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58)
“裴宸!”
她作势要打他,结果他不闪也不躲,就这么扛着。
真的就让她打,直到她消气为止。
“……”被抱着的人儿抬着手,那双涟漪湿润的眼眸气恼地盯着他。
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想让自己狠心绝情一点,说出那些伤人刺耳的话。
但……
对上他那双隐隐脆弱,发红的眼睛,她就说不出口。
她不想伤害他,从来都不想。
她有些湿润了眼睛。
不说话,扬起的手一直未落。
“裴宸。”
“嗯?”
“你知道,我现在很生气。”
似乎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态度的软化,他慢慢捧起她的脸颊,轻啄。
“嗯,生气是应该的。”
他低哑着说。
不断啄着她的脸颊,眼睛,鼻子。
那微微湿润了眼眸的人儿,别过眼,声音有些闷鼻。
“你怎么能不想跟我结婚呢?”
她真的很委屈。
“我关心你你也不回答我,问什么你都不说,你就只想着防备我!”
他覆上了她的唇,不断厮磨。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他似乎是第一次这么有耐心,也是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地轻柔。
柔情蚀骨,钢铁都要化成了水。
“我的错……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就是你的错!”
她凶他,鼻尖有些红红。
在他面前,终于有了脾气,有了性子,有了鲜活的模样。
像是荒芜里盛艳的玫瑰,终于展露开灼色的美丽,耀眼至极。
他细不可微地勾了唇。
握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
眼底的血色似乎在慢慢退去。
“那,犯了错的人,可以求得一个弥补的机会么?”
他的气息很近,有种说不出的强势。
明明是低微的姿态,但似乎在步步紧逼,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一定要她,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还在生着气的人儿不说话,微微红软的眼珠子盯着他。
意思是,还没哄好。
还要哄。
其实她真的很好哄。
只要不是涉及原则性的问题,只要他的态度真诚一点。
亲亲抱抱举高高,道歉完保证不再犯,她就会自己慢慢地消气。
她觉得,她真的是全天下最好哄的坏妖精了。
极度敏锐的男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逐渐地,开始顺着杆子往上爬。
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亲吻她。
“我发誓,以后绝不对你有所隐瞒,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你不问我也主动和你说。”
“我们成为夫妻后,事事都以你为主,你管说话权,什么权都给你,我听话,好不好?”
“要是你做不到呢?”
她湿软的眼珠子盯着他,声音带着细微的鼻音。
“做不到,就罚我不得好死,永生永世都——”
话还没说完,他的嘴忽然被捂住。
誓言没成立。
他停了一下,静静看她。
深邃的眼眸,似乎要把她的心软彻底看透。
她一下子就收回了手,垂着眼,不看他。
“知道了,说这么认真干什么?”
她又不是真的要逼着他发誓。
金丝雀(59)
性子真的柔软得不行。
他像是笑了,整个都把她抱进怀里。
揉揉她的脑袋,亲她白皙的耳朵。
“那我们结婚,好不好?”
她埋在他怀中,不说话。
像是还有些别扭。
“是你求我结婚的?”
小姐娇气傲慢的语气闷闷传来。
他格外温柔。
“嗯,我求你。”
“什么都听我的?”
“嗯,听你的。”
“在床上也听我的?”
他轻揉着她的动作一顿,温柔的凤眼微眯。
“是不是?”她穷追不舍。
像是故意的,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
男人垂下眼皮,露出了一个平缓不急的微笑。
“好,听你的。”
“什么……都听你的。”
他轻轻地说。
中间,似乎停顿了稍许。
像是有几个字没有说出来。
她安静了下来。
像是在权衡。
男人极度有耐心地等着她,轻轻抚着她的脊背。
眸色幽黑,说不出的平静。
……
……
……
也不知过了多久。
寂静的房间中,那细不可微的嗯声轻轻响起。
她似乎,应了。
本来是温顺戴上了镣铐的野兽,停了一瞬。
下一秒,他就像是重新恢复成为了优雅的绅士般,起身。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把她抱了起来,强势掠夺。
骨子里的侵略感,根本改不掉。
云姒不小心呛了气,咳嗽了几声。
他停下,待她咳完,这才重新覆上。
一点时间都没浪费。
“姒姒。”
他离开了她一些,唇瓣上似乎也染上了她身上的淡香。
“嗯?”
“说好了,我们结婚。”
他再次确认了一遍。
“……”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是么?”
那眼眸涟漪动人的漂亮人儿,双手搭在他的肩上。
看着他,红唇柔软饱满,又别开了眼。
“知道了,傻瓜……”
这次,她答得轻轻的,似乎很傲娇。
“是你求我的。”
她又认真补充强调了一句。
他开始逐步变得强势。
“那,以后可以多陪我说说话么?说什么都可以。”
他步步紧逼。
漂亮的人儿微微眨眼,温吞缓慢,“多说话?”
“嗯,陪我说说话,别安静,说什么都好,打我骂我也好,开玩笑也好,只要你多理理我,好不好?”
“……”云姒不是很理解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要求。
“你不会嫌我烦么?”
“不会的。”
他紧紧盯着她,伸手摸她的脸颊。
“你说什么我都乐意听,只要你理理我,别对我冷淡,说什么都可以。”
他太敏感了,敏感得她只要有一点点疏离的情绪和举动,即便是隐藏得很好,他就能立马感知得到。
着实令人心惊。
云姒安静看着他,定定地看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求我的?”
她依旧有些傲娇。
他嗯了一声,答得很快,“我求你。”
她这才有些勉勉强强。
“……知道了。”她软哼。
他轻轻地揉着她,“有不开心的也要告诉我,好么?”
“……嗯。”
他明明有病,却似乎……在尽力做一个好丈夫。
想要努力地,夺得她的温暖。
金丝雀(60)
一个晚上过去,春花发现,自家小姐好像心情好上了许多。
平日里总是安静坐在那里看书,今日心情大概是极好的,开始收拾起了东西。
春花端着水盆进来时,看见自家娇弱的小姐在叠衣服,吓了一跳。
忙不迭放下水盆,跑过来。
“小姐,好端端的,您怎么开始收拾起来了?”
“您身子弱,还没恢复呢,这些等一下我来做吧?”
说着,她就想扶起她。
一身素衣的人儿却摇了摇头,看向她,扬唇。
“没关系,我收拾我的,你也快去收拾你的吧。”
她的声音很轻又很温柔。
春花一愣,“什么?”
云姒抬了抬下巴,“裴宸要走了,回到邺城去。”
“邺城?”
那不就是直系枭军的驻扎大本营?
春花有些懵,“咱,咱们也跟着去么?”
这么突然?
联想到刚才一路回来时,看见军卫们在搬箱子,她似乎这才有些反应了过来。
军队似乎……并不打算继续冒进了。
而是守住攻下的这些城,暂且先行休养生息。
“小姐,那咱们——”
“咱们也跟着去。”
她低下头,叠着衣服。
“裴宸已经答应把家里的人都放出来了,等驻扎的军队离开后,她们就能回来了。”
“……”春花还是有些懵,“那您……是打算一直跟着他?”
云姒的动作停了一下。
指尖轻点,涟漪的眸子看向了她,点头。
“我们要结婚了,打算在邺城定居。”
“邺城离这里远,以后可能没有什么机会回来,所以……如果你不想的话,可以留在这里。”
“小姐,您这是什么话?”
春花有些急了,“您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也要去!”
“……春花,邺城不比这里,可能走了以后就不会回来了,你又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你确定……”
“确定!”
“小姐,我跟着您去!”
她才不要被孤孤单单地留在这里。
“……”云姒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你也去收拾吧,军队是傍晚出发,大概后天上午到邺城。”
她足不出户,知道的消息却显然比她知道的多的多。
春花立刻站了起来。
“小姐您等等我,我很快的!”
说完,她就跑了出去。
一溜烟的,跟个小耗子似的。
云姒在后面,看着她。
笑着摇了摇头,又低头继续叠衣服了。
……
……
……
……
夜晚。
一排排军用车低调地从小道穿过,一路向北。
邺城在京都的北边,天气更加严寒,气候相对来说也比京都更恶劣。
军队分成两队,一队主力留守京都,另一部分秘密离开。
铁皮钢制的军用车,一辆辆碾过草丛。
灯光照亮了前方的路,草木越发稀疏,气温也越发地低寒。
车内,昏暗的视线下,有一只嫩白纤弱的手,放在了车窗上。
温暖的温度似乎让窗户都泛起了一层白雾。
车窗打开,但下一秒,就又关上了。
那柔美白皙的手也被抓了回去,重新放回了温暖的斗篷里。
金丝雀(61)
车窗外,不知何时,落下了晶莹雪白的雪花。
像是没有重量的鹅羽般,从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落在整齐排列的军车上,蒙盖住了那一层冰冷的颜色。
无声无息。
车窗内,那靠在军装男人怀里的病弱人儿,身上穿着厚厚的绒袄,披着雪狐斗篷,安静地看外面。
看到外面下雪了,她似乎有些高兴。
仰头,看向抱着她的男人。
“看外面,下雪了。”
“真漂亮。”
她的先生没说话,注意力似乎并不在外面下的雪上。
只抱紧了她一些,给她揉搓双手,让她暖一些。
“可冷了?”
他低头摸摸她的脸颊。
温温软软的,尚可,却没有在房间里那般暖。
他皱了皱眉。
“我不冷。”她轻轻摇头,红唇柔软。
“你别太紧张了,我真的不冷。”
她的手都是暖的,暖到有些出汗了都。
本来想开开窗透气,结果他又给关了,说是有冷风。
男人没说话,低头蹭她的脸颊。
像是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她。
云姒抬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脸。
视线落在外面飘落的雪上,又咳嗽了两声。
他更加抱紧了她一些,体温暖着她。
“等到邺城了,我带你去看梅,可好?”
“……”云姒抬眸望他,“你有时间?”
他嗯了一声,亲了一下她的眉心。
在呼呼的寒风刮过声中,声音很低,低得只有挨在他身边的人儿才能听到。
“这个冬天太冷了,仗打不起来的。”
他抚着她挽起来的长发,说。
而且……他现在也没心思打了。
云姒抱着他的腰,像是想到了什么,问他:“我听你的副官说,你打算签停战协议?”
“嗯。”
“打算一直停么?”
“看情况。”
他捏捏她柔嫩的耳朵,语气低柔。
“如果情况允许的话,就不打了。”
“……什么叫情况允许?”
他轻笑一声,黑沉的凤眼静静看她。
“情况允许就是……如果我家太太不喜欢,那就不打了。”
“总不能,让太太吃苦受罪还受委屈不是?”
“……”又是太太。
她脸一晒,没好气,很傲娇,“我还没嫁给你呢,别总叫我太太。”
他又过来亲她,“那就叫姒姒。”
“……”
“姒姒?”
“……”
“太太?”
“……”
她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你很黏人,裴宸。”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笑。
“当初不是还嫌弃我丑?”
她可没忘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说她长得一般般,也不过如此。
当时的她,要不是因为身体和灵魂没有融合好,没有力气,真想扑上去咬一口他。
狠狠地咬死他。
正抱着她的裴先生,动作停了一下。
黑沉的凤眼定定盯着她,将她的手拿下。
她的那句随口无心的话,似乎让他想起了什么。
不轻不重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语气微淡。
“九歌……是谁?”
云姒:!
“他是谁?”
他钳住她的腰,步步紧逼。
“你喜欢他?”
“……”
迟到而来的醋坛子,还是翻了。
金丝雀(62)
云姒沉默了一下,忽地凑上前,主动地送上唇。
亲他。
美色诱人。
放在她腰上的力度微微收紧。
“云姒。”
他的声音有些发沉。
翻身做地主的某人儿嗯了一声,亲亲他,笑眯眯。
“这件事不许再提了。”
“我不提,你也不提,听话,好么?”
“……”他没有作声。
沉沉黑浓的眼眸注视着她。
她眨眼,“不听话?”
“……”
听的。
他垂下眼,抱紧了她。
“乖~”
她满意地摸了摸他的脸。
“乖宝宝。”
窗外,秋冬里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下着,落满了大地。
寒风呼啸而过,冰冷肃杀的军车依旧在行驶着,朝着前方而去。
车窗内,那相拥的人相互依靠着,在这刺骨的夜里,清浅而吻。
温暖的触感,仿佛驱散了大雪里那萧瑟的寒意。
一路向北,直至不见。
……
……
……
……
……
婚后。
邺城的人都知道,在外号令千军的裴先生,在内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妻管严。
因为过于宠爱他的太太,他的太太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导致他在人们中的形象一下子就变得亲和了许多。
逐渐地,裴先生成为了他们饭后津津乐谈的话资。
内容不多,不外乎就是裴先生今日又送何礼物给他的太太,他的太太又是如何管他的,这些添油加醋的内容被谈论了上百遍,还是不腻。
邺城军事中央指挥局。
南洋派川军总司令王晓生抵达时,指挥局外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看见王晓生,立刻站定,敬礼。
“您好,王司令长,首长正在里面等您。”
王晓生正了正军帽,背着手,看了一眼街上的人。
来来往往的人,在这指挥局前,竟也不避讳。
他笑了一声,唏嘘:“裴首长的威力不及当年了……”
政治局外,竟然还有人敢开店卖东西。
真不知该说那些人大胆,还是该说裴宸不行了。
他慨叹万分。
迎接他的长官没说话,像是没听到一般,给他做了请的手势。
王晓生拍拍他的肩,走了进去。
他进去没多久,一个穿着军装的小姑娘,绑着麻花辫,走了出来。
守着门口的军卫照例盘查。
“来的是什么人?”
她看到了停在门口的军车。
军卫抬了一下下巴,也没隐瞒。
“传说中的老狐狸王司令,来和首长谈事情的。”
“下车的时候,还说了咱们首长几句。”
“那确实挺讨厌的。”
她撇嘴,抱臂,在门口等着。
很快,那政治局对面的点心铺老板就亲自提着东西过来了。
笑脸哈腰的,将包装好的点心递了过去。
“春花小姐好,这是昨日太太点名要的桂花酥糖糕,刚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呢,小的马上就送来了。”
“里面可加多了些细糖?”她接过,照例问。
“那是当然,太太的口味咱哪里能忘?”
被特许将店铺开在此处的老板态度格外地殷勤。
“太太明日可还想吃什么?店里刚刚来了个西洋师傅,会做的东西可多了,要不要明日都送一点过来?”
金丝雀(63)
“行。”
春花示意他可以走了。
“那,春花小姐,明天见。”
老板搓着手,鞠躬。
对她千恩万德。
穿着军装的春花和军卫打了声招呼,提着点心进去了。
政治指挥局的大门,关上。
……
……
……
……
王晓生在副官的指引下,来到了指挥局的会客厅。
里面空无一人,只备好了茶,等待他入座。
他摘下了军帽,扫了一圈,“裴宸呢?”
“司令长还请稍安勿躁,首长马上就到。”
说话间,门口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很快,门开了。
那一身笔挺禁欲军装,美如冠玉的男人走了进来,腰间别着短枪。
军靴平缓有力,眉眼俊美成熟。
成婚似乎让他身上的锋芒都收敛了不少,戴着纯白色手套,举止清贵高雅,容貌惊绝。
像是沉淀了千年之久的佳酿,越发地沉稳,不动声色。
像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裴先生。”
王晓生刚坐下就又站了起来,伸手。
“明明是裴先生做主邀请,怎么你这个主人来得比我还迟?”
清贵优雅的裴先生,伸手与他交握,语气平缓。
“有点事情耽误了,着实抱歉。”
话是这么说,他看起来倒完全没有歉意的意思。
只是简单的客套。
王晓生笑了一声,就坐。
“一直听闻裴先生宠爱太太,迟到了……该不会是因为要陪太太吧?”
沉稳冷淡的裴先生摆了手,示意其他人退下。
在不涉及底线问题时,他都是漫不经心的,并不会动怒。
在主位上坐下,靠在了椅背上。
将之前就拟定好的协议推到了他面前,对于他的问题,并没有回答,而是直入主题。
“单独给你们开通军资运输轨道,这已经是最低的价格,王先生考虑得如何?”
王晓生拿起那协议,扫了一眼,不动声色。
“裴先生,我可是听说……你给那南冀军他们开的价格是一车五百块大洋,怎么到了我这里,就高了两倍不止?”
“裴先生,您这样做事,可是有点不厚道了。”
俊美清雅的裴先生手肘抵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动作散漫而又闲适。
指尖轻点,淡淡看着他,打着太极。
“王司令长,你应该知道,到达川蜀地的路线运输不容易。”
“我的人辛苦把货运到,又是冒着危险,难度系数高上数倍,这点钱已经算得上是非常厚道了。”
“更何况,王司令最近打了胜仗,收获颇丰,花这点钱对于你来说,应该是也不算什么,不是么?”
他眸色幽深,语气清淡。
枭军的探子遍布各处,他的消息显然十分灵通。
似乎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掌控。
王晓生放下协议,笑谈自如。
“裴先生说的是哪里话?我刚刚缴获的那点点,就够养活他们几天。”
“哪里像您似的,光是靠收通路费就衣食无忧的,还能有足够的财力修铁路。”
“不如这样如何,价格再低三个点,就当咱们好好交个朋友,以后也能常往来,如何?”
金丝雀(64)
清雅俊美的裴先生不咸不淡地嗤笑了一声。
慢条斯理地,寸步不让。
依旧是拒绝。
“司令长,不是我不想,实在是底下的人辛苦,总要挣点辛苦钱。”
“这价格再降,恐怕说不过去。”
王晓生点了点桌面,笑了。
“裴先生手段如此强硬,若是裴先生点了头,底下的人哪里有不听话的道理?”
“不如这样,您再考虑考虑,降两个点。”
“此番前来拜访,我也没准备什么,只带来了一份小小的礼物,就当成是给裴先生的见面礼了,还请裴先生笑纳。”
“哦?”裴先生语气依旧闲散,没有喜怒。
王晓生靠在了座椅上。
“一直听闻您太太身子弱,这正巧,这几天手底下的人缴获了一批绝佳的野生补品,质量品质都是上乘,在市场上都是有价无市,我想着,若是要物尽其用的话,还是应该赠与您太太。”
“当然,为了表示我的真诚,裴先生也可以先验验货,觉得不错了……接下来的咱们再谈,如何?”
他倒是很懂得挑裴宸的弱点下手。
知道裴宸一直在费心费力地照顾他夫人,就用了这一招。
直击命门。
优雅平静的裴先生,眼神淡淡。
漫不经心地掀眸,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轻不重地点着手指,眸色黑沉,喜怒难料。
会客厅内陷入了一阵极度的静。
静得仿佛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王晓生微微一笑,将那份没谈拢的协议缓缓地推了回去。
意思是,他可以再考虑考虑。
“宋照。”
那矜贵优雅的裴先生,叩着桌面,叫了门外守着的副官。
副官听到声音,立刻开门进来。
“首长。”他敬礼。
“叫陆医官来,去跟着司令长验货。”
“是!首长。”
那副官立刻去办。
王晓生笑了,站了起来。
“合作愉快,裴先生。”
他伸手,意味自在不言中。
矜贵优雅的裴先生神色淡淡的,点了点那协议,根本就没松太大的口。
“一个点,这是最多的。”
他淡淡地,不容置喙。
显然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王晓生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中。
仅仅只得到一个点的让步,他的脸上毫无意外。
只笑着说:“既然如此,那么,合作愉快。”
他似乎已经达到了谈判的目的。
便宜一个点,已经不错了。
裴先生不紧不慢地起身,与他握手。
“合作愉快。”
……
……
……
……
离开政治指挥局后,王晓生上了军车。
军车停在大门处,没有立刻走。
他坐好,靠在车椅上,戴上了军帽。
车内,他的夫人正坐着,挽着披肩,正在等他。
他坐下后,看过来时,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表示没有成功。
“裴太太拒绝我的邀请了,说是身子不适,就不出来了。”
王晓生抱臂,沉吟,“见都没见到她?”
“是,她根本不出来。门口的那些人也不放我进去,还是一个小丫头跑出来回绝我的。”
裴宸生性多疑,所有人都防得紧,尤其是所有试图想和他夫人搞好关系的人。
金丝雀(65)
尤其是所有试图想和他夫人搞好关系的人,基本都过不了第一关——见面。
连面都见不上,就更别提和他夫人搞好关系了。
王晓生呵了一声,意味不明地说:“越是这样,你就越要和她往来。”
裴宸的确难搞,是块硬骨头,说一不二。
只要有利益往来,就会寸步不让,不会轻易松口。
但,再强大的人,只要有了弱点,就等同于能够轻易拿捏。
现在,只要能搞定他的夫人……
也许他这次能拿下的,恐怕不止一个点,而是价格随便谈了。
王晓生拍拍她的手,“不管怎么说,他夫人那里,就要麻烦你费点心了。”
“找个机会和她见见面,就像寻常朋友一样聊聊,知道么?”
王夫人敛了敛披肩,“知道了,我尽力试试看。”
当然,试试看的前提是……那裴夫人愿意赏脸。
她的心里有些不大抱希望地想。
……
……
……
……
中午。
当几大箱几大箱的滋补品被搬进库房时,端着燕窝经过的春花都看呆了。
饶是她看惯了这里的大富大贵,也总是不免被裴宸的巨额财富所惊。
裴宸有多少钱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大把大把的钱全部都花在了自家小姐的身上。
各种滋补品,衣裳,首饰,日用品……里里外外全部都费尽了心思。
很难让人不怀疑,他到底爱她家小姐爱得有多疯魔。
疯魔得都要入了怔。
春花看着那些东西搬进去,这才将刚刚煮好的燕窝急急端回去。
走近宽敞无比的书房,她将汤蛊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外面的太阳大,天气炎热,屏风内,一道窈窕清瘦的身影正倚靠在皮质沙发上,在轻轻地翻书。
翻动纸张的细微声音,在寂静的书房内,格外地清晰。
春花走了过去。
“小姐,燕窝好了,您喝一点吧。”
她趴伏在沙发旁边,看她。
正赤着足,静静看书的人儿,此刻穿着一件精致而又素雅的淡绿色旗袍。
修身的旗袍,勾勒着她如柳枝般纤细无骨的腰肢。
她披着波浪似的黑藻长发,开叉的旗袍下,窈窕又完美的身段,清晰可见。
婀娜多姿,妩媚清纯。
可见成婚后,裴宸将她养得有多好。
宛若绚烂的玫瑰,明丽盛艳,越发地勾魂动魄,叫人为之倾倒,失了神志。
春花每次看她家小姐,又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她时常忍不住在想,她若是男人,她肯定也会爱上小姐。
人美心善,又不矫揉做作。
简直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宝贝。
“想什么呢?”
素白柔软的指尖点了她一下,嗓音柔酥。
春花这才回神,“啊……啊小姐,您……您刚刚说话了?”
“……”那沙发上的美艳人儿,慢慢合上书,嗯了一声。
“端过来吧。”她又重复了一遍。
“好的,小姐。”
春花立刻站了起来。
将煮好的燕窝小心翼翼地端到云姒面前时,她接过。
垂下长长柔软的眼睫,慢慢地喝了一口,红唇滋润。
金丝雀(66)
大概是因为常年喝着滋补品,外加身子调养得好,她的脸颊粉嫩,泛着漂亮的淡粉色。
像是冒着成熟香气的水蜜桃,满身都散发着叫人热血沸腾的香气。
根本欲罢不能。
她安静地喝完,将汤蛊递给了春花。
简单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唇,听到春花在絮絮叨叨地说话。
“小姐,我刚才看到姑爷又买了好几箱补品回来,让人搬到库房了,那陆医生正在里面清点呢。”
“哇塞,您是不知道那箱子里面有多少东西,我刚才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有鹿茸,虫草,石斛,灵芝……数都数不清呢……”
“我大概算了算,要是按照您这样的吃法,那些个东西,估计您能吃大半年。”
“……哦不对,可能都不止大半年。”
春花竭力地想要表达她刚才所看见的震撼。
只可惜她没读过书,来来回回的词语就那几个,只干巴巴地说:
“总之就是很多很多,看起来花了很多钱的样子,我猜那个卖药的人都要赚疯了!”
光是从裴宸那收来的钱,恐怕都能买下整座邺城了。
她毫不夸张地想。
“……”那沙发上的娇艳人儿又重新拿起了书,微微勾唇,习以为常地听着。
左耳进,右耳出。
“对了小姐,刚才又有人想要来拜访您了,说是南洋派川军总司令的夫人,远道而来,想要见一见您。”
“很巧的是,那总司令官也来了,就在和姑爷商谈事情呢,我一猜知道,这中间要有鬼。”
“所以我想都没有想,直接就回绝她了,还是用小姐您一贯用的老借口。”
“小姐您知道吗,当时那位总司令夫人的表情还挺失望的,里里外外跟我打听您的身体状况。”
“不过我的嘴可严实了,一句话都不回答她,然后我就看见她上了总司令的车,估计是在等她的先生。”
云姒垂着眼,慢慢地翻页。
眉梢慵懒,漫不经心地,像是没怎么听进去。
这书房内的书众多,全都是裴先生给她搜罗来的,她闲来没事就喜欢窝在这里看书。
跟只懒洋洋的猫儿似的。
静静看了一会儿,不知何时,春花絮絮叨叨的声音停了。
有沉稳平缓的军靴声传来。
正看着书的人儿,垂着眼睫,颤了一下。
却是没有抬头。
熟悉而又格外强势的臂膀,轻轻松松,像是抱小孩儿似的,将她抱到了男人的腿上。
腰间的力度跟铁锁似的,硬而有力。
耳朵被轻咬住,他的呼吸很热。
总像个火炉般,暖着她,烫着她。
“……不是有事要忙?”
她慢慢合上了书,没有回头。
裴先生握住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捏着,嗓音低沉。
“忙,所以要夫人抱一抱。”
缓解疲劳,纾解神经。
“……”那娇艳妩媚的裴夫人,转眸看他。
涟漪流转的桃花眼,微微藏着温柔。
“累?”
“嗯,累了。”
她顿了顿。
像是叹了口气般,凑过去,亲了一下他。
动作熟稔得像是做了千百遍。
“辛苦了,先生。”
他轻笑一声,从善如流地吻住了她的唇。
“不辛苦。”
“为了夫人,总是要多费点心的。”
金丝雀(67)
“……”
油嘴滑舌。
她摸了摸他的脸。
“和司令长签好协议了?”
她明明足不出户,却似乎什么都知道。
极度爱妻的裴先生喜欢和她分享事情,什么都说,也不瞒着。
她想不知道都难。
裴宸温暖的手落在了她的腿上,细细地摩挲着。
垂眼,眉眼温柔。
“签好了,让了一个点,尚可。”
云姒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才让了一个点?”
那老狐狸,竟然这么好说话么?
优雅矜贵的裴先生轻笑一声,亲亲她的脸颊。
与她蹭着耳朵。
“没办法,要挣钱养夫人,就只能退步一点点,不然……我家姒姒那么娇气,可怎么养得起?”
“……”她忍不住踹了一下他,“别把锅甩到我身上。”
分明就是他自己太狠,故意把价格开高,然后再装模作样地让步。
大奸商一个,心黑得很。
她顿了顿,说:“难怪刚才他夫人来找我,说想和我叙叙旧。”
原来,是王司令想要继续压低价格。
裴先生微微勾唇,眉眼深邃。
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玩着她的手指,语气随意,随性至极。
“你回绝了?”
“嗯。”
她赤足,踩着他的腿,调整了一下姿势。
懒洋洋靠在他怀里,微微晃腿。
漂亮白皙的小腿弧度诱人,晃眼至极。
“麻烦,不想见。”
鬼都知道他夫人来找她是为什么,她懒得应付,所以没理。
裴先生自然知道这件事,他的人挡在外面,对于想要来拜访他太太的人,一概严厉回绝。
除非,是她亲口说愿意见。
只不过,他的太太极度有分寸,从来不会接受与他有利益往来的对手的邀请。
哪怕仅仅只是亲眷,一般都不会见。
一方面是懒,另一方面……
也是不想引出麻烦,拖了他的后腿。
可以说是极其地冷静理智。
裴先生笑了,忍不住去亲她。
亲她漂亮的脸蛋,柔软的红唇。
总控制不住地,想要占有她,表达出自己的欲望。
那纤弱白皙的人儿,靠在他怀里,敛着眼眸,安静了一会儿。
他亲吻她,她似乎也已经习惯了。
感受着他在轻柔地抚着她的腰身,没有说话。
神色懒懒的,像是只吃饱喝足的火红大狐狸,甩着大尾巴,慵懒得紧。
一点不自在都没有。
反倒有些娇蛮地捏他耳朵,充分发挥了自己大小姐娇贵的脾气。
“以后这些事儿,你自己处理好,别总来烦我。”
她开始命令他了。
“好。”
他在她面前,总是格外地温顺听话。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
似乎是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快,她噎住了一下。
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掀抬眼,红唇微微勾人。
有些故意娇横。
“下次一个点都别让,知不知道?”
“好。”
他从善如流。
裴夫人:“……”
他还真是让人挑不出来错。
“乖。”
她施舍性地揉了揉他的头。
他慢慢地低下了头,无声扬唇。
他想,他终归……要臣服于她的。
他的……夫人。
玫瑰庄园(1)
“今日台消息,明沙市著名富商乔英东去世已逾五年,但其遗产争夺战自三年前和解中止后,如今再起风云。”
“据悉,本月6号上午,乔英东二代的家族争产官司在明沙市高等法院开庭审理。本案涉及乔英东长房的5名子女,分别为长子乔傅行、长女乔丽萍、次女乔丽娜,次子乔震寰、幼子乔震霆,本次官司争议焦点在于津南岛30平方公里(约4.5万亩)地皮。”
“近年来,由于相关政策的原因,津南岛约4.5万亩的地皮项目已经有了大幅度的升值,市场评估价值一度高达数千亿,每年仅靠地皮收益,就能入账上百亿收益。”
“由此缘故,本次争产案主要矛头指向的是乔傅行,因乔震寰等不满乔傅行隐瞒了乔英东在津南岛发展项目中价值约上百亿元人民币的收益,故而提出诉讼。”
“案件原本计划展开为期60日的审讯,但法官开庭时表示太多证据要审视,认为60日审讯时间不足,故而将下次开庭时间定为8月28号,中间将间隔超过一百天,这其中将会产生何变化,我们不得而知。”
“据此,我们特邀请到了明沙财经大学商学院王浩教授,请他来向我们解释乔家的这一场遗产争夺官司……”
车内的广播被掐断,戛然而止。
司机开着车,透过后视镜,偷瞄了一眼后座人的脸色。
刚刚从法院出来的乔震寰,心情似乎极度不好。
坐在后座上,抽着烟,一言不发。
整洁的领带也被扯开了,被甩在了一旁。
专用的酒柜摆在角落里,上面的文件被随意摆放着,有些杂乱。
诉讼案件的相关文书一沓又一沓,准备个没完。
那广播原本还在放着,这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地难看。
直至司机识时务地把广播声音给关了,他的表情都没好到哪里去。
烟头掉了一个又一个。
街边,车水马龙的声音响起,很是嘈杂。
外面的商业街热闹非凡,经过商业大厦时,车内的人拿起了手机,拨了个电话。
神色沉得可怕。
“出来喝一杯。”
电话里的乔震霆像是在忙,直接拒绝了。
“改天吧,哥,待会儿我得去看妈。”
“怎么?你要站你大哥那边?”乔震寰语气渐渐变得不善。
显然,他极度多疑。
乔震霆停了一下,手中的活似乎放下。
他深吸一口气,说:“哥,实话跟你说,你和大哥的官司,我不想参与。”
当年遗产争来争去的,争得头破血流,脸皮撕破,他实在是厌了。
更何况,这次的官司,本来就是他眼红那块地皮的价值,所以才争的。
当初那块地的所属,明明早就已经谈好是归为大哥,而且是遗嘱里写得清清楚楚的,明明白白的第一条。
别说那块地的价值被隐瞒了,哪怕早早就公开出来,他也更偏向于分给大哥,而不是他。
“就这样吧,二哥,我先忙,改日再联系。”
他显然不欲多谈。
玫瑰庄园(2)
“乔震霆你敢——”
还没说话,电话就已经挂断了。
嘟嘟嘟的冰冷声音,极度讽刺。
乔震寰狠狠地将手机摔在了车底。
声音巨响,在前面开车的司机手抖了一抖。
他眼神不善地盯着那杂乱的文件,像是头被激怒的野兽般,随时都可能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来。
车内,一片死寂。
……
……
……
……
凌晨三点。
津南岛,落地机场。
巨大的直升机旋转着螺旋桨,从天边缓缓落下。
螺旋桨掀动起猛烈的风,呼呼呼地,声音轰鸣,将四周的草都给吹弯。
随着直升机降落,起落架在螺旋桨的剧烈声音中稳稳落地,停靠。
夜间机场的灯开着,工作人员推着专用的车在一侧等着,等着旋转着的螺旋桨彻底停下。
没多久,机上的人踩着台阶下来了。
已经等候在一侧的人立刻迎来上来,伸手。
“乔先生,您好,我是大先生的助理梁明皓,这次由我来负责接送您。”
穿着西装的乔震霆,提着公文包,与他握手。
“我哥还没休息?”
“没有,乔先生,大先生他一直在等您。”
“那走吧,别让我哥久等了。”
“好的,乔先生。”
梁明皓给他做了请的手势。
上了专门准备好的车后,乔震霆将公文包递了过去。
“这是我哥要的,都在里面了。”
“辛苦您送过来了,乔先生。”梁明皓接过,却没有打开。
车缓缓启动,他打开了车上的小冰箱。
“乔先生可要喝点什么?”
“一杯冰水,谢谢。”
梁明皓从里面拿了杯子,倒水。
“我哥近日身体如何?”
乔震霆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梁明皓笑笑,回答:“大先生的身子一直都是老样子,也一直坚持在做复健。”
只可惜,治疗的效果不大。
乔震霆点了点头。
“总会好的。”他说。
……
……
……
……
津南岛的交通基础设施建设得好,尽管是座岛屿,但道路交通已经变得非常畅通,公路直达。
低调的科尼塞克车平缓地驶过海边,海边的风声轻柔,在明亮的月光下,还依稀能看到海平面的倒影。
粼粼波光,就像是数不尽的镜片堆积着,反射着皎皎洁白的月光。
美得像是人间仙境,叫人流连忘返。
车驶入庄园,庄园的大门缓缓关上。
因为主人还未休息,庄园内的灯光是明亮着的。
美丽的庄园,充满着西方中世纪贵族艺术气息,是津南岛上最亮眼的存在。
在黑夜中,在一盏盏柔和的灯盏下,那优雅豪华宛若宫殿的别墅,宛若少女旋转跳舞时的雪绒裙摆,精妙绝伦,又壮丽得无与伦比。
巨大纯白的拱门上,攀附着白色的蔷薇花,在微微的晚风着,宛若戴着面纱的娇羞美人,羞答答地,只露出了半张的小脸,望着夜间而至的客人。
生机盎然的灌木,在黑夜里生长,数米高的高度,在这偌大的庄园里,形成了极为错综复杂的迷宫墙。
就像是暗夜里蛰伏着的野兽,即便是戴着镣铐,也充斥着迷乱的危险。
叫人不禁心生恐惧。
玫瑰庄园(3)
低调的汽车缓缓地绕过大理石雕塑水池,停在那华丽的别墅大门前。
有佣人在候着,穿着统一工整的制服,态度恭敬。
“乔先生晚上好。”
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
乔震霆下了车,看见是他,神情变得尊敬了些,“王叔。”
王叔是跟在父亲身边多年的老人,自从父亲死后,就专门负责管理这座庄园。
他大哥是这座庄园的主人,也就相当于王叔跟了他。
这样也难怪他二哥不满。
王叔和蔼地拍了拍他的肩,“走吧,大先生已经在上面等着您了。”
“许久不见,大先生很是想念你呢。”
乔震霆笑笑,“我也很想大哥。”
……
……
……
……
壮丽豪华宛若宫殿的别墅,四处都亮着精致优雅的水晶灯。
里面的装饰富丽堂皇,暖色调的墙壁上,悬挂着大量的油画,价值不菲。
雕塑、挂毯和许多精美家具,陈列其中。
偌大宽敞的空间内,因为开着窗,外面清新的草香弥漫。
空气中舒爽适宜,温度也柔和得正正好。
整个庄园的环境,像极了那个人,优雅,而又温和。
乔震霆跟随着王叔上了阶梯,来到了二层。
二层的瓷砖光滑冰冷,上面均铺上了一层柔软温厚的地毯。
家居都是偏圆没有棱角的,清冷的色调,淡灰色的帘子拉上。
很安静,环境也很舒适自然。
圆桌上摆放着清瓷白花瓶,里面点缀着素白泛着微紫的坎皮恩花,香气淡淡。
那宽敞大阳台前,细微的书页翻动声音传来。
那里坐着的人,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
背景依旧柔和沉静。
二层的灯没有全开,仅仅只是在小圆桌旁边亮了一盏精雅的复古台灯。
微微亮的光线,打在他的身上,他穿着清冷休闲的白色居家服,浅灰色绵柔布料长裤。
靠在那里,身旁放着瓷杯,里面的茶水已经变得温温凉。
王叔走过去,像是不想打扰他的清静般,声音都压低了许多,微微鞠躬。
“先生,他来了。”
那静静坐在那里看书的温雅男人,似乎温润地嗯了一声。
平缓地将手中的书合上,露出了那双白皙修长的手。
根根分明,骨节清晰,指甲修剪得极好,圆润而又干净。
宛若上帝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般,没有一丝瑕疵,着实是漂亮极了。
王叔低头,将他身侧的茶杯拿了起来,动作格外地贴心细致。
“先生,茶凉了,我去为您换一杯。”
“辛苦了。”
那清冷优雅的男人,连说话都是这般温和,就像是低缓淌淌的大提琴般,给人以放松舒适感。
叫人不自觉地放下了心防,想为之倾诉其所有。
乔震霆走了过去。
对待他,并不像对待他二哥乔震寰那般无礼。
明明面前的人是个温和绅士的人,也从来没有对他做出过什么严厉的责骂。
但是他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般,态度很小心,说话总要时刻记得三思,不敢多讲。
甚至,对待他宛若像对待父亲一样尊敬。
玫瑰庄园(4)
“大哥。”
他出了一声,在那坐着的人面前。
因为来了客人,二层的灯光彻底地亮了。
那盏小灯因此就没有了作用。
在明亮的灯光下,那人缓缓地将手上的书放在了一侧。
古褐色看不清字迹的老书,已经有些陈旧。
静静地躺在一侧时,就像是他的主人般,内敛沉稳,不动于色。
灯光打下,那一身休闲家居服的男人,肤色是白皙的。
大概是不见日头久了,甚至,有着隐隐的泛着病气的苍白。
他的眉眼很平和,隽秀温雅中,又透露着极致的静。
就像是深不见底的平静海面,没有波澜,没有起伏,只有叫人触及不到的静。
像是绝世已久,深居在静谥之处的美丽神明,尊贵无华,皎皎如莲。
有种说不出的清冷疏离感。
让人根本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他还没说话,乔震霆就没有坐下,甚至,他都不敢坐下。
高高大大的一个人,在他的大哥面前,就像是个听话不敢反抗的孩子一样。
动作甚至都有些拘谨。
他面前坐着的男人,身侧放着藤木拐杖。
王叔给他送了刚泡好的茶水来,放在小圆桌上。
他低咳了一声,慢慢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唇色浅红,偏狭长深邃的眼尾处,稍稍点缀着一道浅浅的疤痕。
因为太浅,所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浅浅的疤痕,反倒是给他添上了淡淡如青瓷般的脆弱美感。
他缓缓放下了杯子,那双黑不可测的清冷凤眼,平和而温润地看向了他。
依旧是如春风般舒雅,如夏雨般轻柔。
优雅而绅士,温润而有礼。
“坐。”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低缓的磁性。
不浅不深的一个字,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冷感,格外地好听。
甚至有些让人酥了半边的耳。
站着的乔震霆听到他的话,似乎稍稍放松了些。
坐下,坐在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椅子上。
姿态端正,像是个要被审讯风犯人一样。
“不必紧张。”
那温润细心的男人,似乎笑了。
连带着本就柔和的眉眼,现在变得更加地平易近人了许多。
淡淡的,极致黑的眼睛里,笑意很浅。
像是给他做着无声的安抚。
尽管,还是能让人感觉到那身上的疏离感。
但总归,还是让人放松了些。
乔震霆微微弯了脊背。
“哥,好久不见,你看起来瘦了些。”
“总会长回来的。”
男人面容温静,声音平缓。
乔震霆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了他的腿上。
“你的腿,好点了吗?”
自从他遭遇了车祸以来,腿脚就一直不怎么好。
虽然说一直在坚持做复健,但到底是因为伤到了筋骨,所以复健的效果甚微。
来来去去的,依旧是离不开拐杖。
如今看来,似乎正如那助理所言,还是老样子。
乔博行低低咳嗽了一声,掩唇。
指节白皙似玉。
温润的眉眼清淡,语气平和,“尚可。”
尚可就是,还行。
乔震霆默言了下来。
与他相对而坐,一阵无言。
玫瑰庄园(5)
交谈就在这样有些距离的一问一答中结束。
乔震霆此番前来,主要负责把公司需要乔博行签字的文件拿来。
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地皮项目的关键材料。
在正式递交材料给法庭前,乔震霆提供的文件仍然需要乔博行的过目。
这些资料显然都是有利于乔博行的,地皮项目一案,他并没有出庭。
看似淡泊绝世,但事关利益时,他始终牢牢地捏着,不让寸步。
相较于野心摆在明面上的乔震寰来说,他其实……更为可怕。
乔震霆被安排在了客房休息,躺下时,他还没有困意。
还在想着方才谈话的内容。
每次与他大哥谈完事,他的精神总是变得有些高度紧张。
明明,他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压迫感。
乔震霆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一动不动。
……
……
……
……
深夜四点。
外面的天已经是极致的黑了。
浓浓的夜色,笼罩着这样一整片偌大的庄园。
庄园占据着小岛大块的面积,从别墅阳台上看过去,无边无际,满是花海。
卧房内,大阳台的帘子没有拉上。
晚风徐徐地吹来,带着些微舒爽的凉意。
天际那一轮明亮的月,在蒙蒙的云中,渐渐失了踪迹。
连带着那皎洁的光芒,也一并消失在云层中,变得黯淡。
庄园的后面,是一大片一大片美丽无暇的花海。
漫地绚烂绽放的玫瑰花,在这样温暖的春天里,已然装扮好。
盛艳如血的红,宛若少女怒放的裙摆般,在晚风中微微飘扬。
没有月光,没有明亮,这样绚丽的花海在黑暗中,仿佛也沉寂了下来。
唯有那一点点殷红的颜色,像是少女指尖灼艳的豆蔻,美得惊绝,叫人失魂。
那站立在阳台内,单手拄着拐杖的男人,静静看着,背影清冷漂亮。
大概是经常看的书多了,他身上有一股淡淡温雅的书卷气息。
什么话都不说,静静站在那里时,就像是与世隔绝的温柔神明。
清风霁月,清丽如画。
叫人不敢有多加惊扰,生怕玷污了他。
他站立在那里,拄着拐杖,似乎并没有什么睡意。
黑到极致的眼珠,静静地,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有风吹来,吹来那漫天弥漫的玫瑰香,他抿唇,低低咳嗽了一声。
眼皮微微垂落,视线落在了那即将蔓延攀爬到围栏的蔓株上。
定了许久。
王叔从他身后走了过来。
“先生,很晚了,您早点睡吧?”
他上前,将阳台的落地窗关了,帘子拉上。
挡住了外面的风,房间的空气内,还残留着些微淡淡的玫瑰香。
香得有些浓郁刺鼻。
那拄着拐杖,面色温静的男人,掩唇,又咳嗽了两声。
拐杖抵在地面,轻叩了些许。
清晰的声音从地面传出,他慢慢地朝着床边走去,走的速度有些缓慢,也有些瘸拐。
慢慢地坐下,忽然开口,语气很轻,也很淡。
“明天,让他们将外面的花都拔了吧。”
看着,着实有些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