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口非(32)
“……应该不会吧……”
董誉看起来就像是藏着坏水的样子。
“我觉得云小姐挺好的,又没什么架子,心胸应该不会这么狭隘才是。”
“……”经纪人怕他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举动,立刻把他拖走。
“甭想!给我走!”
“……诶诶诶——别拖我!”
……
……
……
……
江温看到消息时,已经是晚上。
昨夜他喝了酒,喝了将近一晚上。
天亮时,浑身喝得醉醺醺的,倒在了地上,直对着空调,又被冷风吹了将近一天。
所以等他再次醒来时,站都有些站不起来了。
浑身被空调吹得冰凉,彻夜醉酒的后遗症让他的脑袋疼到根本说不出话。
整个人跌跌撞撞地,扶着墙,走到厕所里。
呕吐,不停地吐着酸水,直至胃被绞得发疼。
疼得厉害。
在镜子的照映下,画面里那身形清瘦高大的人,满脸胡茬,双眼布满了血丝。
颓废,过度地自我厌弃。
如同一具失去了魂魄的行尸走肉似的,没有力气,没有精神气。
恹恹地瘫坐在那里,双眼发直,盯着不知名处发愣。
就像是痴傻了一样。
此时,别墅内很黑。
又到了黑夜,这里依旧是他一个人。
空荡荡的一片,依旧是只有他一个人。
厕所里没有开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静悄悄的,唯有那没有关紧的水龙头,在一滴一滴流着水。
“滴答——滴答——滴答——”
声音很小,却在这样过分安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放大,再放大。
着实烦人得紧。
那满身浓郁酒味的男人,脚一踹,浴室的门发出了“砰——”的一声。
感觉门上的玻璃都要被震碎,
外面,柔软的地毯上,到处横七八歪的,都是被喝光了的酒瓶。
空气中满是那呛人的酒味,在这样密不透风的环境中,久久不散。
给人一种强烈的压抑的感觉。
甚至,难以呼吸。
……
……
……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的门才开了。
里面,简单冲了个冷水澡的男人,赤着脚,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湿头发也不擦,身上就围着一条浴巾。
就这么依旧吹着冷空调,歪倒在了床边。
不停地咳嗽,咳嗽。
咳得感觉肺里的血都要咳出来了,满身冰凉。
他歪倒在那里,就这样毫无顾忌地折腾着自己。
似乎完全不想要自己的命了。
昏暗的房间,寂静的夜。
就这么缩着,靠在床边。
脑袋疼得爆炸,鼻子也像是塞上了胶水般,怎么都呼吸不畅,喘不过气来。
那缩在那里的身影,动了一下。
一身冷意,却仍然像是感觉不到身体的战栗般,瘫坐着。
喘气,喉咙干得发疼。
依旧是什么都不做,满目颓废。
缩在那里,脑子昏昏沉沉,像是在发呆。
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他的手机被丢在一边,有微微的光亮着,显示有新消息。
那缩在床腿边的人,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注意了过来。
静静不动,依旧是像具行尸走肉般,没什么反应。
心是口非(33)
直到最后,他终于动作僵硬地拿起了手机,点开,解锁。
消息框直接弹开。
那拍得有些模糊的照片,映入眼帘。
那冰冷苍白的指尖蓦然一滞。
对方很快就发了消息来,像是一直在等着他。
董誉:你怎么现在才看到?云小姐早就走了。
手机蓝光下,那面色苍白死寂的男人,垂着眼,久久未动。
只安静地盯着照片看,眸子漆黑。
黑沉沉一片,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董誉又发来消息来:
不过刚刚我有偷听到,云小姐打算留在这里一晚,明天走,所以你应该还有机会。
依旧没有回复。
对话框里,冷冰冰的,和他这个人一样。
完全没有人情味的样子。
董誉拿着手机,啧了一声,继续打字。
“兄弟已经帮你帮到这个地步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
“要是你还想继续这样单相思下去,那你就继续这样吧,反正是你的选择。”
消息发过去,还是已读不回。
董誉显然已经习惯了,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手机,随即放下。
……
……
……
别墅内。
那依旧在盯着照片看的男人,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一般,对于董誉发给他的消息,根本看都没看。
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照片里那有些模糊不清的身影,双眼里布满了血丝。
颓废,又渗人得厉害。
他缩在角落里,脑袋疼得几乎要爆炸。
胃也绞疼得厉害,一阵一阵的,仿佛在绞着他的五脏六腑,整个身体都要撕裂开来。
房间内,空调还在呼呼地吹着。
外面二十八度的气温,里面却吹着十六度的冷风。
几乎冷得仿佛坠入了寒冬腊月。
那缩在一团的身影,手机慢慢地放下。
就像是感觉不到冷般,动也不动。
极致沉默,在这样寂静的房间内。
仿佛,在缩在那里,直至世界尽头。
……
……
……
云姒回到华庭苑的别墅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
她本想见一见江温,但是于雪薇给他打电话时,他一直没接。
发消息也不回,什么都不理,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云姒只好作罢。
回到别墅,隔壁就是江温住的房子。
她拉开窗帘,望向对面。
对面整幢房子,都是黑漆漆的,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似乎……已经睡了。
云姒看了眼手机的时间,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这次应该是见不到他了。
拉上帘子,她准备上楼。
忽然,手机响了。
是于雪薇打来的。
云姒一边上楼,一边接:“喂?”
“你回到华庭苑了?”
手机里,于雪薇问。
云姒嗯了一声,开了二楼的灯。
“怎么?有事?”
于雪薇顿了顿,“我在想……要不你还是过去看一看他吧?他家大门的密码是625937,你过去看看。”
“我怕他一个人待在那里,会出什么意外。”
“……一个大男人,都成年了,能有什么意外?”
云姒穿着拖鞋,进了卧室。
换了只手拿手机,打开衣柜的门,挑睡衣。
心是口非(34)
“而且,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他应该已经睡了,我过去会打扰到他。”
电话里,于雪薇说:“你还是过去看看吧,万一呢?”
“……”云姒那正站在衣柜前挑衣服的动作一停,“什么意思?”
“额……也没什么意思。”
“算了,没事了,那就先这样,等明早我再过去看看他。”
于雪薇说完,便挂了电话。
没有多说什么。
云姒看看手机,定了几秒。
到底于雪薇的话让她有些在意,她收回手,看向了对面窗户的方向。
微微沉默。
“都十二点了,应该已经睡了吧……”
她自言自语。
……
……
……
深夜。
十二点半。
万籁俱寂时分。
路灯依旧亮着,照亮着空旷无人的道路,还有那黑夜中伫立着的一幢幢别墅。
夜空上方,圆月高挂。
在茂密的绿植下,不时有蝉不知疲惫地叫着。
在别墅下那精巧的庭院下,最终,还是站着一个人影。
认命地,输入密码,开门。
门“滴——”的一声,开了。
里面的玄关处,是智能感应的声控灯。
一下就亮了,照亮了里面,空旷旷的,空调开得格外地冷。
饶是云姒能受得住凉,都被这扑面而来的冷风给惊了一下。
忍不住,搓了搓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
“空调开的几度啊这是……”
她关上了门,开了客厅的灯。
一楼瞬间变得明亮,亮堂堂的,看起来也冷冷清清。
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客厅的茶几上,还随意丢弃着厚厚的剧本。
餐厅,厨房,厕所,阳台……
到处都没有人。
二楼的走道上倒是亮着灯,从一楼看过去,房间门是紧闭着的。
云姒站在一楼,看了看,抱臂。
“都说了没事……”
她点了点手指,叹气,为自己的多虑而无奈。
左右看了看,她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将室内空调的温度调高。
调到适宜的二十四度。
空调的风这才小了些,温度也没有那么低了。
只是室内还是很冷,冷飕飕的,感觉跟幢鬼屋一样。
云姒放下遥控器,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手臂。
上楼,将二楼走道上的灯给关掉。
视线落在那紧闭的房间门上,她停了一下。
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选择上前。
转身,下楼。
“咔擦——”
身后忽地传来了细微的开门声。
云姒的脚步一停。
浓郁的酒味,就着他的气息,顺着空气传来。
她蹙了蹙眉,转身。
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对上了那双过分漆黑的眼睛。
沉沉仿佛笼罩了一层黑雾的眼睛,静静看着她。
凌厉满是锋芒的眉眼,就像是染上了一层融不化寒冰。
冰冷得吓人。
太久没有见面了,他看起来变了很多。
当初那个温吞绵软像是兔子般的少年,现在……
仿佛彻底变了个人。
满脸胡茬,面颊极致苍白。
漆黑暗沉的眼睛,布着鲜明的血丝,薄唇抿着。
身上没有穿衣服,腰间只围了个浴巾。
看起来像是生病了,满身都是说不出的荒唐和颓废。
心是口非(35)
“……”云姒倏然皱起了眉。
他这是——
她穿着拖鞋,身上是宽松的白色睡衣,披散着长发,看着他。
没有先说话,而是看着他,像是在等着他先开口。
但他似乎不会开口。
只像是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盯着她看。
也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反应。
脸色苍白得惊人。
有种随时都会晕倒的感觉。
云姒眉心直接一跳。
她现在好像知道,为什么于雪薇想让她过来看看了。
空调开这么冷,他还穿这么少。
怕是等不到明天,他就会被冷死在这里,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了忍。
重新上台阶,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你就是这么照顾自——”
话还没说完,她就忽地抱住了。
冰冷高大的身体,弯下。
完完全全地,双臂抱住了她。
像是抱娃娃般,把她抱在怀里。
满身冰凉,只有那呼吸还微微热着,是他身上的气息。
云姒的声音一滞。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冷,埋头,埋在她的颈窝间,赤裸的肩膀在战栗。
紧紧地抱住她,仿佛把她当成了唯一的取暖源。
“冷……”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声带仿佛都要断掉了一样,干涩得很。
他抱着她的力道有些大,像是在破罐子破摔。
明明介意得很,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拥住了她。
甚至,轻轻地磨蹭着她的脸,冰冷的唇瓣划过她的脸颊,眼看就要亲吻上她。
仿佛,已经完全没了理智。
“……别……”云姒下意识地躲了躲,偏过脸。
亲吻随即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男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却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径直追寻着她的唇,吻上。
像是小兽求着安慰一样,Tian,舐着。
一点一点,固定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躲。
也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云姒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渐渐回温,甚至还是发烫。
异乎寻常地烫,脸颊也烫得惊人。
她犹豫着抬手,推他。
“江温,你生病了。”
确实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他半强制地抬起她的下颌,覆上。
破罐子破摔,咬着她。
甚至,把她按在了墙上。
极致缠绵,青涩中,又带着激烈的急切。
“……江——”
她被迫仰着脸,推着他的手被按住。
几乎有了要越来越疯的趋势。
走道上的灯已经关了,房间里的灯也没有开。
只有一楼亮着灯,明亮的光线蔓延到楼上,被男人的身体遮挡住。
那漂亮可怜的人儿,仿佛被笼罩在了一片昏暗之中。
她扭着手腕,唔唔出声,不住地想挣脱。
但生着病的男人,看似没有力气,却能始终钳制住她。
将她按在墙边欺压,做尽了那些他平日里一直在妄想的事情。
完全没了那摇摇欲坠的底线,像是彻底地疯了。
那被按在墙边纤细娇弱的人儿,手指握成了拳。
松开,又握紧。
实在挣脱不开,她气息不稳,胸口剧烈起伏。
真的要疯了……
她指尖晶莹红润的光凝结。
心是口非(36)
只一瞬间,那大力在欺压着她的男人,像是失去了力气般,倒下。
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那衣衫凌乱的人儿眼疾手快地接住他。
喘着气,红唇被亲咬得发肿。
脸颊绯红,模样娇美,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撑住他,缓了缓气。
抬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果不其然,烫得惊人。
他发烧了,神志才变得这样不清晰。
云姒抱住他,呼了一口气,慢慢地,挪着自己。
小心地,背对他,把他背起来。
有些重,但对于她来说,尚可能接受。
男人就这么趴在她的背上,无师自通地环住她。
脑袋安静地搭在她颊边,呼吸很烫,烫得完全不正常。
像是昏迷了,但似乎还有神志。
就这么安静地靠在她背上,不住地蹭着。
阖着的眸微微睁开了条缝,有些湿软。
那身形纤瘦的人儿,背着他,进了房间。
刚一进去,那熏天的酒味扑面而来。
差点没把她给熏死。
她脚步停了一下,用妖术开了灯。
房间内依旧很冷,冷飕飕的,没有一点人味。
亮了灯之后,她才彻底看清了房间的全貌。
满地的酒瓶,被喝得空空如也。
乱,还有那被踢翻的凳子,以及那出现了裂痕的落地窗玻璃。
到处都呈现着暴力的倾向,毫无掩饰,暴露在了明亮的灯光下。
“……”云姒定定看了几秒。
她在想,于雪薇真的没说错。
他的脾气……
似乎真的在变坏。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
……
……
……
轻叹了口气,云姒绕过那些空酒瓶子,将某个已经神志不清的男人小心地放在床上。
房间里的温度依旧是十六度,冷得惊人。
云姒将空调直接关了,还拉开了紧闭的窗帘。
外面的风吹来,很清爽。
吹进来时,房间内的冷气明显散去了。
温度在渐渐升高,变得适宜。
云姒将发着烧的男人安置在床上,给他穿好衣服。
找退烧药给他吃,找湿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
忙上忙下的,几乎没停过。
凌晨一点。
房间里还亮着灯。
安置好生病中的男人后,云姒轻手轻脚地,将地上的酒瓶捡起来,收拾到一个袋子里。
看到那被丢在地毯上的手机时,她捡起来,放在床头柜上。
放下时,指尖不经意地划了一下。
几乎是瞬间,手机亮了。
没有锁屏,屏幕的界面上,是聊天消息框。
正欲离开的云姒,余光正好瞥到。
也正好,看见了那张偷拍着的照片。
她动作一顿,看了过来。
翻别人的手机不好,这会触犯别人的隐私。
云姒看了一眼床上那沉沉睡着的男人,迟疑了一下。
她没有偷看别人手机的习惯,哪怕是乔先生的,她也从来不会偷看。
但这照片……
云姒犹豫着,弯腰,看着手机界面上的模糊照。
这似乎是下午时分,她在公司和于雪薇谈话。
当时他……也在么?
她看看床上的人,有些忍不住,想偷翻。
“……这样,他会生气的吧……”
她伸出手,微微犹豫。
心是口非(37)
想点,但因为没做过这种事,心里莫名地起了股道德负罪感。
“啧……”
这么守规则,她感觉自己都不像是个坏妖怪了。
权衡了两秒,她拿起了他的手机。
忍着自己的负罪感,退出照片查看。
和董誉的聊天记录随即出现。
往上一翻,全是董誉发的消息。
信息量巨大。
第一次做偷看别人手机的云姒,慢慢地往上翻。
江温的回复基本不多,就是几个嗯字。
很多都是工作上的交流,关于她的,只占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但这很小的一部分,信息量也是大得惊人。
云姒微微眯眼,视线落在了单相思那三个字上。
他……单相思她?
她看向了床,眉头微挑。
真的假的?看着不像啊……
收回视线,她继续看。
退出和董誉的聊天界面,和其他人的聊天内容就更少了。
根本没有涉及过她的。
想了想,她退出聊天软件。
因为没有什么翻看别人手机的经验,她就随意地点开了几个,随意看着。
但其实还是没有什么。
干干净净,连使用过的记录都没有。
“……”
感觉也没有什么啊……
她自言自语。
手机主页上翻来翻去,她也不知道该点什么。
找不到什么有用的,她就重新点进去聊天软件里,翻找到和她的消息。
只是,不知为何,她翻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和她聊天的消息框。
她继续往下翻,还是没翻到。
“……”她彻底没了耐心,直接搜。
结果,冒出来的第一条就是——
特殊分组。
她神情一愣。
点进去,特殊分组里只有她一个人。
分组名里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很。
云姒点了下自己的头像,消息设置显示了出来。
是特别关心设置,只要一发消息,新消息就会直接置顶。
“……”
云姒看着手机界面,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有点想笑。
看向那床上沉沉睡着的男人,她啧了一声。
像是要验证什么般,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和他的聊天界面,随意发了个笑脸过去。
下一秒,他的手机里,消息果然是置顶的,而且连背景颜色都和别人的不一样。
云姒点开。
看了一会儿,心中大概有了数后,便把这条消息给删掉了。
退出界面,重新点开和董誉的聊天窗口。
将所有的都恢复原样。
面色平静地将他的手机放下,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又看了床上一眼。
几分钟后,她提着装满了空酒罐子的袋子,走出了房间。
关灯,关门。
轻轻下楼。
……
……
……
……
云姒再回来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别墅外黑漆漆的一片,四处无人。
只偶有巡夜的保安开着车经过,光线时不时扫过来。
云姒扔了那一大袋空酒瓶子,然后从自己家里拿了些食材过来。
江温的家空荡荡的,冰箱也是空荡荡的,也不知道他之前一个人在家时,是怎么活下去的。
云姒输了密码,走进去。
室内的温度已经升上来了,是适宜的二十四度。
心是口非(38)
她将食材放进冰箱,又挑了几样,拿进厨房。
四处看看,找锅,淘米,准备煮粥。
很久没做这些了,她倒是还没手生。
二十分钟后,她洗净手,简单擦拭了下,上楼。
轻轻地开门,想看看江温的情况。
“啪嗒——”
门刚刚推开,云姒就听到了有东西撞到的声音。
有些响。
她的手一顿,开灯。
房间内的光线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也照亮了那床上正在试图起身的男人。
他似乎还没有力气,高大的身子摇摇欲坠地,赤着脚,像是醉酒了的人一样,摔倒在地。
好在地上铺着地毯,他没有磕伤。
只低着头,整个人看起来都昏昏沉沉的,还在低低咳嗽。
单薄的身体抖动着,看起来莫名地可怜。
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落水狗。
云姒皱了皱眉,快步走过去。
伸手,把他扶起来。
“江温?”
她探了一下他的额头。
烧还是没退,而且好像更烫了。
“……怎么药不管用?”
她看了一眼床头柜边的退烧药,眉头紧皱。
再这么烧下去,怕不是要将人给烧傻。
那靠在她身上的男人,似乎真的要被烧傻了。
安静地抱住她的腰,喉间低低出声。
像是奶狗狗的呜咽一样,软得不行。
他似乎知道她是谁,佝偻着身体,不住地埋在她怀里。
蹭着,汲取她身上的凉意。
仿佛这样,能让他舒服些,好受些。
“……姒……姒……”
生着病的男人,褪去了那层冷冰冰寒若冰霜的皮,底子里还是当初那腼腆容易害羞的奶少年。
漆黑敛下的眼眸,因为发着烧,泛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
湿漉漉的,冰冷的容貌几乎都软了下来。
软乎乎地,声音也软乎乎地。
黏巴巴地抱着她,无意识地亲近着。
怎么都不肯放。
和电视荧屏上的他,反差极大。
大得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了。
云姒眨了眨眼,低眸看他。
他顺势亲吻了上来,覆上,极为地主动。
过分烫的手,抚在她的背上。
明明昏沉得站都站不直了,却还记得这档子事。
不忘亲她,直到自己满足了为之。
“……我好喜欢你……”
他整个重心都压在她身上,全然被烧得没有了理智。
只捧着她的脸,不住地亲咬。
仿佛把她当成了美味的点心一样。
“你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那个暴露出来的稚嫩的少年,抵着她的额头,软软地哀求她。
那漆黑偏灰的眼眸,因为湿润,看起来分外地干净。
干净得像是林间单纯的小鹿,不含杂质,无比纯粹。
就这么朦朦胧胧地盯着她看,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
仿佛要把整颗心都掏出来,给她看了。
可怜得不行。
云姒看着他,面色平静,“江温,你清醒一点。”
她抓住他放在她腰上的手,拿开。
“你现在生病了,乖乖睡一觉,好么?”
“……”那面颊潮红的少年定定地看着她。
两颗眼珠子湿软得惊人,就像是刚出生的幼崽一样,黑漆漆的,分外漂亮。
“你……不喜欢我?”
他的手垂落,语气很轻。
轻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心是口非(39)
云姒的动作一顿,“我……”
“那我也不喜欢你!”
他忽地,大力推开了她,失去了支撑的身子瞬间摔倒在地上。
重重的,他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
“我也不喜欢你。”
“我最……最讨厌的就是你了……”
他轻轻地说,说到最后,很大声。
像是在吼她。
“……你就是个坏女人!我讨厌你!”
“……”云姒站在那里,想伸手扶他的动作停了一下。
看着他,没有说话。
空气,仿佛都随之冷凝了下来。
凝结成了冰,过分寒冷。
他吼完她,就低下了头。
动作像是做了千百遍般,坐在那里,慢慢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腿。
缩成一团,埋头。
声音低闷,又像是隐隐带着哽咽。
“最讨厌你了……坏女人!”
“才不喜欢你……就不喜欢你……”
“坏女人……”
过分寂静的房间里,他藏着哽咽的声音,很清晰。
像是欲盖弥彰般,根本掩饰不了什么。
反而,只让人听出他的委屈。
天大的委屈,委屈得都要冒泡泡了。
他的个子很高,但是缩在那里,缩成一团时,就像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孤独,压抑,可怜。
几乎所有都暴露在了这明亮的灯光下,一览无余。
叫人心软。
云姒站在那里,垂眼看着他。
久久未说话。
窗外一片漆黑,有温暖舒爽的风吹来,她望了一眼。
像是随着风,落下了一声叹息。
温柔的叹。
收回视线,她蹲下。
蹲在那埋头抱膝的人面前,看了一会儿。
伸手,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就像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对他做的那样,很轻很轻,带着怜爱的温柔。
“江温。”
发着烧的少年埋头,不说话,也不理她。
就这么埋在臂弯间,吸着鼻子,鼻子还有些堵塞。
活脱脱的,像是在闹脾气。
委屈地闹脾气。
叫人无奈。
云姒的目光静静地落在他身上,伸手。
轻轻地抓住他的手,摇了摇。
凑过去,靠近他。
“江温,听话,我们上床睡觉,好么?”
他还是不说话,吸着鼻子。
本就微卷的发就这么蓬松着,甚至有几根就这么竖了起来。
看起来更呆更软了,完全奶气得不行。
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云姒看着,莫名地想笑。
“江温。”
“……”
“真的这么讨厌我?”
“……”
“真的不想看到我?”
“……”
“那……我走,你自己乖乖上床?”
“……”
她点了点头,就要起身。
下一秒,她搭在他脑袋上的手被抓住了。
抓得紧紧的,不放。
依旧埋着头,不说话,吸鼻子。
动作格外地别扭。
完全就是口是心非。
云姒起身的动作停了停。
被抓住手,她看着,微微挑眉。
侧过脸,微微挡住唇角处上扬的弧度。
到底是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她还不能笑出声来。
不然,怕是会有某个闹脾气的人恼羞成怒。
她掩住唇,轻咳了一声,忍住笑意,看他。
“那我不走,你乖乖上床,好不好?”
心是口非(40)
“那我不走,你乖乖上床,好不好?”
“……”还是不吭声。
只是她的手,被抓得紧紧的。
片刻都没有松开,像是怕她走了一样。
云姒压了压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唇角,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将他脑袋上那几根竖起来的软软呆毛压下,她含着笑意,轻轻地拉起他的手。
把他拉起来,他没反抗。
就这么吸着鼻子,鼻头红红的。
垂着眼睫,眼眶也红红的。
紧咬着唇,低头。
“讨厌你!”
还在哽咽,赌气得不行。
云姒拉着他的手,把他扶到床边。
他躺下了,却还是抓着她的手不放。
湿润微红的眼珠就这么盯着她看,水雾蒙蒙地,就像是要哭了。
“我才不喜欢你。”
他还在强调,委委屈屈地强调。
“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了。”
“……”云姒安静地勾唇。
弯腰,给他盖好被子。
“知道了,你讨厌我,不喜欢我。”
“那你乖乖睡觉,等睡醒了就看不到我了,好么?”
“……”他的眼睛似乎更红了,抓着她的手更紧。
“走就走!我才不想看到你!”
“你就是个坏女人!最坏最坏的那种!”
云姒轻笑了声,也不反驳。
弯着腰,轻轻地擦掉他眼尾湿润的眼泪,温柔地嗯了一声,哄着。
“好,我坏,那你闭上眼睛,先不看了,好么?”
也只有他,能让她这么耐着性子哄了。
他却不说话,通红着眼睛,就这么盯着她。
两只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眼睫极其湿润。
仿佛眼泪又要冒出来了。
云姒被他抓着手,一时间也走不了。
无奈,她在床边坐下。
微微俯身,轻轻地摸他的头发。
那双漂亮幽然的桃花眼,静静温柔地注视着他。
身上的花香浓郁,很香很香,香得仿佛能给予他安抚感。
发着烧的人吸了一下鼻子。
安静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始终盯着她看,就是不闭眼。
“难受……”
他抓着她的手,呜咽。
“我好难受……”
赌完气,他又开始委委屈屈地告状。
眼泪无声地滑落,脸颊苍白得惊人。
云姒揉着他脑袋的动作停了停,转而去摸他的额头。
还是烫的,不知道为何,一直没退烧。
“……”她眉头一紧。
“姒姒……我好难受……”
云姒看着他,指尖的红光微凝。
轻柔地嗯了一声,无声无息地,用妖力帮他缓解。
“这样好点了么?”
她轻轻摸着他的脸,擦拭掉他的眼泪。
他吸了一下鼻子,还在哽咽。
“不好……一点都不好……”
“还难受?”
“难受……”
云姒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是烫的,但是温度已经消退了些。
看来还需要忍一段时间。
“难受的话,乖乖睡一觉,好不好?”
她弯着腰,声音越发地温柔。
“那你要走了么?”
他红软着眼睛,盯着她,“你要去和别人在一起么?”
云姒的动作一顿,“什么?”
“你爱他么?”
他抓着她的手,死死地,很用力。
“你嫁给他,是因为爱他么?”
心是口非(41)
“……”云姒愣住了。
“嫁?”
她眨眨眼,看着他,忽地陷入一阵沉默。
……是了,她已经嫁给了乔先生。
按道理来说,她此刻的身份……
好像的确是个已婚之妇。
一直没有人提醒她,她都忘了这一点。
还以为……是两个人重新开始了。
她张了张唇,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想说些什么。
但忽然反应过来后,她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怎么说?说她还爱着乔先生?
可是……
他看起来,很介意这件事情。
但让她说不爱,也说不出来。
乔先生对她很好,处处都为她想好了,安排好了一切。
她说不爱……
不现实。
“……”怎么有种她是渣女的感觉?
明明他们两个,是同一个人。
她的久久未说话,似乎已经让他知道了答案。
他垂下眼,浓密的睫羽很湿很湿,湿得仿佛再也干不透了。
细微呜咽,好不容易被擦掉的眼泪又掉了出来。
像是一颗颗断了线的珍珠似的。
“讨厌你……”
“最讨厌你了……”
“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你是个坏女人……”
“……”云姒感觉自己的手都要被抓红了。
说讨厌她之前,能不能先放开她?
她无可奈何,拿纸巾给他擦着眼泪。
刚才好不容易有了好哄好的趋势,现在又功亏一篑了。
她:“啧……”
……
……
……
……
这一夜很漫长。
仿佛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缓慢了,甚至停滞了,没有了原有的速度。
一夜无梦。
或者说,昏昏沉沉间,连自己做了什么梦都忘了。
醒来时,江温只感觉到自己浑身都是汗,汗涔涔的,热得不行。
外面的阳光很大,大得照射了进来,带着夏日里炙热的温度。
房间内没有开空调,窗帘也拉开了。
阳光一度有些刺眼。
床上,他一身汗意,身上还盖着薄被。
他躺在那里,慢慢地,捂住自己的脑袋。
蹙眉,像是记忆有些混乱。
乱得让他有些回忆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正值清晨,窗外的太阳已经很大了。
炙热的阳光照进来,热得惊人,叫人烦躁。
那脸色依然有些苍白的男人,躺在那里,按了按自己发涨的眉心。
慢慢地起身,看了房间一周。
地上的酒瓶子没了,他的手机被静静放在床头柜上。
他面色冷淡平静,看了很久。
那搭在双边的手,忽地轻颤了一下。
垂眼,表情不明。
……
……
……
……
上午十点,正在忙着和广告商交接的于雪薇,很意外地,接到了江温的电话。
她本想挂断,但看到是他打来的,惊了一下。
立刻和广告商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然后走到一边,接通。
手机里,很安静。
“怎么了?江大祖宗?又有什么不顺心的了?”
她所在的环境嘈杂,只能尽量找一个声音稍小的地方。
连带着四周吵闹的声音,一起穿入手机内。
那静静坐在床边,面对着阳台,拿着手机的男人,垂着眼。
语气很平,也很淡。
“昨晚,你过来了?”
心是口非(42)
于雪薇看了眼手机,说:“没有啊,昨天不是你的休息时间么?”
休息时间,他不是拒绝所有的见面?
拿着手机的男人,漆黑冷静的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的退烧药上。
药片旁边,还摆放着一杯水。
水已经被喝了一半,触碰上去,温度已经凉了。
他指尖轻颤,有些无意识地收紧。
呼吸像是乱了。
“不……不是你?”
于雪薇换了只手拿手机,“是我什么?”
“昨晚……我想想,昨晚应该是云总过去了吧?你看见她了么?”
手机里没有声音,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
过分地安静。
于雪薇看了眼时间。
“是这样的,昨晚云总刚好住在华庭苑,我又联系不上你,所以就让她过去看看你。”
“你家大门的密码我也告诉她了,不过那时候已经很晚了,她可能也没过去。”
“怎么?家里有东西不见了——”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传来“嘟嘟嘟——”的忙音,机械而又冰冷。
“……”于雪薇放下手机,看着,莫名其妙。
“又怎么了这是……”
想不明白,她摇摇头。
转身,继续回去工作。
……
……
……
……
房间内,江温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连鞋都没穿。
扶着墙,身体蓦然僵住。
定定地,从楼上往下看。
看着楼下客厅里,那蜷缩在沙发上躺着的身影,指尖不住地颤着,心跳仿佛都停滞了一瞬。
几乎叫人控制不住。
他赤着脚,站在那里,像是感觉不到地面的冰冷般,一动不动,就这么盯着。
黑漆漆的视线,像是有什么情绪翻滚着。
手指蜷缩,微微握成了拳。
静默,死一般的静默。
空旷的房子内,仿佛什么声音都消失了,时间也随之静止。
而那蜷缩在那里的人儿,像是虚构着般,叫人心颤着,根本不敢靠近。
生怕,一碰就会消失不见。
脸色还有些苍白的男人,像是尊雕像般,站在那里许久。
抬手,慢慢地下楼。
一步一步,甚至有些踉跄。
像是会怕惊扰到那纤细安静的人儿般,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过分地安静,叫人根本无法察觉。
直至,伸手就能触碰到。
客厅的沙发是大的,也很软。
她大概是累了,蜷缩在那里,安静地睡着。
房子内的空调开着,还在呼呼地吹。
她身上没有盖被子,手脚被吹得冰凉。
漂亮的侧脸白皙而又精致,轮廓柔和,唇瓣也是花一般的颜色。
很红,看起来也很软。
整个人明艳得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江温定定地看着她,一直没说话。
只轻轻地,拿起一旁的空调遥控器,将空调关掉。
“滴——”的一声,声音在寂静空旷的房子内,格外地响。
他的动作一滞,眼睛里闪过一丝懊恼。
那蜷缩在那里的漂亮人儿,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惊醒了。
睁开眼睛,动了动,揉眼睛。
慢慢坐起来,然后,看见了他。
她明显一愣。
“你醒了?”
他将手背在了后面,不看她。
低垂着眼,冷冷淡淡。
“嗯。”
心是口非(43)
云姒按了按自己发酸的脖子。
“抱歉,我本来想煮好粥就走的,但是等着等着,不小心就睡着了。”
“你的身体好点了么?还难受么?”
他低着头,盯着地面。
就是不看她。
“你……一直在这里么?”
话刚一出口,他像是意识到这样的语气不对。
放在背后的手已经出了汗,他有些僵硬地补充,“你这样,被人拍到了怎么办?”
这话的语气更不对了,像是在责备她。
他动了动唇,手心的汗更多了,他在紧张。
肉眼可见的紧张。
“我……我的意思是,你这样……很容易被人……误……误会的。”
平日里寒若冰霜的人,现在低着头,连话都说不清楚。
磕磕绊绊,光着脚站在那里,微微佝偻着身子。
模样有些涩然,还莫名地有些滑稽。
尤其是,他的耳根都红了。
低垂着的眼睫轻颤着,根本挡都挡不住。
完全红完,染上了那不知名的绯色。
说不出的奶,还有着说不出的软。
那坐在沙发上的人儿,揉按着自己脖子的动作稍停。
微微挑眉,看他。
他像是知道她在看他似的,微微僵硬,侧过了脸。
即便脸上已然褪去了那稚嫩的婴儿肥,但那漂亮锋芒的眉眼顺从下来时,依旧如同当年。
乖乖巧巧地,有些容易害羞,还有些听话。
仿佛,从来都没有变过。
不管是人,还是性格。
“……”云姒微微勾唇。
没说什么,点点头,站了起来。
躺了一晚上沙发,她的腰也不舒服。
看来着实是被养得娇了些。
她暗地里慢慢按着腰,说:“既然你病好了,那就先这样吧,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下次不会了。”
“时候不早了,你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厨房里煮着粥,刚刚放凉了些,你现在应该饿了,喝一点再吃药会比较好——”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臂就被抓住。
一抬眼,对上他黑漆漆的眼睛,还有那依旧有些苍白的脸。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蠕动着唇,有些无措。
“我没有怪你……我……我的意思是……”
在解释这件事情上,他一直以来都很笨拙。
连怎么语句表达通顺仿佛都不会了。
“你……你别生气……”
云姒瞧着他的模样,轻笑了声。
“我没生气,你不用多想。”
“……那……那昨晚……”他抓着她的手臂,耳根红着,直直盯她。
“昨……昨晚……我们……”
云姒笑意怔了怔,脸色自然。
“昨晚你喝多了,还发着烧,我就把你扶到床上去了,怕你冷,我还特地关了空调。”
他抓着她的手臂一紧,“没……没了?”
“没了。”
她面色坦然,对于昨晚他对她做的事,一句都没提。
就这么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他沉默地盯着她。
云姒看了眼他抓着她的手,试图扭了一下,善意提醒:“能不能……先松开?”
昨晚抓了她一晚上还不够,好不容易消红了,今早又抓?
他却置若罔闻,像是没听到一样。
“真的,没了么?”
他语气轻轻,轻得有些吓人。
心是口非(44)
他却置若罔闻,像是没听到一样。
“真的,没了么?”
他语气轻轻,轻得有些吓人。
云姒看了他的手一眼,又看向他。
停顿了一下,她有些无奈。
“昨晚你拉着我说了一晚上讨厌我的话,这样行了吧?”
他黑漆漆的眼珠子看着她。
像是在问,还有呢?
“……”云姒平静地与他对视。
“江温,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又想回到昨晚那逼她抉择的问题上么?
她说:“你讨不讨厌我,都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着。”
“但首先,我希望你记住一点。”
她往前了一步,仰头,漂亮的桃花眼看他。
“我结婚了,是个有夫之妇。”
“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够明确这一点,保持好距离。”
这句话几乎是世界上最锋利的利刃,直直地插进他的心口。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拳头却死死紧握。
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断掉理智那根弦。
她往前,他便往后。
一直被逼退到沙发上,甚至差点磕绊了一下。
一度狼狈。
这一晚上,云姒想得很清楚。
他很在意这件事,她也没有办法解释。
其实换位思考想想,如果让她知道他在她之前有过女人,她也会嫉妒到发疯,甚至失去理智。
所以,她没有理由生气。
反而,她很愧疚,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他。
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解释起。
云姒静静地望着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心里很软。
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脸,语气渐渐放缓,柔和了些。
“别担心,我不会生气的。”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给你所有想要的一切。”
“地位,金钱,权势,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她会尽量弥补他的,尽她所能。
江温紧握着拳头,苍白的脸无比冰冷。
仿佛连目光都是冷的,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唇角轻扯。
极度讽刺。
“你这算,包养我么?”
“不怕你丈夫生气?”
“……”那把他压在沙发背上的人儿一愣。
包养这个词用得还真…………
恰当。
她眨了眨眼,忽地笑出了声。
笑意加深。
“他啊……他不会的。”
“他说,我可以尽情地做所有我想做的事情。”
“包括……包养小白脸。”
她意味深长地勾起他的下颌,眼波流转,极媚。
媚得完全就是只妖精。
勾魂摄骨的妖精。
江温冷冷地别过了脸,不看她。
“你丈夫还真够大度的。”
他出言嘲讽。
字字藏着针。
叫人想听不出来都难。
云姒笑了一声,也不怒。
起身,不逗他了。
“不算是包养,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到底对他有亏欠,她会尽可能地弥补他的。
她走到餐厅,倒了杯水。
喝了几口,润润喉。
“我知道你不接受潜规则,不愿委身于人。”
“所以你也不必有心理负担,我不会要求你做什么,我就是单纯的钱太多了,想花一花。”
她想了一下,说:“你就当我人傻钱多吧。”
心是口非(45)
“……”沙发上的男人沉默地看着她。
云姒看了他一眼,也倒了杯温水。
走过来,递给他。
“干嘛这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遇到我这样的富婆还不好?”
他冷笑,“我替你丈夫生气,不行么?”
字里行间都透着酸气。
酸不拉几的,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醋坛子翻了。
感觉满房子都是酸溜溜的味道。
“……”云姒勾唇,没说话,水杯依旧递在半空中。
示意他接。
他像是不想接,别过眼,冷冰冰的,不看她。
但过了几秒,他还是接了。
还喝了几口。
“你丈夫还真是可怜,辛苦挣的钱,全给你拿去养别的男人了。”
他言语恶毒,字字讽刺。
说话间,那看起来更可怜的玻璃杯都要被他捏爆了。
醋意几乎都要撑破了整幢房子。
云姒坐在他旁边,也不辩解,就这么笑。
甚至还很赞同他的观点。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个坏女人,他现在肯定后悔死娶我了。”
“可惜了,他现在已经不在了……”
“不然,他大概要气得和我离婚,永远都不想再见到我了吧……”
她顺着他的话说,轻叹。
江温冷着脸,却是没有再说话。
垂眼,就这么拿着那快要被捏爆的玻璃杯,一言不发。
满身都是冷意。
云姒转头看他,看了一会儿。
笑了笑,说:“去喝点粥吧,你现在才刚刚退烧,肚子肯定饿了。”
“以后没什么事的话,不要再酗酒了。”
“空腹酗酒,你是嫌你的命活得不够长么?”
他偏过了脸,不看她,语气冷漠。
“凭什么要听你的?”
坏脾气终于暴露出来了,又坏又恶劣。
语气极凶。
丝毫没有昨晚在发烧时的可爱。
云姒顿了一下。
微微眯眸,不动声色。
“江温。”
“……”不理她。
她看着他的模样,指尖轻点,不怒反笑。
“江温。”
“……”还是不理她。
但是有低下头,回头看她一眼。
“……干什么?”
看起来凶,但是她的语气只要一重下来,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服软。
完全没什么骨气。
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眼睫颤了颤,咬唇。
像是有些恼。
云姒倒是不在意他在想什么,只微微靠近。
手指抚上他苍白的脸,轻轻地摸着。
不含任何暧昧。
他低垂着眼,不看她。
但也没有反抗。
只是那热度刚刚消下去的耳朵,渐渐地,又红了。
红软软的一片,是漂亮的瑰红色。
与他这张强制冷淡的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叫人总想逗逗他。
云姒轻轻地摸着他的脸,指尖轻划,触碰上他发红发烫的耳。
看着他一副明明羞涩,却还在强装镇定的样子,她似笑非笑,越发地靠近。
身上浓郁的花香,宛若她指尖那轻柔的抚摸。
无声无息地,笼罩住了他,毫无抵抗之力。
心口在控制不住地升温,发烫。
甚至,颤得厉害。
他对她从来都没有自制力,他是知道的。
却不想,她就这么轻轻地一碰……
他就隐隐有了要缴械投降的趋势。
心是口非(46)
“江温。”
她若有若无地,含着笑。
“你这么生气,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男人搭垂在腿边的手瞬间收紧。
长长的眼睫颤着,就是不看她,像是不敢与她对视。
耳根处也红烫得惊人。
“……不喜欢。”
他最讨厌的人,就是她了。
没有最讨厌!
云姒抚摸着他的动作很轻很轻,渐渐地,像是含着几分暧昧的意味。
他说不喜欢,她也依旧还在笑。
温情缓缓地注视着他,红唇勾人。
“真的……不喜欢?”
她声音轻轻地,又问了一遍。
说话间,她的整个身子,几乎都靠在了他身上。
半压着,与他的距离很近很近。
近得只要有人再推一把,两个人就能亲上。
甚至,她的另一只手缓缓地覆在了他的胸口。
不紧不慢地,像是狐狸尾巴尖似的,往下……
不停地往下。
一直落在他的小腹上,慢悠悠地,指尖划着圈圈。
若有若无地,像是要掀开他的衣摆,钻进去。
像是即将做更多唐突的事情。
“……”从来被受过这种刺激的江温,呼吸已经肉眼可见地变得急促了起来。
那轻挑的动作像是知道他的敏感点在那里,一举一动……
都在撩拨着他,刚刚退烧的身体又渐渐有了升温的趋势。
他垂下眼,浓密如蒲扇的睫羽疯狂地颤着,根本停不下来。
原本还有些苍白的面容,此刻已经染上了过分漂亮的绯红色。
薄唇紧绷,禁欲完美的下颌线微仰。
不看她,那搭垂在一侧的手指渐渐收缩。
松松地,有隐隐要握成拳的趋势。
看起来像是被迫的,但是又没有推她。
至少,他的反抗表现得很不明显。
云姒本来只是想逗一逗他的,但是没想到他的反应会是这样。
她看着他面色潮红,隐忍不发的模样,眉头轻挑。
那本就在撩拨的手,开始不紧不慢地钻进了他的衣摆。
眼看就要触碰上——
那一直没说话,被她压着的人,忽地按住了她。
按着她的手,垂眼,呼出的气很烫。
耳朵都红完了,隐隐地,那敛着的眸里还泛着湿润的水意。
就这么,缓缓抬眼,看着她。
凌厉冰冷的模样像是有了要破碎的迹象。
呼吸粗重,脊背绷直。
眼尾处隐隐发着红晕色,有些惊艳,也莫名地激起人的摧残欲。
让人总想毁了他,把他从不染世俗的神坛上拉下来。
他定定看着她,按着她的手微微用力。
不让她动,却也没推她。
有种欲拒还迎的感觉。
“这是,包养的一部分么?”
他那清冷的嗓音,仿佛也染上了那情欲的颜色。
很哑,很哑,哑得像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半压着他的人儿,笑意一怔。
眨眨眼,对于他的话,明显愣了一下。
包养的一部分……
……所以,他还真觉得她是打算包养他?
云姒望着他,沉默了稍许。
但很快,她勾唇,加深了笑意。
“当然……”
她望着他紧绷着的唇,笑了声。
“你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