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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兰宫全文阅读

作者:miss_苏     领袖兰宫txt下载     领袖兰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46、外戚(1更)

    皇太后吸着烟,瞄了安寿一眼。

    都说皇家的外戚,却不是任何嫔妃的母家都是外戚,不是每个嫔妃的爹都敢自称国丈、兄弟都敢自称国舅了去。如今的外戚,正格儿唯有两家:皇太后的母家、皇后的母家。

    大清立朝以来,都严格限制外戚地位。尤其是弘历通读前代历史,更是从中汲取教训,对嫔妃母家一向谨身划分划分君臣之格,明示“凡嫔妃之家尚不得成为戚畹。”

    故此提到外戚,皇太后也不过只在心下与皇后母家一家暗暗比较罢了。即便如贵妃母家高家一家都在朝受重用,他们却也终究只是包衣出身,算不上外戚。

    故此傅家出了什么事儿,不用旁人透进消息来,皇太后的母家早就已经设法通了风进来。

    只是皇帝登基之初就曾下过严旨,禁止太监和官女子向皇太后传宫外的消息,故此皇太后此时只是静静抽着烟袋,故作不知。

    “是怎么了?”

    耿氏瞄瞄在场的内廷主位们,不好说话,起身只是行礼:“咳,老主子千万别把奴才的话当一回事。奴才也是年纪大了,这说话有时候儿嘴上都没有把门儿的。”

    “皇后主子母家的事,也是我这当奴才的该随便说起的?真是回去要抽自己几个嘴巴。”

    舒嫔瞟了耿氏一眼,便也起身走过来,跪倒在皇太后面前:“妾身祖母妄议皇后主子家事,自该责罚。只是祖母年事已高,妾身愿代祖母受罚。”

    耿氏与皇太后最好,这后宫是都知道的。娴妃便第一个笑着起身走过来:“哎呀,耿格格,您老这么说便外道了。咱们是不该妄议皇后主子,可是皇后的母家不仅仅是皇后的母家,那也首先是咱们大清的臣子!”

    “臣子家有事,又岂敢瞒着主子?再说主子们关注车子家的事,又何尝不是恩典呢?”

    娴妃想去拉起舒嫔,兰襟却是微微避开。还是皇太后笑着叫:“兰襟啊,瞧瞧,你这么小的年纪却是这样懂事,真是招人疼。安寿,还不过去将你舒主子给扶起来去。”

    舒嫔这才起身,太后索性一把就给拉到怀里去了,跟冲着孙女儿一般的叫坐在自己身边儿。

    耿氏瞧着自然欣慰。

    娴妃略有些尴尬,悄然又看了耿氏一眼,这便福身:“耿格格来了,陪着皇太后说话儿。我们这些小的在近前反倒叫皇太后和耿格格耳边聒噪了。那媳妇儿看,我们这帮家雀儿还是早早退下的好,也免扰了两位老祖宗的兴致去。”

    皇太后便笑了:“嗯,果然是一群家雀儿。叫我都以为这房上的雀替啊、雀网子啊都坏了呢,怎么就飞进来这么一大帮!”

    一时说说笑笑,一众嫔妃见娴妃请退,便也自然都跟着起身告退。

    耿氏也起身一一行礼送过各位内廷主位,嫔妃们自然都给亲手扶起来,说了不少好听的话。

    按说舒嫔身为耿氏的孙女儿,这会儿是可以留下的,况且皇太后还亲自捉着她的手呢。

    可是她垂首静静思量,还是跟着起身告辞:“姐姐们都去了,妾身便也自该同去。”

    皇太后微微点头:“难得你年纪小,却甚知进退。好孩子,便一并去吧。”

447、牵扯(2更)

    嫔妃们都去了,寿康宫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皇太后吧嗒吧嗒抽烟,点头笑笑:“兰襟这孩子做的对。后宫里啊就是不缺女人之间的猜疑,若兰襟留下来,你又是她祖母,外头那些人就算走了,心下也难安。回头等兰襟回去,她们便难免一时要孤立了她去。”

    “兰襟是你孙女儿,也是我喜欢的女孩儿,可是她现在却首先是皇帝的舒嫔。她得先把自己跟那些人放在一起,她才能不被孤立了。”

    耿氏点头轻叹一笑:“那孩子在家的时候儿,行事就极有气度。进了宫来,又事事自有老主子照拂,奴才隐约瞧着,她那行事的模样倒隐约有了几分老主子的边角儿来。那奴才自然就放心了。”

    皇太后点头笑笑:“想当年我刚进先帝的府邸……也是年纪小。没有母家可以倚仗,身份又是低微,那时候便唯有听话懂事才是安身立命的法子。兰襟比我当年好了太多,她的福气啊,便不应该比我还低。”

    耿氏心下便是猛然一亮。

    当年康熙爷见了皇太后,就曾经说过“你的福气在我之上”,那后来被认为是康熙爷暗示看好了皇孙弘历。此时皇太后又将这样的话儿说到兰襟身上,耿氏心下自是欢喜难言。

    说完了这些应景儿的话,皇太后方放下了烟袋:“方才你说皇后母家,究竟是出什么事儿了?”

    耿氏叹了口气:“……也不是奴才总立着耳朵听皇后母家的事,也实在是放心不下兰佩。兰佩的年岁比兰襟还小,性子又比兰襟更柔软,虽说是进门就是皇上指婚的嫡福晋,可是公侯家的阿哥们,哪个不一到十二三岁身边儿不就安放了通房的丫头去呢?兰佩这一进门免不得要跟几个大丫头去争……那几个虽然是丫头,可都是家生子,爹妈都是府里的管家和管事的婆子,哪儿像兰襟要孤零零一个啊。”

    皇太后点点头:“你的心思我自然明白。不说别人,我这和敬啊眼看也就要长成了,早就指了婚,再隔不了几年便要出嫁。她将来嫁进蒙古王爷的家里去,我这当祖母的不也同样放心不下嘛。”

    耿氏也是唏嘘,缓缓道:“奴才再悬着心,却也反倒当真悬心出了事儿来。兰佩刚进门这还不到一年,结果自己身子没半点动静呢,倒是那傅九爷身边儿的一个大丫头先有了喜,这又生下一位阿哥来……”

    耿氏说着便忍不住更咽:“我就想着我那苦命的兰佩,那么小的年纪在那深深的宅院里,便要独自去面对这些,也不知道夜晚里要偷着哭过多少回,白日里却还要强颜欢笑。”

    皇太后也叹口气:“我也明白……前儿宫里派下赏赐,我也有心想赐给兰佩些个,叫她安安心。只是后来想着还是不叫她作难了吧。等你这回进宫给我贺寿,设法将她也带进来,我当面宽慰这孩子就是。”

    说起兰佩,皇太后对耿氏还有几丝歉疚。

    毕竟当初是皇太后亲自做主留了兰襟、兰佩两姐妹的,原本是都要留在后宫为主位的,没想到皇帝竟然指婚给傅恒了。那时消息传来,皇太后已来不及扭转,却甚觉着抱歉。

448、冤家(3更)

    两个老太太铺垫了好长一大段,终于将各自关注皇后母家的合理缘由都给表白清楚了。

    表白清楚了,再说起人家短长来,便也心安理得了。

    耿氏眼泪一收,便扬起眸子来:“傅恒的大阿哥出了事儿,说巧不巧就是赶在宫里派下赏赐的那天。听说是起了一身的红疙瘩,好悬小命都搭进去。”

    “而办了那事儿的……竟然是皇后主子宫里一位叫婉兮的二等女子。”

    一听这个名字,皇太后不由得扬眉:“哦?作准么?”

    耿氏忙答:“自然作准。那女子自己都已经认了。若不是事实俱在,她又何苦望自己身上揽这个?”

    皇太后不由得眯了眯眼:“安寿,这些天皇后宫里可有动静,可责罚了那女子么?”

    安寿想了想:“倒是没听见什么动静。不过皇后主子兴许也是孝心,不想在皇太后圣寿这个月份里责罚女子吧。兴许等皇太后的圣寿过后,便会有动静。”

    皇太后倒笑了:“哀家圣寿的月份不应该责罚女子,那接下来就是十二月,接着又是要过年,那就更不应该责罚女子了。这样推来推去,等宫里忙完了这些节项,便没人记着该罚这一宗了。”

    安寿便也没敢说话。

    皇太后轻轻扬起下颌:“此时皇后是后宫之主,宫规由她掌着,她便是如此是非不分的么?幸好这后宫里还有哀家在,否则这后宫还不怎么折腾得乌烟瘴气!”

    皇太后扬声叫寿康宫的首领太监:“寿山,到皇后宫里,将那女子给哀家传来!”

    这个月来,皇帝为了忙碌皇太后的圣寿,便连后宫都少进了。

    寿宴还是其次,还有内务府打点;皇帝在前朝又要为了给皇太后积福积寿,故此要大赦天下,叫各地官员呈上罪犯名单来。一个一个核准,便大费周章。

    婉兮则在长春宫里安安静静做着宴花儿。

    皇太后的圣寿寿宴,此时将会是宫廷内最高级别的宴席。宴桌上还要摆设宴花儿装饰,这些花儿多是通草、绢花。婉兮便想着用这样的法子,悄悄儿地帮四爷分担一份吧。

    却不想寿康宫的首领太监寿山带着人明火执仗地来了。

    婉兮自是不敢怠慢,放下做了一半的花,起身整理一下便跟着去。

    可是偏这会儿皇后并不在宫里,献春急得没法,只得捉着婉兮的手道:“你先去,我回头就去设法回了皇后主子。不管什么,皇太后也要看在皇后主子的颜面。”

    婉兮也一声没想到是什么,便点了头:“姑姑不用这样,我想也不至于有什么,只是叫我去回话而已。”

    等婉兮进了寿康宫,一见皇太后那阴沉似水的脸,这心下才是猛然咯噔了一声。

    婉兮跪倒,皇太后却恻恻地笑了:“哀家当是谁,原来却是你!”

    皇太后如何能忘了,当日在热河行宫,仿佛就是在责罚了这个女子之后,儿子才莫名跟她生分了的。

    她堂堂皇太后,又是在自己五十整寿的这个年份,陪同儿子做首次秋狝,却被孤零零一个丢在了狮子园……她事后百般回味,便怎么都跳不开这个女子去。

449、挟私(4更)

    皇太后自己在狮子园里呆了差不多两个月,每日里将前后种种思来想去。

    虽然不相信儿子会为了一个官女子,却也只想是儿子是为了皇后的。

    也是,那女子是皇后宫里的,她责罚了皇后宫里的女子,那便是叫皇后颜面上过不去。儿子与皇后又一向是出了名的伉俪情深,这便替皇后做了这个决定,也是有的。

    这个念头曾经叫皇太后郁卒多日。

    她自己如今贵为皇太后,可终究是个没当过皇后,甚至都没当过宠妃的。在后宫里一向都是仰头瞧着皇后的母仪天下,偷偷望着贵妃年氏的专房独宠,自己不过是后来生下了儿子后,托了儿子的福,这才一点点被康熙爷和先帝所重视起来的。

    可是说起来她最高封过的那个“熹贵妃”,却也没行过正式的册封礼,只是以妃位享受贵妃的待遇罢了。说到底,还是名不正言不顺。于是对于这“后宫之主”的名分,她比谁都想要。

    可是若说起来,皇太后可说是后宫之主,正宫皇后同样可以是后宫之主。可是一山如何能有二虎,这后宫的事儿究竟是听她,还是听皇后的呢?

    偏皇后还是个最会做人的,每日里以媳妇之礼孝敬着她,在宫内宫外都早早竖起贤妻、孝妇的声名来,倒叫她说不了什么、更做不得什么了。否则这宫里宫外都只会说皇后委屈,反倒成了她为老不尊了。

    长久以来这口哑巴气就越发叫她憋得慌。一想到儿子上回又可能是为了维护皇后而跟她生分,她这心里就更无法顺下气去了。

    她暂且奈何不得皇后,可是她却又怎么会奈何不了一个二等女子?

    皇太后心一冷,便冷冷道:“傅恒大阿哥的事儿,是你办的?”

    婉兮没想到皇太后叫她来,是为了这个事儿。

    好歹那是皇后母家的事,即便是皇太后,若顾着皇后的脸面,也不会问起。

    婉兮心下微微一沉,便忙又跪倒:“回皇太后主子的话,是奴才办的。”

    皇太后一声冷笑:“既然是你办的,你怎么还敢这么囫囵个儿地站在哀家面前!皇家岂容你这样歹毒心肠的在身边伺候?”

    婉兮双耳便是一番轰鸣,已知此时说什么都没用了。

    皇太后终于又拿着了这样一个机会整治她,也算复仇,皇太后她如何肯轻易就放过了?

    见婉兮闭口不言,皇太后便冷哼一声:“你是皇后宫里的女子,皇后面慈心软也是有的,这便纵了你去!又因是她自家内侄儿,她不想大事声张,也免得叫哀家和皇帝知道了烦心。”

    “可是她越是如此体谅人,哀家便越不能放着这件事不闻不问!那是傅恒的长子,那都是皇后心尖子上的至亲,偏就险些叫你给害了!皇后不心疼,哀家还要心疼!”

    “皇后面慈心软,哀家却容不得这后宫里什么腌臜的人都有。皇后不罚你,哀家自要亲自整治了你去!”

    皇太后说着叫人:“寿山,将这个歹毒心肠的丫头送进内务府,交给慎刑司去!告诉那些管着规矩的精奇们,这个丫头的规矩是该从头好好教教了。

    “还有,不妨叫她们都知晓,二喜就是因为这个丫头才被撵出去的!”

450、精奇(5更)

    婉兮被寿山带着两个太监给押入内务府慎刑司。

    三个精奇早已接着了皇太后的旨意,早已坐在内堂等着她。

    所谓“精奇”,满语意为“看妈”。也就是一个宫里掌着规矩的妇差。宫里若有官女子犯了规矩,便由这些精奇们整治和教规矩。

    这些精奇同样也都是内务府从内三旗中选的丧夫、无子孙牵挂的孀妇,一个个整治起人来最是心狠手辣。

    因为她们的特殊身份,宫中除了主子们之外,女子和太监们都要尊称她们一声“精奇嬷嬷”。

    几个精奇嬷嬷笑呵呵接待了寿山,说了一会子话之后。其中有个为首的叫“庆顺”的嬷嬷便笑孜孜瞄了婉兮一眼道:“寿爷你放心回去复旨就是,这位姑娘咱们定是要好好照料的。姑娘毕竟年轻,不懂事也是有的。规矩嘛就是要一点一点教出来的。教得细,便也都记得深,以后便不会再犯了。”

    那庆顺嬷嬷看上去生得也是软面细手的,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家里出来的样儿。可是她明明这样笑着,明明说着这样软和的话,可是婉兮心底下反倒泛起阵阵的寒颤来。

    这里是内务府慎刑司的内堂,就是专门整治犯规矩的女子的。女子比不得太监,不能上来直接打板子,总要用些看不出来的、却更管用的阴毒法子去。

    寿山听了便也森森一笑。

    他这样不全乎的人,若在前明,能熬到皇太后身边儿的首领太监了去,那必定是权倾天下、至少也是个能在宫里吃香喝辣的去。那些宫女儿,自然都捧着他脚丫子都抢不上槽呢。

    可惜啊,到了大清,宫里的规矩改了。替皇上管着内宫事务的不再是太监,换成内务府了。他们这些太监都是汉人,身份比不上内三旗出来的官女子们,他们见了官女子不准抢道,甚至还要尊称一声“姑娘”了。

    他便很是瞧着有些女子不顺眼了去。若此,但凡是送官女子进慎刑司内堂来整治,他心内便总有一股子说不出的舒泰来。

    他啊,不能用男人的阳刚去整治女子,便这般整治了,心里也是痛快的。

    “嬷嬷说的是。姑娘就是年纪太小了,没经过什么事儿,故此心有些浮。总归这回教规矩要教扎实了,让姑娘从半空里回到地面儿来,甚至半截儿得埋进土里去,姑娘方能醒悟过来。”

    寿山说完笑眯眯地带了太监先回去了,婉兮立在地下,整个人已是不由得轻颤了起来。

    这慎刑司虽然是惩治犯了规矩的太监、女子的地方儿,但是外堂和内堂是有区别的。

    内堂完全不像个问刑的地方儿,倒就像个平平常常的宫里的院子。里头一应摆设都是普通过日子的样儿,没有堂桌,自然也没有刑具,更没有监牢。

    婉兮明白,这是对出身于内三旗的官女子们的一种尊重。

    可是这种尊重之下,却不等于没有惩罚。

    越是这样看起来的风平浪静,才越是叫人忧心那水面之下的暗涛汹涌。

    几个精奇嬷嬷就这么叫婉兮站着,既不请坐,也不开始审问。反倒像是邻里婶子之间要跟小丫头拉家常了似的。

    那庆顺默默更是抱过一只猫儿来。

451、不打(6更)

    婉兮便不由得也凝眸去瞧那只猫。

    紫禁城里一向养猫,前明时候儿紫禁城里就养“宫猫”。“十三处”里专设“猫儿房”养育那些皇帝和嫔妃们喜欢的、有赐名了的猫。

    大清建国之后也一直都有。

    猫儿们也分三六九等,在宫里亦有不同的“分工”。

    便如肥态雍容、毛长可爱的“山东狮子猫”主要是作为嫔妃们的宠物,而“四川简州猫”则因其灵巧机敏,而更多在宫里承担捕鼠的任务。

    此时庆顺嬷嬷抱在怀里的,就是一只四川简州猫。

    四川简州猫号称“猫有四耳”,被认为听力尤其绝佳,故此这宫里就没有它们听不见的。于是这内务府慎刑司里也愿意用这样的猫儿,仿佛可以标榜慎刑司无所不知,不管人犯如何隐瞒,慎刑司的人总会调查个底儿朝天一般。

    四川简州猫因耳灵、擅捕鼠,故此神情上还是野性十足。纵然伏在庆顺嬷嬷的怀里,那猫儿却寒着一双眼,似警惕似痛恨一般斜眼瞟着婉兮。

    尤其那猫儿虽看似乖顺地伏着,可事实上它的爪子还是出了一半的尖爪,仿佛等着随时一跃而起,便将利爪挠向人去!

    这样人与猫对峙了良久,那庆顺嬷嬷也仿佛享受够了婉兮面上的惊惧之色,这才缓缓说。

    “倒叫姑娘见笑了,姑娘许是以为咱们这些慎刑司内堂里当差的不好好办事,却镇日养着猫儿玩儿呢吧?”

    婉兮忙道:“小的不敢。”

    庆顺嬷嬷慈祥地抚着猫儿的脊背,听着猫儿舒服地打着呼噜道:“姑娘不这样以为,那就是姑娘聪明。也不瞒姑娘,姑娘该明白,今儿既然进了慎刑司,我等若不按着主子的旨意,将话问明白了;或者是将规矩重新教姑娘长了记性,姑娘便是出不去的。”

    “慎刑司,虽然一个‘慎’字打头,可是它的当间儿却终究还是个‘刑’字啊。所以姑娘要明白,你进来就是受刑的;而咱们几个,就是要给姑娘上刑的。”

    婉兮悄然吸一口气:“有过必该有罚。赏罚分明本是朝廷律典的根本。更何况这是宫里,嬷嬷们执掌刑罚必定更是要规矩分明。”

    庆顺嬷嬷便笑了:“姑娘当真伶牙俐齿。这么小的年纪,到了咱们这慎刑司内堂来还站得这么稳当,我倒当真许久未曾见过。从前只要是到了我们这儿啊,站不了多一会儿,不管是哪位主子身边儿什么得脸的,便也都堆在地上了。”

    婉兮没说话,只静静与她对视。

    庆顺嬷嬷又摸了摸那猫儿。说来也是古怪,那猫儿非但没有因为舒坦而乖顺下来,那一双瞳仁儿如细丝般的猫眼里,却凶意更甚。

    庆顺嬷嬷含笑点头:“姑娘进宫一年了,也该明白宫里就算责罚女子,也有几点不可违反的规矩:第一样儿,不能打在脸上。姑娘们的脸都金贵,便是主子们都不可扇耳光,咱们就更是半点都不敢碰的。”

    “第二,姑娘们都是内三旗的出身,更不能用普通的刑具。什么打板子、抽鞭子、夹手指头……那都是民间惩治犯人的,不敢用在姑娘们身上。”

452、猫刑(7更)

    婉兮轻轻点了点头:“女子受刑,总归不可打在明面儿上。只因为收完了性,从嬷嬷们这儿出去之后,总归还要回到主子身边伺候的。哪个主子愿意瞧着身边有这么个浑身血淋淋的去呢?况且主子们个个都是在世的活菩萨,谁愿意叫外头知道自己身边的女子成了这个模样?”

    “即便有的犯了大规矩,从这儿出去便要撵出宫去。那也总要由内务府大臣带着交给了女子所在的管领、佐领去,总要女子的家人亲自来领的。若是女子就那么血淋淋的出去了,慢说那管领、佐领大人们看了不快,那女子的家人们哪个多少没又在内务府里当差的呢,又如何交待了去?”

    那庆顺嬷嬷都不由得拍掌:“哟,没想到姑娘这么小的年纪,竟是看得这么明白!”

    婉兮倒站得更稳,虽说心底还是害怕,不过至少叫自己保持冷静了去。

    “小的不敢不看明白。人活一世,难得糊涂,可是有两件事却不能糊涂:其一,人家给了你好,你不能不知道;其二,挨了人的打,就更要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庆顺嬷嬷便不由得腾地站起身来,抱着猫儿缓步走到了婉兮面前。

    “姑娘这话儿,听起来是在戳我等的心窝子呢?”

    婉兮静静对上她的眼睛:“嬷嬷是‘奉旨’执掌刑罚,那自然都是主子的意思,小的如何会怨怼嬷嬷?”

    庆顺嬷嬷不由得眯了眯眼,回头瞟了那几个嬷嬷一眼。

    眼前这位毕竟是皇后宫里的女子啊,她们也不能半点都不顾忌。

    只是心里在顾忌,面上却不能输了阵仗。否则几个老道的精奇嬷嬷却在气势上矮给了一个小丫头,日后她们还怎么立足去?

    庆顺嬷嬷便哼了一声,又抚了抚怀里的猫儿。

    “姑娘既然这样明白,那我便也给姑娘讲说讲说,姑娘待会儿会受什么样的刑。”

    庆顺嬷嬷故意顿了顿,然后浅浅笑着道:“姑娘们的脸儿碰不得,身上打不得,咱们就只有将刑用在姑娘们不在明面儿了的地方儿去。”

    “姑娘猜啊,自己身上哪儿才能绝对不会叫人看了去,就算受尽了苦楚也不能揭开给人看的……即便是对着自己的阿玛和额娘,也没法揭开的?”

    婉兮心头猛然一跳。

    “对喽,姑娘怕是已经想到了。”

    庆顺嬷嬷松了一只手,轻轻按在了婉兮的肚脐处:“就从这儿,打开了姑娘腰上的汗巾子……然后将我怀里这只猫儿塞进去。”

    “姑娘知道猫儿不管被人驯养了几千年,却都是野性不改的。它们最不喜欢受拘束,尤其不喜欢陌生人的味道,故此它们一旦被放进去,一定会发疯了似的奔逃和撕咬。它们的牙齿、利爪,便会在姑娘那些最最见不得人的地儿,留下痕迹去……这便是‘猫刑’。”

    婉兮一个踉跄,面色不由得全是苍白!

    没错,没错,若用了这样的猫刑,当真是外人绝不可能看见,完全不损宫里的颜面,却会……毁了一个女子一辈子去!

    庆顺嬷嬷十分享受婉兮面上的恐惧,故意含笑问:“姑娘养过猫儿么?”

453、无事(8更)

    婉兮竭力叫自己冷静。

    “小的生于乡野。乡野之中谁家不要猫儿来抓耗子?小的自然养过。”

    庆顺嬷嬷点点头:“那姑娘也被猫儿挠过。”

    “有过。”

    庆顺嬷嬷又点点头:“养过猫儿的人,谁没曾被猫儿咬过两口、挠过几下呢?故此兴许养过猫儿的人便也都不惧怕被猫再咬两口、挠两下儿了。”

    庆顺嬷嬷说着,故意将猫儿越发凑近婉兮去。那猫儿本能防备,便伸爪去勾婉兮的手。爪尖儿即便没有全出,可是勾着一下也有微微的痛感。

    “姑娘要是那么想,可就错了。猫儿挠着自家主人的那几下,跟姑娘待会儿要受的猫刑,那可是绝对没有法子相提并论的!”

    庆顺嬷嬷说着又故意朝婉兮腰腹那边瞄了几眼:“更何况,姑娘那儿都是嫩肉儿,平素磨不着,碰不着的,若是被那猫儿拼死拼活抓挠一场……那滋味,姑娘可要生受了!”

    献春辗转着,终于托了人找到了素春去。

    此时皇后正陪着皇帝在雍和宫,亦即从前雍正爷的潜邸雍亲王府拈香,纪念当初皇太后将他生在府中。

    素春接了话儿,远远朝皇后点了点头。

    皇后借更衣的当儿,走过来避进偏殿去,这才不慌不忙地问:“怎了?”

    素春也咬了咬唇:“回主子,献春叫人送出话儿来,说婉兮被太后叫去问话了。”

    “哦?”

    皇后抬手抿了抿鬓角。

    今儿是来永和宫拈香,她便也穿了大礼服。平素梳惯了最简单的小两把头、只戴轻盈通草花的她,今日被头上的“金约”压得有些脑仁儿疼。“金约”垂在脑后的“五行二就”的珍珠串子就更是加重了头发的负担。

    “皇太后这回也未免太沉不住气。”她轻轻闭了闭眼:“总归是我宫里的人,她这么直接拿走了,不怕叫皇上和后宫都瞧出来她又不甘心只颐养天年了么?”

    皇帝登基初年就曾下旨限制皇太后知晓宫外消息的事儿,宫里人尽皆知。皇太后收敛了整整五年,这便又要忍不住了么?

    素春也轻哼了一声:“皇上最是崇敬康熙爷,希望自己也能成为第二个圣祖爷。那皇太后便免不了希望,自己也能成为第二个孝庄太后。”

    皇后闭着眼便也笑了:“那真可惜了,皇上登基都二十五了,轮不到她摆布了。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向着她。”

    素春犹豫道:“……主子看,咱们是否该出面?好歹婉兮也是咱们长春宫的人,若半点不问,倒好像主子您任凭皇太后做嗦了。”

    皇后轻哼一声:“这些年,在外人眼里,她不是也一直都在做嗦我么?她越是沉不住气,我偏越是要隐忍。隐忍方能得尽人心,才能叫我主内治的权柄握得越紧。”

    素春便也笑了:“可不,主子越是隐忍,皇上越是向着主子。每回皇太后要抢权,皇上总会明里暗里下旨规束皇太后。”

    皇后便点了点头:“这一回,反正本宫也在宫外。隔着这么远,眼不见心不烦。便由得她去吧。”

    皇后更衣后回到大殿,皇帝转头来问:“宫里可有事?”

    皇后含笑摇头:“宫里一切都由皇额娘做主,自然无事。”

454、觊觎(9更)

    皇帝面上依旧淡淡含笑,可是上三炷香时,却有一炷香怎么也点不着了。

    这未免有些怪异。

    皇帝面色便也是陡然一变,索性将三炷香都丢了开去:“摆驾回宫!”

    耿氏拜别了皇太后,难免也请了个恩典,到翊坤宫再去看看孙女儿舒嫔。

    一进门行礼请安罢,舒嫔便摆了脸子:“祖母这是要做什么?!”

    耿氏其实是舒嫔的伯祖母,并非本生祖母,舒嫔的阿玛永寿是过继给耿氏夫妇的。故此舒嫔虽然也是耿氏养大的,舒嫔却一向只尊称“祖母”,并不用旗人更亲近的叫法‘玛姆’。”

    耿氏每当听见舒嫔这么叫,心下总有些苦涩。谁叫她也在宫里被尊称一声“耿格格”,可事实上人家舒嫔的本生祖母是君主觉罗氏,乃是康亲王家的八格格呢,那才是正格的皇家血脉,比她尊贵多了。

    耿氏便垂下头去:“舒主子这么劈头盖脸冷不丁地问,倒叫我也不知该答什么了。”

    舒嫔忍不住一声哼:“我倒不在乎别的,我只在意兰佩!姑爷的通房丫头赶在前头生下阿哥来,我自然心疼小妹。可是祖母也要明白,傅家一门尊荣,此时却也都系于皇后主子一身。若皇后主子的地位不保,傅恒便失去了倚仗;傅恒如果失去倚仗,兰佩这一辈子又要依靠什么去?”

    耿氏不由得皱眉:“舒主子这话,真真儿折杀我了。舒主子难道不明白,我这么甘冒风险在太后老主子跟前说皇后的家事,不也都是为舒主子的前程计算么?老主子疼爱舒主子你,以咱们的家世,舒主子将来难保没有问鼎后位的机会去。”

    舒嫔直皱眉:“祖母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这法子如何就敢说奏效?依我看,倒有失急躁了去!”

    耿氏面上便也一片黯然:“……舒主子说的是,我这回不敢说思虑周全。可是舒主子啊,我也想思虑周全啊,可是舒主子瞧,我这头上的头发全都白透了……皇太后今年都五十整寿了,我比皇太后还要大着些,我就怕我再仔细计议下去,还没等将舒主子扶上后位,我便……入土了。”

    舒嫔心下也是咯噔了一声,瞬即泪珠儿已是掉了下来。

    耿氏便也欣慰点头:“这回虽说未必撼动得了皇后,可是总归会叫宫里宫外对皇后起些疑心。舒主子想啊,皇后一向是最爱脸面的人,她便十分不愿意叫那丫头芸香先生下阿哥来。这个侄儿带给她的非但不是欢喜和亲情,反倒是一步错子。”

    “这样说来,皇后若不想叫这个侄儿活下来,也说得过去。动手的又是她宫里的女子,那便更加坐实了这个猜测去。皇后主子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宫里宫外都挑不出错处来,便所有人都说她是贤后,是皇上不二选的贤妻……她将自己的声誉维护得这样好,咱们唯有帮她刺穿这一点去,才可徐图未来。”

    舒嫔轻叹一口气:“倒也是。想来兰佩也不喜欢看见芸香和那大阿哥。若是因为这件事儿叫傅家上下厌弃了那芸香母子去,对兰佩也没什么不好。”

455、请求(10更)

    耿氏这才欣慰一笑。

    “我倒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会这么简单就认下来了。原本还可以将篆香也给牵连进来……如果因为那一件小事,同时除了芸香和篆香去,那对兰佩才是最好。”

    舒嫔不由得一愣,转眸望向耿氏去。

    “……这总不会,是兰佩的心思!她从小那么乖巧、柔软的人儿!”

    耿氏却是叹息:“舒主子如今身在嫔位,自然不明白兰佩的心。想当初你们姐妹两个是一同太后老主子留了牌子的。你是姐姐,直接封嫔;她即便是要在你之下,至少也是直接封贵人。有太后老主子的扶持,你们两个将来的前程都何止嫔位了去?”

    “可是哪儿想到皇上却莫名下了旨,将兰佩指给了傅恒去……你道皇上是受了谁的挑唆?若不是皇后亲自为自己弟弟请婚,皇上至于违了太后老主子的心意去么?”

    舒嫔轻轻垂下眼帘:“祖母是说,兰佩到了如今的处境,并不甘心?”

    耿氏叹口气:“若傅恒身边没那几个丫头,如果不是芸香抢先生了阿哥;又或者说,如果不是婚后,傅恒对她不是那么冷淡的话……她又何苦有这些不甘?”

    耿氏偷瞄舒嫔一眼:“说到底,她一切的不甘,不过都是来自那傅九爷的心不在她身上啊……她自然想知道九爷的心在谁那,那么首先自然是那两个丫头了。”

    慎刑司内堂里,婉兮伸手一把按住庆顺嬷嬷的手。

    面色纵然苍白,两眼却是灼灼黑亮。

    “嬷嬷是说准了,要给小的用这猫刑?”

    庆顺嬷嬷不由得一眯眼:“是怎样,不是又怎样?”

    婉兮不由得一声清笑:“小的之前问过嬷嬷的口实,嬷嬷也说得明白:这慎刑司是宫里的,便办事都要按着大清的刑律来。所谓刑律,便要犯什么罪、对应什么刑,这便都是有明白的规定,理应按律行事,由不得嬷嬷信口开河,随便给改了的!”

    那庆顺嬷嬷便也眯了眯眼,不得不承认。

    这是皇宫里,自然所有事体都有明白规定,她就算掌刑,也只能按着固定规条行事。

    婉兮面色纵白,却轻轻笑了:“嬷嬷认了就好,那就说明小的犯下的这罪过,只能施行猫刑。嬷嬷是没道理再换成旁的了!”

    庆顺嬷嬷哼了一声:“即便是,姑娘又能怎样?”

    婉兮忽地勾了勾手指头:“还请嬷嬷借一步说话。”

    庆顺嬷嬷摸不准婉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虽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朝那几个嬷嬷点了点头,跟着婉兮朝远处跨了一步。

    婉兮便轻笑着附在庆顺嬷嬷耳边说了几句话。

    几句话后,庆顺嬷嬷便是猛然面上变色!

    婉兮却放松下来,轻轻按了按庆顺嬷嬷的衣袖:“好嬷嬷,不管怎样我也都是皇后主子身边的女子。受刑是我应该的,却没脸面叫更多人瞧了去。损我自己的脸面不要紧,倒不知几位嬷嬷日后要如何面对皇后主子了。”

    她深蹲哀求:“只求嬷嬷单独替我施刑,好歹顾全了皇后主子和小的一点脸面去。”

456、受刑(1更)

    庆顺嬷嬷回头看那几个人,也是一脸为难。

    可是那几个嬷嬷谁不是人精儿,谁愿意夹在皇后和太后中间去。故此那几个都摆手:“罢了,罢了,姑娘年纪小,怪可怜的。我们便不看着了,庆顺你单独施刑便罢。”

    一个经验老道的精奇嬷嬷,处置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又有什么难?

    听了这回话,庆顺嬷嬷的面上倒是约略有些难看。只是其他嬷嬷们也并未多想,只道是庆顺也不想单独得罪了皇后去,总想拉着她们几个一处,当垫背的。

    倒是婉兮乖巧道:“嬷嬷便带小的去吧。小的自会乖乖受罚,绝不敢叫嬷嬷为难了去。”

    庆顺嬷嬷无奈,这便引了婉兮到厢房去。

    不多时,那几个嬷嬷便听得猫儿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几个精奇嬷嬷便知道,是那猫儿被塞进腰带里去了,猫儿乍然受惊,才会发出这样的叫声。

    接下来,那猫儿就该拼命奔逃了。也即是说,猫刑开始了。

    几个精奇嬷嬷互相都没看一眼,都自顾着看着自己的脚啊、手的。她们虽然被这差事早锻炼得心狠手辣,却又何尝不明白自己这差事都是得罪人的?故此没此施刑,虽说心底有那股子说不出来的痛快,可是痛快的同时,难免不多少掺加着些儿后怕。

    更何况刚刚那女子脑袋有些过于激灵,里外里好几回问庆顺的口实,就是想坐实了她们这边儿所用的刑罚,究竟符不符合大清律例。

    她们自己心下自然知道的,她们惩戒官女子的手段,哪儿能用大清刑律上那些?

    况且官女子都是出身内三旗的,皇上是可以赐死,其余内廷主位却最严重不过给撵出宫去罢了,并无刑责的权利。她们不过是替那些主子们,用些阴暗的手段出出气罢了。

    果然,过不了多一刻,便传来那官女子尖利的惨叫。

    不过就只一声儿,便湮灭于寂静中去了。

    她们自然也都明白,定是庆顺出手死死捂住了那官女子的嘴去。

    这究竟是宫里,大厦连屋,若叫个惨叫声传遍了,成什么体统去?

    况且嘶叫和哭喊还能减轻人的痛楚,她们就更不容得。非得要受刑的官女子死死闭上嘴,将那受刑的痛楚都囫囵个儿体会完整了才行。

    半晌,厢房里终于没了动静。几个精奇嬷嬷这才互相看了一眼。

    知道那女子八成是已经昏过去了。

    几个人还都举起袖子擦了擦眼角,都道:“唉,那姑娘受苦了。可是谁叫姑娘年纪小不懂事,在宫里坏了主子的规矩去呢?咱们这也都是迫不得已。只盼望着姑娘这回可长了教训,下回再不来这儿了罢。”

    她们是精奇嬷嬷,可是首先是女人,还是宫里的妇差,故此她们在面儿上绝不愿意露出残忍来,反倒说话慢条斯理,做事儿轻手慢脚,极想做出一派慈祥之态来。

    当中一个叫“双全”的嬷嬷摆了摆衣袖:“咱们就当是给二喜出一口气了。一起进宫来当差,多少年的老姐妹儿了,本来在皇太后主子跟前也得脸,却活活叫这个女子给坑害了。咱们得还二喜一个公道,现在算还完了。”

457、扭曲(2更)

    又耽误了半晌,庆顺方开了厢房的门儿。

    一开门儿,那猫儿先“噌”地蹿了出来。一出来便立即钻到墙角去,窜上一棵矮树,便上了房。几个纵身便已没了踪影。

    双全等人便都悻悻地叹了口气:“瞧,棒子都给吓坏了。”

    “棒子”是那猫儿的名儿,也正符合她们这慎刑司执掌刑罚的身份。

    庆顺这才跟着走出门儿来,有些疲惫地吩咐她们:“去请寿爷来接人吧。姑娘长完记性了。”

    双全这便亲自出门儿去叫传话的小太监。

    剩下的精奇嬷嬷不免凑上来,悄声问施刑的情形。

    庆顺叹口气道:“还不跟往常一样,又能闹出什么新鲜的来?不过你们放心了就是,我这回更是小心,没叫露出血迹来,咱们自然也好交差。”

    少时寿山带着小太监来了,寿山跟庆顺寒暄着等在廊檐下,两个小太监进去将婉兮给架出来。

    寿山含着一股子没办法描述的笑意,两个眼珠子便直盯到婉兮身上去了。

    婉兮看着完好无损,脸上身上哪儿都没有血迹,只是两条腿迈不了步。出门槛的时候,干脆是被两个小太监给拖出来的,腰那以下仿佛都是死的了。

    再看婉兮面上,那一张脸当真跟金纸似的,双眼紧闭,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寿山这便笑得更愉快:“庆顺啊,你的手法越见好了。”

    庆顺自然顺着话茬儿说:“瞧寿爷说的!皇太后老主子的懿旨,奴才们还不拼尽了这一身的本事去,总归要给太后老主子料理得妥妥帖帖的才行?”

    寿山抬手挠了挠额角:“回去需要养几日啊?别回头站都站不稳,倒给太后老主子惹罗烂。”

    庆顺便乐:“寿爷惯会说嘴!方才还跟我说我的手法见长了呢,回头就又忧心我没办好了差事!寿爷啊你就放心吧,没人比咱们更知道分寸,姑娘们总归是旗人家出身的姑奶奶,哪儿能跟外头似的折腾?她现在这样儿更多是吓的,半个时辰后,待得回到本主儿宫里啊,那就该精神了。继续干活计是不打紧的。”

    庆顺说着俯到寿山的耳边:“寿爷难道不明白,这猫刑的精髓倒不是什么皮肉伤……要的是姑娘那命根子去么?”

    寿山一听,眼睛便也贼兮兮一亮。

    宫中的官女子,从十三岁入宫,当然都是黄花儿的姑娘家。猫刑之狠毒就在于这一折腾,若狠了能破了女子们的身子去……这样便也等于是最阴狠地毁了姑娘的一生去了。

    即便有些未必那么精准的,说不定也能叫姑娘将来没法生育了去。

    寿山便跟是他将姑娘给破了似的,有那么股子难以言传的痛快。

    他便左右瞧瞧没人,故意摸了庆顺手腕一把:“你这个狠心的婆娘!”

    两人低低私笑,被两个小太监拖着走的婉兮却悄然睁开了眼睛,无声回眸望了过去。

    太监是不全乎的人,可是宫里的太监却未必都是小时候儿就进宫挨了刀子的,有的都是有了些年岁,甚至曾经娶过老婆,后来才自愿进宫来的。寿山就是一例。

    故此他的那个心还没全死。

    而庆顺又是孀妇,在宫里也难免寂寞,于是两人之间这些摸摸索索的事儿也不稀罕。

458、如愿(3更)

    内务府在紫禁城的东边儿,将婉兮往位于西六宫的长春宫来送,走了一段不短的路。

    寿山专拣着人少的路走,一直回到西六宫的地界儿,才叫婉兮停下。他笑眯眯凑上来道:“姑娘跟着精奇嬷嬷学了规矩,可记住了?”

    婉兮咬着牙点头,勉强算作答应。

    那寿山却不肯放过,无声笑着道:“姑娘得说出来,不然我怎么知道姑娘是真记住了?”

    婉兮勉强抬头,眯着眼睛缓缓盯了寿山一眼,这才虚弱道:“回到本主儿宫里,得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儿。咱们都是当奴才的,主子给的罚,是叫咱们得教训、长记性,如果回到本主儿身边儿还装病病殃殃的样子,那就是不诚心受了主子的教诲。那刑就白受了,回头还得多受几回。”

    寿山这才满意了,“看你这口齿还挺清楚的,便是脑子还没混浆了。”

    婉兮强撑着回到长春宫门口,还勉强朝寿山福了福身,这才万般痛楚地走进了角门去。

    寿山一直看婉兮的身影没入了宫门,这才拍了拍手:“行了,差事完了,咱们回去吧。”

    婉兮就在门内听着,扶着门扇儿缓缓站直了身子。

    之前的疼痛、虚弱之态一扫而空。

    他们不是希望她回到长春宫里,也别表现出病病殃殃的姿态来么?她便顺了他们的心意。

    她转身走回自己的后院,不过还是微微慢下脚步来。

    好歹也要多少露出一点端倪来,否则该叫有些人多么失望了去呢?

    帝后从雍和宫归来,皇帝进了养心殿便叫李玉说话。

    皇后则不慌不忙地回了长春宫,只先叫献春回话。

    献春当着皇后,将婉兮被太后宫里的人带走的事回禀。皇后这才点点头:“婉兮已是回来了?她可说了都经了什么事?”

    献春说来眼圈儿已是红了:“她回来什么都没说,只说是太后老主子问了问她做宴花的事儿。可是奴才旁眼瞧着,婉兮仿佛是受了刑,那脸色跟白纸似的,走路也不利落。”

    皇后坐在炕上,仰头望着头顶的彩画。

    许久才说:“献春,本宫知道,你是希望本宫能将婉兮叫来问话,问清楚了,然后再替她做主。”

    献春难过地出下头去:“婉兮是咱们长春宫里的人,又是九爷那般殷殷托付的……主子这一回若不替婉兮做主,那以后叫后宫众人如何看了咱们长春宫去?长春宫的人,岂是谁都可任意带走问话刑讯的?”

    皇后叹了口气:“你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好歹本宫也是正宫皇后!只是这一回,我不能。”

    “主子?”献春一惊。

    素春看着着急,忍不住上前抓了献春一把:“你怎么糊涂了?你这么着,岂不是叫主子跟着为难?”

    “这回是谁呢,是皇太后!咱们主子就是不能忍谁,却也一向都不能不忍皇太后啊!皇太后看着婉兮不顺眼,这又关咱们主子什么呢?咱们主子难道要为了她,去跟皇太后翻脸不成?”

    献春忍不住垂泪:“可是婉兮这一回……难道就叫她这样不明不白受苦了么?”

    皇后眼眸一转:“她受了什么苦,你可看见了?”

    “你说她不明不白受了苦,是你不明白,她却未必不明白!”

459、擒猫(4更)

    “献春,你傻了么?”

    素春将献春给带出来,便将她推到墙上。

    “你难道忘了,这长春宫里只有一个主子,咱们凡事都只能为一个主子着想?!”

    “你更别忘了,咱们都是跟着主子一起陪嫁进宫来的家下女子。唯有主子好了,咱们才能得好儿。若主子在这宫里有半点儿闪失,最先受罪的只能是咱们!”

    献春扶住墙壁,难过地摇头:“我自然不会忘了这些。我是主子家生的奴才,世世代代都是主子家的奴才……我如何能不为主子考虑?”

    “我只是……只是当日受了九爷的所托,这一年来亲自照顾着婉姑娘,故此我不忍心看见婉姑娘那样……”

    素春面上倒是一点点冷了下来:“咱们一起进宫来,你的年岁却比我们要小些。你进宫来的时候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如今一晃,你也到了出宫的年纪了。你现在定是一心都想着出宫的事儿吧,便对主子的事儿也没那么上心了。”

    “也是,在宫里一日,你是要在主子跟前听差;若出了宫去,你便不用忌惮着了。”

    献春面色微变:“素姐姐,你何苦这样说我?你该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素春轻叹一声:“我们总归比不得你,我们是出不了宫的。主子跟前一天都离不了我们,我们自己也早就死了出宫的那条心。可是你不同,你总归跟我们还不一样。”

    “况且我也眼都瞧着,婉兮进宫来这一年,你倒是跟她越走越近。你是奉了九爷的托付,可是这宫里谁没受过九爷的拜托,可是你瞧我们哪个如你一般了去?说到底,还是你自己的心眼儿罢了。”

    “这些事儿我都瞧得真真儿的,你当主子就看不出来?你不如好好想想,这几个月来主子统共召你到身边儿伺候过几回!你心里若再不长个心眼儿,那便谁都管不着你了!”

    献春惊得睁大眼望住素春,却已不敢再说话。

    后罩房里,婉兮躺在被窝里,小心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去。

    斜阳清幽,点点照见她腰带之下的肌理。

    却半点都无那猫刑留下的痕迹。

    婉兮借着被子的遮挡,轻轻叹了口气。虽说身上事实上没有伤,可是彼时那气氛也还是叫她多少有些后怕。

    说到归齐,是她自己选了猫刑。

    猫刑便有猫刑的好处,便如庆顺嬷嬷之前口口声声说的那么清楚:这猫刑是见不得人的,便是对着本生父母都不便露出来的;故此即便是回到长春宫来,管是皇后还是素春,谁也不好亲自查看。

    这便足以瞒住人眼去了。

    故此婉兮在那几个嬷嬷面前极力表现出惊恐来,便将后头单独拉着庆顺嬷嬷去“用刑”有了铺垫。没人觉着她一个小丫头,跟着庆顺两个单独去受刑,还能有什么花哨。

    可其实,她单独拉着庆顺到了厢房,压根儿就没有受罪。

    那猫儿“棒子”一声惊恐的叫,是被她伸手一把给拎住了后脖颈的皮毛。

    她是养过猫儿的,最习猫儿习性:猫儿别看身子灵巧、野性难驯,可是猫儿后脖颈的皮毛若被拎住,那猫儿就动也动不了了。

460、耳语(5更)

    这都是猫儿抗拒不了的本性。

    缘故都起在猫儿小时候。那时候母猫若要带着小猫儿躲避风险或者搬家,便是用嘴叼着小猫儿后脖颈这块皮毛奔跑。若小猫有半点的挣扎,那猫儿母子便没办法安生逃命,故此小猫本性里就知道,这时候儿应当纹丝不动、毫不挣扎。

    故此不管猫儿长到多大,只要后脖颈这处被拎住,它便老老实实了。

    婉兮拎住它脖颈之后,认真想了想该怎么惩治它一下,不过最后还是觉着错不在猫,猫儿都是因了人性才变成施刑的工具罢了。

    婉兮最后只揪了它几根儿胡子。

    猫左右两边儿,平均每边有十二根胡须,揪下来几根不打紧,不过却肯定够疼的。况且胡须是猫儿用来测量距离的必备工具,关系到生存,揪它胡子带给它心上的恐怖便也不小。

    于是那猫儿就被拎着后脖颈子,生生被揪了胡子,这才叫得撕心裂肺了去。

    丢开了那猫去,婉兮便一双眸子清灵灵盯住庆顺嬷嬷,继而含着微笑,却是自己尖声惨叫了一声儿。

    那动静甚为逼真,那庆顺嬷嬷窘得一张脸紫红。

    喊完了,婉兮便走到水盆边儿,将自己的辫子打松了,拍了不少水在额头鬓角,做出仿佛被汗水洇湿了的模样儿去。

    正值冬日,用刑的屋子里自然没有炭火。用了冷水这么拍自己,脸色便自然而然惨白了下来。

    接下来婉兮便捉着庆顺嬷嬷的手在条凳上坐下来,静等时辰。

    那条凳不是普通的凳子,也是平素用刑的时候绑着人手脚的,婉兮故意拉着那庆顺坐在上头,便是庆顺都有些胆儿突。

    婉兮垂首低低道:“在宫里当妇差的,那事儿便是最肮脏的。若被告发了,嬷嬷来日是一定要坐在这条长凳上的。嬷嬷此时坐了,来日兴许就不用坐了。”

    庆顺额角的冷汗便都滑了下来:“姑娘凭什么就认准了我是做过那事儿的?”

    婉兮轻轻扬扬眉:“嬷嬷否认也没关系,到时候总问得出来:其一,那猫儿唯有在嬷嬷怀里最安生,足见那猫儿即便不是嬷嬷养的,也是嬷嬷给驯化出来的,故此这猫刑定然是嬷嬷的首创。”

    “再者,”婉兮故意抬眸细细打量庆顺的面容:“嬷嬷这样皮细肉软,哪儿像守寡了多年的孀妇去呢?嗯~嬷嬷身上用的什么香,可真好闻。”

    庆顺面上神色便又一变。

    婉兮心下越发有底:“若查问起来,只需拿嬷嬷日常用的胭脂水粉去细细比对,定然不难查出跟那烟花柳巷是同样的制法。”

    婉兮便一眨眼:“嬷嬷总该知道,良家的女子是绝对不肯使烟花柳巷里的香方的。故此嬷嬷便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彼时婉兮在堂屋里,攥住庆顺的手腕耳语的那句话是——

    “嬷嬷是当过窑姐儿的吧?”

    彼时庆顺嬷嬷便是狠狠一震。

    婉兮却攥紧了庆顺的手腕,继续娓娓道:“……这猫刑是窑子里惩治窑姐儿才想出来的阴狠法子,唯有当过窑姐儿的才最知道它的阴狠。嬷嬷是宫里人,若没当过窑姐儿,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若被宫里知道嬷嬷这样的经历,嬷嬷猜,会不会治嬷嬷一个欺君大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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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兰宫介绍:
入宫了,她的愿望很简单:安安静静当个小宫女,等25岁放出去。
可是!那位万岁爷又是什么意思?初见就为她吮伤口;再见立马留牌子。接下来借着看皇后,却只盯着她看……
她说不要皇宠,他却非把她每天都叫到养心殿;她说不要位分,他却由嫔、到妃、皇贵妃,一路将她送上后宫之巅,还让她的儿子继承了皇位!
她后宫独宠,只能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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