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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兰宫全文阅读

作者:miss_苏     领袖兰宫txt下载     领袖兰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卷11、偿还(3更)

    “故此二爷从不知道我的心事,便是府中人怕也是不敢想我是对二爷生了情愫……终究那会子二爷年岁已经长我许多,他们便怎么猜都应该是府中的小子才是。”献春面上那如梦如幻的笑意里,浮起了淡淡的苦涩来。

    “那会子傅二爷已经在天津担任了武职,与京师隔着虽不甚远,可也没办法天天来回,总要隔些日子才能回府来。见不着二爷的日子里,我心里惦念得紧,又不敢与旁人打听,故此这便只要二爷回府,便放下一切去找苍珠。”

    “我的心里想的是傅二爷,可是难免在外人眼里却成了我每回都那么殷殷切切地去找苍珠,什么都顾不上了……他们不明白我的心事,便将苍珠误会成了那个叫我胆大包天、生了二心的人去。”

    婉兮也已是说不出话来,唯有拥住献春而已。

    献春抽泣道,“故此主子方进封贵人时候曾说,不敢耽误奴才太多的青春,说只要奴才能伺候主子一年就好。待得过了起初最难为的那一年去,主子便放了奴才出宫去。实则奴才却早已没有了出宫的念头……”

    婉兮轻拍献春:“你别那么灰心!便是傅二爷又怎地,便是驻藏大臣又怎样!我明儿就去求皇上给你指婚,看傅二爷还敢不要么?”

    “素春都能指给你家傅四爷,那还是嫡子、承恩侯呢,你难道还比不上素春去么?”

    献春努力地笑:“……奴才知道,主子疼奴才。为了奴才心愿得偿,主子定能跟皇上求这个恩典去。只是……奴才的那份儿心,早就死了。”

    “在得知苍珠惨死之后,奴才对傅二爷的心,便也跟着一起死了。”

    “奴才对不起苍珠,他既是因我而死,故此他纵然不是奴才的心上人……可是奴才也要为他,守一辈子不再嫁。”

    婉兮喉头一梗,便又止不住掉了眼泪下来。

    “献春,你怎么可以那么傻!苍珠是因为你而死不假,可是者却不是你的错!”

    献春含泪摇头:“是不是奴才的错,都已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的命已然不在。奴才无以为报,不过是即便是活着,也从此只为他活罢了。奴才活着一日,便会为他诵经一日;每到年节,奴才便都为他拈一炷香吧。”

    “你个傻献春……”婉兮心痛不已:“你明不明白你这样叫什么啊?这跟守活寡、跟自梳女,又有什么分别?”

    “是奴才欠苍珠的,奴才得还。”献春说出了自己的心愿,纵然还在流泪,却终于笑容坚定了下来。

    “你要用你的一辈子来还给苍珠,可是谁又还给你啊?”婉兮忍不住摇晃献春:“若说这世上要有人还给苍珠去,也应该是傅家人,是那个指使人害了苍珠性命去的人啊。不该是你……你是无辜的。”

    献春深深吸一口气,却是摇头苦笑:“我们都是傅家的奴才,家生的奴才,生生世世都如此。故此我们怎么敢怨恨主子去?故此也唯有我,将我这一生,都还给苍珠去吧。”

三卷12、更名(4更)

    婉兮一跺脚站起来,跺着脚走出几步去,已是泪如雨下。

    “我生你的气了!你怎么能这么傻,这么拧啊!”

    “就算你能这样一辈子陪在我身边了,可是我也不快活!我看你一眼,就要为你心痛一回!”

    “我不管了……我才不顾你怎么说,我才不管苍珠冤枉不冤枉……总之我非要去找皇上求个恩典,非要成全了你跟傅二爷不可!”

    “至于苍珠……”婉兮抹一把眼泪:“你嫁给傅二爷去,也还可以替苍珠烧香诵经啊!再说苍珠本来不也是救过傅二爷的么,傅二爷自己也该为苍珠诵经超度,这便正好你们两口子一并办了这事儿去呗!”

    献春站起身,却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主子的心,奴才明白。只是苍珠死时,既未娶亲,更无生子,故此即便傅二爷也能祭奠,那终究不是家世香火。他便是在地下,也是孤魂野鬼,孤孤零零……奴才愿意为他守这一辈子,便是地下相遇,也宁肯斩断了对二爷的情,而与苍珠相伴……”

    婉兮跺着脚走到北炕上坐下,“你拧,你真拧!我是怎么都说不听你是么?”

    献春自己却已是眼泪哭干,反倒释然浅笑:“奴才是拧,可是也唯有这样才能叫奴才心安。主子便由着奴才任性这一回吧。”

    “不然,就算奴才跟了傅二爷……这一辈子也无法心安。”

    婉兮又坐在北炕沿儿上掉了一会儿眼泪,然后缓缓抬眸,瞟了献春一眼。

    献春早已微笑等待。

    婉兮这才也只好不好意思地笑笑。

    “算了,这终归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心安就好。我就算替你急死,却也终究代替不了你的心安。”

    婉兮这才起身走过去,拉着献春的手,将献春从地上拉起来。

    “总归我甚高兴,你肯与我敞开心扉,说出这些旧日的话来。叫我更明白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叫我更知道,你为何会舍了皇后而跟着我来……你对我的情谊,我也必定不会负你。我只能发誓,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绝对要比皇后对你更好更好。”

    献春便也笑了,轻叹一声:“主子对奴才的心意,奴才何尝不知呢?实则当年主子进封,肯带着奴才一起走,奴才便明白,主子是信任奴才的……否则主子如何能不疑心,奴才又是皇后安在主子身边的眼线呢?”

    “甚或奴才都不如念春,念春虽说也是长春宫里的人,可是终归不是皇后主子的陪嫁,与皇后主子的情分不如奴才这般……若主子不信奴才,便要了念春走也好。”

    婉兮点头:“不管怎么样,过去的事也好,这回的事也罢,终于都过去了。从今往后,我便怎么都不准人欺负了你去。便是皇后也不行!”

    献春却又跪下。

    婉兮急得又跺脚:“这是做什么说的?刚刚说的好好的,你怎么又跪下了?”

    献春仰起脸来,刚被泪水荡涤过的眼更为黑白分明。

    “经过这回的事,奴才与傅家、与皇后的情谊便是彻底断了。奴才不愿意再背着如今这个名字。奴才已不是长春宫的人,而是永寿宫的人,还求主子替奴才按着永寿宫的规矩,重取一个名儿吧。”

三卷13、新生(5更)

    婉兮约略一想,便也答应:“好!咱们与长春宫,都要一刀两断,斩切得彻彻底底去!”

    婉兮垂眸细想:“只是宫里人的名儿,都是我拟好了,叫她们各自选的。你呢,自己心下可有可心的名字?”

    献春含笑点头:“奴才若取名,便该与年纪相仿的玉函来取对应的。总不能跟玉叶、玉蕤她们取那么小姑娘爱花爱俏的名儿来。”

    婉兮也是点头。

    献春垂首道:“玉函,意为玉匣子、玉制的套子,多以方形……那奴才心下便也有了。”

    “你说。”婉兮含笑凝住献春。

    献春面颊微红,垂眸道:“……奴才便叫‘玉壶’吧。”

    “壶与函同为盛器,函多为方形,壶则多为圆形,”婉兮妙目流转,不觉拍手:“配得好!更何况‘一片冰心在玉壶’,我又甚爱‘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之句;更有‘曷见玄真子,观世玉壶中’的超脱明净……你与我在此事上,可算是心有灵犀,不谋而合,便这样定了!”

    献春含笑而拜:“奴才再世为人。从此这世上,这宫里,再无献春。从这一刻起,唯有永寿宫令主子身畔的,玉壶。”

    婉兮含笑,眼中还是酸了,上前扶起玉壶来。

    “原本当初我就说,总是直呼不出你的名字来。这会子好了,我们便不要那个旧名,便再也不受那个拖累。如今你我都从新名重新叫起。”

    婉兮定睛望住玉壶,唤了一声:“玉壶——”

    玉壶含笑福身:“奴才在。”

    婉兮便循着当年的模样,又反复叫了几声:“玉壶、玉壶!”

    玉壶也是迭声回应:“奴才在,奴才在!”

    婉兮欢喜得不知该怎么好,便拧身儿冲着窗户外,将永寿宫的人都给叫进来,叫他们站成一排,挨个叫一遍“玉壶”。

    玉壶也欢喜,挨着个儿的都答应了一遍。

    倒是玉函持重,含笑上前提醒:“主子和玉壶既然都定好了这个名儿,主子倒是别忘了叫人去知会内务府一声,将玉壶的名字从底档上前全都改过来;并请皇后主子晓谕六宫……之后玉壶的名儿才算正式定下来了呢,否则外头人怕是还只认旧名。”

    婉兮便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立即叫毛团儿去知会内务府。

    一时其他小太监、小女孩儿都散出去了,寝殿内就剩下婉兮、玉壶、玉函和玉叶。几个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内务府当然不是阻碍,真正的阻碍还在皇后那。

    试想皇后如何甘心叫玉壶这样就改了名儿了?

    一旦六宫议论起这改名的事儿,皇后那心下未免又要倾斜一番。

    玉壶不想叫婉兮着急,这便含笑淡淡道:“无妨,总归奴才心里是认定了这个新名字了。不管六宫何时晓谕,奴才出门也都挨个告诉了人这新名儿去。总归这旧名是再也不叫了的。”

    玉函和玉叶也都说:“就是,我们也出去挨个告诉人去。但凡咱们熟悉的宫里,便都一个一个告诉了去!”

    皇帝秋狝回銮已是十月,回到宫中便立时要忙碌起皇太后十一月的圣寿来。

    皇帝请皇太后圣寿心愿,皇太后也只是淡淡一叹:“眼见这一年都要过去了,皇上再不引见八旗秀女,便又要耽误她们三年了。”

三卷14、对峙(6更)

    这日六宫赴长春宫向皇后请安,皇帝随后也到了。

    皇帝正座,与皇后商量皇太后圣寿与八旗女子引见一事,目光却是凝向在座众人的,只侧耳听皇后言语,却未曾看向皇后。

    这是帝后自七月于重华宫失和之后的第一次一同在众人面前亮相,皇后如何甘心叫人给瞧出什么来?

    皇后自是堆一脸的笑,小心奉迎:“皇太后圣寿,皇上又要选入新人来,这对于后宫来说自是双喜临门。”

    皇后说这话的时候是满脸堆笑,可是这话落入一众嫔妃耳中,却是心下各有滋味。

    皇后却不以为意,继续道:“选入八旗女子,自然是为了给天家开枝散叶……皇上专心国事,自登基以来,选入的新人便少。如今在座的除了令嫔、舒嫔等几位妹妹之外,倒都是皇上潜邸里的老人儿。”

    “乾隆九年那会子,皇上更是只封了令嫔一人;况令嫔早就是承应宫闱的旧人,并不是从八旗秀女中选出来的,今年无论前朝后宫,倒是都期盼皇上能多为后宫挑几位妹妹进来呢。”

    “令嫔、舒嫔虽然还年轻,可是终究多年无出,这为皇家开枝散叶之事,还得指望皇上再挑进来的新人。”

    皇帝淡淡点点头,面上除了那若有若无的微笑,便无其他神情。

    皇后这便又道:“皇上瞧,当年潜邸里的老人儿,从妾身到纯贵妃、娴贵妃、嘉妃……都已年过三十,是过了最好的年纪去。就算是再生,怕也不容易了。”

    皇后扫了在座众人一眼:“连御医都说,过了三十的人就算还能诞育皇嗣,怕是也对皇嗣身子不好。想来四公主的手,八阿哥的脚,便都与纯贵妃与嘉妃的年纪大了有关。不然她们之前诞育的皇子都好好的,怎地到了这个年纪却出了事去。”

    听到这话,娴贵妃自然一声冷笑直冲出嘴唇。

    便是连婉兮听到这儿都忍不住勾起唇角,侧头望了坐在身畔的语琴一眼。

    语琴低低道:“可真聪明,这会子将缘故找到生母的年岁上来了。从医理上倒是说得通,御医怕也的确这样说过的,便是谁人都不好当面驳斥了她去了。”

    婉兮没说话,只抬眸望向纯贵妃和嘉妃去。

    自然,这二位都早已是一脸的悲愤,却苦无说辞,只能哑忍。

    婉兮不由得一笑,起身一福:“听得主子娘娘提到妾身……妾身自是羡慕几位姐姐的好福气去。主子娘娘说的对,妾身虽然年轻,却无所出,可见这有没有孩子的福气,倒未必与年纪直接相连。”

    “说起来主子娘娘去年方诞育了七阿哥,算算主子娘娘的年岁,诞育七阿哥的时候已是三十四岁。这便足见,只要有福气在,到了三十四岁,还是可以生得出皇子来的!”

    婉兮说着望向纯贵妃和嘉妃:“若是妾身没记错的话,纯贵妃和嘉妃两位姐姐,年岁上仿佛还比主子娘娘小着一岁。算到今年,纯、嘉两位姐姐的年岁也刚三十四岁而已。既然主子娘娘这个年岁能生,那纯、嘉二位姐姐必定也还是能生的!”

三卷15、不驯(7更)

    进宫这些年,这还是婉兮头一回当着皇帝的面反驳皇后。

    皇后不由得眯起眼来望住婉兮,目光微凉。

    婉兮迎住皇后的目光,莞尔一笑,福身行礼,“妾身说得对么?还请主子娘娘指点。”

    婉兮直接问过来,皇后便是想回避,却也回避不开了。

    皇后便不由得清淡一笑:“令嫔你自己又没生过,又如何能妄议旁人还能不能生呢?”

    婉兮含笑点头:“妾身是没生过,只是妾身分明记着纯贵妃和嘉妃二位姐姐,这两年间刚刚都生育过,那便自然是还能生的。故此妾身想,皇后主子怕是多虑了。”

    皇后不由得轻轻咬了咬牙:“她们是还能生!可是本宫方才也说了,御医说过,年岁大了的,便是能生育,孩子怕是也不好……四公主、八阿哥,还不是最好的例子么?”

    嘉妃终是再哑忍不住,起身施礼道:“妾身倒不懂了,皇后主子这数次提到八阿哥,究竟八阿哥怎么了?八阿哥是脚有病,可是难道主子娘娘忘了么,那是妾身临盆之前出了意外去!”

    “若无意外,八阿哥自然还与妾身诞育的四阿哥一样齐整。这并不是妾身年岁大了,不过是意外罢了,妾身不明白,主子娘娘为何将意外一次一次归于妾身年岁大了,不宜再生了?!”

    皇后面上十分不好看,不由得一拍迎手:“你们都够了么?本宫知道,每逢到了皇上要选看八旗女子的年份,你们一个一个的心下就都不平衡,哪一年不到本宫面前来抱怨这么一番?”

    “素年倒也罢了,不过是本宫听着你们唠叨、啰唣,本宫可以忍得你们。可是你们这会子却当着皇上,还这样口无遮拦!”

    “皇上每三年选看八旗秀女,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你们在皇上面前这样闹,是想叫皇上不选了不成?还不都退下!”

    这一番唇枪舌剑,皇帝一直都含笑听着。

    嘉妃和婉兮退回去后,皇帝却只扬眸朝娴贵妃一笑:“朕不能不夸赞,年岁渐长,娴贵妃是越来越稳重了。”

    娴贵妃起身盈盈一笑:“总归妾身比皇后小六岁呢,皇后说什么能不能生,也都是说皇后自己这个年岁吧。妾身跟皇后又不是一个年岁的,妾身便也懒得张这个嘴。”

    皇帝便也笑了,遥遥点指婉兮:“令嫔,你听听娴贵妃的话!娴贵妃尚且懒得掺和这个话,你一个刚刚二十岁的小丫头,又急着说什么话!”

    表面上皇帝是呵责婉兮,给皇后保全颜面。可是婉兮还是听得明白,故此起身一笑福身:“妾身知错了,还望皇上宽宥。”

    皇帝静静望向嘉妃:“……八阿哥的话,朕也要说,皇后说错了!只是一场意外,八阿哥同样无辜,说什么嘉妃不能生的话?!”

    嘉妃起身谢恩,已是含了泪:“皇上……八阿哥无辜,却还要担了这样的话去,还求皇上为妾身和八阿哥做主。”

    皇帝点点头:“八阿哥同样是朕的儿子,朕一样疼爱。朕今儿将话放到这儿,从今日起,若谁再敢拿四公主的手、八阿哥的脚说事儿,朕必不容她!”

三卷16、逆流(8更)

    一众嫔妃都连忙起身,向皇后深深行礼,齐声答:“妾身谨记皇上教诲。”

    皇帝这便笑笑,抬眸也扫了皇后一眼。

    “都起来吧。不过你们主子娘娘说得也有理,她也是为了皇嗣着想,尽她一国之母的责任,纯贵妃、嘉妃,你们都要体谅。”

    纯贵妃和嘉妃便又是行礼称是。

    皇帝这便起身:“朕还要回养心殿召见大臣,你们该说的话当也说完了,便都散了吧。”

    皇后不由得起身追上来:“皇上!八旗女子引见的日子,倒是定在哪一天了?妾身也好提前预备。”

    皇帝淡淡道:“不必了。今年选看,本是仓促的决定,朕一个人去看就是了。”

    皇后张了张嘴,忙又道:“……妾身不是非要陪皇上去选看。妾身的意思是,总要提前收拾宫室。”

    皇帝淡淡道:“也不必大费周章。便是新人进宫,也随高位同住便罢。”

    皇帝大步流星走向殿门,经过婉兮的时候不由得站了一站,抬眸瞟一眼婉兮身边儿。

    “这个女子,叫什么来着?”

    婉兮也有些意外,不过随即便垂首,忍住微笑,上前躬身道:“回皇上,这名女子是妾身永寿宫的头等女子,名玉壶。”

    皇帝点点头:“玉壶,好,这个名儿好。”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直接走出殿门去了。

    皇帝忽然说这么个话,停这么个步,在旁人眼里兴许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婉兮心下却已是甜透。

    一众嫔妃便也连忙跟着皇帝,一路向外去恭送圣驾。

    婉兮便抬起眸子来,逆着众人,望向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去。

    皇上都改口了,皇后还不改么?

    皇后的目光,在众嫔妃的背后,便也抬起来,撞上婉兮来。

    两人的目光便如顺流、逆流的河,在同一条河道里迎面撞上,从此再也没有闪避,各自撞击奔流了。

    一众嫔妃在长春门前恭送皇帝离去,又一起向皇后请辞。

    婉兮和语琴落在后头,也不坐轿,就在长街里挽着手臂并肩走着。

    语琴不由得瞟婉兮:“我看你今儿,倒是故意的。”

    婉兮点头:“我心疼四公主,尽力救八阿哥的命,原本都是看在皇上的份儿上,心疼无辜的孩子罢了,可是却终究在皇后眼里,变成了算计拉拢纯贵妃、嘉妃去。那我索性便如了她的意去!”

    “倒不知方才那一会子,皇后看见我如了她的意,她心下可会欢喜~~”

    “她欢喜才怪!”语琴不由得掩口而笑:“这宫里的老人儿,一个一个的倒是都被她得罪光了。她自然巴望着赶紧选新人进宫,她手底下也好又有棋子可用。到时候在新人眼里,她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婉兮点头:“她越是如此巴望新人,我倒要越尊敬老人儿去。说到底,在这后宫里能动摇她地位去的,不是位分尚低的你我,更不是新人,唯有那些同样有过孩子的、位分又高的老人儿去。”

    语琴微微眯眼:“你说得对。”

    婉兮仰头望幽暗的天际:“出身包衣,又无子,嫔位也许是我能进封的最高位分。可是她若以为我这样便奈何她不得,那她就错了。”

三卷17、苍天(1更)

    语琴点头:“可是你总要小心,这回进宫的新人里,她难免不会挑人扶持了,来分你的宠。”

    婉兮点头:“我明白。倒是她不明白~~她曾殷殷与我说过新人、旧人的话去,在她看来,新人得宠是应该;旧人失宠是必然。就仿佛这世上的人心永远是喜新厌旧。”

    “她的话虽然也有道理,只是她忘了,这世上更有一句汉代流传下来的老话儿: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

    “皇上的宠若轻易便能分得,那都不用再进新人,现在宫里这么多人还不够么?她如以为皇上的心那样容易便撼动了,那就是她直到如今还是没有真的明白皇上。”

    语琴轻叹一声:“……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你瞧她,一副自己有了嫡子便万事足,不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去的嘴脸。”

    婉兮伸出手去,忽然道:“姐姐你瞧,下雪了。”

    怪不得今儿的天头,大白天的就有些幽暗。

    原来是上天降下纯净的花朵来。

    古往今来,有人将雪比作苍天落泪,也有人说雪是六棱飞花。究竟这上天落雪,是预告悲伤还是欢喜,端的还要看人间戏剧吧。

    “上天有信!”婉兮在长街里张开手臂转了个圈儿:“举头三尺有神明,姐姐别急,苍天有眼。皇后信佛念经,她便该明白因果循环,行必有报的道理。但愿她还记得回头是岸。总归,我们等着看。”

    别过语琴,婉兮一路接着雪花,揣着心事回到永寿宫。

    刚一进宫门,却见玉壶、玉函带人,已是忙忙活活地摆膳桌了。

    婉兮便笑:“嘿,你们倒是先饿了么?也不等我回来,也不管我现时饿不饿,这就自作主张了哈?”

    玉壶和玉函对视一眼,便也都笑了:“主子这好大的威风,眼见这是从外头回来,那股气气势还没减呐。”

    婉兮脱下披风去:“哼,知道我今儿带着威风回来的,还敢自作主张?”

    玉叶便道:“可惜呀,虽说主子的威风大,可是这宫里呀,总归有人比主子更有威风去!就连主子,也不得不听呀!”

    这话耳熟,婉兮自己也说过,她便不由得上前去掐玉叶的脸蛋儿:“你怼我呢?”

    玉叶等人都赶紧含笑施礼:“主子别恼,奴才们自是不敢自作主张。只是巧了,皇上提前一步赐下菜品来,奴才们怕凉了,这才赶紧摆开膳桌,等主子回来这便赶紧趁热吃呢。”

    婉兮倒也惊讶:“皇上竟然这样快?”

    刚在长春宫送别啊,皇上就算先回来,也快不了多一会子去。就算回到养心殿就传膳,那御膳房也得预备呀。按着御膳房的那架势,绝没有这么快的道理啊。

    婉兮揣着这狐疑,自然要先去翻看翻看食盒里送来的是什么。

    玉函便亲手打开了食盒,端出里头的捧盒来。

    婉兮自己掀开的那捧盒的盖子……

    她就看了一眼,便“嘭”地将那捧盒盖子给扣上了。红了一张脸望着众人:“……行了,我自己吃就行,你们就不用伺候了,都出去。”

三卷18、好菜(2更)

    玉壶和玉函对视一眼,心下都是情知定是皇上赐下的菜品里别有玄机,这便含笑退下,到隔扇门外去候着。

    殿内空下来了,婉兮便将那捧盒给捧到炕桌上去。她自己也脱鞋上炕,手肘拄着炕几,两手托腮,盯着那捧盒里的菜品撅了嘴。

    皇上绝对是故意的。

    婉兮等了一会子,果然听见外面有动静。她忙爬到炕里去,扒着窗户朝外看。

    皇帝大步流星走过来,隔着玻璃窗看见她,便不由得故意敲了窗子一下,位置就在她鼻尖儿那。

    一转眼,他便已经进来了,一边脱下大衣裳,一边睨着她轻笑:“吃了么?”

    李玉接了皇帝的大衣裳,这便躬身告退出去了,婉兮这才朝皇帝撅了嘴。

    “……爷今儿,这是罚我。”

    “嗤。”

    皇帝倒是只是轻嗤一声,便也脱了靴子,盘腿上炕,也在炕桌旁坐着。

    平素皇帝的御膳自是摆开架势,便是大膳桌都要满当当的三张。可是婉兮一向不喜欢,总说这叫“吃席”,不叫在家吃饭,故此每回皇帝到她这儿来吃饭,膳桌该摆开还是摆开,只是等传膳太监走了之后,婉兮都只挑喜欢的,给搬到炕几上来。

    两人都是盘腿坐在炕上,在小炕几上吃的。

    便如同民间乡下,最普通的一对小两口。

    皇帝便也跟着她学会了,直接从花盆里撅大葱下来,不冲不洗,用手直接撸一撸,便可以直接蘸大酱吃了。

    皇帝坐定了,才促狭地瞪她:“你怎么觉着爷是在罚你了?”

    婉兮无奈地红了脸,打开捧盒的盖子。

    “爷这不叫罚我么?!”

    那里头的菜,咳咳,就是黄豆酱上一层白莹莹的小肉芽呀!

    皇帝这才露出奸计得逞的大笑:“嗯,爷就是罚你。今儿既说了那么多话,肚子必定空了,这便拿起筷子,将这一盘子都吃光喽!”

    婉兮真是要哭了。

    “爷……今儿是罚我哪一点?该不会是爷觉着我以下犯上,不该当面顶撞皇后?”

    皇帝又嗤了一声。

    “爷是恼你小小年纪就敢随便断言!你如今满打满算才二十岁,你如何知道人家三十四岁的能生还是不能生了?”

    婉兮暗自吐舌:“奴才就是觉着……既然皇后还能生,那纯贵妃和嘉妃自然就是还能生的呀。”

    皇帝将筷子凌空抛过一根儿来,那筷子在空中恰到好处地打了个旋儿,卸掉了力道之后,正好落到婉兮脑门儿上来。

    虽然不疼,却足够叫婉兮懊恼。

    婉兮捂住脑门儿,哀怨地瞪皇帝:“爷这是作甚?”

    皇帝哼一声:“首先你便说错了一个人:纯贵妃生不了了。因为爷早已与她说得明白,爷与她的情分,到四公主这儿,已是尽了。”

    “不是因为四公主的手,而是因为这四公主的得来,便是纯贵妃算计了爷的。爷为了叫她们这些老人儿各自安身立命,该给的孩子是必定给的,不过若是使了手段算计爷才得来的,那么这孩子降世之日,便也是爷与她们恩断情绝的一天。”

    婉兮张了张嘴,“……噢。不过好在还有嘉妃,奴才也不算全都说错了。”

三卷19、不足(3更)

    她话音刚落,皇帝另外那根筷子也飞过来了。

    这一回筷子没在半空里打旋儿,而是直接落到婉兮脑门儿上。

    这回是真疼啊,婉兮都忍不住爬起来了,跪直了直瞪皇帝。

    “爷!疼了!”

    “活该~”皇帝却板起面孔来,完全不以为忤的模样。

    婉兮撅了撅嘴,便也又盘腿坐回来,隔着炕几,也隔着那一大碗的小肉芽儿,悄悄儿地凝着皇帝。

    “爷……难道,嘉妃,也生不了了?”

    皇帝与谁说情意终结了,这话总归不会摆明了说给婉兮的。故此就算从四公主生下来之后,皇帝再不翻纯贵妃的牌子,婉兮也能从这事儿上猜到皇上的心思去,可是嘉妃总归还不一样。

    八阿哥不是嘉妃自己算计来的;八阿哥的脚,更不是嘉妃自己做了什么才遭的报应。

    说到底,嘉妃自己先遭了蜂子咬,后又为了八阿哥好悬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了,从这一点来说,嘉妃倒是叫人同情更多。

    故此皇上总不至于说跟嘉妃也恩断情绝了吧?

    皇帝又哼了一声:“嘉妃前面已经有了四阿哥永珹,如今又有了八阿哥永璇,有两个皇子傍身,她已足够安身立命。若她再多一个孩子,倘若再是个皇子的话……你该懂女人的心,她难免不多了旁的心思去。”

    “那于她,倒不是福气了。”

    婉兮眼珠儿一转,却是装傻:“奴才倒是没听懂呢。”

    皇帝垂眸又找了一下儿,婉兮瞄着,心下庆幸筷子就是两根儿。皇上要是再扔,就得是那沉重的羹匙,以及剔肉用的小刀了。

    她估计,皇上也舍不得。

    皇帝果然没飞刀,眼珠儿倒是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儿:“你听不懂,便也该记着纯贵妃在诞下四公主之前那会子的事儿。如今嘉妃已经有了两个皇子,与那个时候的纯贵妃已然持平。”

    婉兮便也含笑点头:“奴才明白的~”

    人心总归都是这样这样,若只有一个皇子,如愉妃那般,此时所顾虑最多的,倒是如何小心翼翼保护住自己的儿子,叫他先健康长大。可是若有了两个或者更多的皇子,便难免生出多一份儿心来,忍不住去觊觎那个太子之位。

    婉兮垂下头来:“可是嘉妃总该与那会子的纯贵妃又有不同。纯贵妃有了两个皇子的时候,皇后尚无嫡子;可是嘉妃这会子,皇后已经有了七阿哥啊。”

    皇帝轻叹一声:“别说只是有了嫡子,便是已经立为太子,且太子已然长大成人又如何?你忘了康熙朝九龙夺嫡的典故去么?若是想争,便是太子明晃晃地立在那儿都不管用,人心若有不足,那便是怎么都拦不住的。”

    “哦。”婉兮垂下头去,手指悄悄转着自己的的袖口。

    这些年在宫里陪着皇上,她心下也已经约略有些感觉:皇上既然凡事都以康熙爷为借鉴,那么当年九龙夺嫡的事自是皇上从登基以来便极力避免的。故此这宫里哪个女人应该有子,哪个女人可以生几个,仿佛皇上心里都是有计划的。

    如此说来……倒也仿佛是皇上的那“避子汤”的典故,也能说得通了。

    皇帝从炕几下头,忽然伸脚来蹬她一记。

三卷20、真吃(4更)

    婉兮倒吓得激灵一下子,赶紧回神。

    皇帝黑瞳幽深,定定盯着她瞧:“……爷心下是有谱儿,可却不包括你在内。爷要你明白,爷这会子与你同样渴望能看见咱们的孩子。”

    婉兮心下一酸,赶紧垂下头去。

    皇帝轻叹一声,手臂横过桌面来,扯住了她的手,轻轻捏着,“瞧你,又因为人家的事儿,这便又伤了自己的心。”

    “哪儿有~”婉兮忙扬起脸来,努力地笑:“奴才是犯愁怎么吃皇上赐下的这道菜呢!不吃吧,这是御赐;吃了吧……那该怎么吃呢?”

    急什么呢,来日方长。她都笃定了人家年过三十的还能生,她此时满打满算才二十岁呀!

    她也同样应该相信苍天有眼。上天定不会忍心不给她孩子的。

    再说,还有皇上呢。这些年皇上都在偷偷摸摸、小心翼翼替她调理身子,甚至不惜给他自己背上“避子汤”的罪名去,就是怕她心下难受。皇上都替她做到如此地步,她若还总是因为这个在皇上面前掉泪,那只能是不知感恩,反倒叫皇上烦心了。

    皇帝这才悠然挑起长眉,又哼一声:“瞧你个小心眼儿劲儿的!你果然当爷真的会坑你去?”

    皇帝说完,倒是自己抓个羹匙过来,先舀了一下子,送进了他自己嘴里去。

    这回轮到婉兮惊呼了:“爷!当真不必吃的!”

    可是皇帝不但吃了,而且细细咀嚼,吃得眉开眼笑。

    婉兮又盯了两眼,心下便是一开,这便抓起羹匙来也舀了一大口送进嘴里——

    可终究,送进嘴里的那一瞬间,还是闭上了眼睛的。

    入口……

    是浓郁的而酱香,却不似家里做出的那么咸。只是略有些咸,又因为盐的少放而保留了更多豆子原本的香味。

    酱倒也罢了,婉兮真正胆儿突的自然是那肉芽儿。

    她闭着眼,用舌头尖儿小心地穿过酱豆去寻那小肉芽。碰碰,看是不是活的。

    皇帝瞧着她那样儿,不由得摇头直笑:“放心吃吧,那是御田稻和鸭肉丁!爷只是叫御厨展现了刀工,切成那么细碎,混在大酱里叫你分辨不清楚罢了。亏你还当真以为爷给你吃蛆呀!”

    婉兮这才欢呼一声,赶紧将嘴里这一口快要被舌头尖儿给戳烂糊了的给咽了。

    果然满嘴留香,咸香适口。

    皇帝白了她一眼:“乡下做大酱,多为下饭用的,故此盐放得多,齁咸。这回是爷叫酱菜房放了适量的盐,保留豆香,便是空嘴吃了,也齁不着你。”

    婉兮粲然而笑:“爷的法子就是妙。这倒是奴才这些年吃过的最好吃的大酱。”

    皇帝又白了她一眼,“比起你额娘的……哪个好?”

    婉兮心下微微一颤,便垂了头,背过身儿去不回答他了。

    皇帝没辙,绕过来坐在她身边儿,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来。

    “你别急……等你也有了咱们的孩子,爷会叫你额娘早几个月进宫来。”

    婉兮使劲儿点头,转身先将皇帝摁倒在炕上。

    “爷……奴才会使劲儿跟爷要孩子的!”

    皇帝心疼又满意,索性摊平了身子:“嗯,爷都由得你,尽管要。”

三卷21、常在(5更)

    皇帝擅长弓马,自是身强力壮,可是婉兮这会子却是卯足了蛮力来的。

    从前小,十几岁起跟皇上在一起,自是都受皇上的“欺负”,每一回都气喘微微、泪光盈盈地被他换着花样儿地吃干抹净罢了;而如今,婉兮已然二十岁。亲身受了皇帝那么多年的“言传身教”,已是颇有心得。

    她这回也想学着皇帝上回欺负她的样儿,将肉芽给他也抹回去……可终究这是在宫里呢,不敢放肆,故此只含了一口大酱,然后扒着他的嘴,极尽缠绕地去亲他罢了。

    这回那大酱咸香幽秘、御田稻米和鸭肉丁子回味悠长,两人的唇舌便在这样一片妙味里几番辗转,攻退裹缠……

    即便只是这样一番唇齿之舞,也叫两人都不由得想到另外一处的丝滑缠裹去。

    只这一亲,皇帝已是按捺不住,转而翻身而上,疾驰挞伐了去……

    十一月过完,皇太后的圣寿,以及八旗女子选看的两件大事也轰轰烈烈落下了帷幕。

    这个月里,皇帝一颗心仿佛都悬在新人之事上,故此翻牌子翻得就更是少。这一个月来,也就是嘉妃被翻了两回;同样被“万众瞩目”的纯贵妃,依旧绿牌高挂,束之高阁。

    这一回皇帝果然没有辜负皇太后和皇后的厚望,皇帝终于选了几个新人。

    当中家世最为出挑的,当属出自蒙古八旗的巴林氏,闺名高娃。

    高娃的阿玛纳亲(不是讷亲)为蒙古镶红旗都统。“都统”满语意为“固山额真”,乃为一旗的军政长官,堪比八旗制度刚刚建立时的旗主王爷一般。纳亲另有“轻车都尉”的世爵,门第堪称高贵。

    宫中出自蒙古八旗的高位嫔妃原本就少,这会子位分高的唯有一个愉妃。愉妃的家世还低微,故此这个巴林氏一被“上记名”,便引得六宫嫔妃心下挂怀不已。

    众人都等着新人入宫,倒要瞧瞧这位高贵的蒙古格格是个什么模样儿。

    只是皇帝却仿佛并不急着叫这个巴林氏入宫,虽然留了牌子,却只吩咐内务府大臣定期复看,其余便只叫她留在京中她家府邸学规矩,静待入宫时辰罢了。

    巴林氏之外,皇帝倒是叫另外两个新人先入了宫,分别赐封为那常在、林常在。

    虽说是八旗秀女,按说进宫该封贵人,可是这两个的家世实在低微,父亲的官职都拿不出手:一个是笔帖式的女儿,一个则是拜唐阿的女儿,故此便以常在起封。

    那常在、林常在于十二月初一入宫,进宫自是先到长春宫行礼。

    一众嫔妃自然也是早早到了。

    语琴与婉兮来得不早不晚,便是赶在当间儿才进来的。

    语琴拍了拍婉兮的手:“今儿你倒不用担心,皇后今儿可顾不上与你上回的旧恨,她得顾着新人呢。”

    婉兮也是垂首一笑:“可不,皇后还要在新人面前,继续端起贤惠、慈祥的主母风度来呢。又岂会与我斗嘴,坏了自己的形象去?”

    陈贵人这会子从外头进来,走到两人身边也微微一笑:“一位那常在,一位林常在。虽然还没见着人,可是从姓氏上来看,却是一个出自八旗满洲,一个出自八旗汉军。”

    陈贵人促狭地眨眨眼:“皇上倒不偏心。”

三卷22、热闹(6更)

    语琴便也掩口而笑:“可不。若以旗份来说,再加上前面那位巴林氏出于八旗蒙古……皇上这回选看秀女,倒是将八旗满洲、八旗蒙古、八旗汉军全都兼顾到了呢。”

    陈贵人便也含笑,“正是这个话儿。”

    三人上前与皇后请安。

    皇后果然一扫上回与婉兮拌嘴的阴霾,今儿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吟吟,便是对着婉兮,也如同从前那般和蔼慈祥了。

    “今儿又是新人入宫的日子,本宫倒是又回想起令嫔你和陆常在入宫的那一天了。”

    婉兮淡淡一笑,施礼道:“皇后主子倒是抬举妾身了。妾身入宫之时,不过是内务府使唤女子,比不得这一回的那常在、林常在是八旗秀女出身。”

    “这会子那常在、林常在还没来,皇后主子这样说无妨。待会儿二位妹妹来了,皇后主子要是还这样说,妾身倒十分觉得心下不安了呢。”

    语琴便也道:“可不,小妾进宫七年,如今不过还是常在;哪里比得上二位新人,进宫起封便是常在呢。小妾可要拜求主子娘娘,待会儿待得二位新人来了,可千万别再折杀令嫔与小妾了去。”

    一个婉兮倒还罢了,总归是身在嫔位,还是皇帝的宠妃;如今倒连个进宫七年、依旧身为常在的语琴都敢当面与她这样说话,皇后的面上便不由得挂不住了。

    “够了!这宫里,谁不知道你们两人姐妹情深!如今在本宫面前,说话也这样急着一唱一和,倒叫本宫觉得聒噪了!”

    婉兮垂眸一笑:“便是养鸟儿都是养成双成对的,皇后主子一向并不觉得吵闹,今儿妾身与陆姐姐不过是趁着新人进宫的好日子,来给皇后凑凑热闹,皇后主子怎么反倒觉着聒噪了呢?”

    皇后有些尴尬,不由得瞟向立在一旁的陈贵人去。

    “你们两个也该学学陈贵人。你们三个一起上前请安,可是陈贵人却是一贯的安静沉稳。你们两个进宫的年头也不短了,年纪也不小了,该跟陈贵人学着规矩些!”

    陈贵人这才一笑,静静躬身道:“主子娘娘谬赞了。妾身虽然素来说话都少,可是妾身心下却是一向都是喜欢热闹的。有些热闹妾身不必亲身参与,不过静立旁边看着,也是好的。”

    皇后十分意外,望住陈贵人,不由得面色更是微微一变。

    “怎么,今儿看样子你们三个倒是想抢了新人的风头去不成?看来今儿咱们众人不用看新人,便看着你们三个就够了!”

    婉兮躬身施礼:“主子娘娘说笑了。这后宫里一向都以主子娘娘为尊,故此不管新人旧人,我们不过都是看客,众目睽睽都是看着台上的主子娘娘罢了。”

    “不管新人旧人,谁都没本事抢了主子娘娘的风头去。这后宫里的主角,永远都是主子娘娘您一人。”

    刚进来的娴贵妃听了,也不由得冷笑一声:“令嫔这话说得好!主子娘娘,今儿你可要好好儿给我们演一出,我们都坐着等着呢。”

    婉兮便也盈盈一拜:“那妾身等就先退回落座了。”

三卷23、分宫(7更)

    婉兮话音刚落,那常在、林常在已是入内。却正是撞上皇后一脸愠怒的模样。

    两个新人不由对视一眼,甚为紧张,便远远在隔扇门口就跪下了。

    婉兮垂首一笑,便左手拉了语琴,右手拉着陈贵人,三人一并退开去坐下。将这一整片舞台,都留给皇后一个人去罢了。

    两位新人战战兢兢行满了六肃三跪三拜的大礼,站起身来之后都还是垂着头,不敢看向皇后。

    倒是一众嫔妃都在仔细打量两个新人。

    终究都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会子已是紧张得脸色煞白,小小的身子踩着高高的旗鞋,便都是在宽大的衣裳下打着摆子的。

    婉兮朝语琴眨了眨眼:“咱们真坏,搅了皇后的好戏。倒是这两位新人无辜受牵累了。”

    语琴便也点头:“回头咱们对两位新人亲睦些就是了。”

    少顷皇帝便也来到。

    天威在上,两个新人就更是紧张。林常在请安的声音都小如蚊蚋,那常在更是直接便咬了舌头,结巴了。

    倒是皇帝十分愉快,扬声大笑:“你们两个都不必害怕。朕和在座的都不会吃了你们去~”

    众人便也都是跟着大笑。

    娴贵妃瞟着皇上的笑容,不由得低声道:“这样楚楚可怜……倒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我见犹怜’!”

    坐在娴贵妃下首愉妃淡淡垂眸:“那常在……听这姓氏,倒像也是出自那拉氏的。只是不知是出自娴贵妃的辉发那拉氏,还是舒嫔的叶赫纳拉氏,抑或是孝敬宪皇后的乌拉那拉氏。”

    娴贵妃这便不由得瞟了舒嫔一眼。

    当年本想借同为那拉氏的缘故与舒嫔多亲多近,却被舒嫔卷了面子的记忆不由得又在娴贵妃脑海中翻涌起来。

    只是舒嫔一向都是淡淡的,不与谁多亲近,却也并不明白着与谁为敌。这便是因为后头有皇太后的缘故,故此在这后宫之中,一向姿态超然。

    便是娴贵妃这样望过去,舒嫔不会察觉不到,却也依旧只是就当没看见。

    娴贵妃有些暗恼,便也哼了一声:“若说渊源,那位还没进宫的巴林氏,与你不也同样都属八旗蒙古么。那位家世不错,摆明了一旦进宫之后至少都是贵人,是眼前这两个比不了的。你也自可多亲多近。”

    愉妃倒笑了:“若这样说起来,娴贵妃这那拉氏的姓氏,还是后来改的。娴贵妃祖上,也是蒙古姓氏。”

    娴贵妃轻哼一声:“好啊,那你我倒是该多亲多近。”

    说了一会子话,那常在和林常在都好了些。皇后便含笑点头道:“两位妹妹进宫来都是常在位分,自不能单独选宫,倒要与高位嫔妃同住了。”

    皇后转向皇帝:“妾身计算着,如今东西六宫里各自都有人居住,由高位独住一宫的有永寿宫、翊坤宫、承乾宫、钟粹宫、景仁宫、咸福宫、永和宫。”

    “其中钟粹宫、景仁宫因是有皇子的纯贵妃、嘉妃住着,倒不急着算进她们那几间偏殿去。咸福宫因本是皇上的琴室,又因怡嫔病着,也不宜再分进人去。永和宫呢,陈贵人又爱清静……”

    皇后瞟向婉兮:“倒不如将林常在放在永寿宫吧。”

三卷24、嫌烦(8更)

    皇后说着,目光从婉兮面上幽幽一转。

    “至于那常在……既然也是出自那拉氏,便在娴贵妃的承乾宫、舒嫔的翊坤宫中择一就是。”

    娴贵妃和舒嫔一时之间都是目光微闪,婉兮自己倒是浅浅一笑。

    语琴有些小紧张,伸手过来握住婉兮的手。

    婉兮轻轻拍拍语琴的手背。

    意外么?自然不。皇后想要用新人来分她的宠,早已是在意料之中。

    新进的这位林常在,虽然是八旗秀女,但是出自小门小户,神态之上便颇有些我见犹怜去。且同是汉姓人,或许在皇后看来,这林常在便是与她有那么几分相似的。

    皇上既然连她这样的都能宠,说不定看着林常在便也是顺眼。

    婉兮只抬眸望皇帝。

    一切,终究都等皇上定夺罢了。

    皇帝也抬眸望过来,眸光如一道清泉,清冽而冷静,叫婉兮心下也是一安。

    皇帝想了想:“身在常在之位,自然应与高位同住一宫。那常在便与舒嫔同住翊坤宫吧。至于林常在么……”

    皇帝目光一转:“皇后打算将林常在安排进永寿宫,朕以为妥当。只是皇后怕是忘了,朕在乾隆十年那会子曾经下旨叱责过令嫔,就是嫌她那个院子里闹腾!”

    “那永寿宫就在朕的养心殿后头,她那宫里有点什么动静,全都能传进养心殿来。那永寿宫里她一个住着,我都嫌她闹出的动静太大!这若是再指一个人进去,林常在自己倒也罢了,倒是个性子安安稳稳的,不过却要给她再额外配进官女子、太监去,那就想不闹腾都不行了。”

    皇帝说着抬手揉了揉眉心:“那皇后倒是还想不想叫朕静心了?”

    这样的罪名,皇后如何担得起?

    皇后面连忙起身一福:“是妾身思虑不周。”

    皇帝倒笑了,朝皇后点点头:“不是皇后思虑不周,是朕自己爱清静。永寿宫里的人,有一个,就够了。”

    皇后目光有些慌乱,便如同被突来的秋风给卷起来的落叶,仓惶散远了去。

    皇帝便点点头:“林常在么,依朕看,就放进娴贵妃的承乾宫里吧。”

    皇帝此言一出,一众嫔妃不由得都望向娴贵妃和林常在去。

    那目光里,更多是同情林常在的。

    谁不知道娴贵妃一向不喜欢汉姓嫔妃,如今若林常在跟娴贵妃住到一个宫里去,将来的日子可想而知。

    皇帝却含笑点点头:“从前承乾宫里因为有秀贵人凤格,还挺热闹。如今凤格去了,娴贵妃也一定被闪着了,或许会怕宫里寂寞,时常会想起凤格来。便是一抬眼,兴许都能看见凤格就站在廊檐下……故此朕也心疼娴贵妃,这便再指个人进去陪她吧。”

    皇帝温煦地朝娴贵妃道:“娴贵妃,你一定记着秀贵人的过往,便定会善待林常在的,是不是?”

    皇帝之前那话已经叫娴贵妃哆嗦了,这会子忙起身,努力一笑,躬身道:“皇上说的是,林常在既然蒙皇上指进妾身的宫里来,妾身便自然会善待。”

    “那就好了。”皇帝满意地笑笑:“皇后看,朕安排的跟皇后之前的相比,可还算妥当?”

三卷25、好戏(1更)

    皇后温婉而笑:“自然是皇上思虑周全,妾身如何能及?”

    众人面前,皇后永远不会失了自己的体面去。只是那一垂眸之间,强自遮掩住一丝苍凉罢了。

    皇帝目光掠向那那常在、林常在,便点点头:“你们各自拜见本主儿,便都搬过去吧。”

    皇帝说着起身,便要离去。皇后却忙叫住:“皇上,妾身还有一事,要请皇上示下!”

    皇帝立在地坪上,回眸而望:“哦?皇后还有何事?”

    皇后福身:“妾身启皇上,今年既然又值新人入宫,皇上却可还记得一个从前的新人?”

    皇帝不由挑眉:“皇后说的,是谁?”

    皇后便垂首一笑:“皇上在乾隆十年那会子,下旨叫怡嫔的亲妹子、小柏氏在愉妃位下学规矩……如今这都两年多了,皇上可是忘了她了?”

    婉兮不由得与语琴对视一眼。

    皇帝倒笑了笑:“是啊,朕还真是给忘了。”

    皇后抿嘴一笑,“学规矩女子,通常都是学一年的规矩之后便得进封,如今小柏氏已是学了两年多的规矩了,还没得进封,这便着实是委屈她了。”

    “更何况,小柏氏的亲姐姐便是怡嫔啊。皇上便是不看小柏氏,也要顾着怡嫔的颜面才是。”

    皇后又是温婉一笑,“况如今怡嫔还病着。自打在园子里落水,怡嫔这一病便是多年。自打她妹子进宫来,这两年来她未免不替她妹子悬着心。可是她终究病着,也不好直接面见皇上求情,这悬心久了,难免不更加重了病情去……妾身便替怡嫔向皇上开这个口吧。”

    皇帝扬了扬眉,便也点头:“皇后当真是朕的贤内助。若无皇后提醒,朕当真是忘了。委屈了小柏氏,也委屈了怡嫔。”

    皇帝略一思忖,“妃位下学规矩女子,原本宜从答应起封。只是既然是朕委屈了小柏氏,她又是怡嫔的妹子,朕宜特异加恩。便如此吧:赐封储秀宫愉妃位下学规矩女子柏氏为常在,仍居储秀宫,随原本主儿居住。”

    皇后一笑,盈盈一拜:“妾身替怡嫔、柏常在,谢皇上特恩。”

    尘埃落定,皇帝起驾而去,一众嫔妃便也纷纷告辞而出。

    出了长春宫,语琴还在忍不住地抿嘴笑:“哎哟哟,皇后果然不负咱们的期望,真真儿是唱了一出好戏。手眼身法、唱念做打,俱是上佳。”

    婉兮笑了笑,心下何尝不是五味杂陈。

    语琴轻哼一声:“只是可怜了林常在。原本是被皇后看好了来分你宠的人,结果反倒被皇上放进娴贵妃的承乾宫里去。她自己怕还是不知道,就在这瞬息之间,她的命运已然是天上地下了。”

    陈贵人也轻轻一叹:“所幸她是新人,刚进宫来,对宫里的这些事还不明白。故此后头跪倒谢恩,还是真心实意的。”

    婉兮垂下头去:“若皇后没有看上她,没有提及叫她住进我宫里的话,皇上当也不至如此。”

    语琴点头:“皇上自是护着你,彻底打碎了皇后的算盘。只是……这样一来,便终究顾不上林常在本人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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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兰宫介绍:
入宫了,她的愿望很简单:安安静静当个小宫女,等25岁放出去。
可是!那位万岁爷又是什么意思?初见就为她吮伤口;再见立马留牌子。接下来借着看皇后,却只盯着她看……
她说不要皇宠,他却非把她每天都叫到养心殿;她说不要位分,他却由嫔、到妃、皇贵妃,一路将她送上后宫之巅,还让她的儿子继承了皇位!
她后宫独宠,只能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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