打扰了几位长老们的清静。
几位长老们,正欲回房休息。
被那名弟子急急忙忙的声音打断,个个的表情都有些不悦。
玄宗派掌门车云公,背着手,穿着道袍,站在了正高位。
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何事啊?明华,竟然能如此惊慌?”
那守着门的小弟子着急忙慌,将信送了过去。
“掌……掌门,刚才魔宫派人来传信了……”
“他们……他们说……说咱们偷拿了魔宫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如果不按时还回来——”
几名长老一听是魔宫来的信,立刻齐齐站了起来。
“什么意思?”
小弟子哭丧着脸,“我……我也不知道啊……”
“那魔宫的人就说把这封信交给掌门,具体的……具体的……”
他也不知道哇……
车云公没有说话,立即打开了信。
快速浏览着,眉头一皱,又反复细细读了几遍。
“魔宫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向了几名长老。
几名长老拿过信,传阅。
“什么?魔宫的宝物不见了?”
“……可这关我们玄宗派什么事?”
那传信的弟子像是还想起了什么,连忙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玉佩,抖着声音。
“掌……掌门,魔宫的人还说了,大师兄二师兄在他们的手上,三日之内,要是不奉还的话……他们就把大师兄给——”
玉佩被递送上去,车云公看着自己关门弟子身上从不离身的玉佩,面色沉重。
沉得厉害。
“放肆!咱们玄宗派是堂堂大派,修的是正道,走的也是正道,怎么可能会偷拿他们魔宫的东西?!”
“看来这个左煌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说污蔑就污蔑?”
“他说我们拿了,可有证据?”
“是啊,凭什么说我们拿了?”
那几位长老也气得不行。
“简直是欺人太甚!”
“那魔宫的人现在何处?”
车云公拂袖,看向那弟子。
弟子忙颤抖着手,指了指外面。
“在外面等着呢,说是不还的话,别……别说是那几个师兄了,到……到时候……过了期限不还的话……妖……妖族大军……将踏平仙灵山……”
“……”
实在是太欺人太甚了!
车云公脸都气青了。
“走!去会会他!”
子虚乌有的罪名,竟然敢按在他们玄宗派的头上!?
几名长老拿着信,一同出了议事堂。
白狐(10)
……
……
……
玄宗派大门外。
灯火通明,火把举高。
门外的大树被照得光亮,静悄悄的,树影落下,落在地面上,像是鬼影。
黑漆漆一片,像是旁观者般,目睹着这里的气氛,变得越发地紧张。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门内,一众弟子守在门外,时刻戒备。
阵型已经摆好,刀剑已经出鞘。
严阵以待,个个不敢轻敌。
相比于一众玄宗派弟子的紧张和对峙,门外,魔宫弟子则显得随意多了。
摆个躺椅,就这么躺在那里。
大摇大摆的,用牙签扣着牙齿里的肉。
看着玄宗派弟子们的装备,他甚至还嗤了一声。
仿佛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摆在前阵的几个弟子相互看了一眼。
没过多久,掌门和长老来了。
阵型中央,让出了一条路。
车云公身披道袍,眼神凌厉,站在了众人前。
手中,还拿着那封信。
对着那门外随意懒散的魔族人,像是在强忍着怒气。
他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魔宫不见了东西,该怪你们的人看管不利才是,把屎盆子扣在我们玄宗派身上做什么?!”
那魔族人士翘起二郎腿,抖着,斜眼睨他。
像是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怎么?玄宗派堂堂大派,竟然连掌门也会连同着一起睁着眼说瞎话?”
“我们的宝物不见了,当时就只有你们玄宗派的人在场,不是你们偷拿的,难不成,还是宝物自己张腿跑的不成?”
“……你——”
车云公怒瞪,气得胡子都在发抖。
“你别血口喷人!我们的人,怎么会出现在魔宫?!”
魔族人士又换了条腿,继续抖,晃悠悠。
“哦……看来玄宗派的掌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是你们当中,有哪个小鬼偷拿了……不敢承认?”
他呵了一声,皮笑肉不笑。
“车云公,我们可不管是你们当中谁人拿的,总之,东西,必须给还回来!”
“还不回来……你可以试试。”
“看是你的这帮小鬼的剑快,还是我们大军的刀快!”
魔宫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完全不计后果。
也不在乎发动战争会引起多少伤亡,甚至说攻打就攻打——
看来,这次丢失的东西,对他们很重要。
重要到,足以让他们撕毁停战协议,重新发动战争。
车云公脸色变了变,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他抓紧了那信,心神稳住。
看着外面那嚣张的魔族人,他沉住气,问:“你说是我们拿的,可有证据?”
那魔族人冷笑,“怎么?车云公,你以为我们会跟你似的,会往别人头上乱扣屎盆子?”
“我们的护法大人当时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在地冥山!北际山脉往上一里处!你们的人在那里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车云公,今天话就放在这了!三天,就三天的时间!”
“要么,东西交出来;要么……”
他直起了身子,慢慢地,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满脸狠意。
“你懂得。”
白狐(11)
所有人大骇。
……
……
……
当晚,灵仙山上,燃放起了召集令。
召集令如烟花般,在夜空中瞬间绽放。
发出了“砰——”的一声。
所有灵仙山弟子,不管是在外游历的,还是在山内休息的,全部都收到了这个信号。
这是掌门发出的紧急号召令,要求所有弟子,在在明日上午巳时聚集。
所有的弟子,必须返回。
这是强制命令。
玄宗派掌门同几名长老连夜商讨,打算召集弟子们,好好问问关于魔族失窃的事情。
玄宗派一晚上,几乎是彻底灯火未灭。
亮了一夜。
……
……
……
第二日。
灵仙山后山。
清晨的太阳,和煦而又温暖。
山林间的空气,清爽而又清新。
茂密的草丛间,有野兔探出个脑袋,悄然无声地钻了出来。
四处看看,鼻头动动,开始觅食。
树上,麻雀扑腾着翅膀,轻巧地落在了树梢上。
小脑袋左右看着,在树枝间跳跃。
蹦蹦跳跳,发出了清脆的鸟鸣声。
唤醒了沉睡中的山林,以及小动物们。
看得出来,这是个明媚晴朗的美好早晨。
此刻,狐狸的洞穴。
因为设置了结界,所以从外面看,寻常人根本看不出这里隐藏着一个别有洞天的地方。
有半人高的杂草,遮挡在门口。
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前山的喧闹和彻夜不眠,似乎半分都没有影响到这里。
里面,细细地听着,还有哗哗的瀑布声传来。
声音不大,却能遮掩住里面所有其他的声音。
小床上,那睡了一夜好梦的白绒团子,动了一下。
尖尖的毛绒耳朵是最先醒来的,抖落着,紧跟着尾巴也甩了一下。
懒洋洋,也很惬意。
外面的天气太好,洞穴内的温度也适中。
那漂亮雪白的小狐狸,埋头,依然还不怎么想起。
甩甩尾巴,尾巴尖有力而又柔软。
半空中弥漫着它身上淡淡的气息。
很香,有种说不出的香。
它趴在小床上,舒展了一下身体。
眼睛还没有睁开,像是还想要再眯一会儿。
但外面忽地传来了说话声,还有脚步声。
有人在路过。
那尖尖的狐狸耳朵抖动了一下,竖起。
洞穴外,交谈的声音由远及近。
“诶,听说了么?魔宫失窃了,好像是丢失了一件极其重要的宝物。昨天晚上那魔族都来堵人了,叫嚷着,不把东西还回去,就要踏平整座灵仙山。”
“就是为了这事儿?那掌门叫咱们回来,莫不是——”
“那肯定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掌门肯定要给魔宫一个像样的说法。据说啊……有人亲眼看着是咱们的人出现在了失窃的地方,所以就……”
“害,到底是什么重要东西?魔宫的人会这么着急地想要回去?而且,要是真那么重要,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失窃?”
“那谁知道呢?我觉得啊,说不定这就是魔宫想要借机撕毁协议,发动战争。反正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说东西失窃了那就是失窃了,咱们也证明不了啊。”
白狐(12)
“……这倒是。”
“而且你想想,那魔宫也不说到底丢了什么,就一个劲儿地说失窃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们肯定是在借题发挥。”
“那看来……真的要开打了。这和平日子都没过几天,真是……”
“魔宫好战,你还不知道?”
“唉……”
那两个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又很快由近及远。
他们走远了,并没有发现这里藏着一个狐狸窝。
那趴在洞穴小床上的雪白狐狸,懒洋洋,甩着尾巴,一直没出声。
待那两个人的声音远了,消失了,它才抬起了脑袋,看了眼外面。
对于那两个人说的话,没什么反应。
它收回视线,圆溜溜湿润的眼睛看向角落里的蛋。
黑漆漆的蛋,依旧一如原样。
静静地躺在它弄的小窝里,一动不动。
看起来……
似乎还大了些。
“……?”雪色狐狸歪了一下脑袋。
感觉到尺寸有些不太对劲,它跳下小床,化成人形。
赤着足,哒哒哒地跑到蛋面前,拖曳着长长雪色的裙摆,长发垂落在地。
来到那颗蛋前,轻轻地,碰了碰它。
质感依旧光滑冰凉,甚至还有些过分地滑。
她摸了摸,又打量对比了一下。
昨天还只有那么点大的蛋,一夜过去,变得好像更大了。
差不多有她摊开的两只手那么大。
她抱起来,掂了掂,重量也沉了些。
肉眼可见地沉。
想了想,她戳了戳那漆黑的蛋壳。
“竟然还会长大……”
她自言自语。
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连蛋壳也会一起跟着长。
“咔嚓——”
她的手指戳着它时,那细微的破裂声又响起了。
蛋壳似乎又有哪里被碰裂了。
她的动作一顿。
“咔嚓——”
又是细微的一声。
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她立刻收回了手。
“咔嚓——”
声音更大了些。
那一身白裙的狐狸妖,蹲在那里,眨了眨眼。
安静地盯着那颗蛋看,想看看它是不是要破壳而出了。
但……
那颗黑漆漆的蛋,忽地就又没了动静。
一点声音都没有,外面看起来也依旧光滑,没有裂痕。
“……”她等了一会儿,点点指尖,又伸出手,碰碰它。
“咔嚓——”
这回儿,声音响了。
而且是,大得惊人。
就像是蛋壳彻底裂开了一样。
美艳艳的狐狸妖吓了一跳,收回手。
下一秒,那原本光滑如冰的蛋壳,出现了裂痕。
从底部开始,蓦然往上蔓延。
裂痕一道道,出现得极快。
“咔嚓——”
像是有什么在撞着蛋壳。
那蹲在那里的狐狸美人妖,摇晃着尾巴,一眨不眨地盯着。
想看看里面会出来只什么小东西。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
蛋壳又不动了。
裂痕开始消失。
一寸一寸,快速消失,恢复成了原本光滑无痕的样子。
从底部到头,重新恢复原样。
静悄悄地,安静了下来,没了动静。
“……”等了好久的狐狸妖微微沉默住。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