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领袖兰宫TXT下载领袖兰宫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领袖兰宫全文阅读

作者:miss_苏     领袖兰宫txt下载     领袖兰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61、算账(6更)

    养心殿。

    夜幕低垂,皇帝已是听完了李玉的禀报。

    李玉跪在地上,又是摘了帽子,一径地磕头:“奴才该死。”

    皇帝哼了一声:“嗯,你知情不报,有事瞒着朕,你是该死!”

    李玉轻颤不已。

    “不过呢……”皇帝眼角却滑过一缕笑意:“你这回不是擅自隐瞒不报,你是听了你家姑娘的话。你肯听她的话,为了对她的承诺,连朕都敢瞒着……就凭了你这胆色,朕也敬重你是条汉子!”

    李玉好悬没一口老血直喷出去……

    他一个太监,皇上故意说敬他是条汉子……皇上这张嘴呀,哎哟喂,当真得罪不起。

    皇帝抓起两个核桃在掌心里稀里哗啦地转着,很是有些兴高采烈似的。

    他是不便跟李玉敞开了说,可是他自己个儿心下自然跟明镜儿似的:如今连老狐狸李玉都这么听那小丫头的,甚至都敢瞒着他了,这还不都是他自己长久以来不停磕打李玉造成的么?

    凡是有关九儿的事儿,李玉只要想到九儿,听从九儿,那他就不罚;一旦李玉哪个事儿故意忽略了九儿,他就磕打起来没个完……李玉在一年的零敲碎打里,终于长记性了。

    皇帝便哼了一声:“是她叫你欺君的,我自管找她算账便罢。饶了你个奴才,还不滚去把内奏事处的给朕叫来?”

    奏事处是主管皇帝召见大臣的。分为外奏事处、内奏事处。皇帝的意思由内奏事处转达给外奏事处,再由外奏事处通知大臣去“叫起儿”。

    皇帝当着内奏事处官员的面儿,正正经经翻了傅恒的“红头牌”。

    皇帝“翻牌子”可不只是翻后宫的绿头牌,召见官员同样有写了大臣名字的“红头牌”。

    傅恒被折腾了来,已是夜色有些深了。

    皇帝坐在暖炕上,任凭他行满了大礼。瞧着傅恒脑门儿上磕出来的红印儿,皇帝这才满意地一笑。

    “这么晚了叫你来,倒不知你是从哪个被窝里刚爬出来的?”

    傅恒险些一口唾沫就把自己给淹死。

    皇上是头回跟他开这样的玩笑。

    傅恒小心道:“奴才在书房里处理公事。”

    皇帝倒轻哼一声:“如此冬夜漫漫,怎么自己一个睡书房啊?哦~,朕省得了,你那书房里也自然有红袖添香。那两个香喷喷的大丫头都叫什么来着?”

    傅恒心里咯噔一声。皇上这样阴阳怪气儿的,唯有一个解释,便是那日的事儿已经都被皇上知道了。

    傅恒只能硬着头皮回话:“回主子,一个叫芸香,一个叫篆香。只是芸香还在月子里,不在书房;篆香……也被奴才给撵出书房去了。故此奴才在书房里只有自己一人。”

    皇帝盘着腿,两只手悠闲地搭在膝头,一手稀里哗啦转着核桃,一手则缓缓捻着一挂和田玉的念珠。

    “你可真没意思!若是换了朕,朕就把篆香给就在书房里,每个晚上都叫她陪着。让那丽影双双都印在窗户纸上,月色朦胧之际,多是一段佳话。”

    暖阁里可暖和了,傅恒跪着的地面上都是热乎的,可是傅恒听着这话,身上却开始止不住地冒冷汗。

    皇上开始跟他算账了。

462、邪气(7更)

    皇帝今晚上的兴致仿佛特别高。全看不出来半点生气的模样,反倒跟个顽童似的索性撒开了所有性子来疯。

    “朕告诉你,若朕是你,朕还非要叫那个篆香生下个孩子来!芸香已经生出了大阿哥,那又算个什么?朕偏叫篆香也生下一个来,哪怕只是个小格格也好,然后朕就立即向朝廷请旨意,册封了篆香当侧福晋!”

    “叫那芸香想母以子贵的算盘,统统都打空了去!”

    傅恒吓坏了:“主子……奴才,奴才没有宠篆香的心思,更没打算为她请封侧福晋。”

    那日的事,至少从目下来说,尚且不敢保证篆香就是全然无辜的。

    皇帝倒是冷冷一哼:“谁说给篆香孩子,为她请封,就是为了篆香自己了?那不过是个最好的耳光,给朕最脆生生地扇到芸香脸上去!叫她求而不得,叫她自己想要的偏偏都给死对头得了去!”

    傅恒当真吓着了。此时的皇上不再是朝堂之上那个朗朗如朝日的帝王,此时倒满身的邪气儿。

    “奴才不敢!”傅恒只能磕头。

    皇帝轻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敢!因为你心软。你顾忌着那芸香也已是你的女人,她还为你生下了儿子……”

    傅恒说不出话来。

    皇帝却轻轻眯起了眼:“可是朕敢!若朕是你,为了九儿,朕会使出最狠毒的法子来。朕就要让她们都知道,这世上不光是她们女人可以阴狠,朕狠起来便是她们绑在一起都及不上的!”

    傅恒几乎要落泪:“……奴才长子的脖子上,挂着九儿给的玉。”

    皇帝这才轻叹一声:“嗯,她的心意朕自然明白。她希望和这个孩子长命百岁;可若要孩子好,没了额娘的却也可怜,所以你自也不忍心对芸香如何。”

    皇帝微微垂下头:“朕可以不顾那芸香的死活,可是朕总不能罔顾九儿的心意。况且她那玉锁片儿就是央着朕给做的,她彼时那么死乞白赖,便也是求着朕与她相同的心意才是。”

    皇帝轻轻闭上了眼,盘腿坐在炕沿上半晌。

    忽地问:“你怎没为那芸香请封侧福晋?”

    傅恒忙深深垂首:“芸香是家生的奴才,身份低微,故此……”

    皇帝倒是哼了一声:“贵妃也是朕的包衣,朕还是给了她仅次于你姐姐的位分去。朕不在意的,你倒还这么拘着!少给朕打哈哈了去!”

    傅恒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皇上,只得又是叩头。

    “回主子……奴才对芸香本来无意,不过是,不过是……”

    皇帝这才幽幽地睁开了眼:“你不过是为了让朕安心。唯有你有了孩子,朕才能放心你是对九儿了却那番心意。你也才能叫你的姐姐、你的家族都放下心来。”

    傅恒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皇帝扬了扬眉:“朕本不是个特别在意出身的人,朕的后宫里贵妃、嘉妃都是包衣、纯妃更是江南汉女。故此只要你或者你姐姐有心抬举芸香的话,向朕提出来,朕不会不答应。

    “只可惜……你们姐弟两个却都没这个意思。你不想请封,这心情我理解;你姐姐同样也不想,我反倒有些意外了。”

463、法子(8更)

    傅恒俯伏在地,大气儿都不敢出。

    姐姐的心思……他并非完全不懂。可是此时对着皇上,他如何敢承认姐姐的心意?

    唯有——装作不知罢了。

    皇帝垂眸盯着他的脑袋,轻哼一声:“傅小九,你还是分不清谁才是你的主子!外人总以为这些年是你姐姐教导成就了你,可是朕可以当着你的面说:这些年真正教导成就了你的,是朕!”

    傅恒一个哆嗦,只能深深闭上眼。

    皇帝转开头去,半晌才收了邪气儿,轻轻一哼:“你既然不愿意回去叫篆香生孩子,那就回去拟个折子,替芸香请封侧福晋吧。明儿递进来,朕便钦准了。”

    傅恒一愣:“主子!……”

    皇帝一边眉毛倏然一扬:“怎么,朕抬举你的侍妾,你还不愿意?”

    傅恒小心掂对用词。

    皇帝却已是轻哼:“朕自然明白,多少人不愿意看见芸香获封。你姐姐便是头一个,接下来还有你那位嫡福晋;或者还有篆香。”

    “可是真可惜啊,她们谁不愿意都不管用,只要朕愿意,她们就得一个一个抻着脖子受着!”

    傅恒只能再磕头:“还望主子三思!不为别的,那日究竟是谁主使了事件尚未可知,便是芸香自己也还逃不脱干系!”

    “那没关系。”皇帝先眨了眨眼:“我封她侧福晋,又不是抬举她的,不过是为了那脖子上已经挂了长命锁的大阿哥。”

    “更何况,”皇帝眼中忽然闪过狡黠:“朕已经给你那大哥指了婚,他如今已是多罗额驸。他媳妇儿可是郡王家的多罗格格,是宗室的女儿,难不成将来嫁过去还只是个奴才的儿子么?”

    皇帝耸了耸肩:“朕可是为了我爱新觉罗家的女儿着想。”

    “至于芸香自己的罪……”皇帝朝傅恒勾了勾指头:“若要最狠的,朕会叫她生下孩子、封了侧福晋之后,就再也不进她的门儿。叫她在攀上天那一刻,便也同时跌进地狱去!”

    傅恒张嘴说不出话来。

    皇帝眼珠儿一转:“自然,若你又狠不下心来,朕也还有旁的法子给你——你再纳两个外室吧。就故意放在外头,叫她们看也看不着,治也治不到。”

    傅恒只能瞠目结舌,全然没想到皇上原来玩儿起这些后宅的手段来,也能这样惊人。

    皇帝仿佛说得有些累了,又或者对傅恒的表现有些意兴阑珊。

    便摆了摆手:“法子朕给你出了,端的看你自己的心意。那是你后宅里的事,朕不便直接去管。不过朕告诉你:你若敢为了你的那几个女人而不顾九儿的委屈,朕不好整治她们,朕便只能整治你了!”

    傅恒去了,夜色里透过玻璃窗看过去,傅恒后背佝偻着,二十岁的年轻人竟像是已经有些老态了。

    皇帝也叹了口气。

    他知道傅恒夹在他和皇后中间儿,为难。

    他自己也是一样……总归接下来要面对的便是自己的皇额涅。

    他与自己的皇额涅原本感情甚好,他每日都要亲去问安。也更觉着自己登上皇位,身边还能有个老娘,便如心里还有个依仗,觉着自己挺幸福的。却没想到这一日一日的走过来,皇额涅却跟九儿对上了。

464、双尊(9更)

    这个晚上,皇上坐了很久,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下了。

    李玉在外头瞧着,也并不敢进去劝。李玉也明白,皇上怕是担心魏姑娘,却又不好刚回宫当晚就去瞧;二来,兴许也还是忖着如何面对皇太后。

    不管怎样,那是皇太后。以皇太后的身份,惩治任何一个官女子去,谁都挑不出半个错字来。

    终于熬到次日。

    皇帝还是天不亮就起身,虽然不过浅浅眯了半时,可是整个人却还是瞧着那么神采奕奕。

    用过早膳之后,皇帝便又循例到寿康宫给皇太后请安。

    经过热河行宫那么档子事儿,再加上这个月本来就又是皇太后的圣寿,故此皇帝的礼数更周到、态度更殷勤。

    这回到了皇太后跟前别说不坐着了,连站着都不站着了,直接那个拜垫跪在皇太后脚踏旁。

    皇太后怎么叫起来,皇帝都不肯起来,就那么跪着。

    皇帝开头常规说了说到雍和宫去拈香的事儿,回顾了一番母子两个曾经在潜邸里的时光。

    “彼时儿子年纪尚小,想要见皇考都难。皇考一年到头也不来额涅的屋子几回,儿子要想见皇考一面,总要偷偷跑去年皇贵妃的院子里去,才能偷偷瞄着皇考的身影一眼。”

    皇太后不禁面上狠狠变色。

    当年贵妃年氏的独房专宠,是她永远无法放下的心结。当年年氏还在生育期的时候,先帝的后宅里便无其他女人生下孩子,可见年氏之盛宠。

    甚至直到现在还有人说,如果不是年氏生下的几个儿子都夭折了,便怎么都轮不到她一个低微的格格生下的儿子。是她的儿子命格实在太贵重,才有了她今日。

    皇帝轻叹一声,絮絮说着:“后来额涅获封熹妃,皇考也对额涅越发重视。儿子倒惋惜,额涅没再给儿子生下个兄弟来。额涅膝下只有儿子一个,若能多几个,这圣寿之时,额涅的宫里也才更热闹。”

    即便后来因为儿子终于得到了先帝的重视又怎样?她还不是再也没有皇宠,再也没有了子嗣?皇太后听得不禁悲从中来。

    “你皇阿玛后来都在忙活些什么,外人不知道倒也罢了,你总归不至于不知道!”

    皇太后对于自己的丈夫,如何能毫无半点怨气?

    皇帝却没有接母亲的话茬儿,只叹了口气:“既然额娘膝下,儿子再无旁的兄弟,儿子又着实心疼额涅宫里的冷清……儿子便已下旨,请皇祖寿祺皇贵太妃一并接入寿康宫中,与皇太后同享尊荣。”

    这位皇贵太妃是康熙爷的贵妃,亦是康熙第三任皇后孝懿仁皇后的妹妹,进宫初封便是贵妃。可以说是康熙后期真正的后宫之主。出身高贵,同时还对皇帝有养育之恩,虽然此时的位分是皇贵太妃,比不上皇太后尊荣,可是无论辈分,还是家世出身却都在皇太后之上。

    若寿祺皇贵太妃搬入寿康宫来,皇太后都不免在日常行媳妇晚辈之礼。

    皇太后面上便很有些不好看:“皇帝,此事你颁旨之前,不用跟哀家打个商量么?”

    皇帝却抱住皇太后的腿,撒起娇来:“儿子知道皇额涅最疼儿子。儿子想要的,皇额涅必定都恩准。”

465、关婶(10更)

    皇帝这一大早从寿康宫问安回养心殿,接下来朱批了一份折子。

    是刘统勋递上来的,说是皇上的舅舅、皇太后的兄弟伊三泰等几人,借替皇太后祝寿之机,竟然胆敢进内宫东门苍震门。

    皇帝朱批:“祖宗规矩,外臣不得擅入内廷。便是朕的舅舅亦不可违反。著查问训斥,钦此。”

    忙完了这些,天才大亮了起来。

    皇帝眯眼看玻璃窗外的天际,心下这才觉着敞亮了些,微微勾起红唇来。

    接下来皇帝又召见内务府总管大臣阿里衮,著阿里衮跪奏他管辖下的慎刑司近一个月来的底档。

    宫中规矩一向严厉,各司每日要事都要录入底档。故此那日皇太后宫著交一名二等女子的事,便也都记得清清楚楚:是谁交来,是谁接的,是谁掌刑的,全都有案可查。

    皇帝勾着唇角,手指头尖儿从那几个名字上滑过:首领太监寿山、精奇嬷嬷庆顺。

    此时这两个名字在他指尖儿上,要了他们的命去简单得如捏死个蚂蚁。

    可是即便他是皇帝,他也凡事都要师出有名。因为他自己的言行,也同样都要一笔笔记在《实录》上。

    皇帝脑海中不由得又转过婉兮那张俏脸去……还有她偶尔浮现出来的调皮,那时常叫他都无可奈何的慧黠。

    他便笑了,暂时松了手指,还是决定将这两个留给那小丫头处置去。

    一上午的事情办完,已是过了午时,到了该用晚膳的时辰。

    皇帝便吩咐:“李玉,去给你皇后主子一个知会,朕到她宫里去用膳。叫她该准备什么,便都好好儿地预备出来。”

    李玉听得心下一声叹,心说:不就预备个人么?皇上这回还给故意挑明了~

    皇帝故意还磨蹭了会儿,这才优哉游哉到了长春宫。

    婉兮果然已经在了膳桌旁伺候着。

    只是……却抹了个大红脸。

    皇帝一个预备不足,一眼望上去,便险些没笑出来。

    婉兮这一脸,抹的是胭脂。是皇后得了皇上要来的消息之后,特地叫素春去嘱咐的。

    自然还是担心婉兮一脸的苍白,叫皇上给看出来去。

    只是皇后也没成想,婉兮竟然抹了这一脸红的来了。苍白是掩盖下去了,可是这一脸红叫人反倒更没法不留意了。

    虽然不好看,可也没法忽略。

    只是皇帝这就来了,皇后想叫婉兮去洗脸却也来不及了。

    皇帝坐在膳桌旁就没办法错开眼珠儿了,只好忍着笑问皇后:“皇后自己平素不喜好胭脂水粉,可是将份例里都赏给她了?”

    皇后只能尴尬称是。

    皇帝目光几番从婉兮身上滑过,见她似乎行动有些缓慢,不过姿态尚可。这便放下一半的心,却依旧还是悬着另一半。

    皇帝便轻轻够了勾唇:“她也是个胆儿小的!定是见你赏赐了那么些胭脂水粉,用不完,却又不敢不用,于是便加足了几倍的分量都给抹脸上了!好么,这宫里活脱脱生出个红脸儿的女关公来,倒是显得皇后你这宫里正气千秋!”

    皇后约略尴尬,便只好亲自给皇帝夹菜。

    皇帝有意无意问:“你手下女子还有好几个,何苦胭脂水粉都只给她一个了?几个分分,各自好颜色,不好么?”

466、出宫(1更)

    听皇帝莫名提到她们几个,素春见皇后并不好答话,便上前蹲礼道:“奴才谢皇上的记挂。只是奴才们伺候皇后主子,一向都知皇后主子恭俭,故此皇后主子平素都不施胭脂,奴才们就也都并不用了。”

    “哦。”皇帝不由扬眉:“原来是你们都不用的,撇了也糟践,故此才都给了她去。”

    皇后和素春便都一惊,对视一眼,皇后也忙站起身来:“都是妾身行事欠妥。原本既然妾身和素春她们都不用胭脂水粉,份例里的叫内务府给送来,便再退回去好了,还能匀给旁的姐妹们用。”

    “不该都只给了婉兮一个人……”

    皇帝并未应声,只是转眸又望向素春:“你叫素春,名字里也有个‘素’,倒是跟你家皇后主子一条心。只是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把年纪还素着一张脸站在朕眼前儿,朕真是连饭都吃不下去!”

    素春吓得噗通跪倒:“奴才该死。奴才再也不敢到皇上跟前来伺候。”

    皇帝却还眼神儿高飘,并不看她:“你来不来朕跟前伺候,倒不打紧。朕有这么多奴才伺候着,不缺你一个!只是你这么年岁了还留在宫里,朕便免不得想起那些‘白头宫女’的故事来。”

    “那些故事都是说帝王无情,累得宫女在宫墙之内失却了青春。兴许前朝历代是这样的,可是大清却不是如此!你们都是官女子,二十五岁了便可出宫,不耽误你们婚配。依朕看,你也不必留在宫里继续憔悴了。”

    皇后便是一惊。

    可是皇后还没来得及说话,皇帝便已到:“李玉,传旨内务府,朕做主交长春宫女子一名,叫素春的给他们。赐银一百两,发回原佐领。”

    这便是叫素春出宫了。

    赐了银便不是撵出宫去,而是正正经经以职满了的官女子身份出宫去。

    这在当年也曾是素春自己盼望过的一天,可是这十几年走过来,早已一点一点摁灭了这个念头。因为她知道,主子离不开她,若她走了,主子便是断了左膀右臂。

    而她自己呢,十几年走过来,已经习惯了当皇后身边排位第一的女子,在后宫里慢说其他女子,便是贵妃、纯妃她们这些主子,也都对她礼敬有加。

    家里的父兄也都因为她的特殊身份,在内务府里当差极其得脸……她的身份,她已然舍不下了。

    可是皇上却在今儿,忽然叫她出宫?

    即便赐银一百两,是旁的宫女五倍、十倍,可那又如何是她看得进眼,又岂是她想要的?!

    素春一下子瘫软在地。

    皇上已经下了口谕,君无戏言,于是现在想什么都为时已晚,都已经不可能叫皇上收回成命。

    皇后瞧一眼素春,便也提袍跪倒:“求皇上恩典……”

    皇后自然是想求皇帝留下素春,皇帝却憨笑打断了皇后的话:“你替她跟朕求恩典?嗯,也是有的。她毕竟是你的陪嫁女子,又在宫里有头有脸了这么些年。若直接这么回去了,还是个家奴,未免委屈了她。”

    “况且她年纪也大了,今年也三十多了吧?迟了这几年才回去,怕也嫁不出去。朕是该给她个恩典。”皇帝拍拍皇后的手:“朕不看她,也该看皇后。”

467、三婚(2更)

    皇帝满面笑意,如春风拂面,暖暖望住素春。

    “你这些年在宫里伺候你皇后主子有功,朕便给你一个大大的恩典!”

    皇帝又含笑转头望住皇后:“她是你的陪嫁女子,本是你家生子。她出宫去也该是回到你家里去……回去若继续当奴才,当真委屈了她。朕看不如这样:就在你兄弟里择一人,将她指给你兄弟吧。”

    皇后心里又是狠狠一个翻涌:“皇上?”

    皇帝这话叫婉兮也吓了一大跳。

    平素皇上来皇后宫里,她虽不得不伺候在跟前,却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立在墙根儿了还得眼观鼻、鼻观口,尽量不抬眼,以免撞上皇上的目光去。

    可是这一刻她也顾不上了,猛然抬头朝皇帝望过去。

    皇帝那句说了一半的话,叫她猛然想到了九爷!

    难不成……皇上要将素春指给九爷去?

    那也未免太……委屈九爷了啊!

    皇帝感知到她的目光,幽幽抬头。却没直接看向她的方向,反而是仿佛在打量她身后墙壁上那幅贴落。

    后宫正殿里,但凡墙上的贴落,全都是古来历代贤妃的故事,彰显后妃之德。

    皇帝打量了一会儿,方才笑笑。

    “这个女子的身份终究不同,她既在宫里伺候了这么些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况且她是你的陪嫁女子,身份自是不同。你家里兄弟虽然多,不过目下职衔还都不高,都以富文为首。”

    “那便这样,朕便下旨,将素春指给富文。同时念在她多年尽心侍奉,况且也是朕的指婚,便一并超拔了她,封她为富文的侧福晋吧!”

    婉兮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可是那素春早已堆在地上,两眼无神,仿佛已然了无生趣。

    皇后的兄弟里,富文是四子,却是嫡长子,故此在皇后的阿玛李荣保过身之后,由富文袭了承恩侯。富文的官职看似是高,可是富文的福晋也是出了名的泼辣。素春就是傅家的家生奴才,如何不知道那四福晋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回去,由家生的奴才成了富文的侧福晋,那四福晋如何能轻易放过她去?

    即便她曾是宫里的人,身份能因此而有所抬高,那四福晋面上也不敢怎么着……可是面子上越是不敢怎样,暗下里的绊儿才会越多。她从此必定要小心翼翼过每一天才行。

    皇帝对自己这个决定却十分满意,含笑又拍了拍皇后的手:“你瞧她三十多了,年岁上配富文也算相当。况且她是你教导出来的人,回去当个侧福晋,兴许不易生育,却足以帮富文管理你们家业。”

    皇后深知此时说什么都晚了,只能深深垂首,掩住自己神色:“妾身谢皇上恩典。也替富文、富文福晋,谢皇上赐婚。”

    皇帝满意地拍拍手:“瞧,朕将兰佩赐给傅恒,又给傅恒的大阿哥指了多罗格格,如今再加上富文这一宗……一年内,朕已为皇后家指婚三次!即便是我爱新觉罗的宗室也未必有皇后母家这个恩典。皇后欢喜就好。”

    这顿饭皇后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又勉强支应了一阵便起身告退:“回皇上,妾身今晚还要抄两卷经。这是要献给皇额娘的寿礼,不敢耽误,妾身先行告退。”

468、有伤(3更)

    皇后去了,长春宫上下人人自危。

    殿内自然只剩下皇帝和婉兮两个人。

    皇帝还煞有介事吃了两筷头子的菜,细嚼慢咽了,才缓缓抬眸。

    “爷查了内务府慎刑司的记档,知道谁去,谁掌刑,可是却没有具体刑名。这也是宫里一个旧窠子,没办法规定具体责罚官女子的刑名。那些精奇们的手段也都见不得光,故此一向都不写在明面儿上。”

    他面上看似冷静,可是一双黑眸里已然万顷波涛。

    “爷……没来得及回来护你周全。你可有事?此时可有苦,要向爷诉说?”

    婉兮歪了歪头,却还是小心瞥向窗外,轻声道:“……奴才,没事。”

    皇帝留意到了她的小动作,知道她是计较这终究还是长春宫里,说话不方便。

    可是他却还是忍不住着急,“还说没事?!若当真没事,你何苦抹这大红脸来给爷看!你就是想叫爷知道你委屈,不管别人怎么想捂你的嘴,你却还有法子悄没声儿地都给说出来!”

    婉兮瞧他当真急了,不由得忍不住笑了。

    是曾经委屈,可是既然已经换得他这样儿,再说她原本又没什么事儿,便更不想叫叫他这么着急了。

    她歪歪头道:“奴才不知道皇上说什么呢……奴才抹这些胭脂,是因为好看呀!”

    皇帝一颗忧心,此时不由得扑腾给放下了。

    他眯眼打量她:“为何要打扮得好看?”

    婉兮想了想说:“是皇上方才说,如素春姑姑那般素着一张脸来伺候不好看,那奴才便先知先觉抹了胭脂出来。”

    “况且这个月又是皇太后圣寿,奴才抹成这样儿,自然也是为皇太后贺寿。”

    她说的话仿佛都与她受的委屈无关,可是皇帝却眯起眼凝视着她,缓缓点头。

    “爷……都明白。”

    婉兮心下漫起柔暖。

    那老太太对她是狠,可是她却好歹是他的生身母亲。他以孝治天下,她便永不能在他面前当面指摘他的母亲。

    她更相信,他是他母亲的儿子,她母亲是个什么性子,他心下其实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是天子,他更有他的圣心决断,若当真是他母亲做的错了,就算不用她自己表白,他也自然会给她一个交待。

    便如同热河行宫的那一回一样。

    婉兮便盈盈一拜:“爷明白,奴才的心下便也都舒坦了。”

    见她又行礼,皇帝便眯起眼来:“怎么着,又想先行告退?”

    婉兮便笑了:“奴才身上还有‘伤’,不宜久站。”

    皇帝不由得起身,大步走过来:“伤在哪儿了?给爷瞧瞧!”

    婉兮庆幸脸上已经事先抹了大红脸,这才将自己的羞涩给盖住……那“伤处”如何能叫他这么看去?

    她忙下意识按住腰腹处,摇头拒绝,低声哀求道:“皇上……此时此地,皆不可。”

    皇帝一双眼最独,已是瞄见了她手遮挡住的地方儿,不由得眯起眼来。

    却也便松了手,低声道:“今儿爷就饶了你去,不叫你作难。明儿,到永寿宫来吧。”

    婉兮登时脸便又热了,却低头嘀咕:“……奴才身上有‘伤’,这‘伤’怎么也得养上个十天半拉月,方能出这长春宫的门儿去。”

469、慢来(4更)

    皇帝一听便急了:“还要十天半拉月?”

    婉兮深深垂首:“是~”

    皇帝一跺脚,“如此伤势,还说没事?爷明儿叫归和正过来伺候着!”

    “别介!”

    婉兮连忙摆手,心下暗道:“这还得了?那地方儿,哪儿能叫归爷爷看的!”

    “那你究竟要怎样?!”皇帝真是急了。

    他从雍和宫回来知道了这件事儿起,心里就拿了主意,故此没有那么忧心如焚。可是这一刻却当真被婉兮这态度给惹急了。越是看不到她伤到哪儿了,伤势如何,就越是放心不下;可是她还偏不叫他看。

    说没事儿吧,还非不敢久立,还要将养十天半拉月……

    他真被这小妮子给折腾迷瞪了。

    婉兮也明白他的缘故,心下不由得调皮偷笑。

    她是需要“养伤”,在长春宫里养给那些人看,也好叫那些人放心。可是她却没想叫皇帝再跟着悬心。

    她便走前一步,轻声道:“……爷放心就是。”

    皇帝心一急,脑袋都热了,哪儿能放得下心去?这心里便不由得又涌起还没整治的寿山和庆顺那两个奴才来。

    皇帝便一眯眼:“既然当真伤了,爷便好好跟那两个奴才算一算!”

    “爷说谁?”婉兮忙问。不过心思一转便也明白了:“爷说的可是寿山和庆顺?”

    皇帝便沉沉哼了一声:“你的伤自然出在他们两个手底下。宫里主子就算责罚奴才,也没有给出具体刑名的。用什么刑,伤势轻重都是他们这些经手的奴才说了算。你既然伤成这样儿,爷便只能要他们的命!”

    婉兮静静听着,却发现了一个漏洞:“……他们两个原本最好拿捏,可是爷全偏先纵了他们去,爷起初是怎么想的?”

    皇帝这才哼了一声:“爷是想将他们两个留给你处置。”

    婉兮眼中便是一亮:“爷那就还留着他们吧。回头等我自己想个法子来!”

    皇帝眯眼凝视着她,看见她妙目中滑过的星芒,便缓缓笑了:“好,就这么定了。”

    皇帝还是去了,心上堵着那“十天半拉月”懊恼不禁地去了。

    婉兮立在门内,遥遥望着皇帝的背影,满足却又怅然地微笑。

    皇太后圣寿正日子到来之前,后宫为了热闹,便先行了本次晋位嫔妃的册封礼。

    后宫册封礼堪为盛世,仪轨反腐而郑重。

    首先由朝中宗室大臣任正、副册封使,一大早从太和殿取了礼部早已准备好金册、金印,请了圣旨,赴后宫册封。

    只是外臣并不能真的进后宫,后宫真正的典礼是由公主、福晋、命妇来参与。册封礼当日,所有命妇穿戴礼服,沿路两列,伴在获封嫔妃身畔。

    嫔妃早穿好了礼部花费数月制作的冠、服,在宫内跪接册封圣旨。由命妇代替册封使宣读圣旨,获封贵人以上主位还要登舆,摆开全副的仪仗,分别赴皇太后、皇帝和皇后宫里行礼。

    尽管同样是参拜皇太后,礼数也有区别:嫔位以上者可以正殿当面跪拜皇太后,贵人等只能在后殿遥拜。

    行礼毕,嫔妃再摆开全副仪仗,由内务府官员的福晋引导回自己宫中,升坐正殿,接受一应内务府官员福晋、以及本宫中人的跪拜。

    其后,妃位以上者,还有资格在自己宫中赏宴。这一场册封礼总要热热闹闹一整天方才落幕。

470、抱团(5更)

    册封礼是大事,后宫中也几年才有一回。故此能轮着晋位的自然欢喜不胜,而那些捞不着的,心下便难免失意。

    皇后和贵妃倒也罢了,本来位分已高,封无可封;皇后还要接受晋位嫔妃的跪拜,正室的脸面半点不失。娴妃的心下却格外难受了去。

    这册封礼前后,她便狠盯住两点:其一是一处宫苑,便是永寿宫;其二是一个人,便是被皇帝扔在圆明园里半年了的怡嫔。

    因永寿宫的特殊位置,娴妃极其担心会有晋位嫔妃住进来,可是一直等到了册封礼当日,也没见有旨意。对永寿宫的担心,倒叫她白担心了一回。

    而怡嫔虽然被扔在园子里半年了,可既然她也是这一批晋位嫔妃里的一个,册封礼时便总要回紫禁城来参与的。娴妃自不免担心,这怡嫔自又要趁机复宠了。

    她有些坐不住,便去找纯妃说话儿。

    秋狝之前,纯妃与纯妃、愉嫔原本都通过气,可是没想到纯妃却有机会跟了皇上同去秋狝,娴妃和愉嫔却被扔在宫里,故此娴妃未免那几个月里与愉嫔走得近些,倒与纯妃又疏远了。故此此时两人对坐着,还都有些尴尬。

    娴妃便抬手抚了抚鬓角:“我今儿怎么觉着,你这钟粹宫里也这么冷清啊?”

    也是,整个后宫虽然大,不过宫墙环绕,本是拢音。那些正被册封的嫔妃们宫里传出的喜庆乐声便不免飞过了宫墙,彼此交织在一起。她们这些捞不着册封的宫里,便更静得像个坟墓了。

    纯妃倒还安然:“你是说愉嫔和五阿哥此时不在宫中么?愉嫔去向太后、皇上、皇后行礼了,你想见她,她不久就回来了。”

    娴妃不由得微微眯眼。

    纯妃这是话里有话。

    娴妃便笑了:“我跟你从潜邸斗到如今,你那话里的话我也都听得懂。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你这是埋怨我跟愉嫔走得近了,倒把你给抛开了。”

    纯妃微微垂首。

    跟着皇上秋狝的时候,她无比悬心自己的儿子。生怕娴妃误会了她,便趁机磋磨她的儿子去。可是回宫来见儿子一切无恙,她这一颗心这才放下。心下不免微微有些抱歉:看样子这回当真是冤枉了人家娴妃。

    养育三阿哥的太妃还说,娴妃那两个月里总来看望三阿哥,疼爱有加。

    故此纯妃这一回才是多少想要真心实意与娴妃修好了去。

    纯妃便轻叹一声:“不是我多心,我其实是怕侧福晋你多心。”

    当年在潜邸里,娴妃是仅次于皇后的侧福晋,纯妃自己不过是格格,在潜邸时便要这样一声声“侧福晋”地称呼着。纯妃也明白娴妃最是放不下这个身份去,故此两人虽然同在妃位,纯妃还是认小服低,重又叫了“侧福晋”。

    娴妃眼中便是一喜。

    “你担心我多什么心?”

    纯妃垂下头去:“自然是秋狝的事。我竟然能随着皇上一同去秋狝,侧福晋和愉嫔却去不成,难免叫你们以为是我背了心去……”

    话都摊开了说,娴妃更因为“侧福晋”而顺了耳朵,这便放下心来,轻哼了一声:“我谅你也不敢!否则就算你去了,你的三阿哥还在宫里呢!”

471、杀子(6更)

    娴妃说得痛快了些,不由得盘起腿来搁在炕沿儿上。

    “既然你先把话给说开,那我就也跟你说开:说实诚的,刚开始我的确是怀疑了你。不过后来我忖着,你也不应该那么傻。就算你走了,难道你就不管你儿子了么?”

    “我啊,虽然没福气生养,不过我也懂一个当额娘的心:有了孩子之后,哪个女人还一心只惦着自己得不得宠啊,原本应当将孩子摆在更前头才是。故此你怎么也不会傻到将孩子留在我们手底下,自己却去了。”

    纯妃这才长出一口气。

    当真是万幸,从娴妃这口气就能瞧得出,娴妃何尝是没动过她儿子的心眼儿去的呢!

    “侧福晋,我早知道你是一个眼明心亮的人!”

    纯妃又是后怕又是侥幸,眼中已然隐隐含了泪光:“不瞒你说,我倒自己忖着,这回秋狝只有我去了,你和愉嫔却没去成的缘故,怕反倒是出在皇后那儿。是皇后故意用这样的招数来离间你我三人,一来报复咱们秋狝之前编排她弟弟傅恒与怡嫔的事儿,二来……”

    说到此处,纯妃面色不由得更加苍白:“二来我担心,她真正的目的是我的三阿哥!她是希望你对我发了狠,借机害了我的三阿哥去。这样她便可一箭双雕,既除掉了侧福晋你,又除掉了我的三阿哥,那她在这后宫里自然更加高枕无忧了!”

    娴妃便也一眯眼。

    纯妃的担心自然极有道理:嫔妃里与皇后斗得最狠的,自然就是她娴妃自己;而皇子里头,虽然前头还有个大阿哥,可是大阿哥的额娘哲妃已经不在人世,那么下头最有可能因无嫡而立长的,便是纯妃的三阿哥。

    若能用一招来同时除掉娴妃和三阿哥两个,而她皇后自己又远在围场,自然没有半点嫌疑,这当真是妙不可言的计策!

    娴妃深吸一口气:“也正是呢。我也将此事反复思来想去,怎么都觉着一定又是她玩儿出来的!更何况愉嫔也跟我一起留在宫里呢,若愉嫔也因为三阿哥出事而问了同罪,那么愉嫔的五阿哥自然也完蛋了!”

    “那么她眼前剩下的就剩下一个嘉妃的四阿哥了,她再徐徐想法子除掉了就是;况且嘉妃是包衣出身,最高也封不到皇贵妃去,对她没什么扎实的威胁了去。”

    纯妃一向柔婉的眼中不由得也闪过一串寒光。

    “皇后娘娘果然是正室,驭下的功夫真俊,当真快要比得上皇上的帝王之术了!也怪不得她认为这后宫里也唯有她才有资格当皇上的妻,唯有她才有本事与皇上并肩而立!”

    娴妃也是冷哼:“我这些年与她过不去,又哪里只是我不甘心屈居她之下,我自是也明里暗里吃了她太多的哑巴亏!外人都道是我脾气不好,却无人知道她蛇蝎心肠。我今日这样,多少是被她给磋磨出来的!”

    纯妃微微偏首:“侧福晋,既然我们心下都已明白了,那你我之间的心结便该放下了。咱们总归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自己的孩儿,便还是应该站在一处,防范着皇后才好。”

472、同喜(7更)

    册封礼当日,皇后这宫里真是热闹,一队一队的人来,又一队一队的人去。来的无论是晋位为什么,在她正宫皇后面前都得行足了六肃三跪的大礼去。谁尊贵,也比不得她尊贵。

    按说在这册封礼当日,后宫无论谁人黯然神伤了去,也不该是她。

    更何况,她宫里也有旁人同在这一日进封呢。

    一队人刚走的间歇,皇后缓了口气,忍不住苦笑道:“素春啊,咱们也该高兴是不是?这册封礼的当日,虽说本宫已封无可封,可是咱们宫里不是还进封了个头等女子嘛!”

    “进封女子自然比不得主位们的册封礼,不过想来女子偏偏赶在册封礼当日晋升,这前朝数代也都没有过吧?我好歹是这个宫的主子,我也应该跟着一起高兴,是吧?”

    就在册封礼当日,皇上亲命进封了婉兮为头等女子。

    跟内廷主位们的册封礼,是同一天啊!

    皇后话音落下半晌,却没听见素春的动静。皇后这才心下猛然一个翻涌,朝门口望出去——

    却是挽春走进来。

    挽春跪倒在地,眼中便也是滚下泪来。

    皇后怔怔望住挽春良久,方才猛然转过头去,狠狠闭住了眼。

    “是啊,本宫怎么忘了,素春已然出宫去了?也好,也好,她如今已经不再只是本宫的奴才,她已是我兄长的侧福晋。那般是承恩侯的侧福晋,是来日一等承恩公的侧福晋!她的福气,本该如此!”

    婉兮也没想到,四爷竟然在内廷主位册封礼这天,也将她晋为一等女子了。

    既然是赐封便得谢恩。人家内廷主位们去向皇太后行礼,再向皇后行礼,而她再犹豫,也得去向皇上行个礼。

    不用她自己向皇后请示下,如今宫里主事的挽春早早就知会了她,告诉她说长春宫里的礼数永远不能缺。便是忍着伤,也好歹扶着墙走过去吧。

    既然也是晋为头等女子了,再加上素春那么档子事儿,故此虽然此时是由挽春主事了,可是挽春对婉兮也是客气到了极点,完全不像从前素春那副嘴脸了。

    婉兮倒有些不适应,对挽春不免费反倒更加尊敬些。

    这些面上的人情世故倒还罢了,真正叫她心里又气又笑的自然是皇上。

    他这是非要叫她“忍着伤痛”,主动到他面前去哈?

    挽春还客气,说要派个宫里的小女孩儿扶着婉兮去。婉兮可不敢,极力给推辞了,这才迈着小碎步,一步一挪地出了长春宫去。

    从长春宫到养心殿,原本不远。婉兮却走出了蜗牛的脚步来。

    幸好小时候在家淘气,趁着雨后抓过不少蜗牛,摆成一排叫它们赛跑,故此特别熟悉蜗牛的步态。她便那么一路“故涌”到了螽斯门。

    一拐弯儿就先瞧见永寿宫了。

    她立在永寿门前,不由得幽幽叹一口气。

    四爷偏赶在这个日子进了她为头等女子,这份心意,她如何不懂?

    若她肯微微松一松口,她便能直接进封为主位,住进这永寿宫来了。

    可今日,听那些宫墙里飞出的喜庆大乐来,可是这永寿宫却还宫门紧闭,静静执望。

    她愧对四爷,也愧对这永寿宫啊。

473、揶揄(8更)

    婉兮正出神的当儿,忽听背后一声清笑。

    “果然是身受重伤,却反倒赚得个莲步盈盈。好看,好看!”

    婉兮忙转过身去,忍不住去瞪那斜靠在如意门边儿,朝她倨傲而笑的男子。

    “四爷又说什么?”

    她当然听得出他又是在揶揄她,脸上已是滚烫了。

    他却轻轻耸了耸肩:“不是有伤么,走路都这么费劲,却怎么一听见爷的动静,这便直接跳转过身儿来了?”

    婉兮脸上便又热透了。

    又着了他的道儿……又忘了要继续装有伤了。

    婉兮咬住嘴唇,扬眸不甘地瞪回去:“今儿是内廷主位的册封礼,新进封的主子们都要来给皇上行礼谢恩。皇上不好好地换上大礼服,坐在养心殿里受礼,怎么反穿了常服跑出后门来跟奴才拌嘴?”

    皇帝哼了一声:“爷最是体恤后宫。这大十一月的,宫墙夹道里都是冷风。你那些主子们个个身娇肉贵,叫她们去向皇太后和皇后行礼已是叫她们受冷了,朕便早下恩旨,免了她们向朕行礼了。”

    婉兮只得懊恼地呲了呲牙。

    她原本还指望着来到养心殿,哎呀一看正好撞上主位们在里面行礼呢,她便自然只叫李玉他们转达一声儿谢恩,然后就撒丫子跑回去算了。

    皇帝瞧她那模样儿,便也都猜出个大概来了,便哼了一声:“朕是免了晋位主位的行礼,却没说免了官女子行礼。你是主位么?不是主位的话,还不乖乖给朕行礼?”

    婉兮心下只能一连串的叹息。

    他是天子么?

    他是比她大了十六岁的成熟男子么?

    一定是她认错了,要不就是他生辰八字给记错了。

    瞧他这个小心眼儿劲儿的!

    婉兮私下腹诽,面上却也还是不敢得罪,只得勉强给福了福身,然后便嚷嚷:“皇上开恩,奴才还有伤呐……”

    皇帝便呲了呲牙:“从古至今,宫中女子都有修习各种步态,以博得天子注目的。或者是莲步盈盈,或者是宛若凌波,朕这天子可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个被蜗牛步法迷住的。”

    婉兮忍不住“噗嗤儿”便笑出来了。

    他这才哼了一声,大步上前捏了她的小手:“既然乐了便都过去了,别再绷着一张脸跟爷赌气。爷知道你委屈,爷也自会用尽办法去叫你顺了这口气去……只是你也要体谅爷,有些事爷也作难,着实没有法子。”

    婉兮便明白,他说的是皇太后。

    婉兮便也柔柔摇头:“爷不必说的,奴才都明白。爷身为人子,奴才再怎么混账,也不敢鼓动爷去对皇太后怎样的……奴才自己也是女子,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孩儿。若奴才知道自己的孩儿为了旁的女子去折腾我,那我心里也必定难受极了,便如这一辈子都白过了。”

    婉兮轻轻摇了摇皇帝的手:“爷做到这个份儿上,早已超出奴才期望去。奴才再没有旁的奢求了,爷安心便罢。”

    皇帝凝视着眼前这小人儿,心从未有过的熨帖。

    眼前这小人儿也有心眼儿,也从不肯闷声吃亏。只是她与后宫女子最大的不同是,她再有心眼儿,却也不曾忘记了善念。

474、抠搜(9更)

    小宫女儿拗不过大皇上,婉兮还是被皇帝给拎进永寿宫里去了。

    婉兮自知躲不过,便也一路只关心了点正事儿:比如月台下那炕洞子里这回烧的是不是黑炭?是不是皇上听了她的话,不再暴殄天物那么祸祸红罗炭了?

    还有既然宫里烧着炕,那院子里用于存水防止走水的大金水缸下头是否也架了柴火,以免这大寒冬十一月的,缸里的水再冻成冰了。

    皇帝裹挟着她一路进殿内去,倒没成想她一路都在关注这些。等到进了殿听她唠唠叨叨问完了,皇帝这才又是气又是笑:“你怎么不关心关心坤宁宫的两口大灶是不是还烧着火,外头的烟囱冻了没冻?”

    婉兮便傻了。

    坤宁宫本该是皇后中宫,虽然从雍正爷开始,皇后也跟着挪到后宫来住了,可是坤宁宫里的一切却还是只能与皇后有关。

    便是里头烧大灶、祭灶神,也都只是皇后身为“主妇”的责任。

    婉兮赶紧背过身儿去,就当没听见,只爬到炕里去,摸那炕屏上的螺钿玩儿。

    皇帝也自知失言,轻叹了一声:“爷是说,别看你年纪不大,操的心还不小。瞧你这一路进来,倒不像个宫里的女子,反倒应该是民间那个小院子里的小媳妇儿。”

    婉兮咬了咬唇,自己也偷偷思量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一回。

    还是……当成自己家了吧,便自然而然关注这些。这些烟火事,反倒比这殿内的富丽堂皇更牵动她的心呢。

    或者也兴许是从小就帮着爹娘管家,早已屋里屋外地关心这些惯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没过过苦日子就不知道物力维艰。

    婉兮转过头来,垂着头嘀咕:“爷不是嫌弃奴才小家子气吧?爷这是天家,八成是不算计这些的,奴才倒显得抠搜了。”

    皇帝反倒笑了,捉过她的手来:“天家是天家,可是亦然应该该花的花,该省的省。你没瞧皇后最端到台面上来的,便是她的节俭么?”

    婉兮想了想:“皇后主子的节俭在头花上,在不施脂粉的脸上,在不御珠玉的衣裳上,在皇上挂在腰间的火镰荷包上……奴才反正学不来。奴才也只会盯着这些炭火罢了。”

    皇帝如何听不懂,轻哼一声,忍不住伸手刮了她鼻尖儿一记:“爷也没叫你跟她学!你就是你,爷没想要第二个她!”

    婉兮便吐了吐舌:“那爷明儿便也给这永寿宫的用炭立个账册子,别由着烧火的太监乱糟害!还有……奴才以后也定了日子再来,不来的日子,爷便也撤了这宫里的炭火去,别白白糟践了。”

    皇帝盯着眼前的小人儿,看她一本正经地在那“抠搜”,真是不知该怒还是该赞。

    半晌他才叹一口气:“真是……天子不如炭啊!”

    婉兮一怔:“爷又说是什么?”

    皇帝无奈地笑:“爷原本就是想固定了日子叫你来这永寿宫里相见,可是你总是跟爷打马虎眼,怎么都不肯叫准儿了。爷便也放下了这个念头,以为怎么是都做不到了。”

    “哪儿成想啊,你今儿竟为了节省炭火,主动要给爷准日子了!这还不是——天子不如炭么?”

475、如醉(10更)

    婉兮当真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笑得倒在了炕上。

    说起这紫禁城来,壳子的确是明朝朱家造的,从外表来看,爱新觉罗家就是直接住进来了。没有如同前朝历代似的,必得将之前的皇宫都给烧了,自己重新再建造一座,以彻底绝了前朝的复辟之念去。

    可实际上,紫禁城也就还一个外壳是明朝的模样,宫室里,尤其是居住的后宫里面的陈设全都按着旗人的习俗给改了。

    比如这个“进屋就上炕”。

    因东北关外寒冷,冬日里这火炕既是睡觉的床榻,又是白日坐卧的凳子,来了客人都叫直接上炕暖和着,一家大小吃饭在炕上、欻嘎拉哈在炕上。旗人的屋子里,尤其是暖阁里更是南北都是炕,并不预备其他椅子一类的坐具去。

    故此婉兮这样也是最自然的,并不失了矜持去。

    可是皇帝的眼神儿却也自然而然地就不对劲儿了……

    婉兮刚笑到一半,便不敢笑了,赶紧坐起来,绷了脸瞧着皇帝。

    他便轻哼一声,伸手揽住她的小腰儿,将她带到怀里来。

    婉兮自然知道皇上想要什么……只是她还是忍不住地害羞。

    垂了头低声道:“爷……就不能不……”

    皇帝轻哼一声:“不能不什么?爷是给你带了东西。”

    他从腰里解下一个小锡酒壶,不足巴掌大,十分精巧。

    婉兮便问:“这是……?”

    他自顾拔下塞子,捏了她下颌便给她灌了一口去。

    药香、酒香混了一点子血腥气,一下子直冲到了嗓子眼儿。

    不过酒还是温的,因他一直揣在怀里,用体温暖着。

    婉兮勉强给咽下去,便要哭了:“爷何苦又灌我喝这个?!”

    在婉兮的认知里,这鹿血是皇上要喝的。她上回跟着喝了一回,是爷欺负她。

    哪儿成想离开了围场,回到了宫里,皇上还是要灌她喝这个啊!

    更何况,这回是皇上直接都给她灌了,他自己压根儿就没碰!

    皇帝垂眸瞧这个小锡酒壶,心下甚为得意。

    这是他刚交内造办处给特制的。体量正好放下她一回的剂量,又方便在腰里暖着,外人也瞧不出来。

    他将酒壶放到一边儿,方扬眉有些赖皮地望着她:“爷觉着,喝醉了的蜗牛更好看。”

    婉兮痛苦于嘴里那一时还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儿:“那爷自己怎么不喝,反倒都给我喝了?!”

    他长眉轻挑:“爷喜欢欺负你,不行么?”

    总之……不能叫她明白这背后的缘故去。

    婉兮便要下地找水喝。却被他给拽住:“你做什么去?”

    婉兮东看西望:“喝水。把这血腥味儿冲了去!”

    他自然不准,轻哼一声道:“这殿内没备给你喝的水。”

    婉兮一指后院:“那有井亭,我自己去打水就好。”

    皇帝登时拧眉立目:“这是大冬天的,你还敢去喝那冰凉的井水?”

    婉兮直扇舌头:“可是……好难受。”

    皇帝无奈轻叹,将她捉过来又按在膝上,便堵住了她的嘴。

    他来亲自帮她冲淡吧……

    婉兮被那鹿血酒冲得有些迷糊,也只能用力啜着他……可是怎么没觉着血腥味被冲淡,反倒一股子莫名的热力直冲头顶,叫她浑身都着起了火来呢?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1888/ 第一时间欣赏领袖兰宫最新章节! 作者:miss_苏所写的《领袖兰宫》为转载作品,领袖兰宫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领袖兰宫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领袖兰宫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领袖兰宫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领袖兰宫介绍:
入宫了,她的愿望很简单:安安静静当个小宫女,等25岁放出去。
可是!那位万岁爷又是什么意思?初见就为她吮伤口;再见立马留牌子。接下来借着看皇后,却只盯着她看……
她说不要皇宠,他却非把她每天都叫到养心殿;她说不要位分,他却由嫔、到妃、皇贵妃,一路将她送上后宫之巅,还让她的儿子继承了皇位!
她后宫独宠,只能求饶~
--领袖兰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领袖兰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领袖兰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