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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兰宫全文阅读

作者:miss_苏     领袖兰宫txt下载     领袖兰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卷359(6更)

    婉兮目光盈盈,飘过在座众人。

    “便如纯贵妃、婉嫔、怡嫔、陆贵人等人,本就出身自江南,喝茶便也本就喜欢素淡绿茶,这暹罗茶一定合她们的口味。便是嘉贵妃、舒妃、愉妃、颖贵人、那贵人等,出自满蒙八旗,素常喝的是砖茶、奶茶,喜欢味道重些的茶饮,但是这样清淡的也总归值得尝个新鲜。”

    皇帝勾唇轻笑:“暹罗茶类似咱们的绿茶,虽能存放一年,但是总归不宜陈放,你分了给人,一起趁着最新鲜的时候尝了,倒也是好的。总归这茶,朕是赐给你了,你愿意怎么分,你自己看着办就是。”

    一众嫔妃忙都起身,齐声道:“妾身谢皇上赏赐,谢令妃心意。”

    婉兮含笑转眸,眸子对上那拉氏。

    婉兮便又是一礼:“妾身轻皇贵妃娘娘的示下:皇贵妃是否也要妾身,留出一份儿暹罗茶送过去?”

    那拉氏立在原地,高高昂着头颅,眸光灼人地亮,唇角掩不住一抹冷笑。

    “本宫就算了。令妃,你的心意,本宫记下了。”

    “暹罗茶再难得,可是这世上的贡茶又并非只有暹罗茶一份儿。本宫可没这么稀罕这暹罗茶!本宫身为摄六宫事皇贵妃,宫里什么会缺呢?你既然没见过旁的,只这样稀罕这暹罗茶,便由着你拿去罢了。”

    婉兮眸光潋滟,俏皮而笑:“那妾身就不给皇贵妃留了,省下皇贵妃这份儿,倒正好给姐妹们每人多分一些!”

    被暹罗茶的事儿这么横叉了一杠子,那拉氏坐下静默了半晌,才又想起自己原本要说什么呢。

    那拉氏便又对皇帝道:“依妾身看,便叫令妃留下吧,这样怡嫔在宫里养病,咱们走得也才安心。”

    皇帝含笑回眸,当着众人的面儿拍了拍那拉氏的手:“不愧朕在四月册封礼那会子,当着皇太后的面夸奖皇贵妃:皇贵妃果然年纪越大,越是懂事了。”

    “从前皇贵妃是不待见汉女、汉姓包衣,今日却都肯为怡嫔考量。皇贵妃今日说的话,当真甚得朕的欢心。”皇帝朝那拉氏温煦地眨眨眼:“古黛,你办得好,朕心甚慰。”

    那拉氏一颗心被皇帝折腾得又是跳得激烈。只是指尖儿还是忍不住有些凉。

    她激动自是因为皇帝这迟来的柔情,而指尖的凉则是又想到那会子因为抬举汉军八旗出身的林常在,叫皇太后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回。

    林常在好歹还是汉军八旗呢,怡嫔却压根儿就是汉女出身,更何况还是扬州瘦马……更是传说,当年皇上甚至因为进封怡嫔而跟皇太后翻过脸,皇上直接将怡嫔带到圆明园去了,不理会皇太后。

    那拉氏担心皇太后听说了今儿的话,是否心下又要对她不高兴。

    那拉氏不由得抬眸看了一眼舒妃。

    当年怡嫔与舒妃一同进宫,都是刚进宫便一同进为嫔位。怡嫔便好些年里都被与舒妃相提并论,以舒妃家世却跟一个扬州瘦马出身的一同进封,叫舒妃灰头土脸了好久。

    这会子,皇上却又说她护着怡嫔了,还不知道舒妃会不会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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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360(7更)

    那拉氏心下十分犹豫。

    虽然在乎皇太后和舒妃,可是这会子却又不能起身对皇上说“妾身本无此意”。六宫之主的体面,她还是要维护的。

    她垂首想了想,便也淡淡一笑道:“便如皇上,对六宫要雨露均沾;妾身是摄六宫事皇贵妃,便也应该对六宫姐妹都一视同仁。妾身为怡嫔考量,并非因怡嫔个人,而是就是论事。便是这宫中病了的不是怡嫔,换成其他任何一人,妾身也都会如此。”

    皇帝点点头,忽如顾左右而言他一般道:“暹罗三年一贡,今年所贡方物不止暹罗茶。给朕的尚有大象两头、龙涎香一斤、犀牛角六架、沉香二斤……象牙、紫降香、大枫子、荳蔻、螣黄、乌木各三百斤……翠毛六百副,孔雀尾十屏,荷兰两块等物。”

    “除了进贡给朕的之外,还应有进贡给皇后的。进贡给皇后的除了不进贡大象之外,其余贡物都是按着给朕的贡品减半。”

    “只是……朕此时这宫中,并无皇后啊。暹罗国王忠心可嘉,只可惜朕宫中并无皇后接受这些贡品。朕看不如这样,便将进贡给皇后的贡物,也如令妃此前处置,全都分成份儿,除了进给皇太后和太妃们的,剩下的都分给六宫吧。”

    皇帝眸光淡淡瞟过那拉氏:“皇贵妃便连这些也都未必看得上眼,便也都不用令妃再给你分出一份了吧?”

    那些贡物,听得叫那拉氏紧紧咬住银牙。

    “皇上对后宫雨露均沾,妾身如何能不与皇上同心同德?妾身便将自己这份,同样都分给六宫姐妹好了。只要姐妹们都欢喜,妾身又何吝惜自己少用些东西!”

    皇帝含笑点头,对众人道:“你们还不谢皇贵妃的大方。”

    一众嫔妃一听那些东西的名字,谁能不欢喜起身谢恩呢。

    皇帝满意点头,继续拉着那拉氏的手道:“便如朕此前所说,即便暹罗使者三年才能入贡一回,可是朕没有皇后就是没有皇后,便将贡物都给后宫分了,也不能伪造出一个皇后来独享这份贡物。”

    “木兰秋狝,朕要赐宴蒙古诸王的道理也是一样:古黛啊,朕已在谕旨中说明,虽有皇太后催促,可是朕总要在孝贤孝期满了二十七个月之后再正式册封你。所以在册封之前,你还不是皇后,朕后宫皇后的位置,还得空着。故此便是你去了木兰,也不能代替皇后与朕一同赐宴蒙古诸王。故此朕想,下次秋狝再说,这次还是你继续留在宫中吧。”

    皇帝和蔼点头:“既然你那样担心怡嫔的病,那也自然是你本人留在宫中,亲自照应着,才能叫你放心。朕便成全了你这样一份儿心意,你看如何?”

    那拉氏大惊,在众人各种意味的目光里慌忙起身:“皇上!这怎么能行?”

    皇帝收回笑容,淡淡抬眸:“怎么不行?”

    那拉氏搜肠刮肚,忙道:“皇上秋狝,自然要奉皇太后圣驾同行。从前秋狝,都是孝贤皇后在皇太后身边伺候。这回妾身便也理应伺候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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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361(8更)

    皇帝淡淡抬眸,悠悠一笑:“皇太后也不用皇贵妃悬心,那不是还有舒妃呢嘛!上回秋狝,加上山东东巡,都是舒妃伺候皇太后,伺候得很好。”

    皇帝目光滑过那拉氏和舒妃二人,忽地唇角勾了勾。

    “……除非,皇贵妃担心舒妃伺候得,没有皇贵妃你周到。”

    那拉氏急忙瞥向舒妃:“皇上,妾身并无此意。”

    皇帝点点头:“瞧瞧,今儿本来咱们一起高高兴兴说说秋狝的事儿。秋狝隔年才有一回,去年经历了孝贤的事,咱们大家都不乐呵。今年本想着借秋狝的事儿,将咱们心头的阴霾都扫一扫,故此朕的本意自然是后宫诸人,能去的全都去!”

    “皇贵妃的思虑也是周全,是为了怡嫔好,不过话说到这会子,反倒越说越不高兴了。若皇贵妃还坚持非要有人留下,那朕就让你留下;如果皇贵妃也想出去一道散散,那就谁都不用留下,这六宫嫔妃一起去,热热闹闹,多好。”

    皇帝挑眸望小柏氏:“朕也自然不会忘了你姐姐还在养病。朕今年叫傅恒留下,再加上内务府里的,足够照顾你姐姐一人。便连你,朕倒是也希望你能跟着朕一起去散散。”

    皇帝转眸望了一眼婉兮。

    婉兮心下一动,忽然上前道:“回皇上,妾身倒记着从前几位姐姐临盆之前,本生额娘、嫂子总有进宫探视的例。怡嫔虽说不是诞育皇嗣,但是她是在养病,便也宜特事特办,不如叫怡嫔的额娘或者嫂子进宫陪伴怡嫔,皇上以为如何?”

    “况且秋狝走后,这后宫里并无闲杂人等,便是怡嫔的额娘、嫂子进宫来,也并无不便。”

    小柏氏转头,定定望住婉兮,眼中已是有泪。

    婉兮垂首道:“妾身记着,皇上已经特恩叫怡嫔家入了包衣佐领,故此怡嫔的兄弟都已在内务府当差,这便是他们的福晋进宫来,也不算犯了宫里的规矩。”

    皇帝这便笑了:“这个法子好。怡嫔进宫早,多年没见着本生额娘,这如果能见着,说不定一欢喜,病便好了。”

    小柏氏用力凝望婉兮,使劲忍住眼泪。

    怡嫔跟旁人不一样,从小被卖,培养成扬州瘦马,后被送进宫来进南府学戏,这便多少年再没见过自己亲生的额娘。如果这回当真能见一面,那的确是怡嫔多年来的心愿了。

    婉兮朝小柏氏眨眨眼,向皇帝深深蹲礼:“那妾身就替怡嫔,谢主隆恩。”

    小柏氏也忙一旁跪倒:“小妾谢皇上,谢令妃娘娘!”

    皇帝拍手含笑:“好,这就好了。咱们大家伙儿都去,怡嫔留在宫里养病,便叫她本生额娘、嫂子进宫陪伴。这才是皆大欢喜。令妃,今日此事,你处置得当。”

    婉兮便也含笑一礼:“妾身蒙皇太后、皇上恩旨,佐理内政,便理应为皇上、皇贵妃分忧。”

    皇帝满意地又扯过那拉氏的手,轻轻拍拍:“六宫人多,事也多,皇贵妃总有自己忙不过来的时候,皇太后和朕这才给你找个人,帮衬着你。”

    “以后有事,多与令妃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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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362(9更)

    后宫随扈之事终于排定,皇帝离京之前,给暹罗国王御赐四字匾额:炎服屏藩。

    除了匾额外,又赐下蟒缎、片金缎、糚缎等绸缎质料;玉器六,玛瑙器二,法瑯炉瓶一副,松花石砚二方,玻璃器五种,共十件,瓷器二十三种……共四百十六件。

    当晚孙玉清悄悄儿来了永寿宫,由毛团儿引着见了婉兮,含笑告诉婉兮,说皇上这是厚赏了暹罗使臣,显然皇上是高兴。

    婉兮明白缘故,却也不说破,只点头道:“一众属国之中,难得暹罗忠心,皇上是该赏赐些。”

    孙玉清却盯着婉兮笑:“回令主子,便是暹罗进贡了这些方物,皇上尤以为不足,更向暹罗使臣提了几物。暹罗已然跟随西洋船,迅速贡至。皇上欢喜,便又因后贡的东西,追加赏赐了暹罗国王库缎十二疋。”

    这事儿有点新鲜,便是婉兮也头一回听说,皇上竟然还主动向人家属国使臣要东西的。

    大清乃天朝上国,从来只有天朝多赏赐给藩属国的,还没听说过皇上觉着人家东西不足的时候儿。

    婉兮便也忍不住好奇心:“皇上要了什么?”

    孙玉清卖关子地乐:“回令主子,皇上要的是——活物!”

    婉兮更一时想不出了:“活物?我倒听皇上说了,暹罗进贡给皇上两头大象。莫非皇上喜欢大象,觉着两头不够,这便再要几头?”

    孙玉清忙笑:“不是大象。是稀罕物儿——一头白毛金丝的猿猴!”

    婉兮想了想,便也点头:“倒是祥兽。我倒隐约记着里有这么类似一笔,仿佛叫‘狌狌’的,仿佛就是这样白毛金丝的。”

    孙玉清又一眨眼:“……另外还有黑熊!”

    婉兮这才怔了,心下一动,面上已是微微一热。

    幸亏孙玉清进宫也晚,应当不知道从前那些旧事,故此婉兮极力绷着,故意道:“皇上为何要人家暹罗进贡黑熊来?这便奇了~咱们大清又不是没有黑熊,关外多着呢,便是木兰也时常有出没。”

    孙玉清这才掀开答案来:“回令主子,暹罗所产的黑熊,与咱们大清关外和木兰围场的都不一样。咱们大清土产的黑熊都是身高力大,连老虎都害怕;暹罗产的黑熊却是体型小巧,小时候甚至憨态可掬,可以养在院子里如狗儿一般地玩儿。”

    婉兮这才忍不住一拍手:“竟是这样有趣?”

    孙玉清这才又撩袍跪倒:“……奴才说了好一会子绕远的话,实则就是为了最后这一句:皇上稀罕这黑熊、白猿,便叫养在养心殿院子里。奴才师父和一众大臣都以为不妥,劝说皇上给养到御花园或者西苑去。皇上说太远,平素看一眼都不方便,非要天天都能看着的。”

    “奴才师父便斗胆将主子给卖了——”

    婉兮挑眉:“李谙达说我什么了?”

    孙玉清嘻嘻一笑:“令主子恕罪,奴才师父也实在是没辙了,这便说反正主子的宫里也养了不少活物,猫狗鱼鸟什么的都不少,也不多那两样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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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363(10更)

    “奴才师父说,反正距离养心殿最近的,就是令主子的永寿宫,还有西边儿的启祥宫了。可是气象宫里又没有主子住,是给内造办处用的,故此真正离养心殿最近的,就是令主子这儿了。便将那黑熊、白猿给养在令主子这儿,一方面令主子这边儿不过多一把粮食的事儿,二方面皇上也方便一抬脚就过来看不是?”

    婉兮强忍住笑,故意恼得一跺脚:“李谙达又使我做筏子!启祥宫便是内造办处又怎了,院子那么大,腾一角地方就够那黑熊白猿用了。”

    孙玉清赶忙又磕头:“回令主子,奴才师父说,内造办处里总难免有些怪动静。便如玉作里,工匠要天天踩着那钻刀开玉、琢玉,这便难免将两头瑞兽给吓着。令主子想啊,它们大老远地来,好歹还得有几年水土不服呢,这要是再被怪动静给吓着了,倒可惜了这大老远地从暹罗漂洋过海地来了……”

    婉兮面上故意装作不高兴,可是哪儿装得住呢。瞥了孙玉清一眼,已是扑哧儿笑了:“你师父怎么不自己过来说?”

    孙玉清忙答:“奴才师父知道令主子必定饶不了,这便也没敢来不是?还是奴才皮厚,便是被令主子骂两句,掐一把呢,奴才也眼睫毛都不带动一根的!”

    婉兮无奈地笑,抬眼瞟毛团儿:“果真是你一家的兄弟,皮一样儿厚!”

    毛团儿便也过来一起跪下,跟着傻乐。

    婉兮终是高兴,给孙玉清带了两个荷包回去,里头都是小银锞子,每个足有三五两沉。孙玉清连忙磕头:“奴才师父要是知道奴才敢收令主子的赏,非得抽奴才大嘴巴!”

    婉兮瞪他:“那你不会不叫你师父知道?这个是给你师父的,你也拿着,要是你师父非不好意思要,也先存你手里。你替你师父攒着,将来若你师父有用项,你再给拿出来。”

    孙玉清这千恩万谢地去了,一出永寿门恰好撞见玉叶从外头回来。两人险些在门槛上脑门顶脑门,玉叶又羞又急便啐:“是谁这么不长眼睛的!”

    太监的服色,一个级别的都是一样的,又隔着凉帽,玉叶一时也瞧不见脸,便以为是永寿宫里的小太监呢,这便没客气,张嘴就骂了。

    待得孙玉清抬起头来,玉叶方知道唐突了,连忙红了脸道歉:“……不知道是你来。御前的人,我可骂不得。你好歹担待,我以后好好报答你就是。”

    两人站在宫墙夹道里,周遭并无旁人,孙玉清便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狠劲儿盯着玉叶看了两眼。

    那晚上天色暗,他没太看清楚,这回可补回来了。

    眼前这玉叶,果然相貌与性子相呼应,一张菱唇红红翘翘,最是个伶牙俐齿的模样。

    最娇俏不过的是,她嘴边唇角还生了个极小的痦子。比小米粒还要小,非要站得面对面这样近了,才能瞧见。

    这样的菱唇,配着这样娇俏的痦子,说起话来说不出的眉眼灵动、顾盼若飞。

    孙玉清看了半晌,这才含笑道:“叶儿姐姐可真好看。”

三卷364(1更)

    玉叶被羞了个满脸通红,是要狠狠瞪一眼孙玉清的,只是那目光混在这样面若红桃的面色里,便看着不那么凶恶,反倒更为娇羞可爱。

    “孙玉清,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可知道李谙达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定教不出你这样油嘴滑舌的徒弟来!你必定是跟毛团儿学的,他把你也给带坏了!”

    玉叶扭头望进宫门去,宫门两旁就是太监值房,她不由得轻咬贝齿:“看我回头不找他算账!”

    孙玉清无声一笑。

    玉叶就站在他面前,可是眼睛却飘向毛团儿房间的方向,便连同她的心神也一并飘过去了吧。

    孙玉清便嘻嘻一笑:“叶儿姐姐想多了。这话是我自己想要说的,倒与我毛团儿哥哥毫无干系。”

    玉叶这便扭头过来,收了笑,这回当真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就算不是他教出来的,你也不能这么顺嘴胡说!若论进宫的资历,你该叫我一声‘姑姑’。若你觉着咱们年级差不多,叫我‘姑姑’是亏了你了,那你就叫我一声‘玉叶姑娘’。”

    “这是宫里的规矩,不是我定的,是皇上定的。你是汉人,也别以为宫里的‘姑姑’跟你们在家叫的姑姑是一回事,宫里的‘姑姑’不是你父亲的姐妹,没长你一辈儿,这是尊称罢了。好歹我现在也是永寿宫的掌事儿宫女,你尊称我一声,也不委屈了你。“

    “可是你若将‘姑姑’真当成了你在家时候的那种七大姑八大姨的意味,这便意味在宫里也可以随便喊我一声‘姐姐’,那我倒要提醒你,你已违犯宫规了!”

    “皇上登基之初便钦定,其中严禁太监与女子攀亲,违者乱棍打死!叫‘姑姑’不是攀亲,可是‘姐姐’却是扎扎实实的攀亲了!”

    孙玉清面色一变,不得不收起那一脸的笑,黯然躬身:“玉叶姑姑,小子知错了。小子刚进宫不久,御前也一向没有女子,故此小子从前不知这个规矩。这回多谢姑姑教诲,小子以后再不敢了。”

    玉叶这才高高扬起下颌,深吸一口气:“你记着就好,否则下回再犯,被乱棍打死的是你,又不是我!”

    孙玉清深深躬身,脸几乎要沉入尘埃中去。

    玉叶哼了一声便一扭身:“好了,别在这儿站着了。你喜欢偷懒,我却还有事呢!这便走了!”

    孙玉清又是一揖到地:“恭送玉叶姑姑。”

    玉叶扭身进了永寿门,走到抄手回廊下,心下也是不忍。不由得回眸再去望一眼门外。

    其实,她这不是都冲着孙玉清呢,倒有大半其实是冲着毛团儿的。

    谁让孙玉清是毛团儿的师弟呢,她只要见着孙玉清,便自然想起毛团儿来。她如今与毛团儿这样僵,毛团儿再不敢与她说这样的混账话,可是这一扭头毛团儿的师弟又开始跟她油嘴滑舌了……她便觉着生气,非要痛快骂回去才行。

    她想,她这样骂了孙玉清,孙玉清必定要到毛团儿面前诉苦的吧。那她这顿骂,自然就经由孙玉清的嘴转到毛团儿那了。

    那才正是她想要的。

    这样一想,便也欢喜了。

三卷365(2更)

    大驾终于起銮,皇帝先至畅春园,奉了皇太后圣驾一同出京。

    月底抵达热河行宫,婉兮这才听说,直隶总督那苏图殁了。

    婉兮记得,那苏图也是皇帝器重的大臣,便是山东东巡那一次,在济南正逢清明,皇帝赴趵突泉祈雨,便是当晚便收到那苏图喜报,说河南河北一带喜落春雨。皇帝还欢喜得为了那苏图喜报赋诗一首,足见皇帝对那苏图的器重,以及那苏图与皇帝的君臣一心。

    旋即前朝传来消息,说皇帝下旨加那苏图太子太保衔,入贤良祠。

    那苏图灵柩到京,还特准进城治丧,皇帝并赏银千两。

    那苏图病故时,除任直隶总督之外,还监管吏部、户部,更署理河道总督一职,位高权重。

    “赏银一千两,这便是皇上以大学士亡故的例给的了。”婉兮垂首饮茶,淡淡道。

    一到承德,虽还在盛夏七月,便已感觉到清凉,叫人心下舒泰不少。

    语琴便也道:“虽然那苏图不是大学士,可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一点都不低于大学士。”

    婉嫔含笑凝视婉兮:“那苏图是满洲镶黄旗的。论起来,都说上三旗里,以镶黄旗身份最为尊贵。孝贤皇后便是出自满洲镶黄旗。自从孝贤皇后崩逝之后,咱们这后宫里,后来抬旗的慧贤皇贵妃、哲悯皇贵妃等不算,仿佛倒没有原本便出自镶黄旗的了。便是舒妃,也不过出自正黄旗。”

    语琴垂眸轻笑:“便是咱们那自以为尊贵的摄六宫事皇贵妃,不也只是出身下五旗的镶蓝旗么。就算同是那拉氏的哈拉,却比不上人家舒妃上三旗的正黄旗呢。”

    婉嫔点头笑笑:“以皇上对那苏图的器重,若那苏图家里有年纪相当的女儿,说不定便选进宫来了。只是不巧,一来今年还不是秀女引见之年,二来那苏图家里也没有年纪合适的女儿。”

    婉兮静静抬眸:“若当真有这样一个镶黄旗、出身名门的女儿被选进来,旗份上倒当真是直追孝贤皇后了呢。”

    语琴抿嘴笑:“那拉氏也是命好,否则以她下五旗的出身,还能镇日这样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不过是这会子恰好宫里身份比她高的没几个罢了。”

    在热河行宫稍作休整,皇帝在此完成秋狝大典之后,这便又入御道口,进木兰围场。

    这次一路向北,一直走到木兰围场最北的巴颜沟才停下。

    皇帝原来此次行围,心意依旧不在狩猎本身,而是要在巴颜沟见蒙古诸王。此次所见的蒙古诸王,已不仅是漠南蒙古的四十九旗,亦包括了漠北蒙古的喀尔喀部。

    当年康熙帝率军于乌兰布统大败噶尔丹,大战起因就是准噶尔部侵入喀尔喀部,喀尔喀部投奔大清,赐居京师,故此大清朝廷方出兵遏制噶尔丹。

    当听说连喀尔喀部此次也来到巴颜沟,婉兮心下便浮起了准噶尔的影子,隐约明白了皇上这一次行围的用心。

    她便自己玩儿去了。

    总归巴颜沟,她也还是第一次来,这是木兰围场最北了,她倒要好好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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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366(3更)

    婉兮与皇帝请旨,皇帝挑了挑眉,还是有些犹豫。

    总归这回蒙古各部王公前来巴颜沟,也都带了妻女同来,这时候巴颜沟的女眷倒是不少。

    婉兮轻摇皇帝的手:“这里是草原,不是京师,便是女眷也该拿出草原女儿的豪情来。人家蒙古王公的女眷自不必说,必定都是女中豪杰;奴才虽为汉姓女,可好歹出身内务府旗份,这会子更是皇上的令妃,奴才便怎么也该学着巾帼不让须眉,撇开那些忸怩才是。”

    皇帝这才笑了:“那你穿草原的衣裳给我看?”

    婉兮想了想,扭头就跑:“行,爷您等着!”

    婉兮跑出去找颖贵人借衣裳。

    结果借回来的不止以上,还带回了颖贵人这个人。

    颖贵人听明婉兮来意,便将自己所有的衣裳、靴子和头面都拿出来了,任凭婉兮挑。只是一个条件,她想跟脚……

    皇帝眯眼打量立在帐外阳光里,不敢轻易进来的颖贵人,便哼了一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婉兮自己也是笑了,坐下来抱住皇帝的手:“颖贵人年纪小,自四月进宫,整四个月来一直都闷在宫里。这回好歹有机会出宫,她自己也是出身蒙古八旗的格格,来了这草原便更是亲切,她想跟我一起玩儿去,奴才也觉情理之中。”

    皇帝指尖撑起额角:“照我看,你既然已是带回了一个颖贵人,怕要接二连三了。”

    婉兮这便一拍手:“最懂奴才的,总是爷!”

    皇帝叹了口气:“这后宫里同样出自蒙古八旗的,还有愉妃。不过她这个年纪了,她也不至于还要跟着你一起出去了吧?”

    婉兮竖起大拇指:“愉妃自是持重,不能跟着奴才疯玩儿去,故此奴才便要了五阿哥永琪来。”

    皇帝只得忍不住翻白眼儿:“我倒想起大年三十的晚上了。你既然带着一个永琪,便自然还有四公主……”婉兮脸红一乐:“还有八阿哥。”

    皇帝脑海里念头轻转,不由得笑骂一声:“亏你想得明白!”

    塞了五阿哥、八阿哥、四公主,这便兼顾了愉妃、嘉贵妃、纯贵妃三人去。

    婉兮这回故意没带着四阿哥永珹,就是因为大年三十睡龙床的事儿上,婉兮已经瞧出来永珹年纪大,看事已经少了童真,带在身边一起玩儿倒不方便了。故此她在嘉贵妃的孩子里,舍了四阿哥,而带了八阿哥出来。

    皇帝扬起长眉:“左牵黄,右擎苍……”

    婉兮扑哧儿便又笑了:“爷又猜中了……奴才还想带着豆角儿一起。”

    皇帝忍俊不已:“还好你不准备把那新给你的黑熊、白猿一齐带着。”

    婉兮想了想:“其实也想带着来着,只是它们两个刚从海上来,水土还不服,这两天关在帐里拉稀呢。”

    皇帝笑骂:“呸!这话你也敢到爷眼前来说!”

    婉兮起身绵绵依偎进皇帝的怀里去:“其实无论这些人啊,还是豆角儿啊,都不是奴才想带着的人呢。”

    婉兮攥住皇帝的手:“奴才自然想带着皇上,只与皇上,就咱们两个人出去遛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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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367(4更)

    婉兮说到这儿,也不知怎地,还是觉得鼻尖儿有点酸。

    谁让她的夫君,是这大清的天子呢?于是便连两人手拉手出去遛跶,无论是在这草原,还是在京师,都只能是奢望。

    她将面颊朝他衣裳褶皱里腻了腻,不想叫他看出她的伤感来,悄然吸吸鼻子才说:“可是我明白皇上来行围、来这巴颜沟,是有更要紧的事要做。皇上这样每日忙于政务,皇上自己如何能不想歇息呢,可是谁让上天选中了皇上,叫皇上成为大清的天子呢,那奴才就不能以凡人的清平之乐来要求皇上。”

    皇帝也是跟着心酸,不由得垂首去亲她的嘴。

    那样小小一颗,总归轻颤着,藏不住她小小的酸楚。

    便如木兰行围,不知者永远指摘他这个当皇帝的是来玩儿来了,可是他从离宫之日起,哪一日不是照常办公?便到了巴颜沟来,想要牵着心爱之人的手去遛跶遛跶,也都只能是痴想罢了。

    皇帝故意亲出响声儿来,用这样的方式安慰他怀中的小丫头。

    虽说二十三岁了,可是在他眼前,却永远是那个比他小了十六岁的小丫头啊。除了丈夫对妻子的感情之外,他对她更是骨子里抹不去的一份宠溺。

    他轻拍了她翘屯一记:“你去好好玩儿,回来给爷讲讲就是。不过谁说爷这边儿就没好玩的事儿了?爷今儿要到黑龙潭祭龙王呢,也甚有趣儿!”

    婉兮这便也扬眉:“黑龙潭?龙王?”

    皇帝故意绷起脸来:“就是。你是不是后悔了,不想出去了,想跟爷一起去?”

    婉兮便笑了,还是轻轻摇头。

    皇帝这祭神的都是礼仪,听着是好玩儿,实则到了场合都是庄严肃穆。更何况,皇帝行这样的礼,身边自然有那拉氏陪着呢。她便去了,也只能眼巴巴看着皇帝与那拉氏一起行礼罢了。

    婉兮在内帐里磨蹭了一会子,出来已是换好了衣裳。

    是颖贵人的,不过是全新的,颖贵人自己还没穿过呢。

    皇帝不由得睁圆了眼。

    这身衣裳是海棠红的。

    婉兮将满头长发只在中间分了个缝儿,左右各自编成了一个大辫子。为了与衣裳配色,便在辫子里编入了一股红珊瑚米珠串成的穗子。最后总在头顶,以红穗子坠上一颗金黄的蜜蜡。

    这样的海棠红配金黄,在这碧绿草原、湛蓝高天之下,当真鲜艳好看。

    皇帝便不由得轻勾起唇角,伸手握住婉兮小腰,推着她转了两圈儿,将她这样面貌看了个够。

    总是又忍不住再亲下去。这一次,唇便有些烫了。

    婉兮被亲得直喘,身子更是习惯地酥软下来,便赶紧小心推开皇帝,低声哀求:“爷……颖贵人和阿哥们,就在帐外等着呢。”

    皇帝这才深吸一口气:“嗯,去吧。”

    说是说,还是又你在她领口里,轻轻咬了一记。

    婉兮红了脸,赶紧将衣领竖起。幸好这草原的衣裳都是立领的。

    皇帝眯眼望帐外,颖贵人自己穿的是蓝色袍子,配松石的头饰和项链。同样清丽可人,却又不夺婉兮的鲜艳。

    由此可见,颖贵人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个懂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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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368(5更)

    婉兮浩浩荡荡带了小队,一并朝山林走去。

    婉兮一路与颖贵人说着话儿。

    对于木兰行围的故事,自是婉兮知道更多;可是对草原的习俗,自然是出身蒙古八旗的颖贵人知道更多。于是两人这一路互通有无,竟是说得停不下来。

    只是婉兮也小心,出了御营,便叫所有人都改换称呼。她只直呼颖贵人的小名“高娃”,颖贵人便也称呼她为“九姐姐”。毛团儿、玉函等人都只称二人为“大奶奶”、“二奶奶”便罢。

    几个皇嗣也都懂事,各自只以“姨娘”来称呼二人就是。

    几个人也不往人多地方走,这一路不为看人,只为看景。便点点登上山岗,偏离了营地人群去。

    颖贵人登高而望,不由得摇头:“这是木兰?不对,木兰不是此地。”

    婉兮便笑:“咱们没迷路!你瞧,御营还能看见旗风,况且咱们还有豆角儿认路呢,丢不了。”

    颖贵人却还是摇头:“九姐姐,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我们蒙古人说的木兰,不是此地。”

    婉兮想了想,便也忽然开朗了,含笑拍拍颖贵人的手:“我想到了!这围场原本是你们蒙古人的地界儿,后来是康熙爷说要一块地方行围,蒙古各部才献出这一块地方给圣祖爷。圣祖爷也是记着蒙古各部的心意,每次行围便只北到这巴颜沟便折返了,不再往北去。”

    “高娃你所说的真正的木兰,应该是这巴颜沟还更往北吧?”

    颖贵人便是点头。

    婉兮眨眼一笑:“这便是‘各让一尺’的意思了。蒙古各部献出这样一块草原,圣祖爷却不到边界,中途便折返。这倒叫我想起‘六尺巷’的故事了。”

    颖贵人挑眸:“何谓‘六尺巷’?”

    婉兮点头一笑:“这便是张廷玉张大人家里的故事了。张大人之父、张文瑞公生前官至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张家在安徽桐城的祖宅旁有空地,邻居姓吴,占用了这块空地。张家人不依,这便修书给张老大人。张老大人回信曰‘千里家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张家让出三尺,吴家受感,也让三尺。三尺加三尺,共留下六尺,形成小巷。从此那巷子旁便修建牌坊,牌坊上镌刻‘礼让’二字,遂为佳话。”

    颖贵人微微张口,不由也是拍掌:“张老大人不愧为礼部尚书,果然得‘礼’之精髓。”

    婉兮抬眸,望向这巴颜沟以北更为辽阔的天际,“这巴颜沟虽没有牌坊,可是天地亦记下朝廷与蒙古各部之间的‘礼让’二字。”

    颖贵人终究是出自蒙古八旗,听得婉兮如此说,不由得心底生热,伸手握住了婉兮的手。

    两人相视一笑,这便又朝山岗那边走。

    渐渐人迹罕至,山地草原起伏连绵,景致更佳。

    日头也一点点西斜下去,阳光更显金黄浓烈,斜铺展在这绒毯一般的草原上,看上去便如同宫里存的那些西洋油画一般色彩富丽。

    就在这样浓丽的画景里,婉兮却看见了奇怪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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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369(6更)

    原本这会子草原景致浓丽,婉兮与颖贵人都是心情愉悦,谁都没想到翻过矮山岗之后,山岗背面的情形叫人毛骨悚然!

    只见那原本翠绿的山坡处处,竟然密密麻麻耸起了无数个坟冢来!

    便是婉兮,也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忙吼了一声:“玉函、玉叶、玉蕤,捂住了孩子们的眼睛!”

    颖贵人也吓着了,连忙攥住婉兮的手,指尖冰凉。

    毛团儿牵着豆角儿赶紧冲上来,挡在婉兮和颖贵人前头。

    豆角儿倒是异常地兴奋了起来,上窜下跳,一副想要挣脱牵绳儿的意思。

    毛团儿一边安抚豆角儿,一边回头道:“二位主子别怕,有奴才和豆角儿在呢!”

    婉兮便点头:“你和豆角儿稍微往前去探探,看咱们是不是走错了路,误入乱葬岗了。”

    毛团儿点头,这便牵着豆角儿先下坡去了。

    婉兮身后的玉叶,手里抱着四公主,一边蒙着四公主的眼睛,一边担心地望着毛团儿。见毛团儿身影朝前去了,这才忍不住了吼了一声:“你自己也小心点儿!”

    玉叶这一声喊出来,却终是因为有些迟疑,还是晚了。毛团儿没听见,已经被那莫名兴奋的豆角儿给带得如飞一般跑远了。可是婉兮、玉函和玉蕤却都不约而同朝玉叶瞧过来。

    玉叶面色顿时一红,急忙辩解道:“这地方邪性!豆角儿倒也罢了,毛团儿他自己又不是全乎的男人,身上阳气都不足,这便莽莽撞撞冲过去了,要是撞见什么可怎么办?”

    她担心地望住婉兮:“奴才是说,他自己怎么着无所谓,别再护不住豆角儿。豆角儿可是皇上给主子的……再说,主子和颖主子,还有阿哥、公主们都在这儿呢,他这么就去了,回头别叫主子们出了危险去!”

    因有颖贵人在场,婉兮便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点点头道:“不会有事的。”

    这便转回头去,只与颖贵人说话:“此处倒没听说是乱葬岗……否则大臣们又如何敢叫皇上在这附近扎下御营?”

    颖贵人这便点头:“我想也是。”

    可是就算这样互相安慰,总归两人的手指尖儿还都是凉的。

    终归斜阳西下,这巴颜沟里又盛产粗壮的树木,树木将夕阳映衬得更加阴郁,便更显得此处阴气森森。

    婉兮深吸一口气:“即便退一万步说,此处是乱葬岗,那附近便该总有村庄、部落。可是现在看去,却只有坟冢,没有活人。这便解释不通了。”

    颖贵人也深吸一口气:“这是草原腹地,居住的都应是游牧的牧民。按着我们蒙古人的习俗,若是在游牧之地上,便是有亲人故去,也不会选择这样的土葬方式。就更不可能形成这样大规模的乱葬岗了……”

    婉兮微微眯眼:“难道是咱们错了,这不是乱葬岗?”

    正说着话,前头冷不丁听见人喊犬吠。豆角儿的叫声兴奋无比,但是好在听起来不像是恐惧;可是毛团儿的叫声,却有些吓人了。

    婉兮也顾不上旁的,松开颖贵人的手,自己便奔下山岗去,边跑边问:“毛团儿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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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370(7更)

    婉兮跑下山岗来,身后也追下一个人的脚步声来。婉兮扭头看,不意外是玉叶。

    玉叶边跑边解释:“奴才护着主子!”

    婉兮也只能压住叹息,伸手攥住了玉叶的手,两人一起跑,边跑边嘱咐:“你别慌神,小心脚底下。别人还没看见,你自己先一头掉进那坟坑里去了!”

    吓人的策略好使,玉叶登时便不得不分神来看着脚下了。就仿佛那坟冢里,时刻都有可能伸出一双鬼爪子来拖住她脚脖子不放似的。

    深一脚浅一脚的,终于跑近了毛团儿那声音的方向。毛团儿也已经从林子里走出来,一只手牵着豆角儿,一只手却拎了个人。

    婉兮这便站住,用力吸气儿。

    毛团儿先抬眸,愣愣望住风似的跑来的玉叶。那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都仿佛有万语千言。

    婉兮忙大声咳嗽。

    毛团儿这才回过神来,黯然将目光从玉叶面上滑下,只望住婉兮,上前跪倒:“回主子,捉住一个装神弄鬼的。”

    他说着,将手里那人也往地下狠劲一掼。

    那人被迫跪倒,却是桀骜地抬起脸来,面上神情并不屈服。

    婉兮倒有些意外,看这面前的男子,年纪十分年轻,面相清秀,眉眼之间极有文人骨气。且看装束,不是草原人,倒像是江南汉人。

    那人仰面直盯住婉兮:“倒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小生并不知何处得罪了姑娘和姑娘的家仆,贵家仆竟然如此无礼,更说什么装神弄鬼?”

    婉兮听出这里头有故事,便上前接住豆角儿的牵绳儿,伸手一把抓住豆角儿的后脖颈子,叫它安静下来。

    这小狗子都回来了,还扭头朝林子里头看,莫名的兴奋。叫婉兮这样一抓,才不得不消停了。

    婉兮趁势轻轻拍了拍毛团儿的肩,示意他别说漏了嘴。

    好歹这样看过去,毛团儿毫发无伤。

    婉兮这才松口起对那男子道:“这位书生,你先别急。且容我先问清我家仆。若是我家仆对你的确有所冒犯,我自会叫他向你赔礼。”

    那男子眯眼盯住婉兮,不由得问:“看姑娘装束是蒙古格格,不过看面相、听话音,却不是草原人?”

    玉叶这才回过神来,“呸”了一声,急忙上前站在那男子和婉兮中间儿,隔住那男子的视线,“我家主子也是你这狗眼看得,直接说得话的?你若有话,只可由我或者你身边男仆来转达,我主子有话亦只交待给我等,我等再转告给你!”

    幸好那男子也是汉家的读书人,这便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急忙道一声“唐突”,深深垂下头去,再不抬眸。

    婉兮责怪地盯玉叶一眼。眼前儿的事儿本没必要如此小题大做。

    婉兮便将毛团儿叫到一边细问。

    毛团儿压低声声音回话:“回主子,这人在每个坟冢前都压了一张冥钱,磕了一个头!主子不必到前头细看了,前头每个坟包前都被他那么一折腾,阴气更甚!”

    婉兮便也扬眉:“听他口音,明明该是江南汉人,却到这儿来给坟冢祭拜什么?这里不可能埋葬着他的先人,更不可能这样成百上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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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371(8更)

    毛团儿点头:“奴才正是此意,故此认定他是故意装神弄鬼!御营就在左近,奴才担心他这样做是另有目的,奴才便不能放了他!”

    婉兮垂首想了想,伸手按住毛团儿:“先别急,叫我问问。”

    婉兮走过去,语声和煦问:“倒不知书生是哪里人?”

    那书生一扬脖子,可是扬到半路才又想起男女授受不亲来,这才又硬生生地垂下去。这一扬一垂之间,更显书生骨气,倒也有趣,婉兮也是微微一笑。

    “书生说罢。虽还没问清何事,可是这会子我倒相信书生怕是被我家仆冤枉了。”

    那书生这才心下松快了些,吸了口气道:“小生乃是阳湖人。”

    “阳湖?”婉兮心下迅速寻找这个地名,“江苏阳湖?”

    那书生答:“正是。”

    婉兮心下微微一沉,便转开身道:“你既是江苏人,此处便不可能埋葬你的先人。即便有可能有客旅于此,此地也不可能成了你家祖坟!你一个江苏汉人,这便到每个坟头上祭拜,便绝非是善意之举!”

    婉兮眯眼凝着那人头顶:“……难道说你是听说了皇上将驻跸于你,你心下还存着那满汉之恨,便故意来做这事,想叫皇上以为此处埋的都是汉人,便制造出汉人曾在此受屠杀,白骨累累的意味来?!”

    大清定鼎百年,终究江南汉人,人心依旧并未完全归顺。便如雍正朝时的曾静等事,便是体现,故此婉兮才有这样的担忧。

    她自己流着汉人的血,却身为皇帝的妃子,正好是夹在中间儿。她更不希望两边任何一方受到伤害。

    “别做蠢事!听我一言,趁着是我发现了你,而非满蒙大臣,你这便赶紧将你在坟前留下的纸钱拿了,速速离去!从今日起闭门不出,少惹事端!否则,下回若还叫我看见,说不定我便第一个不饶你!”

    以婉兮夹在当间儿的处境,能如此处置已是尽量周全,却没想到话音刚落,那男子却傻了。

    也忘了玉叶的警告,这便直眉楞眼看过来:“这位姑娘,你说什么浑话呢?”

    玉叶和毛团儿都被吓了一跳,异口同声呵斥:“大胆!也不知你在与谁说话?!”

    婉兮悄然压住一声叹息,上前一左一后按住两人,只问那书生:“书生何意?”

    那男子回头左右瞧瞧这些坟包,“……谁说这些埋葬的都是汉人了?此处是草原腹地,哪儿能来这么多汉人啊?”

    婉兮眯起眼:“既然不是汉人,便绝不是你家人。你又祭拜什么?!”

    那男子愣愣道:“……就因为没人祭拜,孤坟凄凉,我便看着不忍心,每个给祭拜一下罢了。”

    “你说什么?”婉兮都好悬给气乐了:“不是你亲人,你只是看着可怜……?”

    那男子耿直点头:“正是如此。人生在世,便是缘分一场。即便没有血缘,既然路遇,便该祭拜。”

    婉兮忍不住笑了,扭头与玉叶耳语:“我懂了,原来是个——书呆子。”

    玉叶也忍住笑问:“你怎么每个坟前就压一张冥钱?怎恁地小气呢?”

    那书呆子认真答:“我本清贫,只买得起那些冥钱。便各自分一张,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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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372、想起一个人(1更)

    婉兮越发觉得有趣。

    书呆子,却是个天性良善的书呆子醢。

    婉兮目光便绕着他又看了几眼:“你既是江苏阳湖人,怎么到这儿来了?难道说你家里有亲戚是蒙古人?”

    那男子摇头:“并无。小生是跟随家主人而来。”

    “家主人?”

    婉兮微微眯眼:“这巴颜沟如今已被戒严,皆因皇上和蒙古王公汇集于此。故此但凡能进来的人,不是大臣,就是大臣和王公的家人。看你的装束,不像是朝廷命官;你方才用了‘家主人’一词,难道你是哪位宗室王府中的属人或者家仆?”

    当然,婉兮判断的依据,还有他在每个坟包前只压了一张冥钱,并且坦言说他自己清贫。

    那男子垂首,面上约略现出一丝黯然缇。

    婉兮便忙蹲下来,视线与他平齐:“读书人自有傲骨,即便今日尚无功名,谁能说书生你将来就不能出将入相?”

    那男子面上这才缓缓平静下来。

    “姑娘猜对了,小生便是大臣门客,兼做西席。”

    婉兮便转了个圈儿又问:“书生倒不愿意告诉我,你家主为何人。”

    那书生垂下眼帘:“姑娘装束为蒙古人,小生猜姑娘不是蒙古王公的家眷,便是满大臣的家眷,倒未必知道家主人。”

    婉兮垂眸:“你家主人,是汉大臣?”

    “正是。”

    婉兮便又蹲下来:“那咱们俩就试炼一番。你尽管说,我若当真不知道,那我就这样放了你走,什么都不问了。”

    婉兮明白,她之前的那段担心,涉及到了满汉之间的隔阂,这书生便怕连累了他的家主人。

    那书生垂首道:“家主人是刑部汉尚书、翰林院掌院学士……”

    婉兮便笑了:“我知道了,是刘统勋刘大人!”

    刘统勋一代明臣,婉兮如何能不知道。

    那书生也是呆了呆,便纳头一拜:“姑娘聪慧。”

    “你是刘统勋大人的门客、兼西席先生……”婉兮不由得站起身来,绕着那书生走了两圈儿:“那足见你文采出众!”

    天下科举,状元、榜眼、探花及一甲前二十名才能点翰林。翰林院便是这天下文采最佳者的集聚之地,刘统勋乃为翰林院掌院学士,可见其才。

    而眼前这个书生年纪不大,不过二十上下,就能被刘统勋所赏识,延请至家中,可见此人才学。

    况且他还兼任西席先生啊,既为西席先生,便是教授刘统勋儿孙。而刘统勋的儿子刘墉,更是早有才学之名……即便从年纪上说,眼前此人未必是教授刘墉的,但是既然能在刘家的家学之中有一席之地,亦可佐证他才学之富。

    婉兮不由得对眼前这个书生重新审视。

    婉兮心上更是隐约浮起一个名字来。

    婉兮这样一走神之间,牵在手里的豆角儿忽然挣脱了婉兮,撒欢儿地扭身朝那坟冢密集处又奔了回去!

    毛团儿一声大叫,赶紧扭身就追。玉叶有心跟着,却还放不下婉兮。

    可是这一顿乱糟,却都没分了婉兮的神。婉兮眯眼只盯着眼前的书生:“那我到要跟你问起一个人:刘统勋大人家中,可有一个门客,爱写杂记的?”

三卷373、逮着你了(2更)

    “爱写杂记的?”

    那书生茫然扬眉:“刘大人府中门客,皆为大才。故此人人都写杂记。”

    其实不光杂记,刘统勋门下这些大才,个个儿都是纵有一身才学,却都出身贫寒的,要么就是屡试不第的,故此这些人为了糊口,也为了叫自己的文采不必于浊世埋没,故此什么都写过。便是给戏班子写戏本子,或者给些猥琐的傅家子弟写烟柳话本呢,都是干过的。

    所以婉兮这么笼统地问起来,那书生非但半点想不到自己,反倒只是一脸的茫然。

    婉兮倒不知这一头事,便因这书生的茫然而反倒怀疑起自己的直觉来了。

    她便后退一步,上下又打量起眼前书生:“恕我冒昧,倒想知道书生今年贵庚。醢”

    先前两人说好了,要是婉兮猜不出来刘统勋,那婉兮就什么都不问了;可是既然婉兮猜出来了,她问了他就只能答。

    那书生顿首道:“小生乃雍正五年生人。”

    婉兮一怔:“哦?你倒与我同岁!”

    不过二十有三,婉兮自己在皇上面前有时候还像个孩子,可是眼前这个书生竟然已经被刘统勋所赏识……婉兮心下更生了一层敬佩。

    敬佩之后,婉兮心下不由得更生犹豫:“……既然如此年轻,那说狐魇道该不是这样的人。”

    在婉兮印象之中,从小到大,家中村子里那些坐下来说狐鬼故事吓唬人的,都是些老头子缇。

    那书生耳朵倒尖,听见了便追问:“说狐魇道?”

    婉兮见他听见了,便也只好说开:“我到听说过刘大人门下一个人,鸣叫赵翼的。敢问书生你可认得?”

    那书生便傻了,跪在地上盯着婉兮看了好半晌,直到玉叶都急了,想上前去踹他,他这才忙道:“小生不敢唐突姑娘!小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在何处曾结识过姑娘了!”

    婉兮听得一皱眉:“你,结识我?”

    那书生用力点头:“是姑娘方才提到小生名姓,足见姑娘认得小生。可是以姑娘相貌,若小生曾见过姑娘,不可能没有印象才是。”

    婉兮这才大惊,随即拊掌大笑:“赵翼?你果然就是赵翼赵云崧?”

    赵翼傻傻看向婉兮:“正是在下。”

    婉兮忍俊不已,绕着他又转了个圈儿:“你也不必迷糊了,我没见过你,你自然便也没见过我!我是看过你的杂记,读过你的故事罢了!便是狐祟那一节,叫我心下耿耿于怀,一直想着非要揪出这个赵翼来,亲口问问他,这事儿倒是真的还是假的!”

    彼时见过那笔记上的署名,听皇帝说过是刘统勋家的门客,婉兮便生过这样当面问个明白的心愿。只是后来才知道,虽是刘统勋家门客,自己却没有官职,也没有功名,凭婉兮的身份,是怎么都没机缘碰见的。

    婉兮还曾想过要借九爷给刘统勋递个纸条什么的,只是一直怕唐突了,才延宕下来。

    何成想,今儿竟然这样有缘,便见着活的了!

    更何况……见着的还是个挨个给乱坟祭拜的书呆子呢,倒真不负了那笔记里的调调儿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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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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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兰宫介绍:
入宫了,她的愿望很简单:安安静静当个小宫女,等25岁放出去。
可是!那位万岁爷又是什么意思?初见就为她吮伤口;再见立马留牌子。接下来借着看皇后,却只盯着她看……
她说不要皇宠,他却非把她每天都叫到养心殿;她说不要位分,他却由嫔、到妃、皇贵妃,一路将她送上后宫之巅,还让她的儿子继承了皇位!
她后宫独宠,只能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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