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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miss_苏     领袖兰宫txt下载     领袖兰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卷44、兄弟之争(1)

    这样的夜晚,颙琰独自悄悄来陪着皇帝。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伺候在畔,在皇帝伸手够茶碗的时候,及时倒上温热的奶茶。

    皇帝眯眼望着颙琰,轻轻叹了口气,“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颙琰这才轻声道,“今天是额涅的冥寿,儿子便也睡不着……额涅不在了,儿子只有皇阿玛,儿子便想到皇阿玛跟前来。唯有呆在皇阿玛的跟前,才能叫儿子暂时缓解对额涅的思念。”

    皇帝长长闭眼,双眸已湿。

    他伸手召唤,“小十五啊,进来,你快进来。里头暖和,外头凉了。”

    在这九月九日的夜晚,他们父子幸好还有彼此可以陪伴。这便是人间子孙传承的意义所在吧——每个人的阳寿都终归有限,可是通过子孙血脉的绵延,你便不会完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看见了孩子,就是看见了一部分的你。

    依旧还在,长长久久。

    圣驾回銮,父子兄弟并辔而行。

    颙琰格外与十一阿哥永瑆走在一处。

    永瑆也道,“那金从善真不是个东西!赶在哪日说立后不可,非要赶在令阿娘冥寿之日,也难怪皇阿玛恼怒若此。”

    颙琰垂下头,唇角动了动,却没出声。

    永瑆忙问,“小十五,你这是做什么呢?咱们兄弟之间,你还有什么不方便与我说的?”

    当年永瑆为了给小十五那柄扇子,都被皇帝下旨呵斥了一回,颙琰懂事,也是在婉兮的教导之下,颙琰从那事之后对永瑆更为的尊敬,兄弟两人之间的情谊越发深厚。

    颙琰轻叹一声,“十一哥,那弟弟就直言不讳了——这金从善之事,故意挑在我额涅的冥寿之日,看似是冲着我与小十七来的,可是弟弟昨晚辗转反侧之际,却又觉此事之内,另有狠毒用意。”

    永瑆也吃了一惊,“十五弟你缘何如此说?快说与我也听听。”

    颙琰抬眸定定看了一眼永瑆。

    永瑆也是一怔,“怎么,难道此事还与我有关?”

    颙琰点头,“正是。十一哥难道没从这金从善的姓名与籍贯,想到什么去?”

    永瑆略微一想,面色便是大变!

    “他姓金,又是锦县人士,难道说——他是高丽人?”

    关外姓金的,除了金代完颜氏等姓氏的汉译姓也同为“金”之外,多数都是高丽人。

    永瑆伸手一把握住了颙琰的手去,“叫一个高丽后裔的生员,偏偏赶在令阿娘冥寿之日,论及立后和建储之事,这分明是要挑拨你我兄弟的手足之情去!”

    颙琰叹息着点头,“我也是如此担心……若只是一个生员谈论国事,为何偏偏赶在九月初九日?又为何他竟然能冲破护军黄幔,冲到御道旁来投书?这便必定是后面有人安排。”

    “有本事安排这样事情的人,想来在朝中也必定权势滔天。可既然是这样的大臣,又如何不明白皇阿玛的性子,又如何不知道严譄之事后,皇阿玛是绝不会接受一个生员的条陈的。那这安排之人,如此费力却不讨好,他又是何必?”

    永瑆的指尖有些发凉,“所以那安排之人想要达到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叫皇阿玛立后和建储,而是要将咱们兄弟给生生离间了!”

    颙琰深吸一口气,“可是在弟弟心中,十一哥永远是‘兄镜泉’,故此弟弟永远不会与十一哥生分了去。在想到此事之后,立即想到的便是开诚布公,全都说给十一哥来。”

    “他们想要挑拨咱们兄弟情分,那咱们兄弟便用手足情深来对抗,这才是最好的回答。十一哥,您说呢?”

    永瑆一把抱住颙琰,“好弟弟!正是这个话!但凡挑拨咱们兄弟的,一定都不明白我当年经历过什么……若不是令阿娘的一力扶持,我焉能有今日?”

    颙琰轻舒口气,“兄弟连心,这自是谁都比不了的。能将这话与十一哥说开了,弟弟终于可以放下这颗心去了。”

    永瑆攥住颙琰的手去,“好弟弟,今儿若不是你提醒我,我被蒙在鼓里,到时候着了他们的道儿,我都不知道!多亏你点醒我,你便放心,我心下只有更明白的去。”

    永瑆当晚就叫了他舅舅金简来。

    永瑆说到此事,乃至泪下,“这人害的不是小十五,他分明是要害我!”

    自从皇太后崩逝,皇太后的升祔太庙之时,叫永瑆捧了皇太后的神位,而颙琰只捧孝贤皇后的神位之事起,外头便哄哄洋洋,不少人猜测皇上立储立的就是十一阿哥永瑆。

    “皇阿玛九月初九那日已是正式言明,早已立了储君去,若那个人根本不是我的话,却叫我皇阿玛知道那金从善是高丽后裔,又偏赶在九月初九日,那叫我皇阿玛又该如何想我去?倒好像我跟当年的八王允禩似的,这是要跟皇阿玛逼宫了是怎的?”

    “再说,前年的严譄案,那可恶的家伙坑了舒赫德一人不行,还要什么投书给我四哥……叫我皇阿玛再度对我四哥生了疑心去。这刚过了两年,坑害完了我四哥,这又反过来要坑害我去了!”

    “话又说回来,我四哥已然出继,无论皇阿玛将储位传给了谁,又与我四哥还有何干系?可是那严譄却非要投书给我四哥,倒好像我四哥出继了十四年来,依旧没死了这颗心似的!——自难免有人想,我四哥自己承袭大位无望,可既然还在经营,那便难免是为了八哥和我,终究我们是同母所出!”

    “而八哥呢,终究有那脚疾,这便自然所有的疑点都落在我身上!——这倒要叫皇阿玛如何来看待我?是不是在皇阿玛心里,已经将我钉死了,当成皇祖朝的八阿哥去了?”

    永瑆越说越伤心,到后来已是嚎啕出声。

    “实则从令阿娘和庆贵妃额娘薨逝之后,我这几年就都过得心惊胆战的。因为令阿娘和庆贵妃额娘薨逝之后,后宫之中位分最高者就是我舒妃额娘。这便又难免叫人胡思乱想了去,说什么舒妃额娘必定执掌后宫,而我又是什么地位抬高了去……这是要捧杀了我啊,这是想活活要了我的命去啊!”

十卷45、兄弟之争(2)

    “真不知道是谁不想叫我活得安生,还要安排这样的戏码,还要再将我推到这风口浪尖上来”

    永瑆落泪痛斥,金简的反应却是有些平淡。

    永瑆便也收了声,凝住金简,“舅舅,您难道另有所想”

    金简垂下头去,目光幽幽,“十一阿哥,奴才倒要问您一句准话儿您,想争么如果您是想争的,那奴才必定肝脑涂地,帮十一阿哥争一回去”

    永瑆惊得瞪住金简,泪都停了。

    “舅舅缘何说出这样的话来此时有人编排我已是够了,舅舅如何也将我往那火坑里去推舅舅何尝不知,那根本就不是人去的地方倘若一失足,就已经没有回头是岸的机会了”

    金简点头一笑,“自古争储,都是一场惨烈的斗争。说成王败寇都是简单了,应该是成者活、败者死死的还不只是自己,妻子儿女数代都受连累。”

    永瑆转开身去,“舅舅说得对,故此我并不想趟这趟浑水。况且这些年来,皇阿玛的心意我也已经隐约窥知。”

    金简道“十一阿哥说的是,奴才何尝不明白。故此这样的话,若在令懿皇贵妃还在世之时,奴才是不会说出来的,因为咱们的机会实在是甚微。”

    “可是如今机会这不还是重又出现了么令懿皇贵妃薨逝,十五阿哥地位下降。在十二阿哥也薨逝之后,如今可以承继大统的皇子,就只剩下两位娘娘所出的”

    此时的尚未出继的皇子,也就只剩下八阿哥永璇、十一阿哥永瑆;十五阿哥颙琰、十七阿哥永璘四人。这四人,分别为淑嘉皇贵妃、令懿皇贵妃所出。

    双方都没有了母亲,且双方的母亲都不是纯血的满洲人,而且双方的母亲位分都是皇贵妃,都葬入了帝陵地宫这便也是说,此时双方旗鼓相当。

    “若是当年令懿皇贵妃还在世,凭她十年执掌后宫的地位,奴才自是不敢将十一阿哥置于争储的危险境地但是此时,令懿皇贵妃终究已经不在了。”

    金简抬眸望住永瑆,“况且,从此次有人故意安排金从善投书之事,又何尝不是说,想让十一阿哥您承继大位的宗室和朝臣,大有人在,而且都是位高权重之人”

    “故此奴才说,十一阿哥的机会又再度出现。倘若十一阿哥想要争,那奴才就帮十一阿哥争到底”

    金简说着淡淡而笑,“此时十一阿哥有兄弟三人,十五阿哥那边唯有兄弟二人,无论从人数还是年纪上,咱们都占优。”

    “至于外戚方面,奴才兄弟几人都在前朝和内务府为官,各处要害皆有人脉。反倒是令懿皇贵妃母家,人丁单薄,人口数只够编入半分佐领;她兄弟之中目下有职司的,也只是她兄长德馨尚可,德馨却也始终只管着布库去,不涉及要害。”

    “这般盘点下来,十一阿哥,咱们的赢面就要比十五阿哥那边大得多了”

    永瑆的心也激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是皇子,且是地位与颙琰相当的皇子,这天下的皇子哪个不想得到那个大位去呢故此他也不能免俗,他的心底里何尝就没有过那样一种渴望

    更何况他从小无论是生母淑嘉皇贵妃,还是养母舒妃,都是出身名门,十分有想为儿子争储的心思的。在那样的环境之下长大,他心里的那种渴望便没有办法不生根发芽。

    只是后来宫廷的残酷,叫舒妃也好,他自己也罢,都不得不按捺下了这份心思,为求保全,忍气吞声罢了。

    可是那棵苗毕竟还在,即便再没有长大,可是它还活在那儿。根系依旧在向土壤之下深探。

    此时被外来的阳光一照,春风一吹,那棵苗便也不可避免地伸展起来,想要继续向上生长。

    永瑆的沉默不语,倒叫金简心里有了答案。金简沉声道,“奴才知道,这些年令懿皇贵妃帮了八阿哥、十一阿哥不少,情分上不比舒妃主子差。只是十一阿哥啊,恕奴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如眼前这样的机会,不是时刻都有的。”

    “也唯有在令懿皇贵妃新逝,而十五阿哥和十七阿哥尚且都是十几岁的孩子,羽翼未成之时,咱们才还有翻盘的机会倘若再延宕几年,那二位都长大成人,那咱们怕是就连这个机会也没了。”

    永瑆深深吸气,心跳越发激烈。

    “那皇阿玛呢舅舅您忘了,皇阿玛不是在谕旨里说得明白,他已经在乾隆三十八年,也就是五年前就已经立了储了”

    金简点头,“可是妙就妙在先帝爷偏偏创建了一个秘密建储的制度,故此皇上究竟立了谁,除了上天和皇上明确地知道,其余人都并不知晓啊。”

    金简抬眸,静静凝视永瑆,“你想想先帝爷缘何创建那样的制度坊间为何会去传,先帝爷乃是篡改了圣祖爷的遗诏。”

    永瑆吓了一跳,“舅舅,金简这话,也是你说得的”

    金简急忙撩袍跪倒在地,“奴才该死只是奴才此时并无对先帝爷的不敬,奴才只是一心只为十一阿哥谋划。”

    “奴才想要提醒十一阿哥的是,只要咱们争得成了,那么到时候只需在那诏书之上填上十一阿哥的名字,这不算违反祖制,说不定反倒可能是遵循先帝爷的旧例去呢”

    “唉,你别胡说了”永瑆两手摁住额角,转身咚咚走开,“你们说得轻巧,可是你们怎么能忘了我皇阿玛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年因为“兄镜泉”之事,以及在黑龙潭祈雨时八阿哥永璇的降罪之事,永瑆已经深刻领略到了皇阿玛的手腕去。这些事便是不足为外人道,可是他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即便是皇上的意思么”金简瞟着永瑆的背影,“可是十一阿哥怎么忘了,大行皇太后神位升祔太庙之时,就是皇上亲下旨意,令十一阿哥您捧大行皇太后神位,而十五阿哥只捧孝贤皇后神位,叫您的地位凌驾在十五阿哥之上去的啊”

    “若此,说不定皇上心里,已经当真属意于您了呢”

十卷46、偷鸡不成(1)

    客观来说,金简的分析不为过。

    永瑆坐下,深深垂首,细想半晌,却还是抬起头来,疲惫地摇摇头。

    “不,舅舅,这一趟浑水,我不趟。”永瑆细眸紧闭,“舅舅可以作准宗室、朝臣,乃至兄弟之间的力量对比,可是舅舅却也做不准一个人的心思那就是我皇阿玛啊,是不是”

    “那些号称心向于我的人,那在后头安排金从善此事的人,我看他不是在推举我,他是在害我啊他难道不知道,就因为这一件事,倘若我有半点异动,皇阿玛都能要了我的命去”

    虽说是天家父子,可是皇帝一向恩怨分明。对于他所看重的皇子和皇孙,如小十五和绵恩阿哥这样的,皇帝可以不论其生母的出,慷慨地付出所有的疼;而对于如当年的皇长子永璜、乃至那拉氏所出的十二阿哥永璂,皇帝也完全可以显露出冷酷无,丝毫不在乎所谓血脉相连去。

    这些年来,永瑆在宫里亲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那些教训对于他来说,已经够惨烈。

    够了。

    金简默默看着自己的外甥。

    他心下明白,他姐姐淑嘉皇贵妃所出的皇子里,此时已经唯有十一阿哥永瑆才有承继大统的希望。因为四阿哥永珹已经出继,八阿哥永璇腿上有疾倘若十一阿哥这么就放弃了争储的打算,那么他们金家有史以来最接近皇权的一次机会,就要如此消逝而去。

    不能不说,太过遗憾。

    毕竟他姐姐是皇贵妃,且入葬帝陵,这些都足以叫人相信储君可能是淑嘉皇贵妃之子。便是来要更改诏书,也有足够的理由使人信服。

    可是十一阿哥说不想,那他就也明白该收回这个心愿了。

    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敢,而是心下还是明白,这个念想其实从一开始,也只能是个念想罢了,只能在心头那么一个旋儿,绕过去,然后过了就过了。

    因为他跟十一阿哥一样明白,他们最大的“阻碍”,永远绕不开的那个最为要紧的人皇上,不是他们敢左右之人。

    其实金简在其他人眼里,已经是一个颇能窥知皇帝心意的天子近臣。

    因淑嘉皇贵妃母家是高丽人后裔,故此李朝使臣极为重视与金家人的交往。李朝的使臣写给自己国王的奏本里都说,金简乃是大清朝仅次于和珅,第二得皇帝宠幸之臣,“恩宠甚赫,赐予便蕃赐予频繁,为和珅之亚”。

    李朝使者的文字虽说难免有些夸大其词,但是虽说不敢确定金简一定是那排位第二的宠臣,但是他因内务府大臣,为天子近臣,颇得皇帝信任,这却是可以肯定的。

    可饶是这样的金简,这一刻却也当真不敢说自己就是深知圣意的尽管和珅一向自负,号称最知圣心;金简却从不敢这样想。

    越是相处,越是明白,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其地位高不可攀,其心深不可测。

    金简望住永瑆,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永瑆说出这个决定,反倒也是长出一口气,含笑起。

    “我倒轻松了。方才那一刻,只是想一想,我的心下都是沉重不已。就更别说当真要去经营此事我真怕会因此而折寿”永瑆拍拍手,“快点回京吧,我也得跟五叔和恭亲王去学学,回京之后也给自己办一场丧事去,去去这一的晦气”

    已经薨逝的和恭亲王弘昼是出了名的给自己办丧事,自己还要吃了自己的祭品,此事在京中自是无人不知。

    可是对于金简这样的天子近臣来说,又如何看不懂弘昼这番荒唐之下的真实用意去弘昼给自己办丧事不是荒唐,他是就想叫世人说自己荒唐,自己亲手将自己的名誉给毁了唯有这样,才能叫他的皇帝哥哥放心,他这个弟弟没有争位之心。

    弘昼给自己办的那一场一场的丧礼,不是胡闹,他是真的在亲手埋葬自己埋葬自己的心,那个为皇子、与生俱来会去渴望那个大位的心。

    或许每次弘昼办丧事之时,都是弘昼也如眼前的永瑆一般,那颗心忽然再度克制不住了,他才要用一场丧礼来提醒自己,该将这颗心埋葬了。

    当年弘昼的处境,今又落到了永瑆的上。

    金简看着也是心疼,却也只能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十一阿哥若也有和恭亲王当年的洒脱不羁,那奴才倒也是替十一阿哥欢喜的。那份洒脱,何尝不是通天彻地的智慧。”

    永瑆笑了,走过来双手扶着金简落座,“舅舅懂我。”

    两人坐下,重新上茶,随着茶香放下之前沉重的心事。

    放下对大位的渴望,如今摆在两人面前的,倒是推测那背后之人。

    “此人是谁,舅舅心下可有眉目”永瑆眼帘低垂,悠然喝茶,缓缓地问。

    金简想了想,忽地轻轻叹了口气,“奴才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不知是否会有瓜葛。”

    “舅舅请讲。”永瑆缓缓自茶杯沿儿上抬眸望过来。

    “去年,奴才调补户部右侍郎前后脚,和珅任户部左侍郎。”

    金简的话点到即止,永瑆的面色便也倏然一变。

    户部掌管朝廷户籍、财政,其重要意义不言而喻。而户部尚书是英廉,户部左侍郎是英廉的孙女婿和珅可以说户部几乎由他一家把持。而金简乃为户部右侍郎,是英廉与和珅之下的第三人。

    “舅舅的意思是,此事有可能是和珅故意设计,陷害你我舅甥二人”

    不仅户部职司若此,自然额外还有李朝使臣所说的金简为“和珅之亚”。两人第一第二,谁才是皇上最宠信的天子近臣这样的风声传出去,有些心高气傲之人,如何非要争一争长短高低来

    金简却是审慎,“奴才也只是猜测,不敢作准。奴才只是因金从善的条陈,正是和珅收下,呈递给皇上的,故此才不免有此联想”

    永瑆便也冷冷而笑,“好个和珅,亏他还时时往我府里去,想要与我结交。我竟是小看了他了”

十卷47、偷鸡不成(2)

    和珅回到京中,便发现风头有些不对劲了。

    他再设法辗转托人,赴十一阿哥永瑆的所儿里请安,永瑆竟然不见!

    朝廷规矩严,外臣不准与皇子私下结交,更何况十一阿哥永瑆至今还没分府,依旧住在宫里,故此和珅想要见永瑆一面,着实有些困难。故此他唯有转弯托宫里的太监、官女子、妈妈里等人来办此事。

    可是好在和珅和英廉两人都是总管内务府大臣,想寻个太监、官女子之类的,全然不是难事。故此和珅与永瑆那边私下里的交往一直还挺好的。

    可是这忽然十一阿哥就给了闭门羹了,叫和珅全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这便私下里忖着,莫非是那受托办事的太监,给转错了话儿,或者是态度上有什么不妥当的了?

    身在内务府办事多年,和珅最是清楚有些太监不是东西,总是贪得无厌,稍微不满意了就不给你好好办事,以此来要挟。

    他回到家中,颇有些闷闷不乐。福晋冯氏看了出来,不由得轻声道,“……老爷却又缘何不请托福长安大人?”

    永瑆的福晋是福铃,福长安是福铃的弟弟,怎么说从福长安这办事儿,都比叫个太监去办事方便啊。

    和珅无奈地一叹,“我何尝不想!只是那十一阿哥的福晋却与福长安不亲,甚至那十一阿哥福晋仿佛还有些颇不待见福长安的苗头,她仿佛更与福康安兄弟那大房的两个亲睦。”

    “要不是忠勇公府这兄弟姐妹之间不和睦,福长安又何至于要跟我走得这么近?前些年我的职位也低,他的哥哥、姐姐,却都是额驸、公爵,皇子嫡福晋的,哪个地位不是高高凌驾在咱们头上,哪个是咱们敢高攀得起的?他又何必不跟他哥哥姐姐们多亲近亲近呢。”

    冯氏便也点头,“老爷说的在理。我也是听说福长安大人乃是庶出,仿佛他生母在忠勇公府中颇有些不受待见。想想也是,毕竟忠勇公老福晋是舒妃的亲妹子,十一阿哥又是舒妃娘娘所抚养长大,那十一阿哥福晋无论从自己母家嫡母这儿来计算,还是从婆母舒妃娘娘那边来计较,都自是不会与自家侧福晋所出的兄弟亲厚。”

    “况且啊……”冯氏自己也是叹了口气,“听说十一阿哥福晋自己的生母也是傅恒公爷的侍妾,多年没有名分,倒是一直都在福长安生母之下,故此十一阿哥福晋如何能对福长安姐弟情深呢。”

    冯氏自己也身在这样一个大家宅中,虽说自己是正室福晋,又有祖父英廉护着,可是夫君和珅正是年轻英俊,况且心气儿旺盛……她自己的身子骨儿也不大好,如今所出唯有天爵一个儿子,为了夫君的子嗣着想,也只能同意夫君纳妾……

    这后宅的女人一多了,不论是天子后宫,还是普通家宅,就都没个安静的。故此人家忠勇公家里的那些嫡庶啊、儿女之间的恩怨纠葛,她虽说是在以旁观者的视角来评论;可其实,她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呢?

    冯氏沉湎于后宅女人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怅惘里,和珅却没留意到,只快速转动心思,想着破解眼前困局的法子。

    忽地,他心上微微那么一动,却小心翼翼转眸看一眼冯氏——却见冯氏低垂着头,并未看向他,倒叫他松了一口气去。

    “好了,我不该说这些事儿来扰着你烦心。我自会有法子的,再说还有玛法呢,他老人家自会帮衬着我的。”

    和珅说完话,送冯氏回房,这便来寻英廉。

    英廉一听十一阿哥的反应,便是眯起眼来。七十岁的老人,走过的路,比和珅吃过的盐还多——况且和珅的突然升迁,就是三年间的事儿。仿佛就是从令懿皇贵妃薨逝之后才开始的。

    “十一阿哥他为何忽然转了性去?”英廉眯眼打量和珅,“你可做了什么不当之事?”

    和珅再如何急智灵活,他此时不过也只是二十多岁的人,尚未满而立之年,在这世上就还没站稳脚跟呢。更何况是在这波诡云谲的官场之上?英廉就是担心这个孙女婿聪明过头,有时候就忍不住要自作聪明了。

    此次皇上东巡盛京,他被皇上留在京中办事,并未随驾,故此这两个多月里,皇上身边所发生事情的详情,他总归隔着距离,没办法知道得那么详细;而和珅却随扈而去。

    临行之前,他对和珅千叮咛万嘱咐,有些事叫和珅可以吹吹风,但是千万别身涉其中才是。

    和珅走的时候儿也答应的好好的,他便也以为这孩子会如这十几年来一样,对他凡事都言听计从——直到九月十五日,他在京中收到了从皇上行在所快马送来的谕旨。

    他展开一眼,便是一惊:“行在大学士等议奏:逆犯金从善,进递呈词。妄肆诋斥,实属罪大恶极。应照例拟凌迟处死。”

    他这才知道九月初九日,发生了锦县生员金从善在御道旁投书之事;这金从善更是在九月十二日就被随驾的大学士们议罪,定为凌迟处死!

    皇上的行在,与京中毕竟隔着山水,故此连同皇上那道痛斥金从善的长长谕旨,包括对金从善定罪的事,都是在一切已经成为定局了之后,才传递回京中来的。

    他心中莫名地只觉不妙。

    不妙的原因,一是那投书之事竟然不早不晚就选在九月初九日;二是那生员姓金;三是那生员竟然能冲到御道旁投书;四是——皇上彼时已经到了杏山东大营,就是已经到了山海关附近,那么这样罪行重大的人犯,皇上完完全全可以等到回京之后,召集大学士、全体军机大臣共同议处。

    可是皇上偏偏叫随驾的“行在大学师们”就给议了,而且三天之后就给了定论!

    略有些微妙的是,和珅目前虽身为宠臣,却只是军机大臣,而不是大学士~~故此若皇上令军机大臣议罪,和珅可在其列;而皇上却是令大学士们来议罪,那和珅就没有资格置身其中。

十卷48、偷鸡不成(3)

    还有,“行在大学士们”议的是凌迟处死,这刑名乃是极刑中的极刑了,这也正是大学士们迎合皇上之前那一番雷霆之怒。可是皇上明明气得发了那么长一道谕旨,可是最后却还是施恩,将凌迟处死给免了,改为斩决。

    虽都是死刑,斩决好歹是一刀给个痛快的,总比受那千刀万剐、数日不得断气的刑罚要仁慈了不少去。

    这些种种细节加在一起,外人也许看不出什么来,可是年过七十,数十年伺候在皇上身边的英廉却总觉得不对劲。

    和珅听罢便笑,“玛法,瞧您说的,我还能做些什么呢?当初临启程之时,您万千叮咛,孙女婿如何能不听您的?”

    眼前这年轻英俊的孙女婿,英廉依稀还能看见十几年前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儿。

    那时候儿的和珅,刚入咸安宫官学为学生,因父母早逝,继母不待见,又要以长兄之力呵护弟弟和琳,故此那时候的和珅留给人的印象,是俊美聪慧之外,更有一份超越年纪的沉稳和谨慎。

    ——可是反观此时的和珅,在还不满而立之年,已经成为军机大臣之时,在天生的俊美之外,却终究难以避免地多了不少的骄矜之气去。

    这骄矜之气,是来自皇上的宠信;这骄矜之气,却又何尝不是来自和珅对自己的自负去?

    从前因为身世而来的谨慎小心,后来因为科举不第而遭遇的消沉,在此时的春风得意之下,尽数全都抛却了。

    英廉知道,自己一手养大的小鸟儿,这会子羽毛丰满,已然振翅高飞,必定是要脱离开他的掌控了。尽管,这孩子好在在他面前还留存了一些对他的尊重。

    可是在这孩子的官职一步一步高升,与他都要平起平坐,甚至因为这孩子比他还要早进军机处,故此这孩子对他的尊重,却也终究只剩下尊重而已了吧。

    英廉垂下头去,“是么?你既听从了我的嘱咐,那么想来你在随驾途中必定也什么都没参与。那金从善竟然能冲进御道两旁去,竟然他的投书还能送到皇上去……这些,一定都与善保你无关,对么?”

    “善保”是和珅小名,虽说那是满人的音译,不能用汉字的字面来猜测其意,但是此时此刻,英廉却希望这个名字就是汉字的表面意义——希望这孩子,还保有如当年一般的善良去。

    虽说官场本身就是染缸,谁都不是白衣冰心,否则无法生存。可是——至少在自家人面前,应当暂且收起那一副对着旁人的面具去吧!

    英廉语气里已经透露出不乐意来,和珅如何听不明呢?

    他便垂首笑笑笑,“自是什么都逃不过玛法的法眼——没错,那金从善的投书,的确是孙女婿接了,送到皇上面前去的。可是孙女婿却也只做了这一件事,别的事,倒与孙女婿无关。”

    “是么?”英廉又笑了,“如果不是,那当然最好。”

    英廉顿了顿,静静打量着眼前春风得意的年轻人,“兴许是我多心。谁叫那金从善的名字里有一个‘善’,你的小名又叫‘善保’呢?真是有缘,是不是?”

    和珅不说话了,一双眼静静凝住英廉。英廉叹口气,摇头道,“算了,你如今是军机大臣,身为中枢之臣,你凡事自有你的分寸。唯有一事,答应我,好好儿善待你的妻、子。”

    和珅点头一笑,“您放心。”

    英廉转头望窗外秋色。

    说是秋色,其实已是冬了,只不过树上还悬着些尚未落尽的黄叶,便依旧还勉强可以留一段秋,聊以。

    或许就像他自己吧。七十多岁的人了,如今虽还在官场之上拼力挣扎,却也终究就像那枝头的枯叶,终究悬挂不了几日了。反倒是和珅这样的,才二十多岁,却都被皇上直接命入军机处,成为军机处六大臣之一……

    年轻人的现在和未来,都已经不再是他能左右的。

    他所能做的,唯有回想这孩子的过去……过去,他曾一眼发现了他,亲手扶持了他,将他带入官场引领至今,又将自己的孙女儿许配给了他。

    故此这孩子能有今天,他自己有伯乐与栽培之功。

    唯有,以此而安慰自己罢了。

    和珅离了英廉府邸,心下也是颇有些不乐意。

    英廉的恩,英廉的亲情,他没齿难忘。可是如今英廉终究老了——七十多岁的老人家,不过才得个协办大学士的官职,便恁般小心翼翼。

    那他自己呢,不到而立之年,已是军机六大臣之一。

    他已然超过英廉去了,已然不用再继续活在英廉的羽翼之下,已然不必再对英廉言听计从。

    他的未来是属于他自己的,他不想成为第二个英廉,他的理想是远远高于英廉如今的所有的——所以,他也不能再按照英廉从前的老路走啊。

    可是英廉显然还是不高兴了,为了他这第一次正式的“反抗”。

    在春风得意、年少得志的他眼里看来,此时的英廉就有些仿佛故意想要控制他的意思了。

    他岂能愿意?

    跟在他后头的刘全,看着自家主子半天了,知道自家主子心里郁卒。

    刘全幽幽道,“可惜了主子今儿是白来一趟。主子原本是因十一阿哥的事儿来向老太爷求教,可是看样子老太爷是年岁大了,竟然忘了给主子在这事儿上指条明路去,反倒说了些已成事实的事儿去……”

    和珅叹口气,“可不是?十一阿哥那边的事儿,我回去免不得还得继续费脑筋去。”

    刘全垂首嘿嘿地笑,“奴才倒是有个主意……只是奴才毕竟是才疏学浅,能给主子出的主意也都是些简单粗线条的……怕坏了主子的大事,故此始终没敢说。”

    和珅已是病急乱投医,这便眯了眼盯着刘全问,“你想了什么主意?倒是说说,我先听听。”

    刘全垂首一笑,“外头都传说,十一阿哥颇有些苛待家人……全家吃粥不说,连福晋的嫁妆也给拿走了——这么看,这十一阿哥是手头缺银子啊!”

    “主子何不投其所好,人家缺什么,就送什么呗~”

十卷49、偷鸡不成(4)

    此时的鄂和珅,已经展现出了成为奸臣的本质,却还不是贪官。

    他此时年轻,是从乾隆四十年才开始登上青云路。

    乾隆四十年方从内务府布库的库管,擢为乾清门侍卫。一个月后成为御前侍卫,然后又成为正蓝旗满洲副都统。

    乾隆四十一年,正月任命户部右侍郎,三月任命军机大臣,四月,任命总管内务府大臣。八月,调任镶黄旗满洲副都统。十一月,任国史馆副总裁,赏一品朝冠。十二月,任总管内务府三旗官兵事务,赐紫禁城骑马。

    乾隆四十二年,六月任户部左侍郎,兼署吏部右侍郎。十月,兼步军统领。

    他所有的发迹都是从乾隆四十年开始,刚到今日。他虽说难免有些春风得意,却也还不敢得意忘形。他知道自己羽翼未丰,更还远远没有走进勋贵行列。

    身在大清,只有这些官职,其实是空的。因为官职之间调动频繁,每年都有京察,皇上更是一念之间时常改动,哪个官员想在一个位置上积蓄势力都不容易。

    况且,他还没有世职——虽然有从家族那继承来的三等轻车都尉的世职,但是这个世职又哪里能满足他的野心去?他要更高的世职,才能跨入勋贵的行列。唯有成为勋贵,才能成为世家。

    如今的他,距离“勋贵”二字,还远着。

    故此他在自己长官的内务府布库、户部这些专管银钱的地方,一直都算小心翼翼。虽说私下有所活动,却也只是给自己方便罢了,并不敢贪得无厌。

    甚或,就连有人想谋差事,送给他一块玉,他都不敢收。

    可是此时叫刘全这么一说,他的心思有些活动了。

    “只是……”他还是犹豫,不敢在仕途刚刚高扬之时,就动了这个心思去。

    刘全却是嘿嘿一笑,“主子,都说送礼要‘投其所好’……主子这些日子来没少了给十一阿哥送东西,可是既然他不喜欢了,那么就是主子送的这个东西不投他所好了呀。”

    和珅也皱眉,“十一阿哥最好的就是书法和绘画。尤其他的书法,在所有皇子之中是排名第一的。我便想着他必定是喜好风雅,这便送他的都是字画、文房之类。怎么,难道他的性子已是转了?”

    永瑆自是风雅之人,不然当年也不能送给小十五那么一把扇子去。

    刘全却嘿嘿一笑,“奴才看来,他的风雅是假的,贪财才是真的。主子没听说这几年十一阿哥越发变本加厉,连自己福晋的嫁妆都能抢过来,却要让全家喝粥……这对银子得是贪婪到什么地步去了呀?”

    和珅深吸一口气,“或许是我错了,的确摸错了他的脉,以为他骨子里是风雅之人。”

    和珅垂首,“也罢。刘全啊,回去筹措些吧,将家里的闲账里的银子都提出来,叫人送过去。”

    说来仿佛真是有心人天不负,和珅送过去的银子,永瑆收了,再没往外撵人。

    和珅放下一头心来,可是却又未免手头有些紧张起来。

    说来也巧,在和珅众多的差事中,曾经在户部侍郎的位子上,有个户部的笔帖式名叫安明的,想要升职为司,求到了和珅这里。

    安明送和珅一块玉,价值不菲。只是当时的和珅,尚不敢收。

    可是那块玉着实是好,且和珅又有媚上之心,甚至皇帝爱玉成痴,故此对这块玉也是念念难忘。

    心思深沉的和珅,这便寻了个转圜的法子,他不说自己会利用侍郎的职衔帮这安明达成目的,却只是说,他会将安明的事转告给尚书大人——尚书为户部首官,侍郎为次官。而此时的户部尚书为丰升额,英廉彼时是署理尚书一职。

    在和珅看来,丰升额是一介武夫,能被封为户部尚书,是因为丰升额刚在平定金川之战立功;而且因为这位丰升额是阿里衮的儿子罢了。

    安明不放心,和珅却笑,“你怎忘了,丰升额尚书出自钮祜禄氏,我和珅也同样是出自钮祜禄氏。虽说并非一个祖宗,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钮祜禄氏不是?”

    和珅自以为聪明,却没想到丰升额根本不吃那一套。干脆直接写了奏本参劾和珅。

    不过也是和珅“命好”,丰升额因多年战阵劳累,于乾隆四十二年十月去世,这一封奏本竟还没来得及递出。

    不管怎样,此时的户部已经是英廉与和珅祖孙俩的天下,就算中间还隔着个右侍郎金简,他倒也不放在眼里。

    故此他终是放下胆子,接受了安明这块玉,叫安明如愿以偿,擢升为了司员。

    和珅这边柳暗花明、如鱼得水之际,皇帝那边厢,回到京中之后,便重拳整治贪官。

    慧贤皇贵妃高云思的亲侄儿高朴,为高恒之子——高恒因贪墨被皇帝诛杀,这个高朴不记父亲的覆辙,在叶尔羌任采玉大臣之时,贪赃卖官,被叶尔羌的阿奇木伯克弹劾,由乌什办事大臣永贵上奏皇帝。

    皇帝大怒,命将高朴处斩,“即在该处正法”,就在叶尔羌当地执刑。

    “永贵据实奏办,公正可嘉”,因此授吏部尚书。

    永贵此人,官场也是几番沉浮。四十二年,命署大学士,题孝圣宪皇后神主。大行皇太后的神位,皇帝叫永贵去书写,可见对其文采、为人的信任;更在此后成为阿哥们上书房总谙达——可见皇帝对他的器重。

    可是他曾经又因屡次“市恩”,皇帝是责他在官员任用的许多事上向其他大臣“卖好”,故此也多次下诏叱责……能以尚书高位,而被罚不准戴花翎;更是后来给直接罚到乌什去当办事大臣。

    对于永贵来说,这一条仕途走得如履薄冰。更因为皇上责他“市恩”,而奖他不畏权贵、参劾高朴。故此这个节骨眼儿上,永贵乃是心下最明白圣意之时。

    ——唯有硬起骨头来,参劾权臣,方能得皇上重新的信重。

    永贵自然想再接再厉,在接任吏部尚书之后,尚未回京,就已在寻找下一个目标——说巧不巧,他发现了丰升额去年的奏本。

    永贵“搞死”高朴之后,矛头接下来便直指和珅。

十卷50、偷鸡不成(5)

    说来也巧,那刚刚因送上美玉而如愿以偿,升职为司员的安明,刚上任没两天,他父亲就去世了。

    大清以孝治天下,大臣父母过世,理应丁忧三年,卸任归家成服守孝。可是安明因为这个差事来得不容易,这便舍不得放下,将家书偷偷儿藏了起来,想逃了这次丁忧。

    此事大违朝廷法度,正好被永贵给揪住了,以此上书向皇帝弹劾。

    说来也是巧,乾隆四十三年,正逢大行皇太后刚刚崩逝,举国上下哀戚尚且未除,皇帝与宗室王公也尚未释服,安明的事儿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永贵的这个时机选的甚好,不管和珅是什么人,既然赶在这样的节骨眼儿上,收受贿赂而举荐安明这样的人,即便未必是死罪,也必定是重罪了。

    只是也许是上天尚且要留下和珅一条命去,此时永贵虽已经被皇帝任命为吏部尚书,但是他此时依旧在西北办理高朴之事,尚未回京。故此他弹劾的折子,需要从西北千里迢迢先送回京师来。这一路上至少便有几十天去。

    更侥幸的是,永贵的儿子伊江阿,以理藩院笔帖式入值,在军机处行走。因和珅此时为最年轻的军机大臣,故此这伊江阿一直阿奉和珅,故此伊江阿得知父亲要弹劾和珅,竟然抢先将消息先透露给了和珅去!

    和珅也是大惊!急忙找来福长安计议。

    “永贵既身在乌什,他又如何得知安明之事?况且丰升额已死,丰升额的折子又是如何千里迢迢到了西北的永贵手里?”

    和珅越想越是脊梁沟发凉,“朝中,难道已经有人想要置我于死地不成?”

    福长安也是垂首,“您说的是,我也觉此事不平常。”

    福长安抬眸,幽幽凝住和珅,“您近来可得罪什么人去?且必定不是平常之人,竟有这样大的本事……”

    “我得罪了谁?”和珅眯起眼来,心中颇有警铃之声,“我倒不知我得罪了谁……”

    他嘴上如此说,心上何尝没有掠过一个人的影子去——金从善之事,正是发生在九月初九日。且金从善条陈之首就是要立后……那十五阿哥心下,必定是不快意了的。

    只是和珅也不确定,十五阿哥是否会当即就想到了这事儿与他的牵连。

    一来那十五阿哥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二来就算想到了又怎么样呢,终究没有实据。

    和珅这便随便道,“倒是这几日十一阿哥有些儿不待见我。不过我也没什么对不住他的,也不知道他这是发的什么邪风。”

    福长安便也挑了挑眉,“十一阿哥么……若是皇阿哥,那倒是跟永贵终于攀上些牵连。”

    和珅眯眼想了想,便也一拍掌,“是啊,永贵曾经是皇子阿哥的总谙达!”

    福长安淡淡垂下眼帘,“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位皇子这么会挑人,选了刚刚弄死高朴,博得个不畏权贵声名的永贵;又千里迢迢从京里,将丰升额死前的奏折,以及这安明的事,送到西北去的~”

    “从京里往西北走,这一路也不容易啊。先得经过蒙古地界,后头又到回部地界了……一般的皇子,也没这个信心,敢确保那消息这一路都不被拦下来吧~”

    福长安说着幽幽抬眸,“我总觉得,十一阿哥仿佛没这个本事。若在京畿周围,或者往关外去,他们金家还能帮衬上,可是这往西北去,十一阿哥想来没这个能耐。

    和珅的心下不由得又是咯噔咯噔地跳了几声。

    他心中的疑点,终于落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在目下并未出继的几个皇子里头,除了十五阿哥,还会是谁有这个本事?

    若论蒙古各部,七额驸拉旺多尔济足以辖制;若论回部,他可以利用容妃,乃至当年令懿皇贵妃攒下的那些人脉去;最不济,还有九额驸的父亲兆惠当年在回部的威名!

    往西北去送信,对于别人来说险途重重,可是对于十五阿哥来说,全是通途!

    和珅咬牙冷笑起来,“好啊,我懂了。”

    一个十八岁的小孩儿,心思就能深沉若许,果然不愧是皇子,果然不是寻常人比得上的!

    “多亏当年我刚进军机处之时,倒是赏识了那伊江阿去,对他也是多有提携。要不,今日我死了……”

    和珅推衣而起,这便急忙连书两封奏折。

    折子内容就是弹劾安明。他自己来弹劾安明,将自己摘得清楚!

    两封折子,一封秘密放入军机处备档,仿佛是早就已经写就的;另一份早早送入内奏事处,送到皇帝御前去,说是自己也是受了安明的蒙蔽,未能及时发现安明隐瞒家书之事。

    因和珅的亡羊补牢及时,且早已在军机处里备档,从表面看起来的确是早就写好了奏折,可谓滴水不漏——自然更关键是没人想到,永贵的儿子竟然会为了阿谀和珅而出卖自己的父亲。

    而永贵清誉端正,廉洁奉公,谁能想到这样的永贵能生出来的儿子,却是那样一个人呢……

    实则安明的案子是在正月间就被发现,终究是在九月里永贵就任礼部尚书之后,正式挑开与和珅的干系。

    皇帝大怒,将安明凌迟处死,和珅也因“扶同瞻徇”,降二级留用。

    虽说因为和珅的狡诈,此事并未切实影响到和珅去什么,可是却也因此令和珅树敌,永贵因此而成为和珅的对头。

    乾隆四十三年这一次小小的挫折,令和珅越发认识到,自己单凭皇上的宠信,不能永远这样地春风得意。

    他需要挤进勋贵阶层,需要更高的世职。

    若想达到这个目的,让自己的儿子成为额驸,便是最为快捷的途径——因为但凡额驸,即便只是和硕额驸,也已是公爵品级。那么他家就是和硕额驸之家,便已然可以挤进勋贵的行列。

    为此,他更加紧了对惇妃的讨好。

    而惇妃因为前次莫名其妙地没了一个孩子,心中对于皇子的渴望更甚。这便也喜欢小天爵频频入宫,要为自己添一重喜气儿去。

    也更是因为这样频频的走动,叫和珅得以结识了惇妃身边的官女子——听雨。

十卷51、削尖脑袋(1)

    其后的故事,慢慢走上了和珅所希望的路线。

    他用情来笼络听雨,叫听雨在惇妃面前说尽了和珅与天爵那孩子的好话去。

    惇妃虽说也自知未必能影响到皇帝去,但是当额娘的,却总是对自己的孩子有巨大的影响力——她便也在十公主面前,时常叫着天爵来玩儿,叫天爵得了与十公主从小相处、青梅竹马的机会去。

    只是惇妃却也不是善茬儿,她也并非不明白和珅这样经营的目的去。

    此时和珅在前朝是最年轻的军机大臣,尤其是颇有理财的能耐,而惇妃自己的阿玛和叔叔都年岁太大了,她也需要在朝臣中寻找助力去,只是这时候的和珅,终究还不到火候。

    一来和珅虽然是军机大臣,但是没有高等世职,远远还不是勋贵家族;二来和珅刚刚因“扶同瞻徇”之事而降二级留用,这都令惇妃颇有些犹豫不决。

    终究此时皇上身边儿,就剩下十公主这一个小女儿了,这便是奇货可居,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她当然希望皇上能为十公主寻一个如七额驸拉旺多尔济那般家世显赫的额驸去——即便七公主已经薨逝好今年了,可是皇上对七额驸一家的恩遇始终未断。

    就在今年的正月,皇帝刚下旨:“故超勇亲王额驸策凌,朕曾施恩令其配享太庙,列入西庑。策凌系蒙古亲王固伦额驸,在军营多立功绩。著加恩将策凌牌位,移列东庑怡贤亲王之次。”

    策凌是拉旺的父亲,身为臣子,配享太庙,已然是殊荣;策凌的排位更是从西庑移至东庑,西低东高,这便是地位的提升;且皇帝特命将策凌的牌位列于怡贤亲王胤祥之次——胤祥对于雍正朝是何样的地位,可见皇帝对策凌的极高重视。

    更关键的是,东庑里所配享的,都是宗室,也就是全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策凌以一个外姓人,且是蒙古人,第一个配享到了东庑,这便是皇帝再度以最高的形式,确认当初说过的那句话“策凌是自家人”。

    而且,即便大清这么多的皇子皇孙,在策凌之前,得以在东庑配享的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也唯有区区十一人。策凌是东庑第十二人。

    七公主都薨逝好几年了,更何况跟那七额驸也没生下一儿半女来,结果皇上还对七额驸拉旺和他家好成这样,这总归叫惇妃心下有些不服。

    如今皇上可就剩下这一个未出阁的公主了,那么十公主的额驸家必须得是所有额驸家世里加在一起,最好的才行!这样一比较起来,和珅家就太低微了,低微到她实在都看不上眼、提不起兴致来。

    惇妃的意兴阑珊,心机深沉的和珅如何看不出来啊呢?况且他更早有了听雨这枚眼线,也知道惇妃虽说愿意叫天爵进宫跟十公主玩儿,但是一句什么“小女婿儿”之类逗笑的话都不曾说。

    和珅当晚进了福晋冯氏的房,与夫人暗授机宜。

    十月里,因雍正爷的裕贵妃九十大寿,皇帝特进封裕贵妃为与裕皇贵妃。皇帝亲奉册宝,并御笔扁联、御制诗章,诣裕皇贵妃宫行礼。

    因此宫礼,冯氏又得以连续多日入宫盘桓。

    这便有机会与惇妃单独坐下来,说长论短。

    “……说起今年来,当真是多事之秋。兴许也是因为大行皇太后崩逝一周年,从皇上到臣工,乃至全国各地的官员,都尚未尽数释服,故此这哀戚沉郁便始终难以消散吧。”

    惇妃眯了眯眼,无法不想起自己那一遭莫名其妙没的孩子去。她甚至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有孩子掉了呀,还是从开始就没有孩子。反正余文仪那老东西就是一口咬定她没有喜脉。

    她原本还想等那事风头过去,好好儿折腾折腾那老东西呢,谁成想那老东西竟然去年十一月就告老还乡去了,倒叫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去。

    更叫她生气的是,皇上还对那老东西颇多赞许,不但准以原品致仕,且还加封了太子少傅。等那老东西离京之时,皇上还叫那十五阿哥给那老东西赐了御笔亲写的“福”,以及貂、绸……

    皇上虽说没因为那怀胎之事责问她一个字,可是皇上这么对余文仪,显然是就是说余文仪说她没有喜脉是对的,她就真的是没有过喜脉了呗?!

    再说了,皇上是没责问过她,可是皇上也同样没有责问过顺妃啊!

    惇妃原本就是张扬的性子,当年刚进宫不得宠的时候儿,还知道稍微隐忍收敛些,如今身在妃位,尤其在得了十公主之后,就越发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若此,她神色之间的变换,全都清清楚楚落进冯氏眼底。

    冯氏深深叹口气,“奴才家的男人啊,也知道这几年渐渐受皇上赏识,在朝中必定积下恩怨。可是怎么都没想到,奴才家的男人,既然吃亏就吃在同为钮祜禄家人的手里。”

    一听“钮祜禄”,惇妃便是一精神,抬眸盯住冯氏,“怎么说?”

    顺妃就是钮祜禄氏,如今自是她眼中钉。

    冯氏叹了口气,“奴才男人坏了事,被皇上连降两级,就是受了两个人的弹劾。那两个人,都与钮祜禄氏有瓜葛啊。”

    惇妃眯起了眼来,“你倒是说说。”

    冯氏答,“首先一人,就是那一等果毅继勇公、议政大臣、太子太保、尚书丰升额啊。”

    冯氏故意将丰升额的头衔一连串地奉上,更显人家这位钮祜禄家的丰升额身份尊贵,“不瞒惇妃主子,这位丰升额公爷就是阿里衮的长子,乃是人家顺妃主子的亲堂兄弟呢!”

    冯氏说着冷笑,“明明去年已经溘逝的人,临死之前还要留下一封弹劾奴才男人的奏折去,这恨奴才男人之心该有多盛!他一个武将,明明刚从金川回来,奴才男人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去,叫他这般狠叨叨非要赶尽杀绝的姿态!”

    惇妃听着也是挑眉,“是啊,他为何对和珅这么狠毒?”

    冯氏叹口气,“奴才也是私心里想,或许是因为奴才男人不小心之下,得罪了顺妃主子去,故此顺妃主子授意丰升额往死里整奴才男人的不成?”

十卷52、削尖脑袋(2)

    “哦”惇妃一听这事儿与顺妃有瓜葛,这登时便来了精神,“可是顺妃却又要为难和珅去呢和珅,又或者英廉,谁曾得罪过她去么”

    冯氏默默抬眸,幽怨地望住惇妃,却不肯说话。

    惇妃便柳眉高挑,“怎么,难道说,这当中还与我有瓜葛”

    冯氏忙起行礼,“奴才岂敢攀挂惇妃主子”

    冯氏越是如此,惇妃心下实则越是画魂儿。她皱眉道,“你便直说吧。有的还是没有的,我听听自会分辨。”

    冯氏垂首敛眉,“回惇妃主子,奴才祖父和男人,都是从内务府差事做起,根本就是天子家奴,如何敢对内廷主位有任何的不敬去呢奴才祖父和奴才男人,每无不小心侍奉,并未有其余可能触怒顺妃主子之处去,除了”

    听雨在畔及时出声,“哎哟,莫非是因为福晋您时常进宫来给我们主子请安,你家的小阿哥也时常进宫陪十公主玩儿的缘故不成那顺妃心眼儿小,必定是以为英廉大人与和珅大人这便都听命于我们家主子了”

    冯氏小心地站着,低低垂下头去,“仿佛除了这个缘故,奴才当真是想不到旁的去了。”

    惇妃听罢,眼角轻抬,“也是,如此说来,倒也是说得通了他们钮祜禄氏,一向仗着门第高贵,从来不将旁人放在眼里难为和珅好歹也是钮祜禄氏,就算不是同宗同祖,好歹也是钮祜禄氏啊,她们便自以为和珅应该为她们效命,自然不该来我这里走动,这便也牵连上你们去了”

    冯氏趁势蹲礼,“还求惇妃主子做主。”

    惇妃点点头,向听雨递了个眼色,听雨走上前去扶着冯氏,回到座位上坐下。

    这一来一去,在背对着惇妃的当儿,听雨手上微微加了一把力,在冯氏手腕上按了按。这般的暗通款曲,惇妃自然不察。冯氏却明白,听雨这是告诉她,惇妃相信了。

    终究这些内廷主位们的心思,唯有她们名下的官女子们才最了解,连太监都做不到。

    冯氏朝听雨含笑点头,“多谢姑娘。”这便借着执手搀扶的当儿,握了握听雨的手。

    这些子来,她夫君与这位听雨姑娘颇有过从之事,她并非毫无耳闻。只是,她知道夫君离不开这条通道,为女人,她便是再心里委屈,这面上却也要笑得大方得体,甚至还要帮着夫君,笼络住眼前人才行。

    冯氏重又落座,惇妃走了一会子神,这才又问,“丰升额倒也罢了,终究是顺妃的亲堂兄;那永贵呢,又跟钮祜禄家拉上什么瓜葛去了”

    冯氏垂首轻轻一叹,“惇妃主子可知,顺妃主子是总督必达的第八女,她的亲妹,亦即必达的第十女希光,乃是永贵侄儿、员外郎伊松阿之妻”

    惇妃大惊,悚然而起,“原来是这样你是说,那永贵也是为了帮顺妃,故意为难和珅,借此又是向我示威”

    听雨在畔叹口气,“要不那位又能是为了什么呢必定就是看不得主子的好儿,自认为家世高贵,就看不惯任何大臣跟主子您这边儿走动。”

    惇妃眯眼盯住冯氏,“可是听说那永贵不是颇有廉洁的名声么他号称都跟阿桂齐名,要不皇上也不至于叫他去书写大行皇太后的神位他会这样假公济私么况且钮祜禄氏不过是他侄儿媳妇,他犯不着这么替钮祜禄氏使力吧”

    冯氏又是幽幽叹口气,“如今永贵能重回皇上视野,凭的还不是永贵弹劾了高朴贪赃之事可是惇妃主子可知,他这么干,内里实际就是为钮祜禄氏使力呢”

    惇妃一瞪眼,“怎么说”

    冯氏眼帘半垂,从惇妃的角度根本就看不见冯氏的眼神。

    “顺妃的九妹,钮祜禄家的九格格,是许配给高恒的另外一子高杞。这便是高朴的亲弟弟了。”

    “高家为慧贤皇贵妃的母家,虽说慧贤皇贵妃的父亲高斌、兄弟高恒都不得善终,可是皇上好歹还是顾念慧贤皇贵妃早年相伴的分的,故此虽说高恒死罪,却也还是起用了高恒的儿子去。高恒的几个儿子里,皇上却也只重用了高朴一个,倒叫其他的儿子心下如何去呢”

    惇妃便是一挑眉,“你是说,那钮祜禄家九格格先要帮自己的丈夫争,这便得先除掉大伯哥高朴。适逢永贵到西北乌什办事,与在叶尔羌的高朴近在咫尺,正好抓了高朴的把柄去,回头弹劾,既除了高朴,圆了那位九格格的心愿;同时又为永贵赢得了好名声和官职去”

    冯氏轻叹一声,“只要高朴死了,那整个高家的产业,乃至高家的差事,以及皇上对慧贤皇贵妃的眷恋,便都落在高杞头上了。可以说高杞可以从此高枕无忧,前途无量去。”

    “顺妃主子母家,门第高贵,男子为开国元勋,从策楞、讷亲、必达、阿里衮,个个都是前朝重臣,皆有公爵世职;而女子为皇后、贵妃个个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啊九格格能想出如此一石数鸟、一举多得的好主意,奴才倒也不觉惊讶。”

    听雨在旁又敲边鼓,“永贵在钮祜禄家九格格这事儿上讨得了好处去,自然乐意再看在那十格格的面儿上,帮衬顺妃去啊”

    惇妃狠狠吸一口气,眯起眼来,冷冷笑道,“我算明白了她不就是看不得你们家跟我走动,她不就是觉着和珅也是出自钮祜禄氏,就该给她当奴才”

    “好啊,她看不惯的事儿,我偏就叫她不得不天天瞪眼瞅着去福晋,你不必难受,回去告诉英廉、和珅,你们啊有我顾着呢咱们啊,以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只要我的船不翻,你们就绝掉不下去”

    她母家再门第高贵,以为我就没有杀手锏了么我要让她知道,我的杀手锏比她们一门加在一块儿,都更有用”

    冯氏悄然抬头,先看听雨。听雨含笑点头。

    冯氏的心这便落在了实处去,起行礼谢恩。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

十卷53、内斗(1)

    听雨送冯氏和小阿哥天爵出宫,冯氏执手道别,“姑娘在宫中万事小心,咱们大人还有劳姑娘从中美言。”

    一句“咱们大人”叫听雨立时就红了脸去。

    和珅年轻英俊,少年得志,在宫中也是多少未嫁人的官女子们心头的月光去。

    都说皇上所宠信的年轻人,必定个个儿都是相貌极好的。便如当年的忠勇公傅恒,以及如今的和珅。

    和珅虽说家世跟傅恒没法儿比,可是这年轻英俊、手掌大权的情形倒是相似的。故此都没用和珅费几分工夫,听雨早已心神相予了。

    听雨所担心的,自然就是这冯氏的意见了。

    终究听雨自己也是内务府旗下的,英廉可是几十年的总管内务府大臣,若冯氏不待见她,她将来也难说~

    此时听见冯氏如此说话,她心下自是一扇门呼啦全都敞开了。

    听雨连忙行礼,“我虽不敢托大,只是福晋放心,大人放心,我必定竭尽我这一身的心力去,必定叫咱们小阿哥得遂心愿去!”

    冯氏含笑点头。

    有了儿子的母亲啊,虽说也在意丈夫的心,可是——若是与自己儿子的前程相比,她知道她更应该先选什么。

    冯氏又与听雨耳语几句,这才告辞而去。

    听雨回到惇妃宫里,正从廊下走着,隐约听见观岚所住的耳房那边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咱们宫里风水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儿就又出个新贵来呢。如今那和珅大人的福晋才来走动几天啊,就有人逮着机会赶紧贴上去了。人家年轻,有眼力见儿,活活儿的现在就熬成主子跟前一等一的红人儿去了!”

    听雨便是一皱眉,她听出,是听风的话。

    原本惇妃跟前的掌事儿女子是观岚,听风在其次;听雨年轻,进宫日子晚,故此虽说聪明伶俐,到认识和珅之前,也只是在门槛外伺候的二等女子,入不得观岚和听风的眼去。

    可因为惇妃与和珅的交往越发频密,听雨便也因此而得惇妃的重用,渐渐能登堂入室,便干脆被惇妃擢为头等女子去了。

    这显然是叫观岚与听风都颇有些不满。

    观岚是经过大场面的,听了便笑,“你啊,你光生气有什么用?这是后宫,你与其生气,还不如寻个后宫里的法子,将她发落了便是。”

    听雨马上问,“你这是说的什么?快与我详说。”

    观岚轻哼了一声儿,“许是咱们主子也是内务府旗下汉姓女的缘故吧,我呢就忍不住回想当年人家令懿皇贵妃的宫里,又出了个瑞贵人的旧事儿……你说咱们宫里风水好,总能出新贵,那是不是说咱们宫里也又要出个如瑞贵人一般的人儿去啊?”

    果然是后宫老人儿,这样的话一点就透。

    听风欢喜地一拍手,“我明白了!此时只需点一点听雨在皇上面前不知检点,那主子就必定饶不了她了!”

    听雨听罢,整个人宛若兜头一盆冷水冲下。

    可是虽说她在宫中的日子比不上观岚、听风她们长久,可是好歹也进宫好几年了,身在这后宫之中,该有的自保能力她一点儿都不差。

    故此只是微微摇晃那么一刻,她立即冷静下来,默默离开,准备应战。

    冯氏临走时说过的一句话,此时在她耳边重又浮起,冯氏是说,“……身在后宫,姑娘万万凡事谨慎。在惇妃主子面前尤其有一件事提不得,那便是惇妃主子去年那个没了的孩子。”

    冯氏是英廉的亲孙女,英廉有不对和珅说的,都会告诉给自己孙女儿。故此这事儿之中的利害,冯氏原本和珅还更清楚。

    听雨想罢,心便缓缓落回了实处去。

    都说主动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她若是不想叫那两个jian人害了她,那她就得先下手为强!

    听雨主意打定,这便径直走进惇妃寝殿去。

    “奴才送和珅大人福晋出宫完毕,回来给主子复命。”

    惇妃点点头,“倒难为她了,看着她身子骨儿就轻,一看就是柔弱的身子,自小儿就没了父母双亲,全靠她祖父英廉将她养大。她祖父给她选了和珅这样一个夫君,也算个好人家儿了。”

    听雨含笑道,“这位福晋就是再柔弱,可也从来都不短了来给主子您请安,倒是最识大体的。”

    惇妃倒是点点头,“说的也是。兴许,也因为我们都是内务府旗下的汉姓人吧,心底里难免更亲近一层。她没的要去攀挂顺妃那样的满洲名门闺秀去。”

    听雨帮惇妃摘下见客的啰嗦首饰去,叫惇妃穿着日常的衣裳,更自在些。

    “许是方才说到英廉大人的缘故吧,奴才倒是想起了一桩夏天时候儿的闲事来。”听雨盯着镜子里的惇妃道,“主子可知,今年夏天的时候儿,明贵人的二哥忽然进京,来找总管内务府大臣、忠勇公福隆安讨差事呢。皇上听说之后非常恼怒,叫福隆安大人管束着明贵人的母家去;同样的道理,家同在江南的禄贵人,也受了连累,母家也叫两淮盐政那边给严加管束着。”

    惇妃闲闲听着,“嗯,她们两个也可怜。原本是一个庆贵妃一家的,一个是婉嫔一家的,结果她们两个都没借上光,都这么年纪轻轻就在宫里自生自灭了。”

    听雨不慌不忙,“那余文仪也是江南人士吧?主子您说,这余文仪回乡之后,可会与明贵人、禄贵人两家有所走动?”

    惇妃便猛地一眯眼,“你听说什么了?!”

    听雨慌忙跪下,“……奴才,奴才只是记着余文仪当日进宫请脉,那天禄贵人和明贵人恰好也来了。她们二人本是带着九公主的大格格来找咱们公主玩儿的,偏巧儿就赶上了。禄贵人抱着咱们十公主,跟英廉大人一旁说给庆贵妃祭祀的事儿,倒是明贵人抱着德雅格格……谁也没留神她们到哪儿去了。也不知道,在咱们宫里都听见什么去了没有。”

    “后来,余文仪出宫,不是就说病了,要辞官回乡去么?皇上结果是叫十五阿哥去看望的余文仪……奴才就是觉着,怎么好像那么巧呢?”

十卷54、内斗(2)

    “你是说,那明贵人听见了什么去,回头就透露给十五阿哥去了”惇妃陡然变色。

    听雨垂下眼帘去,“明贵人终究是出自江南陈氏,与婉嫔是一家子。婉嫔当年与令懿皇贵妃又是什么交呢,明贵人心里向着十五阿哥,自是有可原。”

    “再说此时婉嫔年纪大了,七公主又已经薨逝了,这明贵人在宫里还能仰仗谁呢奴才忖着,必定是要顺着婉嫔跟令懿皇贵妃当年的谊这根藤,往上去讨好着十五阿哥吧。只要能叫十五阿哥高兴的事儿,她什么不敢做呢”

    若说进宫后的孤苦伶仃、思乡重,明贵人比禄贵人还要严重些。

    好歹陆家出了庆贵妃语琴,语琴自己母家已经北上进京来了,虽说语瑟跟语琴不是亲生姐妹,可终究是系出同门,故此从前语琴在生之时,陆家人进宫来给语琴请安,也必定一并探望禄贵人。禄贵人的家书、家里人送进来的东西,从来就没什么短缺了的。

    明贵人的母家却没有这般。婉嫔虽说进宫早,但是陈家依旧还在江南,从陈世倌故世之后,陈世倌这一支也回到江南去了;明贵人自己的家人同样还在江南。

    她家因是内务府旗下,故此她长兄在扬州税关上管事。扬关在江都县,“北有淮关,南有扬关”,也是个重要的税关,且是肥差。明贵人长兄能有这个差事,自然也是皇上体恤明贵人。别说别人要看着眼红,就连自家兄弟看着都是眼馋。

    两年前,也就是乾隆四十一年的时候儿,她长兄进京来述职之时,明贵人因思乡切,曾想拜托总管太监王成前往看望长兄。

    王成委婉拒绝,言明“主子若是想探望父母还成,内廷主位们都准派太监出宫探望的;只是兄长不同于父母,有违宫规。”

    彼时明贵人已是偷偷难过得潸然泪下,便是几番言明父亲已逝,长兄比父,且母家远在江南,好容易能来京一次却也终究不得见。

    明贵人为此而郁郁寡欢,她的家人想来也是知道她的这段心事,她其余几个兄长却并不想着如何安慰妹子,反倒利用起此事来。

    今年夏天,借此闹事的便是她另外一个兄长,名叫陈济的。这个陈济直接从扬州进京,找到内务府来,言明份,请求内务府给安排个差事。

    陈家便是内务府旗下人,明贵人的长兄便是在扬州税关管事,却也不是说陈家一家人都能得到内务府的差事。一家男丁之中,总有赏给差事的,以及没有差事的。这陈济便也想以明贵人兄长的份自居,也想谋个与其长兄一样的肥缺去。

    因是内廷主位的兄长,内务府官员不敢怠慢,将此事报到了总管内务府大臣福隆安的案头。

    福隆安立即上奏。

    皇帝下旨“陈济既已留京,家属不便仍居原籍。著交伊龄阿两淮盐政即行查明,遇便送京,交福隆安办理。”

    此事便如同当年傅恒负责管理陆家一家人一样,傅恒和福隆安父子,也如轮回一般,再度担负起类似之事来。

    虽说此事令皇帝颇为不满,但是好歹叫明贵人有了一支家人在京内。明贵人还不似禄贵人,陆家好歹是在英廉管辖之下,有英廉照应着;陈家留在京中,自也要仰仗人去。

    当年陆家自有语琴与婉兮的分在,故此九爷傅恒自会看在婉兮的面上,对陆家妥为照应。可是此时福隆安却终究与陈家没什么桥梁和瓜葛了去。

    明贵人自是与福隆安不熟,思来想去,也唯有再设法向十五阿哥颙琰请托。

    既有求于人,自设法投桃报李,明贵人自知人微言轻,素里便也在德雅格格进宫之时,全心全意照顾德雅格格去。故此这事儿便也落在了听雨眼里,成了听雨此刻可以利用的把柄去。

    惇妃越想越恼,狠狠一拍桌子,“宫里这么多人呢,都是干什么吃的怎地就能容得那明贵人听见什么去”

    听雨淡淡垂下眼帘,“那宫里人多事杂,奴才们都是听凭观岚姑姑调遣。奴才为余文仪大人捧悬丝诊脉的丝线来着其余外间,观岚姑姑又是如何安顿的,奴才便也不得而知了。”

    惇妃眯起眼来,“啊,我倒是想起来了”

    那观岚就在她跟前,也曾与余文仪斗起嘴来。余文仪字字不让,当的观岚的确也曾失态来着。

    惇妃便是一皱眉,“她光顾着内里了,必定是外头安排的不够周全”

    听雨淡淡垂眸,“奴才倒要在主子面前替观岚姑姑说句观岚姑姑实则是最为周全妥帖的人了,尤其在外头的安排一向最是滴水不漏。什么话儿准进门内来说,什么话儿只准拦在门外,观岚姑姑全都将宫里所有人管得服服帖帖,奴才们无不听从姑姑的教诲。”

    惇妃便是一惊,“你说什么”

    这么说来,岂不是观岚在门外已是有一手遮天之态,什么想让她知道的,她才能知道;而若是观岚不叫外人通禀的,她就能被瞒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了

    实则观岚所做的这事儿也是各宫掌事儿女子的常务,终究要替主子过滤消息,总不能什么事儿都报到主子跟前去,得由她来做一层选择才是。

    可是这做法本也自是一柄双刃剑。就算没有私心,一切都是为了主子着想;可是一旦主子起了疑心,就会变成了掌事儿女子弄权,欺上瞒下去了。

    惇妃心下不能不浮起一团最深最黑的云来,她霍地回,盯住了听雨,“那我问你,乾隆四十年夏天,皇上时常到咱们这儿来。我陪着皇上用酒膳,吃醉了酒之后,你们好几次都说我侍寝了。那你瞧着,我究竟是有没有侍寝,嗯”

    听雨一听,面色大变,“噗通”一声跪下,“观岚姑姑说,主子自然侍寝了。那主子就一定是已经侍寝了的奴才不敢乱说嘴去此事,此事自然唯有观岚姑姑说的,才做得准”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

十卷55、问罪

    那一年的夏天,正是惇妃与顺妃争夺得最为激烈之时。

    因为令懿皇贵妃薨逝,由此既是中空出空,同时皇上的心也空了出来。这对于整个后宫来说都是天赐良机,尤其惇妃和顺妃是最靠近那两个位置的人——但是想要靠近那两个位置却都有一个共同的前提。

    生下皇子来。

    那一年夏天,皇太后的身子更是已经不好了,皇太后也是自知大限将到,这便拼尽全力去扶持顺妃,甚至不惜用她自己生病,叫皇帝到她榻前侍疾的机会,帮顺妃和皇帝创造独处的机会。

    彼时的惇妃,急得快要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她自知家世出身比不上顺妃,且没有皇太后的扶持,她所有的一切只能仰仗皇上——因为前头有令懿皇贵妃的例子,故此她有理由相信,只要她能得到皇上的心,那么超越顺妃,以至于另外那两个位置,自然全都是有可能的。

    故此那一年的惇妃既内心焦躁惶急,又变得小心翼翼。

    她小心翼翼地讨好皇上,像是转了自己的性子,在皇上面前说皇上爱听的话;但凡皇上说起什么来,她也先当个安静柔婉的听众,然后回头就设法去查皇上那些话的由来和含义……

    她是真真儿亲眼见过令懿皇贵妃在皇上跟前的模样的,她这便依样画葫芦,她相信这样儿总归会有效。

    皇上也似乎当真为她所动,故此虽说有皇太后那边儿三天两头将顺妃推到皇上眼前来的情势在,可是皇上也几乎是但凡翻过顺妃的牌子之后,就紧跟着翻她的牌子;或者去顺妃宫里看过顺妃后,就会直接一拐弯儿便来她宫里。

    那年夏天,或许也算是托了那老太后和顺妃这样攻势凌厉的福,皇上反倒三不五时就来她宫里,她那个夏天与皇上相处的光景,比进宫这十多年来加在一起都多。

    也就因为这样,她自然相信她是侍寝了的。虽说按照宫里侍寝的规矩,她跟皇上共枕只能有那么半个时辰,要不是皇上自己起身走了,要不是她被叫醒,带到另外一边的围房……可是总之,这些次数累叠起来,她相信她必定是成了的。

    在那年六月里,顺妃先传出有喜,那接下来的日子顺妃便不宜侍寝,她便更加卖力地讨好皇上,将自己的真实性子都给藏了起来,只求自己能变成令懿皇贵妃当年的样子一般——甚至,连说话的口音,她都刻意改了京里的口音,而刻意都使用奉天老口音。

    她的苦心老天不负,终于,八月里太医们来请脉的时候儿,告诉了她这个喜信儿,说她也有喜了!

    她至今都记得那一日她长出一口气,仰天而笑的一幕。

    那种被顺妃和皇太后给压得都要穿不过来气儿的郁闷,终于可以一扫而空的畅快,甚至比她生下十公主还更叫她快意。

    她开始认认真真地养胎,认认真真地设法算计顺妃的胎,她只是从没想到过,等到足月之时,一切美梦都叫余文仪一句“并无喜脉”给敲醒,所有的认认真真都落得了个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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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曾私下里反复回想过这事儿究竟是出在哪儿了,她想过是太医误诊;又或者是有人买通余文仪;甚或是孩子没怀稳当,半道儿流了……她只是怎么都没相信过可能问题是出在自己宫里,出在自己身边儿人身上!

    “叫观岚来,我有话问她!”

    观岚尚不知何事,进内只见惇妃一脸怒气,这便抬眸瞟一眼听雨,小心笑道,“主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听雨伺候得不周到,惹了主子不快?奴才这就撵她出去,主子有什么吩咐,尽管交给奴才去办。”

    听雨倒也冷静,心下已然哂笑,可是面上却是滴水不漏。

    惇妃眯眼打量着观岚,“你说的没错,这些年来,但凡我的事儿,都是交给你去办。整个宫里,我拿你当第一可信的心腹,我的事儿就没有你不知道的。”

    观岚忙含笑行礼,“奴才多谢主子恩典。奴才也自为主子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惇妃“哈”地一声笑,“可是我现在才发现,你的有些事儿,我却不知道啊!连我现在都弄不清楚,在咱们这个宫里,究竟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了!”

    观岚听到此话,惊得慌忙跪倒在地,“主子何出此言啊?”

    惇妃眯起眼来盯住观岚,“我倒问你,前年夏天那会子,我究竟侍寝没侍寝啊?”

    观岚立即答,“主子自然侍寝了!”

    惇妃又是“哈”地一声笑,摇摇手却是别开头去看向一旁,“我侍寝了……你怎么知道的?”

    观岚又如何不知道,自己主子进宫这些年来,最是有两件事提不得:第一件就是进宫长达八年无宠、无进封;第二件就是那个莫名其妙没了的孩子。

    前头那一件还好说,终究已经是时过境迁,现在的荣耀足以掩盖曾经的灰暗;可是后一件,才是惇妃心上永远都无法愈合的疮疤!

    宫里人一向心下都有数儿,谁都不敢随便提起此事。可是惇妃今儿却自己提了,观岚隐约感觉不妙。

    观岚再也不敢有之前半点的托大,赶紧小心翼翼道,“……因为,因为奴才好歹是主子跟前的掌事儿女子。平素主子安歇,都是奴才跟听风两个轮班为主子守夜。”

    平素惇妃在暖阁里安歇,观岚和听风两个轮班守夜的,就在暖阁外的炕上睡着。故此暖阁里但凡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她们两个的确是最有资格知道的。

    可是惇妃却笑,“你的话是没错,可是你别忘了,皇上来的时候儿,却是轮不到咱们自己宫里的人来守夜。都是御前的人在暖阁外,你们都是更远地退到明间儿门口去了!”

    虽说都在次间里伺候着,可是御前的人才在靠近暖阁门的地方守着,观岚她们都是退到明间与次间的那个门去了。她们便与暖阁中间还隔着大大的一个次间呢。

    观岚便也是一颤,“可是,可是御前的人都是按着主子侍寝了的规矩吩咐奴才们的,什么叫起儿、要热水,全都是侍寝过后的规矩啊!”

十卷56、打死

    乾隆四十三年十一月初一,皇帝入斋宫,为冬至节祭天而做斋戒。

    十一月初四日,年近古稀的皇帝亲自赴南郊寰丘行冬至祭天之礼。

    就在这举国同庆冬至节,皇帝刚刚行完祭天大礼之时,十一月初七日,就传来了惇妃将其宫内使唤女子,责处致毙的事来——因那诡秘一胎的事,惇妃打发雷霆,惇妃问罪观岚。

    可是观岚自觉无罪,不过是依着御前人的说法回明惇妃,言之凿凿自己并无欺瞒主子之意。

    惇妃越听这话越恼,竟吩咐杖责观岚。用刑过程中仍叫听雨不断去问观岚认不认罪,可是观岚却是始终不肯承认故意欺瞒,再加上中间又有听雨的故意,到最后竟然将观岚给活活打死……

    皇帝下旨:“……事属骇见。尔等想应闻知,前此妃嫔内,间有气性不好,痛殴婢女,致令情急轻生者。虽为主位之人不宜过于很虐,而死者究系窘迫自戕,然一经奏闻,无不量其情节惩治,从未有妃嫔将使女毒殴立毙之事。”

    “今惇妃此案,若不从重办理,于情法未为平允。且不足使备位宫闱之人,咸知警畏。况满汉大臣官员,将家奴不依法决罚、殴责立毙者,皆系按其情事分别议处,重则革职,轻则降调,定例森然。朕岂肯稍存歧视?”

    “惇妃即著降封为嫔,以示惩儆。”

    惇妃成了大清后宫活活打死官女子的第一人,连皇帝都觉震惊、罕见。

    皇帝除了将惇妃降位,又追究惇妃宫内一干首领太监,乃至宫殿监的总管太监们的责任:“所有惇嫔此案,本宫之首领太监郭进忠、刘良、获罪甚重,著革去顶带,并罚钱粮二年;”

    “其总管太监,亦难辞咎。除桂元在奏事处,萧云鹏兼司茶膳房,每日在御前伺候,不能复至宫内稽查,伊二人著免其议罪。其王成、王忠、王承义、郑玉柱、赵德胜,专司内庭,今惇嫔殴毙使女,伊等不能豫为劝阻,所司何事?著各罚钱粮一年。但其事究因惇嫔波累,著将伊等应罚钱粮,于各名下扣罚一半。其一半亦著惇嫔代为缴完。”

    “所有殴毙之女子,并著惇嫔罚出银一百两,给其父母殓埋。”

    这般,惇妃除了位分被降之外,还要在银钱上赔付,更在人脉上得罪了整个宫殿监,乃至自己宫里首领太监们,从上到下所有的有品级的太监们去。

    她要首先替所有被罚的太监们,担负半年的钱粮去;还要再给付观岚父母一百两银子。

    这些钱似乎看起来算不得大数目,可是一个妃位一年的例银不过三百两;且降位为嫔,年例银子更是降低到了二百两……这便等于惇妃至少一年之内,入不敷出。

    况且银子还是小事,她连累整个宫殿监从总管太监到首领太监这么多人,可以说凭这一件事将所有的有品级的太监们都给连累遍了……太监又是这个世上最爱记仇,且又是后宫之内最擅弄权之人,这对她的影响才更是超过银子本身,不知多少倍去的。

    还有,因为她的此事,皇帝还在谕旨之中将皇子们也都训诫一番,“不但福晋格格等不宜有,即诸皇子亦当切戒”,“将此旨交总管内务府大臣,传谕内府诸人知之。并著缮录一通,交尚书房、敬事房、存记。令诸皇子共知警省,永远遵奉。”

    一众总管太监已是无辜,皇子们更是跟惇妃半点瓜葛都连不上,却也要为惇妃此事收到皇帝的敲打,各位皇子和福晋们,心下对惇妃又难免暗生怨气。

    惇妃这事儿能办到如此“损人不利己”的地步,也实属难得。隐隐然,颇有几分当年那拉氏的遗风去。

    “就算她还有一个十公主又如何,当年继皇后还有个嫡皇子十二阿哥在呢,皇上又是如何处置他们母子的,何尝有半点顾忌去?”得了消息的顺妃自是最为开心。

    原本同样没了孩子,又失了皇太后这个靠山,顺妃还正心下不妥当。却眼见着惇妃比她更沉不住气,更早惹怒了皇上,倒叫她这一口不顺当全都出尽了。

    诚嫔也淡淡而笑,“可不是么,谁不知道她那打死官女子这一口气,是从哪儿来的?还不是从孩子那事儿上来的?她自己心里不知道她那会子是怎么回事么,还当真以为自己得了皇宠,倒踩到咱们头上去了?”

    顺妃含笑垂首,“终究她是个汉姓包衣,跟咱们家没法儿相比。要不也不至于这么没底气,拿自己的使唤女子出气。”

    诚嫔含笑点头,“可不~~皇上对您可跟对她完全不一样儿,便是今年秋狝,皇上知道您心下悒郁,这还特地遣都统德保送来皇上亲猎的野鸡回来给您补身子、换口味。更令德保特地询问了您的身子情形,当真是悬心着呢!”

    顺妃含笑点头,颧骨上微微拢起些羞红来,“我也没想到,皇上在那事儿之后,对我还能这样地好。我本以为,皇太后不在了,我又莫名其妙没了那个孩子;而惇妃好歹还有十公主在手里,我便自然要在皇上心中失了地位去……可是皇上他,原来并未薄待我去。”

    诚嫔深深叹了口气,“是啊,虽说皇上因为金从善那事儿,公然说了再不立皇后。但是皇上还对您好,那便是说皇上从前对您的态度,也只是从立后那压力上来的。”

    顺妃轻轻叹了口气,“也是,便是再想,可是终究生不出皇子来,那还有什么晋位的可能去呢?”

    诚嫔握了握顺妃的手,“不管怎样,咱们终归是钮祜禄家的格格!皇上绝不会薄待咱们就是。”

    到了乾隆四十四年,惇妃和顺妃那两胎的事,也终于随着惇妃被降位而正式告一段落。

    原本因为生育了十公主,惇妃的位次本在顺妃之前,却也因为这次的降位,叫惇嫔落在了顺妃之后去。

    乾隆四十四年二月初一日,刚过了年,皇帝便叫太监常宁传旨:“养心殿顺妃住处给惇嫔,惇嫔住处给顺妃”,将顺妃和惇嫔在养心殿的住处对调。

    惇妃住处本在顺妃之上,此时住处对调,便是将顺妃的住处位次提高,叫顺妃再次超越了汪氏去。

十卷57、不同的母亲

    此次汪氏降位,不止是她在养心的住处换了,重居顺妃之下;就连她在圆明园的住处,皇帝也下旨一并给换了。

    “圆明园容妃住处给惇嫔,惇嫔住处给容妃”。

    这次的更改,表面看起来还仿佛是汪氏得了便宜的因为容妃是妃位,且就算汪氏为妃位之时,容妃的次序也在汪氏之上;更何况容妃的份特殊,便是在妃位之上,所享受的待遇也是超过妃位本的,皇帝在圆明园为她选的住处,全都是依着她母家的习俗而特别选定的这样将容妃的住处换给了汪氏,倒如同汪氏因祸得福。

    可是殊不知这内里更有皇帝一句没有明说的潜台词皇帝岂会好模样儿地将容妃跟汪氏的住处对调呢,那是因为内里有十公主啊。十公主原本在圆明园时还能随着生母一同居住,至此便是彻底分开了。

    至此,皇帝已然是等于正式将十公主全权交给容妃来抚养了。

    此时是乾隆四十四年二月初一,刚过完正月,皇帝是一副“刚过完年就算账”的架势。

    在狠狠敲打了汪氏之后,皇帝虽说没明面儿上对顺妃怎么样,可是既然顺妃在养心的住处挪动了,皇帝便也顺势将顺妃的寝宫也给挪了同一道旨意里,皇帝还在最后一句话里谕令“顺妃带明常在住永寿宫”。

    便也在这刚过完年的二月初一,顺妃也正式离开了储秀宫离开了曾经作为婉兮中宫所在的寝宫。

    皇帝无声地宣告顺妃那取代令懿皇贵妃成为后宫之主的念想,到此可以彻底化为泡影了。

    只是皇帝显然对顺妃的手腕更为柔和一些,即便叫顺妃挪出了储秀宫,却也叫她还是住进了永寿宫去至少从表面看起来,永寿宫也曾经是令懿皇贵妃的寝宫啊,这样的挪动便没那么伤筋动骨。

    由这一番挪动可见,皇帝在顺妃和汪氏之间,还是选择了保顺妃,而重锤敲打了汪氏去。

    便也同样由皇帝这样一道谕旨里,还传达出了另外一条讯息可怜的明贵人又成了“明常在”。

    这位小陈氏从乾隆四十年三月被晋为贵人,当年就又降为常在;好容易在乾隆四十一年二月“仍封贵人”,这才两年,就又降回常在去了。

    明常在的这一番曲折,叫人自然联想起去年夏天,她哥哥陈济来京城求差事的事儿来。彼时受了陈家的连累,皇帝便也想起禄贵人母家同样是在苏州,这便又叫苏州织造查问禄贵人的母家人结果皇帝在谕旨里直接就说又陆常在系苏州籍贯,这便已是将禄贵人降位回常在了。

    禄常在说到底是有些受陈家连累的,故此这会子明常在又降回常在,看起来至少也还是顺理成章的。

    也唯有少数几人才知道,余文仪来给汪氏请脉那天,恰好彼时的禄贵人和明贵人也赶上了的

    这样同为江苏人,又同为汉姓人,甚至同为内廷主位本家妹子的两人,到此时看起来还是命运相连,几番同升同降。

    可是两人的命运却不经意之间,在这儿就打了个弯儿,两人从此的命运再也不同了一个来封妃,而另一个终其一生也还是只到贵人位分罢了。

    究其根里,自然与皇帝宠与否无关或许也唯有在余文仪进宫那一,两人的不同表现之中,才终究隐隐埋就了未来的端倪吧

    同样的喜脉不真,汪氏落得降位、被剥夺抚养女儿的权利,而皇帝却对顺妃颇有回护之意,甚至叫顺妃即便挪出储秀宫,也还是又住进了永寿宫的用意,终于在几个月后揭晓就在这一年的八旗女子选秀里,皇帝为小十七永璘挑选的嫡福晋,也正是来自钮祜禄氏。

    永璘的小福晋乃是阿里衮的十二女,也便是丰升额的亲妹子。

    阿里衮与顺妃的父亲必达是亲兄弟,十七阿哥的这位小福晋便是顺妃的亲堂妹。

    至此,十五阿哥颙琰才终于体会到了皇阿玛的苦心皇阿玛只惩治了汪氏,却对顺妃网开一面;甚或即便顺妃从储秀宫挪出来,却还是住进了永寿宫,说到底,都是为了小十七啊。

    终究他们兄弟两个是有一半汉人血统的皇子,颙琰自己的福晋虽说是满洲大姓喜塔腊氏,可终究也是内务府的包衣出;那么皇阿玛便势必要给小十七选一个满洲名门的闺秀去。

    钮祜禄氏地位高卓,尤其是遏必隆后代这一支,几乎男子个个都是公爵,女子则屡出皇后、贵妃,号称“凤凰巢”,故此选这一家的女孩儿为嫡福晋,无疑对小十七,乃至他们兄弟两人都只有助益。

    故此皇阿玛便不能在这桩指婚之前,先削减顺妃去。唯有反要捧着顺妃,才能叫这位十七福晋顺理成章地帮衬上小十七去。

    况且顺妃从储秀宫挪到永寿宫,一路都是沿着他皇额娘的路子在走,又何尝不是皇阿玛在提醒众人他没有追究顺妃,也只是因为钮祜禄氏又与令懿皇贵妃的儿子结亲之故呢。

    正是因为明白了皇阿玛的这一番苦心,十五阿哥颙琰才最不喜欢听见有人又要在顺妃挪入永寿宫一事上做文章,听罢十公主那袭话,才叫他闷闷不乐。

    那是皇阿玛一份殷殷的护子之心,只不过不能明白为外人道而已。唯有参不透皇阿玛苦心之人,才会觉着可以借助此事来搬弄是非,倒要让人觉着仿佛是皇阿玛将顺妃看得跟他皇额娘一样重要了似的。

    颙琰更不愿意的是,他这话还偏偏是从十公主的口中听见的。

    这些年来在皇额娘膝下承欢,他最明白他额涅的为人。他额涅最不愿将后宫之事,绵延到孩子们上来,故此在他们姐弟面前从不说后宫里其他额娘一个不字去。

    也因此他还能与十二哥永璂那般手足深。

    可是此时十公主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便足见惇妃口中无德,竟然还要利用起自己的女儿,再来搅动后宫这一潭浑水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

十卷58、那么小小的她

    惇妃的用意,颙琰也明白。

    毕竟惇妃这些年的升降荣辱,关键都牵系在十公主身上呢。

    乾隆四十三年,汪氏因为打死官女子而降位为惇嫔,一年后的乾隆四十四年年底之前就得复位,也是因为转过年去,皇帝就正式给和珅的儿子天爵赐名丰绅殷德,并正式将十公主指配给他。

    皇帝最小的女儿指婚,没的生母还不给复位的道理。

    惇妃也是深谙此道,这便随着女儿十二岁,渐将及岁,大婚在即,她这便又想借女儿来搅动波澜了!

    颙琰不喜欢如此,尤其不喜欢惇妃想要借着十公主的嘴,自以为是地想将他也拉下水,为她所用。

    顺妃是住进过储秀宫和永寿宫,可是他心下全然明白皇阿玛的用意,他不会为了这个就跟顺妃有什么龃龉去。

    况且弟媳乃是顺妃亲堂妹,身为兄长,为了自己弟弟,他也没有什么扛不起的。便是这一点子流言蜚语,他全然不放在心上。

    他只是不喜欢十公主被卷进来。

    从小受额涅的教诲,他都将兄弟姐妹的情意,与额娘们之间的恩怨分开来看,故此从他自己内心里,还是甚为喜爱十公主这个小妹妹的——可是当此时,十公主这一句话出口,他都不知,此后如何还能对着这小妹妹,再找到从前的情分去了。

    如果说小妹妹尚且年幼之时,若是说这样的话,他可以不放在心上;而此时十公主已然十二岁,已然是到了出嫁的年纪,不小了,她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这个年纪女孩儿家本该明白。

    她既然能说出口来,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额娘,又何曾顾虑过他这个当兄长的感受去?

    ——更何况,十公主的身边儿还有一个还更小一岁多、近两岁的廿廿呢。廿廿小那么多,竟懂事如许,就更显得十公主这话说得是刻意,并非无心了去。

    想到廿廿那小姑娘,颙琰的心又软了软。

    不知怎地,她总是叫他想起他额涅来。

    这真是一种矛盾的感受——廿廿原本还那样小啊。

    或许真的是十月初十出生的缘故,当真如同与他额涅九月初九一脉延连一般,那小姑娘的柔婉、聪慧、轻灵、懂事,无不让他有重见额涅的感觉。

    他闭了闭眼,在心底又叹了口气。

    ——只可惜,这小女孩儿还太小了。小到,叫他都不敢去想起她。一想起,便仿佛有罪恶感。

    更可惜,如完颜氏这般年纪大的,却根本不明白他心底想的是什么。想要为他分忧,若不知他忧生何处,又该如何分啊~~

    次日起来,依旧是大雪如鹅毛。

    皇子皇孙们都要天不亮就起身进书房,公主们虽说不用如男孩儿家一样的辛苦,可是大清对子女的教育严格态度却是一样的。

    颙琰踏着夜色步行向上书房的方向去。三庚在畔举着羊角明灯,一路紧紧跟随。

    未明的天色依旧深深幽蓝,那羊角明灯泛着珠光白,远远看去,便如一颗颗夜明珠,引导着皇子龙孙们鱼贯朝书房去。

    当走到乾清门前长街,颙琰不由得立住了脚步。

    这道长街是宫中前朝与内廷的分界线,所有要往内廷走的人,都要在此处进门。

    长街西边的隆宗门,是宫外人通往养心殿、军机处及西六宫的必经之处。

    颙琰歪头,不期然望见一抹小小的身影。

    这个时辰,皇子皇孙们进书房、军机大臣们进内上班,原都常见。偏那一抹小小的身影裹挟在一群大人中间儿,便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颙琰告诉自己,他绝不是故意看向那处的。

    这样的大雪鹅毛,那小小的人儿却头顶并不撑伞,更没有一顶小小的暖轿。

    也是,这里是宫中,规矩森严。一个为公主格格侍读的小女孩儿,没品没级,在宫中只能徒步行走,甚至连一柄挡雪的伞都不敢撑开。

    虽是天还没亮,可是皇子皇孙、军机大臣们,在这长街之上身影络绎不绝,见了他还都要停步请安。

    他原本不想走过去,否则,不知又要被多少人明里暗里看着。

    可是……

    天上的雪那样大啊,她又那么小,他都担心她头顶若再没有一把油纸伞遮着的话,她都会被雪给埋住了。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与几位兄弟、侄儿打过招呼,又与进内的军机大臣寒暄过后,还是抬步朝她那边走过去。

    她那样小小的,明明在幽暗的夜色里言行都是谨慎的,却还是仿佛早早就感受到了他的到来。

    她站定,忽地抬起头来看见了他,随即便又低垂下头去。

    却没逃,就站在原地,娉婷而立。

    也不知怎地,他一下就笑了。

    这几天心下的不痛快,一下子就如同落在面上的雪片子,再冷,却也软软地融化了,成了一滩水儿。

    他走过去轻哼一声,“这么大的雪,还这么早进宫来?”

    嘴上虽疏离又冷漠,却还是亲自撑开伞,遮在了她的头顶。

    她是女孩儿啊,公主和格格们不用如皇子皇孙们一样早地开始念书,她本不用在这个时辰跟皇子皇孙的侍读们一起往里来的。

    她给他行礼请安,端端正正的半蹲礼,“回十五阿哥,同样都是进宫伴读,阿哥们能做到的,奴才就也能做到。”

    “哼~”颙琰唇角的笑意不觉扩大,“倒是有一把子志气。不过就是可惜还太小了,志气便也得跟着窝着。快些长大吧,志气就也能跟着一起长高了、变大了。”

    廿廿鼓了腮帮,“奴才,奴才每日都有吃很多,已是在努力长大了!”

    他不由得失笑出声。她那样乖巧懂事的女孩儿,此时却说吃很多,努力长大的话?

    依旧如此娇憨可爱,而她自己尚且不知吧?

    “走吧,我送你一程。”他引着她往内右门去,“总不能叫你一个小女孩儿自己顶着雪往里去。要不,十妹和德雅便也都要怪我了。”

    此时提到十公主和德雅,自是最安全的。

    廿廿又鼓了鼓小腮帮,蹲礼为谢,“奴才明白,奴才会再向十公主和德雅格格谢恩。”

    颙琰心里却有些不高兴了,就又哼了一声,“我看,不必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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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兰宫介绍:
入宫了,她的愿望很简单:安安静静当个小宫女,等25岁放出去。
可是!那位万岁爷又是什么意思?初见就为她吮伤口;再见立马留牌子。接下来借着看皇后,却只盯着她看……
她说不要皇宠,他却非把她每天都叫到养心殿;她说不要位分,他却由嫔、到妃、皇贵妃,一路将她送上后宫之巅,还让她的儿子继承了皇位!
她后宫独宠,只能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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