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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miss_苏     领袖兰宫txt下载     领袖兰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卷311、身份贵重的女子(2更)

    婉兮又惊又喜,却是一拍掌:“可是奴才却并没听玉蕤说起过啊!”

    皇帝轻哼一声,便也含笑:“去年小九去大金川,爷才临时叫德保署理小九留下的差事。本来就是个临时的任命,便是德保自己也不敢知道能不能被正式给了这个差事。”

    皇帝凝视婉兮:“你要明白,总管内务府大臣,便是爷的大管家。这后宫里的每一项银子支出、每一样吃穿用度都是从内务府走,故此凡是能担任总管大臣的,必定都是爷的心腹。以德保的年纪,他一时倒不敢认定爷就拿他心腹了。”

    “更何况今年正月小九便从大金川传来捷报,预告回京。若回京,自然要复原职,德保也以为自己这个差事必定不要还给小九的。”

    皇帝这般娓娓道来,婉兮便垂首而笑,半晌抬起头来,妙眸生光:“既然德保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干稳这个差事,那皇上怎么没将这个差事还给九爷,反倒叫德保正式干下去啦?”

    皇帝盯着婉兮,没说话,只是唇角含笑,长眉轻扬。

    婉兮自己依偎过来,投进皇帝怀里去:“……奴才明白了,爷是因为玉蕤在奴才宫里,这样若内务府里有玉蕤的阿玛,奴才办事能方便些。”

    皇帝满意地抱住她。

    婉兮自己嘀咕:“可玉蕤也是的,好歹自己也能说说呀。自己阿玛当了总管内务府大臣,她在宫里的身份自然也不一样儿了。”

    皇帝便坏坏地笑了:“……想想德保的年岁。”

    婉兮使劲想,这便一拍掌:“那德保今年才多大?奴才记着,好像比奴才还大不到十岁去。满打满算今年不过三十二、三岁!”

    皇帝满意大笑:“是,他是乾隆二年的进士,他中进士那年还不到二十岁。”

    婉兮捂住嘴,睁圆了眼睛瞧着皇帝:“玉蕤今年也快十六了……”

    皇帝愉快地一笑:“准确说,德保是十四岁就生了这个闺女。十四岁虽然也不算小了,可终究年纪不大。他本是本朝的年轻进士,却在中进士之前就先有了孩子,故此他自己总不好意思叫人知道;玉蕤自己便也不愿意说出去了。”

    婉兮含笑点头:“奴才明白了。”

    两人腻歪了一会子,婉兮不经意看见皇帝摊开放在炕几上的排单。

    这排单的样式,婉兮自然熟悉,这便是秀女引见时候列明秀女身份的那种单子。

    即便是婉兮,看见这样的排单,心下也不由得翻涌一回。

    婉兮忍不住扬头问:“……今年,并不是三年大选之年。皇上要提前么?”

    皇帝哼了一声:“你想什么呢?爷这后宫里还缺人么?去年进宫的颖贵人、那贵人、林常在还没侍寝呢,爷又要再收几个进来给自己添乱?”

    婉兮便红了脸,垂首嘀咕:“可是这排单,也不像内务府使女引见的排单……奴才瞧着,这上头女孩儿的身份还都甚高的。”

    就婉兮能看见的这一面,便都是三品大员以上家庭的出身。更有好些是某某公主的女儿、某某额驸的孙女之类的字样。

三卷312、指婚(3更)

    婉兮心下总归不妥帖。

    今年虽然不是三年挑选之年,但是朝中也难免会有些特例。譬如有功之臣的女儿,便有被这样纳入宫来的。而朝廷刚刚结束了大金川之战,这一场耗时两年的大战中,功臣不少。

    皇帝挑眸瞟着婉兮的反应,不由得得意地唇角轻勾:“想知道,嗯?”

    婉兮咬住嘴唇,终究还是点了头。

    皇帝大笑:“就知道你的心眼儿也一样针鼻儿大……”

    婉兮投降,主动依偎过来,抱住皇帝的脖子,讨好地亲他的嘴。

    “爷……就告诉奴才吧。”

    皇帝却故意桀骜扬起下巴:“就不告诉。”

    这一天,婉兮用尽了小花招,就想从皇帝嘴里套出话来。结果皇帝任凭婉兮十几套小花招用尽,将婉兮累得香汗淋漓,他也就是不说。

    最后婉兮瘫软成一团香泥,被皇帝主动欺上来,尽情搓圆揉扁之后,皇帝才坏坏笑着在婉兮耳边道:“……你便是想吃醋,却也吃错人了。你今儿这一笔,爷给你记着,来日想起来便用来糗你一回。”

    婉兮神思尽褪,被皇帝拎起一只脚踝来,如同骑兵策马一般,侧着扬鞭奋蹄了一回……却已无力抵抗。

    直到次日,后宫消息传遍,说是皇帝为三阿哥永璋指婚,婉兮这才恍然大悟!

    皇帝指给永璋的嫡福晋是和硕淑慎公主的女儿、科尔沁博尔济吉特家的格格。和硕淑慎公主为先帝雍正养女,故封和硕公主;而额驸家更是出过孝庄文皇后的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故此这位嫡福晋身份贵重自不必言。

    自去年六月,三阿哥与大阿哥一同被皇帝褫夺继承权之后,三阿哥也与大阿哥一样闭门不出。大阿哥好歹还有自己的妻妾、儿子陪伴,可怜三阿哥只能关在阿哥所里。

    时隔十个月,皇帝肯亲自为三阿哥指婚,且是个身份贵重的格格,便连婉兮也是欣慰。

    这才是她心中的皇帝、她喜欢四爷。再是严父,可是从心底里而论,依旧是慈父。便再是痛斥,最后还是亲自为自己的儿子择定身份贵重的嫡福晋。

    婉兮收拾了一下,便到钟粹宫向纯贵妃道喜。

    “大阿哥的嫡福晋不过是都统之女,咱们三阿哥的嫡福晋却是和硕公主之女,且出自身份贵重的科尔沁博尔济吉特家,身份自比大阿哥的嫡福晋还贵重了去……纯姐姐自可放心,皇上心里从未有一日忘记三阿哥是他亲生骨肉。”

    纯贵妃从去年六月一直堵到今日的那股子难过气儿,这一下终究能吁出来了。那一口气出来,眼泪便也跟着掉下来。

    婉兮拍拍纯贵妃的手:“三阿哥成婚之后,便可分府出宫。有了自己的家,相信三阿哥的心情也能跟着好起来。”

    婉兮凑到纯贵妃耳边轻声道:“皇上替三阿哥选这个嫡福晋,可是慎之重之。纯姐姐应当体谅,皇上去年那会子实在是大臣们议储的事儿逼急了,这便顾不上青红皂白而发落了三阿哥……而指婚这件事儿上,皇上如此慎重,这何尝不是皇上的一种补偿呢。”

三卷313、吵一架吧(4更)

    “皇上依旧心疼三阿哥,便也同样心疼纯姐姐。那将来六阿哥和四公主,自然还有福气等着的。”

    听说三阿哥被指婚,六宫又都齐聚到纯贵妃这儿来贺喜。那拉氏最后到,走进来正好听见婉兮与纯贵妃说这番话。

    其实这会子凭纯贵妃与她的关系,三阿哥被皇上指了身份贵重的格格,自然对她也不是坏事。可是这话却是从婉兮口中说出来的,她便听着不顺耳。

    她本就忌讳纯贵妃从前那些年与婉兮的亲近,这会子瞧着婉兮这样温言相劝,便总觉得心中有一股不平之气在扎着。

    尤其册封礼那天,皇帝故意在皇太后面前提起她抬举汉军八旗出身的林常在一事,倒叫皇太后对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起来!林常在的事儿能活活给拖黄了,闹到皇太后眼前去,还不都是令妃给她搅的!她

    她不敢怨恨皇上,可是她却恨毒了这个搬弄是非的令妃去!

    这会子令妃还到纯贵妃眼前说这样话、卖这样的好,何尝不是摆明了在与她抢人!那纯贵妃还能掉眼泪,看样子还被说动了,那就是苏婉柔也不识抬举!

    她便忍不住一声冷笑:“身份高贵?怎么就高贵了?和硕淑慎公主虽是先帝的养女,得封和硕公主,可是她不过是废太子允礽的女儿罢了!”

    一听废太子允礽,在场的嫔妃便也都是色变。

    纯贵妃今儿好容易宽敞了点儿的心情,这便一下子又被打到谷底。

    婉兮也忍不住皱眉,转头迎上那拉氏:“妾身多谢皇贵妃教诲。可是即便是废太子允礽,又怎么了?难道他不曾经是爱新觉罗家的儿子,不是康熙爷最疼爱的儿子,不是我大清国两立的皇太子?”

    “即便后来废太子自己获罪,可是他的女儿,依旧登名在皇家的玉牒之上,依旧是爱新觉罗家的公主!”

    “更何况,和硕淑慎公主更被先帝收为养女,那她便早已是先帝的女儿,是皇上的亲姐妹。和硕公主的名号,这普天之下又有谁敢说不高贵?”

    婉兮轻叹一声,起身走到那拉氏身边,压低声音道:“皇贵妃难道不知道,当年先帝爷还曾是太子一脉?先帝明知废太子被废,却还是收养了废太子的女儿,这何尝不是先帝长情之处?皇贵妃也是被先帝选中,赐给皇上的,怎么如今皇贵妃却要回头指摘先帝的不是了?”

    “皇贵妃特地指出和硕淑慎公主的身份来,想说什么呢?难道皇贵妃是想说,先帝收养废太子的女儿,养大了嫁到蒙古去,其实是一场阴谋?”

    那拉氏被婉兮问得狠狠一惊,不由得退后一步,抬手指住婉兮:“令妃,你好大的胆子!”

    婉兮便也一笑蹲身:“妾身知错,定然是妾身以为错了,皇贵妃绝对没有贬低和硕淑慎公主身份的意思。”

    婉兮身子蹲礼,可是头却抬起来,高高地凝着那拉氏的眼。

    “况且这位格格的身份,更应该从父系而论。这位格格是出自科尔沁蒙古的博尔济吉特家。那可是孝庄文皇后的母家,后来又出过顺治爷时候的两位皇后!”

三卷314、分庭抗礼(5更)

    “科尔沁博尔济吉特家被称为我大清的‘后族之家’,这个家族走出来的格格,身份谁敢说不尊贵?!”婉兮目光如泉。

    那拉氏眯起眼来,狠狠盯着婉兮。

    婉兮依旧回以一笑莞尔:“哦对了,妾身想起来了,和敬公主也是嫁给了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家呢。和敬公主可是皇上与孝贤皇后在世唯一的孩子,唯一的嫡女……皇贵妃若说这个家族不够贵重,难道说皇上也随便选了一个不贵重的家族,便将自己的嫡女、孝贤皇后留在世上唯一的孩子嫁过去了么?”

    婉兮淡淡垂下眼帘去:“说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家不贵重,皇贵妃终究是看不起孝庄文皇后、孝惠章皇后,还是看不起孝贤皇后,或者是和敬公主呢?”

    婉兮一席话出口,字字如钉,落地生响。

    那拉氏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抬手指住婉兮:“你!你好大的胆子,胆敢侮蔑本宫!”

    众人都看着呢,心下最解恨的无疑还是纯贵妃。

    婉兮这便又是一礼:“……原来皇贵妃果然不是这个意思?那真真儿是妾身错了啊。妾身真是该罚,这都是胡说些什么啊。皇贵妃是最重出身门第的人,皇贵妃怎么可能轻视了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家呢?”

    婉兮不慌不忙垂下头去:“还请皇贵妃责罚。”

    那拉氏心口起伏,狠狠盯住婉兮。

    她当然想惩罚婉兮,抓住一切理由和借口。可是……眼前这一个,却的确不是个好时机。

    否则,岂不是叫令妃所说的这一切口实都坐实了去!

    这个罪名,便是她也担不起的。

    那拉氏用力吸气,平静良久,这才轻嗤一声:“算了,起来吧。你也说了,你是想错了本宫的心意。不知者不怪,本宫没必要为你方才这一席胡话而计较!”

    婉兮扬眉一笑:“多谢皇贵妃宽宏大量。”

    那拉氏心不甘情不愿地瞟住纯贵妃:“哼,你的三阿哥这门亲事结的好啊!你这个儿媳妇身份贵重,当真贵重极了!可喜可贺!”

    纯贵妃便也行礼:“多谢皇贵妃。”

    今儿钟粹宫这一闹,叫人看见如今的令妃已经敢与那拉氏分庭抗礼之外,其余皇子的母亲便更担心的是自己儿子的前程。

    虽说皇帝已经下旨褫夺了大阿哥和三阿哥的继承权,可是……将来还有那么远,谁敢说得准呢?

    今日从指婚一事上,便能看出皇帝对三阿哥的补偿之意来,那将来若三阿哥年岁再大些,做出叫皇上欣赏的功绩来,说不定皇上就会改动了心意呢。

    这当中最为心事重重的,自然还是四阿哥的母亲嘉贵妃了。

    原本大阿哥和三阿哥已经排除在储君之外,四阿哥便是事实上的皇长子了。可是这会子难说将来三阿哥不会因妻子一族在朝中东山再起。

    嘉贵妃心事重重,偏怀里的九阿哥还在她怀里乱拱着。

    不足周岁的孩子在母亲怀里找奶吃,这再正常不过,只是后宫嫔妃生下孩子之后,自己都并不哺乳,都是由内务府找好的奶口嬷嬷来照顾。

    这九阿哥在亲娘怀里拱,只说明他根本就分不清亲娘与嬷嬷,连自己吃的谁的奶都不知道了。

三卷315、红罗生烟(6更)

    嘉贵妃这心下更是难掩烦躁。

    是生下了三个阿哥,可是八阿哥的腿那样,如今这个九阿哥又……傻了。她唯有一个四阿哥,可是这会子却还什么都定不下来!

    她心头烦闷更甚,便紧咬牙关走回自己的景仁宫去。

    一进门就又看见那龙形的石影壁。她立在石影壁前大口大口吸气。

    景仁宫,是康熙爷降生之地,是皇太后当年当熹妃时候的寝宫……这个宫里便应该诞生皇帝,应该走出皇太后去!

    永寿宫里,玉蕤正在与婉兮转达她阿玛德保的心意。

    “……奴才阿玛终归刚被皇上任命为总管内务府大臣不足三个月,阿玛的年纪和资历在几位总管大臣之中最轻,故此奴才阿玛并不方便直接去查,只能绕了弯子来查,故此才耽搁了半个月的时辰。还请主子治罪。”

    婉兮便笑,拉起玉蕤:“说什么呢!你阿玛的难处我自然知道,他能扛住那几位老大臣的压力,帮我来查这件事,已经难为他。说到底这终究还不是咱们永寿宫的事,还是嘉贵妃景仁宫的事,又是皇贵妃交待下去的,他敢担下来,我已十分谢他。”

    玉蕤忙又行礼:“幸奴才阿玛不辜负主子托付,这半个月来已经徐徐将事情查了个大概。”

    婉兮点头:“你倒说说。”

    玉蕤道:“主子说过,九阿哥的事是从炭火上起的。按说红罗炭是没有烟气的,九阿哥的脚炉里放的明明是红罗炭,却还是受了烟气……奴才阿玛便从红罗炭场查起。”

    婉兮轻轻眯眼,心下倒是暗叹一声:德保虽然三十挂零的年岁,却果然仔细、精干!怪不得皇上便提拔了德保来取代九爷,更难怪德保二十岁还不到便被皇上钦点为进士;二十五岁还不到便已成了皇上的经筵讲师,入值南书房。

    玉蕤望住婉兮的眼睛,深吸一口气:“炭场工人说,红罗炭并非绝无烟气……若是保管不善,叫红罗炭曾经被雨水打过的话,那么再点燃起来,便能放出烟气了。”

    “只是毕竟是红罗炭,便是能放出烟气,也不明显,时常眼睛都看不见生烟,可是鼻子却能被呛着。故此这些年宫里也并非没有发生过红罗炭呛死的事……只不过炭场的官员和工人都怕担了责任,故此没人承认红罗炭也能生烟罢了。”

    “原来如此!”婉兮一拍炕几,声音重重,朕的掌心都疼:“这害人的人,当真心思缜密!”

    玉蕤也点头:“奴才阿玛将此事会同其他几位总管大臣:来保、高斌等人,再一起到慎刑司细问。”

    婉兮也不由得紧张:“结果如何?”

    玉蕤这才微微一笑:“主子放心,景仁宫里粗使的几个女子、太监,因碰过炭火,怕是保不住了。可是嘉贵妃贴身的几个女子,因没有证据证实她们在点燃炭火之前碰过那些红罗炭,故此无法定罪。”

    “奴才阿玛说,好歹几位总管大臣还得顾及皇贵妃的体面,便还得再多问几天。不过最迟五月间,就能将嘉贵妃贴身的几位女子放回来了。”

三卷316、夭折(7更)

    婉兮欣慰而笑:“如是如此,便太好了!你要替我谢谢你阿玛。”

    玉蕤垂首红脸道:“玉壶姑姑走后,主子已经将奴才超拔为头等女子,替了玉叶管她从前的差事。况且主子这几年来待奴才极好,叫奴才在这宫里从未受过半点委屈,这份恩情,奴才阿玛还说不知如何回报呢,又如何敢受主子的一个‘谢’字!”

    婉兮便也含笑点头:“你们父女也是客气了。玉叶替了玉壶的差事,玉叶原来那摊事本来就该由你顶上。这是你进宫的年份、素常的性子应得的,又哪里是我什么恩情呢。”

    婉兮握住玉蕤的手去:“再说我擢你当头等女子的时候儿,我还不知道你阿玛就是内务府总管大臣德保呢。满语的名字你也知道,叫‘德保’的多了去了,我哪分得清谁是谁啊。故此你能升迁,却与你阿玛半点干系都没有,都是你自己这几年得力的缘故。”

    正说着话,玉叶从外头急匆匆走进来,面色有些异样。

    婉兮忙问:“怎么了?”

    玉叶深吸口气:“回主子,九阿哥……薨了。”

    “谁?你说什么?!”

    婉兮腾地站起,只觉自己身上的血全都倒流回心口去,手脚冰凉。

    玉叶自己刚才那会子何尝不也是吓了一大跳呢,这便扶着婉兮,话又说了一遍:“九阿哥,嘉贵妃的九阿哥,薨了。”

    婉兮一个踉跄,便又跌坐回炕上。

    方才她还在与玉蕤说红罗炭生烟的事,怎么就这么一会子,九阿哥就没了?

    婉兮心下难受,抬起手来,这手上仿佛还留着她那日救下那孩子来时,那孩子留在她手上的柔软和温暖。

    她自己想要孩子却生不出来,于是她格外珍惜这宫里任何一个小生命。可是即便她赶上了这个事儿,查出了这事儿的原因,却还是没能救下那个孩子的命来!

    那个孩子,他还是去了……

    婉兮一眨眼,泪珠儿便堕下来,攥住玉叶的手问:“那边是怎么说?”

    玉叶深吸一口气:“御医已经去瞧过了,说九阿哥没病没灾。这便怕是人祸,故此景仁宫全宫里的人都脱不开干系!”

    玉蕤听了也是一怔:“嘉贵妃宫里的老人儿还都关在慎刑司没放出来呢,这回便又一宫的新人都担了干系?”

    婉兮盯着玉蕤,这颗心不由得一点点冷下来,一点点沉下去。

    夜色深浓,春暖皆褪。

    泪已经流不动,她只是静静站起来,轻轻道:“今儿是四月二十七……只差三天,就到五月了。”

    玉蕤便也心下跟着一动,不由得仰头望住婉兮。

    婉兮轻轻道:“还有三个月就是九阿哥的周岁,内务府已经开始筹备……却可惜,都用不上了。”

    婉兮的话说得仿佛有些没头没脑,玉叶便没听懂,狐疑地望住玉蕤。

    玉蕤轻叹一声:“我阿玛说,最迟五月,就能将嘉贵妃贴身的几个女子放回来……”

    玉叶心下也是咯噔了一声。

    婉兮垂下头去:“不用了。玉蕤,去告诉你阿玛不必再为此费心了。”

三卷317(1更)

    婉兮缓缓赶到景仁宫去。她到的时候,六宫嫔妃几乎都已经到了。

    整个宫内一片萧冷肃杀,春意全都被那红墙拦隔在外。

    婉兮走进景仁门,特地在那龙形石影壁前站了站,目光掠过那云板上天然而成的龙形,瞥向宫中树木,再至那夜色遮蔽之下黑洞洞的天空。

    忍住心内幽幽一叹。

    走进正殿时,皇帝已经坐在明间正中的宝座上,嘉贵妃背身向门口,正在哭诉。

    婉兮只能看见她颤抖的背影。

    “……从永璇出生,妾身和孩儿便都遭了那么大的罪,故此这回怀九阿哥,诞育九阿哥,妾身都格外加了小心。妾身自己死活不要紧,可是妾身却不能再容皇嗣有事……”

    “可是九阿哥小满月那天,便被炭火给熏着了,其后这八个月来,妾身几乎不眠不休,将九阿哥放在自己身边儿,不错眼珠儿地盯着。”

    “可是妾身终究也是个肉身凡胎,便也有睡着了、离开手的时候儿……妾身这宫里这么多人,妾身何成想,便是这么多人,却反倒害了孩儿的性命……”

    嘉贵妃说到此处,心痛至极、痛哭失声:“都是妾身不好,没有照顾好皇嗣……这宫里内外这么多人,妾身竟没本事看得清楚。竟然成了引狼入室,将那害人的黑手就放在了孩儿的身边……便是孩儿遇害,妾身这个当额娘的,竟然不能一眼看出那狼心贼子来!”

    “皇上……都是妾身的罪过。妾身无颜见您,无颜见列祖列宗,更无颜见咱们的孩儿……皇上,赐死妾身吧。妾身实在是再也承受不起这样的痛苦了……”

    皇帝长眸中也如染满了夜色,一双瞳仁映满了那红灯的颜色。

    “查,一个一个都给朕彻查。凡是这惊人宫里的人,无论女子、太监、妈妈里,甚或承应的内管领,全都交由慎刑司,给朕查个清清楚楚!”

    皇帝的声息不高,反倒是幽幽的。这样的声音在黑夜、红灯里,却反倒更叫人心下颤抖。

    皇帝说罢,忽抬眼望向那拉氏。

    今儿那拉氏没端正宫的架子,而是早早就来了。见皇帝目光瞟来,便连忙上前。

    皇帝眯起眼,陡起寒声:“跪下!”

    那拉氏一颤,纵不甘心,也只好跪倒在地。

    皇帝眯眼凝视那拉氏:“景仁宫里的人,全部都是你做主更换的。这里里外外,全都是新人!”

    那拉氏面色煞白,可是一双眼还是闪烁着不服气:“是妾身叫换的。可是妾身还不是为了嘉贵妃和九阿哥?!那会子是令妃说九阿哥被炭火熏了,这景仁宫里自然人人都有嫌疑!”

    “至于后来换进来这些人,是妾身下的旨,可是却是内务府具体承办的。若是挑进来不合适的人,那也只是内务府的人办差没办明白!那些人总归又不是妾身一个个看过的,如今出了事,又与妾身有何干系?”

    皇帝坐在宝座上幽幽冷笑:“皇贵妃,你说的倒轻巧。那不是你的孩子,你自然不懂什么叫心痛!都这会子了,你不主动向朕来请罪,反倒还能如此镇定地替自己辩解……皇贵妃,你真叫朕心寒!”

三卷318(2更)

    当着六宫嫔妃的面,那拉氏怎肯甘心。

    她仰头望住皇帝的眼睛,“皇上这说的是什么?九阿哥怎么就不是妾身的孩子?如今妾身是摄六宫事皇贵妃,明年便该正位中宫,那这宫里所有的孩子就都是妾身的孩子!”

    “纵然此次看似是景仁宫中后来人的罪过,可是妾身之前那样决定,本身并没有错!妾身是皇太后和皇上亲封的摄六宫事皇贵妃,妾身彼时便有那般决定的权利!”

    “妾身那样做,全凭这‘六宫之主’的身份,并无半点私心!”

    皇帝眯眼凝视那拉氏,缓缓点头:“好,你说得好。”

    皇帝转眸瞟向李玉:“李玉,传朕旨意:景仁宫中原本老人儿,著慎刑司加速查问。若已然查出实证者,按律问罪;若尚未查出实证者,放归景仁宫。”

    皇帝瞟那拉氏一眼:“这景仁宫里,总不能两批人都关进慎刑司,没个人伺候!”

    那拉氏抿抿嘴,便不作声。

    皇帝又眯眼打量那拉氏:“皇贵妃口口声声说,这宫里的孩子同样都是她的孩子,她去年处置景仁宫里人也并无私心……这倒要叫朕不由得想起去年的一件小事来。那会子是皇贵妃初次带着林常在进朕的养心殿,叫林常在给朕进的酸梅汤……彼时那汤味甚为特别,皇贵妃特地与朕解释,说那汤中放了嘉贵妃母家进给她的老山参……”

    嘉贵妃在畔哀哀哭泣,听了这个,不由得杏眼圆睁。

    皇帝点到即止,轻叹一声:“朕事后想,皇贵妃为何要强调那汤里最特别的是嘉贵妃家里的孝敬呢?难道那会子皇贵妃想要向朕引荐的人,不是她自己宫里的林常在,反倒是刚刚临盆的嘉贵妃么?”

    一众嫔妃想笑却都不敢笑,却忍不住两眼奚落瞟向那拉氏。

    那拉氏一张脸在这夜色红灯里,便也几乎涨成了紫河车的颜色。

    皇帝轻轻摇头:“不过朕想,皇贵妃终究不是嫡皇后,终究是做了这些年的嫔妃,这才刚刚摄六宫事。她做不到从前孝贤皇后的从容有序,思虑有所偏差倒也是难免的。”

    “也是朕从去年至今,一直忙着前朝的事和孝贤皇后的丧仪,顾不上后宫,将后宫的担子都扔给皇贵妃,也是难为她了。”

    皇帝垂下长眸:“朕若强求皇贵妃与孝贤皇后一样,那自是为难了皇贵妃;可是朕终究顾及前朝,也不可能时时顾着后宫。不如折中,朕便在六宫之中,再选一人,协助皇贵妃,佐理内政。”

    皇帝的此言一出,那拉氏的脸登时一片苍白,而其余一众嫔妃则都气血上涌,两颊更多是红了。

    皇帝垂眸道:“皇贵妃之下,自然应该是贵妃。如今贵妃位分上有两人:纯贵妃、嘉贵妃。二位贵妃早侍潜邸,自是朕放心的人选,只是这二位都是皇嗣的额娘,身边都有年幼的孩子要照顾,朕便不忍心格外给她们二人多添累赘。”

    “贵妃之下便是妃位。”皇帝抬起眸子来,目光扫过众人:“妃位之上如今有令妃、愉妃、舒妃三人。”

三卷319(3更)

    所有人的目光便都投向妃位上的三人。

    皇帝自己倒是淡淡垂下眼帘道:“愉妃资格最老,且诞育皇子,堪为人选。只是愉妃的道理与纯贵妃、嘉贵妃一样,朕在九阿哥夭折的这个时候,反倒只希望愉妃能全心全力都用在抚育、教导五阿哥之事上,不想叫她再分心。”

    “况且妃位上,其余令妃、舒妃二人,都正是年纪最好,且本身并无皇子拖累之时。当从中择一人,为皇贵妃分忧。”

    众人都看向婉兮和舒妃去。

    婉兮也不由得静静抬眸,目光在这幽暗的灯火中,与舒妃的目光凌空一撞。

    婉兮先收回目光,却是上前行礼:“妾身虽忝为妃位,却并非这六宫中合适人选。便如嫔位中,尚且有婉嫔,资历、见识都在妾身之上,且早侍潜邸,定能为皇上和皇贵妃分忧。”

    舒妃眯眼打量着婉兮。

    婉嫔自己倒是吓了一跳,赶紧起身也行礼:“令妃着实太抬举妾身了。妾身这些年不过勉强独善其身而已,如何有能力佐理内政呢。”

    婉兮殷殷望向婉嫔:“姐姐不必谦辞。这六宫之中,除了纯贵妃、嘉贵妃、愉妃之外,便没有人比姐姐更有这样的资历和能力。”

    皇帝长眉轻扬,缓缓道:“婉嫔若肯担这个差事,倒能叫朕放心。”

    婉嫔赶紧又是一拜:“哎哟,皇上,旁人不知道妾身,您还不知道么?妾身连身边的女子都取了药材的名儿,还不是妾身这身子不中用,这些年一直在喝药调理。看着还像回事,可一旦劳累起来,便不中用了。”

    皇帝便也缓缓点了点头:“也是。”

    皇帝缓缓抬眼凝视婉兮:“令妃,朕明白你谦虚。如今妃位之上,你已居首,你自然最有资格承担这个差事。”

    婉兮忙道:“妾身自问力有不逮,唯恐辜负皇上信任。况且舒妃也早侍宫闱,舒妃又出身世家,治理内政的能力本在妾身之上。”

    舒妃便也走过来跪倒:“回皇上,着实是令妃太过自谦了。妾身年岁上终究比令妃还小着一岁,若论年纪和资历,自然都应当以令妃为首。”

    皇帝便笑了:“好,好。难得你们两个都如此谦让。瞧瞧你们年纪,倒叫那些给你们当姐姐的,都要汗颜了吧。”

    皇帝说罢扬头:“那朕也不难为你们两个,朕便将你们两个都报给皇太后,由皇太后裁决便罢。”

    夜深了,皇帝先离去,六宫便也都跟着退去。

    这本就没人了的景仁宫里,更冷清得像个坟墓一般,便是夜风掠过树梢,都是鬼魂在哭一般。

    婉兮和舒妃晚走一步,如同去年九阿哥百天儿那天一样,是两人最后才走。

    嘉贵妃含泪望向二人:“终究,还是你们二位陪着我。”

    舒妃握住嘉贵妃的手道:“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也都无法安慰嘉姐姐的失子之痛。总归还请嘉姐姐保重。唯有嘉姐姐保重身子,将来还有可能再诞育下皇子来。”

    婉兮却将手笼回自己的衣袖,垂眸只盯着袖口上的滚边绣花,淡淡道:“皇上既已下旨,相信今晚嘉姐姐宫里人就能回来了。皇上总归不忍叫嘉姐姐今晚独自在这空了的景仁宫里过。”

三卷320(4更)

    婉兮果然没说错,又过了不一会子,便见顺姬、银姬等几人,从外面一路奔进来。尽管头发应当是一路上小心整理过了,可是身上终究还是狼狈。几个人进来便跪倒在地,痛哭失声。

    嘉妃也是顾不得婉兮、舒妃在畔,亲自起身走下脚踏,与价格女子抱在一处,失声痛哭。

    她们之间用了高丽话,嘀里嘟噜地听不懂。婉兮与舒妃互看一眼,便也起身告辞。

    两人走出景仁宫门,都不着急上轿辇。

    这个时辰的紫禁城,便是对她们两人来说,也是不常见的。寻常这个时辰,各宫早已下钥,便是内廷主位,无旨也不可擅自离宫。

    舒妃含笑望向婉兮:“我还是头一次这样晚走出来。你困倦么,急着回去安置么?若不急的话,可否陪我一路走走?”

    婉兮便也点头:“好啊。”

    两人并肩一起从东六宫往西六宫走回去。

    舒妃直视前方夜色,并未侧首,“……佐理内政的事,你怎么看?”

    婉兮在夜色中不由得侧首望向舒妃去。舒妃虽然比婉兮还小一岁,可是这会子从侧脸看起来,眉眼冷静,神情坚毅。

    婉兮便也收回目光,同样只望向前方的夜色:“对于我们这些做妾室的来说,能有佐理内政之权,便已是这后宫日子的峰顶了吧?”

    舒妃点点头:“所以你也是想争取的,是么?你推荐婉嫔,还是因为婉嫔比咱们年岁大、资历老,且与你交好,是么?”

    婉兮垂首笑了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我总觉着这六宫的权好拿,事却不好管,稍有行差踏错,也许便已难以回头。婉嫔姐姐一向最为通透豁达,她若来管,相信是最佳人选。”

    舒妃静静听着:“可惜她从潜邸至今,二十多年来都从未管过事。一个从未有此经验的人,再通透豁达,一旦重任在肩,也总归难免手忙脚乱,不是么?”

    婉兮听罢,只是淡淡一笑。

    “总归皇上将此事报给皇太后定夺。依我看,皇太后选中的人选,自然是你。”

    婉兮站定转身,“那我今晚,先向你道一声恭喜。”

    舒妃便也停步回身,凝注婉兮。

    “令妃……这会子皇上和皇太后将你我推到一处来,我倒希望,你我二人别因为此事生分了。”

    婉兮想了想,便也坦然一笑:“别说这些年你我之间的情分,便是要看在九爷和九福晋的面子上,我又怎么会与你生分了呢?”

    “不但不能生分,你还得帮我。”舒妃的眼中泛起热切来:“其实要说六宫之中的交往,我不及你。我知道我自己是个什么性子,这些年与各宫之间的走动没有你多。”

    婉兮点头:“若我能帮得上忙的,我必定尽力就是。”

    舒妃这才抬手握住婉兮的手:“一言为定?”

    婉兮便也点头:“一言为定。”

    玉叶一路皱着眉头,回到永寿宫才嘀咕出来:“舒妃是什么意思?看她的口气,倒像是她此时已经笃定自己就是佐理内政之人了。”

    “也不奇怪。”婉兮面上倒是淡淡的,“皇太后来定夺,自然是她。”

三卷321、谁更重要(5更)

    这一晚,婉兮怎么都没办法睡实。

    这便将在隔扇门外守夜的玉叶给叫进来,两人如小时候一般躺在一起。也不点灯,就在这色里这样静静望着帐顶。

    玉叶小声问:“姑娘,难过了?”

    婉兮轻叹一声,“难过。可也总归是人家自己的事,我怎么难过,也都决定不了什么、改变不了什么。”

    玉叶咬着嘴唇,轻声道:“姑娘,你说九阿哥真的是死在皇贵妃指进景仁宫那些新人的手里么?”

    婉兮轻轻阖上眼帘:“总归景仁宫里就是那些人与嘉贵妃自己。不是他们,难道有人肯相信是嘉贵妃自己么?”

    玉叶吓了一跳,“姑娘难道说……是嘉贵妃自己?”

    婉兮在夜色里轻轻眯上眼:“比起那些外来的女子、太监,我倒更怀疑是她自己。她此时在自己的宫里孤立无援,宫里宫外的人都是那拉氏指进去的,她便如海浪中的孤岛。她若不想坐以待毙,便必定要设法将这些人都赶走,将她自己的老人儿都换回来。”

    玉叶惊得捂住嘴:“可是她怎么可能用自己的儿子,来换几个奴才?!”

    婉兮阖上眼,眼前是嘉贵妃与那几个女子抱在一起失声痛哭的模样。那几个女子来不及更换衣裳,满身的狼狈,甚至说不定在牢房中关久了,那身上早生了虱子、跳蚤。可是嘉贵妃却半点都不嫌弃……

    那些女子,都是当年她进宫的时候便陪嫁进来的家下女子。便如同从前素春、引春她们对于孝贤皇后的意义一样,她们之间已经不仅仅是主仆关系,那情分甚至要超越亲姐妹去。

    有了她们,这宫里的女子方有左膀右臂,方有能力保护自己,又有能力去算计旁人。

    若没有那些人的帮衬,一个内廷主位便只是被困死在四方宫墙内的死鱼一条。

    故此,对于一个深宫女子来说,有时候甚至可以说这些老人儿的性命,比一个皇子更重要。

    更何况,这个九皇子已经因受过炭火烟气,怕是个傻的了呢……

    婉兮心下难过,半天没说话。玉叶有些不放心,便问道:“姑娘怎么了?这是独自一个闷着想什么呢?”

    婉兮轻叹口气:“我想起几宗旧事。那会子你还没进宫,你都不知道。”

    玉叶忙道:“主子快说给奴才听。”

    婉兮隔着夜色盯着那帐顶,一片漆黑,只有影影绰绰的布料低垂的感觉,却看不分明。

    “第一宗,是那会子五阿哥刚下生。按着祖宗规矩,皇上前面的几个阿哥都是送给太后、太妃们养育的。其中嫡长子永琏便是由皇太后亲自抚育。可是那会子正好是二阿哥永琏薨逝之后,为了安慰皇太后,皇上有过将五阿哥送进寿康宫养育的意思。”

    “可是却被孝贤皇后给否了。孝贤皇后不惜从太妃处将和敬公主给要回来,送进皇太后宫里去,也不叫五阿哥顶替了二阿哥。”

    玉叶张了张嘴,也是意外。

    “第二宗,便是当年我与九爷在西苑告别,结果被人陷害。那会子几乎已经百口莫辩,却没想到孝贤皇后竟然叫来和敬公主,解了我和九爷的围去。”

三卷322、庶子(6更)

    “那会子,虽说孝贤皇后真正想要保全的人,是九爷。可是不管怎样,也算从旁救了我。那会子我还是她宫中的女子……”

    玉叶忍不住攥紧被角:“奴才大略懂了。从前都以为内廷主位都是算计旁人,算计旁人的孩子,一切都是只为自己的孩子考量……可是原来,她们有时候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利用自己的孩子的;甚至可能为了保全自己宫里的人,利用自己的孩子。”

    婉兮在夜色中,无声点头,眼前便又是除夕那晚,养心殿里的焰火。

    “更何况……皇上的孩子,从五岁起便已都不是小孩子了。”

    “他们五岁起便要进学,从此身边围绕着一群只属于他们自己的人,重臣为师父、资历老的太监做谙达,还有内务府挑选来的嬷嬷和精奇,她们同样有丈夫和儿子在内务府里当差……故此这些人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地位,也会拼了命地教唆自己伺候的皇嗣争权夺位。”

    玉叶翻身过来,抱住婉兮的手臂:“姑娘……若姑娘将来有了阿哥,咱们千万不能叫咱们的阿哥也变成这样儿。”

    婉兮轻轻闭上眼:“从前觉着当皇上的后宫难,如今才明白,其实当一个母亲才更难。”

    “在后宫这样一个地方,大人自己站得稳都难,更何况是个小孩子?越是眼见了这些,我便越暂时不想要自己的孩子了……我真的怕,就算生下孩子来,保护不住他们,或者教导不好他们。”

    皇帝也是整晚难免,天还不亮便已到寿康宫请安。

    皇太后虽说也安慰了几句,却没有失去嫡孙永琏、永琮那么难过。

    她瞟着皇帝的黑眼圈儿道:“嘉贵妃也算有福气的,便是夭折了一个,她前头也还有四阿哥、八阿哥呢。若她是个明事理的,又到了这个年岁,便别再震天哭着喊着的,倒叫你跟着一起乱心。”

    “总归你还不到四十,这宫里妾室生的儿子也不少。你若有这份儿心,还不如多用在皇贵妃身上,早些与她生出嫡子来,才能安稳社稷。”

    皇帝跪在母亲面前,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半晌才轻笑一声道:“当年儿子刚下生的时候,还没在十岁上遇见皇祖父的时候,儿子在皇阿玛眼里,也如这个九阿哥一样的生死都不重要吧?”

    那会子皇帝的嫡母、雍正帝的嫡皇后孝敬宪皇后乌拉那拉氏所出的弘晖已薨逝,雍正帝便将所有的疼爱都给了年贵妃所出的几个儿子。在雍正帝的心中,年贵妃所出的几个儿子要比年幼时的弘历更为重要。

    谁叫那会子的皇太后也是妾室,弘历不过庶子之一呢。

    皇太后面上便有些火辣辣的,盯着儿子哼了一声:“你登基都十四年了,已然超过了你皇阿玛在位的时长去。这会子了,你又何苦还说这个!”

    皇帝淡淡垂下眼帘:“儿子就是庶子,故此在儿子心中,虽重视嫡子,却也从未有半点轻视了庶子去。无论嫡庶,无论生母是何出身、位分,只要是儿子的骨肉,儿子便都心疼。”

三卷323、母子谈判(7更)

    皇太后甚为不快。

    “依哀家看,嘉贵妃这个九阿哥夭折得,倒有些天意在!嘉贵妃四月初五才册封为贵妃,四月二十七她的九阿哥就夭折了——没病没灾的,这不是天意么?”

    “这便都是你给了个高丽旗鼓的包衣超拔为贵妃闹的!她这辈子的福气,都被她被超拔为贵妃给用尽了,轮到她的孩子,便再没这个福气了。”

    皇帝轻轻闭上眼睛。

    当初与那拉氏进封一并进封了嘉贵妃,皇太后便是不乐意的。

    皇帝的心意便又是坚定下来:“……不管是不是天意,那总归是儿子的孩子!那拉氏撤换景仁宫中人,才闹出如今的事端来。那拉氏自当担责!”

    皇帝倏然仰头,一双黑瞳在夜色里练练生出寒光来。

    “儿子以为那拉氏不配继位中宫!儿子特来请皇额涅懿旨,降那拉氏位分。至少也要褫夺她摄六宫事之权!”

    皇太后一惊,忍不住一拍迎枕:“皇帝!此事不是儿戏,干系社稷稳定,你要慎重!”

    皇帝眸光一转:“可是至少,儿子要给嘉贵妃和九阿哥一个交待。那拉氏独掌六宫,力有不逮。儿子便想于妃位之中择一人,佐理内政。”

    皇太后眯起眼来:“妃位之中?皇帝,你说的当是那令妃吧?!”

    皇帝这一刻才轻勾唇角:“儿子心中是两个人选:令妃与舒妃。这后宫中事,总归要仰承皇太后懿旨,故此儿子来请皇额涅定夺。”

    皇太后这心下才微微一定:“那还用选么?令妃一个内管领下汉姓女子,如何堪为佐理内政之职?还是舒妃毓秀名门,堪当此任。”

    皇帝另外一边唇角便也轻轻勾起。

    如何会有意外呢?

    皇帝轻舒了一口气:“若论出身,舒妃不仅在令妃之上,甚至也在那拉氏之上。儿子倒觉着,不如降了那拉氏的位分,由舒妃进为皇贵妃。如此才更为名正言顺,也更能叫皇额涅称心如意。”

    皇太后静静望着自己的儿子:“皇帝!你今日为何要与哀家说这样的话?”

    皇帝缓缓抬起头来:“那拉氏危害皇嗣,罪不可赦。儿子肯保全她性命,肯继续将她留在皇贵妃位分上,便已是儿子对皇额涅的一片孝心!”

    “皇额涅若明白儿子的这片苦心,便也请体谅儿子的心情……总归皇贵妃与舒妃之间,儿子唯能成全一人而已!还请皇额涅定夺!”

    这四月末的天啊,竟然还迟迟不肯亮。

    皇太后盯着儿子,半晌,缓缓笑了:“皇帝,你说是提令妃、舒妃两个人选给哀家选。可是哀家看,那令妃你是根本用不着哀家来选的!你真正提到哀家面前的两人,实则是皇贵妃与舒妃罢了。”

    皇帝目光淡淡流转:“自孝贤崩逝、那拉氏赐封皇贵妃以来,这后宫里出了多少事?儿子总归不放心她,可是皇额涅坚持那拉氏为皇贵妃。儿子便只得将她继续摆在那个位置伤……可是总归,这六宫之事,儿子也需要有一个儿子自己放心的人管起来才行。”

    皇帝长眸轻抬:“在儿子心里,这个人,唯有令妃一人。”

三卷324、非给你(8更)

    五月之初,皇帝晓谕六宫,令妃佐理内政。

    消息传遍,别说旁人意外,便连婉兮都有些措手不及。

    玉叶反正是忍不住先欢喜得蹦起来了:“哎呀呀,太好笑了。这几天六宫都到翊坤宫去送礼了,都认定了皇太后必定选舒妃佐理内政的。这会子送出去的礼便都收不回来了吧!”

    “那舒妃自己那边呢,又怎么好意思继续留着那些贺礼?是不是要偷偷派人,一件一件给送回去呀!”

    婉兮听了就更叹气,坐下道:“可不是。一想到这个,我心下便更不妥帖。皇上这是欺负人……”

    别说六宫其他人,便连婉兮自己与舒妃自己,何尝不也是认定了人选应当是舒妃呢。

    门帘一挑,皇帝听着声儿就走进来了:“说谁欺负人呢?爷怎么欺负人了?”

    玉叶忙请安,变也含笑退出去。婉兮叹息道:“爷这不是欺负奴才么?事先半点知会都不给,这样忽然便晓谕六宫了,叫奴才自己都懵了。”

    皇帝挑眉凝视她:“谁说半点知会都不给你了?四月二十七那晚,在景仁宫里,爷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爷说你自己谦虚。这话连你也听不明白么?”

    婉兮撅嘴上前拉住皇帝的手:“可是爷这样做,端的是伤了舒妃了。这会子爷倒要舒妃何以自处?”

    皇帝眯起眼来:“何以自处?自当有自知之明!翊坤宫热闹,爷也听说了。倘若她有自知之明,那翊坤宫的热闹便本不该有!她该多学学你,孝贤崩逝之后,你可曾紧紧关起宫门来,敬绝外人的。”

    婉兮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下终究不妥帖。

    “以后,奴才与舒妃之间,倒不易相处了。”

    皇帝垂眸凝视她:“那你觉着,你这些年与她的相处便好了么?你想与她好好交往,爷瞧得出来,可是这么多年了,你可能得到她半点回应去?”

    皇帝坐下,将婉兮拉到膝上来:“爷明白你的心思,在这宫里你本不想得罪人,本想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可是你到了这个年岁,如今又在妃位之首,便已容不得你闪躲。该拿出的威仪,便也是时候摆出来了。”

    婉兮便也点头:“奴才也明白……奴才如今已经长大了,该为爷分忧。”

    再犹豫,可是她这点子体认也还是有的。否则那会子也不至于为了三阿哥嫡福晋身份的事儿与那拉氏当众人的面吵开。

    总归那拉氏不是孝贤皇后,她也不再是那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从前的隐忍都已过去,如今面对那拉氏毫不掩饰的挑衅,她便要以牙还牙。

    皇帝这才笑了,掐住她下颌,细细密密亲了她嘴一记。

    “这才是爷的好九儿。”

    皇帝亲了好一会子,将她檀口中细细密密逡巡了个遍,忽地抬起眸子来盯住她。

    “怎么没有药味儿?”

    婉兮吓了一大跳。

    自然不敢叫皇上知道,她早已偷偷停了那调理身子的药去。这便赶紧道:“……是奴才忘了嘛。刚刚那会子都在说佐理内政之事,也没顾上。”

三卷325、多使些劲儿(9更)

    “原来是这样。”

    皇帝认真听着,认真点头:“那无妨。毛团儿,现在就去煎药!朕要陪着你主子吃药。”

    毛团儿从门口鬼头鬼脑看一眼,赶紧遵旨而去了。

    婉兮坐在炕沿儿上垂下头去:“爷为何,今日忽然要看着奴才吃药了?”

    皇帝扬扬眉:“九阿哥夭折……爷多想马上再生一个儿子。多想,是你给爷生啊!”

    婉兮心下何尝不酸楚,可是这会子却要劝皇帝。她依偎过来,抱住皇帝:“……奴才怕是福分不够。孝贤皇后已经崩逝一年了,奴才这身子不是还没有动静?”

    皇帝眯眼凝视她:“不许你胡说!那关木通的毒性已经在你身子里种深了,不是一年半载便能拔除。总归你好好听话,按时吃药。爷保证你的身子总会好起来的!”

    婉兮便也含笑点头:“爷这样说,奴才自然相信。”

    皇帝忍不住抱起婉兮就走,拥入床榻:“……总归药都是次要的,还得爷多使劲儿。”

    不过一会子,婉兮便已控制不住轻吟出声,“爷……已经够使劲儿了。奴才,奴才受不住……爷好歹,轻些儿。”

    大晌午的,皇帝便这样急不可耐。将她反过来调过去地使了不少的劲儿去。

    按着满人的习俗,是午间用晚膳。晚膳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餐,故此皇帝也只在晚膳的时候喝一些酒。便一旦被酒勾起了热度,这便大中午地过来……可是今儿皇帝的劲儿当真使得有些大了。

    婉兮小心地回身,一边配合皇帝,一边摸著他的脸:“爷……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吗?”

    皇帝轻哼一声:“便是什么不高兴,这会子都只剩高兴了。”

    他大掌将她的脸推回去,不叫她扭头看见他的神色,便如此逆着继续使劲儿……

    婉兮累得睡着了,毛团儿送药进来,婉兮反正都不想喝,便更借着贪睡,不肯睁眼了。

    皇帝无奈,便亲自含了那药汤,一口一口喂给婉兮去。

    这一番厮磨,皇帝好悬又想在婉兮梦里再不管不顾一次了。

    终究婉兮睡实了,皇帝这才恋恋不舍起身,亲自将她唇角残存的几点药汤亲干净了,这才出了永寿宫。

    却没回养心殿。

    翊坤宫里,是另外的一番气氛。

    成玦和如环小心地陪着舒妃,大气都不敢出。

    舒妃自己侧坐在炕沿儿上倒是笑:“你们这是做什么?倒好像我怎么着了似的。不过是个佐理内政的差事,又不是要正位中宫了,值得你们这样么?”

    “算是什么呢,不过是‘佐理’二字,又不是‘摄六宫事’,更不是‘主内治’啊!令妃那个出身,若无子这妃位便到头了,她在乎这个佐理内政,她想要才是;至于本宫,犯得着么?”

    成玦皱眉,轻声道:“只是那些贺礼……?”

    舒妃耸肩一笑:“也没什么,当我放在心上么?总归送回去也不好看,倒显得我气量狭窄了。便留着吧,咱们再回一份儿礼就是。咱们家又不缺银子,总归按着她们那双倍之数准备就是,回给她们,一个一个堵上她们的嘴就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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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兰宫介绍:
入宫了,她的愿望很简单:安安静静当个小宫女,等25岁放出去。
可是!那位万岁爷又是什么意思?初见就为她吮伤口;再见立马留牌子。接下来借着看皇后,却只盯着她看……
她说不要皇宠,他却非把她每天都叫到养心殿;她说不要位分,他却由嫔、到妃、皇贵妃,一路将她送上后宫之巅,还让她的儿子继承了皇位!
她后宫独宠,只能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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