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二十八章全明白了!
王文洋洋得意,心中暗自欣喜。
看着远处朝着自己看过来的阁老和几位尚书大人,一股没来由的欣喜渐渐从心底升起。
殊不知。
此刻的刘健等人尽皆满面惊愕。
一脸目瞪口呆看向王文的同时,心中更是暗骂这小子傻叉。
你说你挑什么毛病不好,哪怕你说这东西是不可能的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说这个名字起的不好。
你可知道。
这名字乃是陛下金口玉开,他老人家亲自提的名字。
怎么到你这里,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了呢?
刘健等人惊愕过后,不免就是讥讽。
紧接着。
两位阁老和几位尚书好似是约定好的一般,齐齐收回目光的同时,转头朝着陛下望去。
龙椅之上。
朱厚照也是有些惊诧。
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找这名字的毛病。
他哪里知道这水泥二字从何而来,当初大家都那么叫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对,怎么到你这里就变得事情这么多了呢?
朱厚照心中不喜,看着殿下看向自己的众人,满面不悦的出言说道:
“水泥这个名字……”
朱厚照话语一顿。
而躬身站在殿下的王文闻言则是面上一喜。
在他看来,自己方才所言可谓是句句在理,陛下此刻出言,应该也会站在自己这边。
没准。
陛下还会亲自赐名。
这样一来的话,作为谏言此事的自己,没准也会跟着沾上一把光。
王文暗自欣喜,静待陛下的后半句话语说出。
“是朕起的。”
嗯?
咹?
王文一愣。
脸上的神情随即变得僵硬。
张大嘴巴的他,一脸惊诧的朝着陛下望去。
刚刚在耳边响起的话语,在他的心中无异于是一道惊雷一般。
陛下起的?
怎么可能!
若是陛下命名的话,那自己刚才参奏之人,岂不就是成了陛下。
这……
王文思虑至此。
整個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之余,惶恐的情绪也渐渐从心底升起。
就在他懦懦无言,不知道该如何转圜之前的话语时,一道带着寒意的话语声,又在大殿之中响彻起来。
“怎么?王爱卿对此……有什么异议吗?”
嘶!
王文闻言,忍不住就是倒吸一口凉气。
异议?
他倒是有异议。
而且刚才还已经表达了出来。
可面前问出这句话语的是谁,这可是当今陛下啊!
就是再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对陛下的命名提出什么意义啊!
也正是这时候,他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为何刚才几位阁老和尚书大人那般看向自己,又那般神情举动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王文想哭,心中更是充满了悔意。
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话语已经出口,再想要收回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尤其眼下陛下还在问自己有没有什么异议,此时若是再继续说下去的话,无疑就是在给自己增加罪责。
所以。
王文猛的回过神来。
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吐沫后,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紧接着。
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拱手高举的同时,道歉的话语也随即从口中说出。
“陛下恕罪,是微臣唐突。”
“此物既然是陛下命名,那自是有其缘由所在。”
“之前是微臣一时愚钝,没有琢磨出这名字的深奥之处,如今看来,大道至简,似这般简要的名字,一语将其使用过程表现的淋漓尽致,简直就是妙极!”
王文惶恐不已。
好在他这人虽然被吓到了,可是身为御史的素养还在,基本的能言善辩还是没有忘记,快速将这一切转圜过来。
当然。
自己言语说的再好。
不能得到陛下的谅解那也是白费。
故而。
王文在说完这句话语后,整个人就以头触地,跪在那里瑟瑟发抖,等待着陛下的降罪起来。
与此同时。
大殿之中的气氛也是突变。
之前还和王文抱着相同念头的文武百官,此刻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一时也难免有些震惊和震撼。
他们原本以为。
刘健等人既然是来恭贺陛下,那陛下之前应该不知情才是。
可是看眼下这架势,分明是陛下之前就已经见到过此物,并且还亲自给它命名。
既然如此,那今日此举又是为了什么呢?
难不成。
仅仅只是让这宝物众人皆知?
百官不理解。
但是,也并非所有人都是一脸蒙圈。
之前猜测此事和妖人有关的朝臣们,在听闻到此事之后,神情明显变得愈发严峻起来。
要知道。
按着他们之前的猜测。
此物之所以出现,乃是因为两位阁老和几位尚书大人受了妖人的蛊惑。
而陛下则是身在外围,对其间的缘由毫不知情。
可是就眼下的情形来看,貌似他们还是低估了那妖人的厉害之处。
这妖人不仅仅是蛊惑住了当朝砥柱,更是连陛下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被拿下。
甚至……
更为可能的情形是,此事还是由宫中而起。
陛下在接受了妖人此物之后,继而让这几位大人亲身尝试,故而才有了昨晚在内阁院落之中的严阵以待。..
明了了!
一切都变得明了了!
可事实的出现,并不意味着事情的停歇。
反而因为陛下之前就已经知晓了此事,让这些亲历昨晚种种荒唐之举的众朝臣愈发严阵以待起来。
陛下已经被蛊惑。
内阁和六部乃至督察院也已经沦陷。
那最后剩下的他们这些人,真的可以力挽狂澜,让陛下看清那妖人的真实面目吗?
众朝臣心中无底,原本还欲出班谏言的他们,也开始变得犹豫不决起来。
毕竟。
看眼下这架势。
陛下貌似已经深信不疑。
此时若冒然谏言的话,势必会引来龙颜不悦。
到了那时候,自己这身官袍能不能保住不说,小命都是岌岌可危。
但。
身为朝臣,自当恪守为臣本分。
如此情形之下,若是不能出言铮谏的话,那要这区区性命又有何用?
难不成,还要看着正往盛世发展的大明,再次回归到以前那种乌烟瘴气的模样吗?
不行!
绝对不行!
第一千九百二十九章罪己诏?
大殿之中。
零零散散的朝臣站位之内。
在一道道震惊的身影之中,十多道身影表情凝重,若有所思。
其所透漏出来的气质和周围朝臣完全不合不说,更是隐隐多了些许视死如归的壮烈。
不过。
他们的反应,根本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心绪,已经尽皆被陛下对王文所言的话语吸引。
陛下命名?
陛下知情?
那这代表了什么?
大多数朝臣开始思索这期间所代表的意义。
而就在朝堂之上一片沉默,王文跪伏于地瑟瑟发抖,等待着接下来雷霆也或者雨露到来的时候。
工部侍郎魏瑾忽然在朝班之中走出,站立在中央甬道的他,冲着陛下所在俯首行了一礼后,随即满面严肃的出言说道:
“启禀陛下,微臣有事奏禀。”
此言一出。
文武百官的目光不免的朝他汇集。
而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文,更是被吓得身体都开始紧绷起来。
妈的!
这该不会是来了一个落井下石的吧?
陛下还没说怎么惩治自己,他万一要是从中挑拨两句,自己还能有好?
王文这般一想,顿时被吓得哆嗦的愈发厉害起来。
而他不知道的是。
魏瑾此次站出朝班奏禀,压根就和他没有关系。
“准!”
朱厚照缓缓出言。
魏瑾闻言,当即又是俯首一礼,以示谢意,随即激昂说道:
“就在昨日,工部侍郎李鐩李大人在下班时节,突然命工部调拨几名工匠前往内阁,期间还拿了柴火及蒸煮所有的锅灶蒸屉一份,微臣好奇,所以偷偷前往观看。”
魏瑾的这般话语一出,朝班中那些一脸凝重的朝臣,就好似是找到了知己一般,一脸感慨朝着魏瑾望去之余,心中更是没来由的敬佩和崇拜。
当然。
和他们激荡的心情相比。
在场的其他人在听闻此话之后,更多的还是茫然。
朱厚照皱眉,有些琢磨不透魏瑾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不过。
当他看到刘健手中的那块水泥疙瘩之后,顿时恍然大悟起来。
怪不得!
怪不得!
之前他还腹诽刘健拿来的这水泥疙瘩奇形怪状。
原来如此啊!
朱厚照心中疑惑瞬消,但对于魏瑾的意图还是不甚明确,索性也就任其说了下去。
“当时微臣在远处见到,两位阁老和几位大人命令那些工匠用蒸屉蒸煮什么东西,那时候微臣还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碍于几位大人的禁令,微臣也未敢踏入内阁院落之中近处查看。”
“不过,就在刚才,微臣在看到刘阁老所进献的东西之后,微臣瞬间后知后觉恍然大悟,也瞬间明白了几位大人之前那般举动的缘由。”
“刘阁老说是这东西遇水成泥之后会变硬,但你却没有告知众人这东西也是需要炼制的。”
“要不然,之前在内阁院落中的那些锅灶蒸屉,岂不是成了没用之物?”
“而且,这件事情并非微臣一人所见,当时在场的还有不少各部闻讯而来的官员,陛下若是不相信的话,直接一问便知。”
魏瑾慷慨激昂,话语更是犹如滚落的豆子一般快速流畅。
并且。
在其说出这般话语之后。
一直安静的朝班之中,陆续又有几人站了出来,俯首行礼后,出言证实道:
“启禀陛下,魏大人所言属实,几位大人在炼制的时候,吾等也在院外看到了。”
“禀告陛下,魏大人所言句句属实,完全没有曲解的所在,此物正是在内阁院落之中炼制而成。”
“启禀陛下,微臣当时正巧路过那里,也恰逢时会看到了此景,昨夜几位大人确实是在炼制这个……水泥!”
“启禀陛下,魏大人所言也是微臣所见……”
……
一句句话语。
一句句证词。
都让魏瑾的话语得到了旁证。
而与此同时,殿中那些不明所以的朝臣们,神情也开始变得莫名起来。
要知道。
按着之前刘健所描述的种种,这水泥可谓是简单至极。
虽然那硬如磐石是来自刘健的一人之词,但是想来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太过夸大,故而说这硬度还是有的。
但是。
他为何要隐瞒之前那蒸煮的事情呢?
而且,更让人忍不住深思的是,这魏大人也好,还是之后站出朝班佐证的其他几人,在言语之中或多或少都提到了一個词语,
炼制!
蒸煮就蒸煮,为何要用炼制呢?
毕竟,这个字眼可是一般僧道之人用的居多。
此刻将其安置在几位大人的身上,难不成是有什么其他的深意不成。
不想还好,这一想众人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先前王文那件事情,说明陛下对此事知情。
而如今这魏瑾的奏禀,又道明了刘阁老等人故意隐瞒炼制这个步骤。
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出来?
这里面到底又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满朝文武各有各的心思,但最起码在场的诸位都不是愚傻之辈,所以这思绪也很快在这‘炼制’一词上面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
魏瑾见到这么多同僚主动站出来为自己作证,心情变得愈发激荡之余,斗志也随之变得愈发高昂,拱手面向龙椅之上,继续出言高呼道:
“微臣不明白几位大人为何隐瞒这貌似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但是有一点微臣担心的是,几位大人……甚至乃至是陛下,尽皆受到了妖人的蛊惑,用那所谓的妖人之法劳民伤财,制作这无用的东西。”
“所以,微臣斗胆谏言,请陛下查明这背后的妖人,令其就地正法,还大明朝堂一个朗朗乾坤不说,微臣同时劝谏陛下为今日种种下达罪己诏,继而引以为戒,杜绝后续再有类似事情发生的可能。”
轰!
魏瑾的话音刚落。
大殿之中瞬间升起了一阵喧哗。
罪己诏!
魏瑾竟然让陛下下达罪己诏。
仅仅只是因为这么一个小东西吗?
至于吗?
当然。
这般思绪,也仅仅只是存在于那些还没有深思的朝臣之中罢了。
大多数顺着魏瑾话语思索的文武百官,眼下却感觉这是分外必要的,大明盛世可期,万万不能毁在这妖人的手中!
第一千九百三十章固执的魏瑾
刹那间。
朝堂上的氛围突变。
所有人的情绪渐渐被魏瑾调动起来。
炼制!
妖人!
罪己诏!
尤其是还牵扯进去了这么多的朝堂砥柱。
如此情形之下,殿中一众文武百官的心弦瞬间被挑动了。
所有人渐渐变得同仇敌忾不说,对于那未曾露面的妖人也是变得深恶痛绝。
大明王朝这才刚刚恢复点气血啊!
眼瞅着即将再现盛世,在场的所有人可能都会成为铸造盛世的一份子。
但是哪想到这好日子还没待到来,却偏偏先迎来了妖人的消息。
虽然说,魏瑾有些话语并未说的那般直白。
可是在这种全是人精的所在,你仅仅只是需要抛出些许言语就已经足够了。
况且。
若是其他还不明白的话。
那句已经直指陛下本人的罪己诏,难道还说明不了问题吗?
再结合陛下之前所言这水泥的名字是他命名的事情,更让百官确信,陛下可能早早就已经知晓了此事,甚至极有可能还是在几位大人之前。
要不然。
如何解释他们回去炼制的事情?
说白了。
那不就是为了证实这东西的真实性嘛!
但唯独有一点让众人想不明白的是,陛下为何要让几位大人在朝会时将这个事情抛出来,这是为了引出那个要人做铺垫,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意图呢?
不过。
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如今既然已经将这件事情确定为妖人作祟,那接下来事情就是铲除妖人,消灭奸佞。
至于其他的事情,在这件事情面前,已经变得无足轻重了。
所以也正因为如此,朝堂上的气氛渐渐变得紧张起来。
而如此变化。
朱厚照没有料到,站在百官面前的刘健等人更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刘健一脸愕然,瞪大眼睛看着身后一副铁骨铮铮模样的魏瑾,心中难以置信,这到底是怎么扯起来的。
炼制?
炼制你奶奶個腿啊!
若不是为了加快时间,老子我又那么辛苦去蒸这么个东西?
若不是为了加快时间,吾等重臣至于在那班房之中苦熬一夜,彻夜未眠就是为了确定此事吗?
若不是为了加快时间,想着早点将这般神器能用于民生,吾等至于这般冒昧,在提前得知到结果之后,就在这朝会之上公之于众吗?
要知道。
这可都是擅自为之。
虽然就目前来看,陛下并未对他们这般冒昧的举动表现反感。
可若是让你们这般胡搅蛮缠下去,未来是什么模样,那可就成了未知之数了。
刘健不想还好,越想心中越感觉气氛。
奶奶的!
你们知道个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就上来巴拉巴拉,你以为你是什么?
神仙吗?
刘健心中咆哮,可是眼下却不敢出声。
眼下的局面,已经非他可以掌控的存在,魏瑾都已经提到罪己诏了,目标明显是冲着陛下去的,这个时候自己还是老实点,最起码也要看陛下的眼色行事吧。
不过。
无论怎么说。
今日这事算是彻底被自己搞砸了。
陛下即便待会解决了今日的麻烦,后续还不知道会如何训斥他们。
唉!
刘健焦头烂额。
其他诸如李东阳和几位大人也是一般无二。
虽然说他们自上朝一来,仅仅只是站出朝班附和了一句。
可就眼下的情形来看,他们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成了被妖人蛊惑的一些糊涂蛋子。
但是。
到底是不是糊涂。
到底有没有妖人,他们心中能没谱吗?
众位大人一脸苦色,怯生生的朝着龙椅之上望去,等待着雷霆怒火的到来。
龙椅之上。
朱厚照眉头紧锁,脸色甚是不悦。
听着魏瑾那自以为是的分析,朱厚照也是一阵无语。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想象力那么丰富,你怎么不去写话本啊!
跑到这朝堂上面混吃混喝干什么!
朱厚照一脸不悦,眼见那魏瑾话语已经结束,当即出言呼喝道:
“妖人?”
“罪己诏?”
呵呵!
朱厚照冷笑一声。
虽然仅仅只是重复了两句话语,但是从最后的冷笑之中,已然将他的态度展现无疑。
如此态度,让出来谏言的魏瑾等人顿时感到苦恼无比,看这样子,陛下分明是已经被那妖人蛊惑已深,今日想要轻易达成目的,估计是没那么容易了。
魏瑾等人思虑至此,神情渐渐变得愈发凝重起来,躬身站立的同时,更是暗暗琢磨接下来该如何劝谏,方才能让陛下收回成命。
但。
魏瑾等人还不待想到说辞。
龙椅之上的朱厚照,已经抢先一步主动发问起来。
“你们知道水泥用来干什么的吗?”
“你们知道水泥能发挥出多大的作用吗?”
“你们知道水泥成功之后,会给大明带来多大的改变吗?”
三连问在朝堂响起。
朱厚照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
说实话。
这要不是担心今日的事情,影响了后续水泥的推广,朱厚照何须这般顾忌。
管他呀的呢!
直接上来就是一阵杖责就是。
可恼怒过后,理智还是渐渐占据了高地。
朱厚照明白,一个新奇事物的出现,势必要有一个接受的过程。
若是这殿中的一众朝臣都不能做到坦然接受的话,那在其未来推广的过程中,也势必会出现阳奉阴违,甚至是不卖力的情况。
为了杜绝那般情况发生的可能,朱厚照明明已经怒气都到了爆发的边缘,可他还是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为了大明的未来,今天这事情他必须好好说清楚。
魏瑾眉头紧锁。
听着陛下的话语,神情没有丝毫动容。
水泥干什么用?
水泥有什么作用?
水泥会带来的改变?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当初弘治皇帝崇信李广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语。
但那又如何。
李广该死还是死了。
他那些对大明江山社稷有用的庙宇和亭阁照样不是该拆的拆了。
所以,有这先例在这里放着,魏瑾对于陛下的话语根本没有丝毫动容,甚至连思索的动作都没有,直接回答道:
“微臣不知道那妖人是如何蛊惑的陛下!”
“但回望之前那些蛊惑君王的奸佞妖人,其所作所为和今日这水泥又有何两样?”
“接下来无非就是要钱要人,大肆发展这所谓的水泥,继而从中中饱私囊,顺便借机取得陛下信任,好让其权倾朝野罢了。”
第一千九百三十一章满堂皆惊
呃……
魏瑾的这般回答,让朱厚照瞬间哑然。
说实话。
当他听到魏瑾第一句回答的时候,已然就有了控制不住的架势。
可是哪想到这魏瑾后面所言,大部分内容竟然和自己心中的期待不谋而合。
水泥配方确定了,自然是要大肆发展。
而想要发展那就势必要拨人划钱,这在朱厚照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好巧不巧,历来的妖人也基本都是一个路子,除了后面的终极目标有些差距之外,前面的目的基本都是一样——搞钱。
这一下子,顿时让朱厚照感觉有些无语起来。
但很快。
他就回过神来,这他么的能一样吗?
自己这是为了大明,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怎么到了这家伙的口中,却成了好似自己要中饱私囊一般呢?
再说。
现在太仓都没有内帑有钱,中饱个毛线啊!
有功夫去倒腾你们那点银钱的功夫,还不若想办法去催催徐经呢?
毕竟。
那家伙可是在开采银山。
想要多一点钱银的话,那就再多开几個矿洞就好了。
朱厚照回过神来,看着殿下一脸忠谏模样的魏瑾,缓缓说道:
“魏瑾,你这左一个妖人,右一个奸佞,之所以如此,无非就是因为这水泥呗!”
“但朕明确的告诉你,这水泥的初始配方,乃是朕所提供,至于朕的获得之处,乃是于睡梦中偶然所得。”
“至于你所看到的蒸煮之法,也就是你之前所言的炼制之术,那也是朕提出来的,而刘健之所以没说此事,并非是因为他刻意隐瞒,主要是因为这个步骤并非是必须之项,只要不是冬天的温度,这水泥是可以做到自行凝固成石的,唯一的缺点就是需要月余时间。”
“一个月的时间一到,这水泥的强度也就达到了最高点,昨夜你所看到的蒸煮过程,仅仅只是用高温加快了这一进程而已。”
“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用不用朕把自己交给你,让你来处置朕这个妖人?”
轰!
满堂皆惊。
原本还是一副战意盎然模样的魏瑾。
在听到陛下的最后一句话语后,当即脸色吓得煞白,身形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与此同时。
殿中的其他文武百官,也终于在被魏瑾带偏了思路之后,重新开始捋顺起这件事情的经过来。
水泥,是陛下提出来的。
之后几位阁老和大人应该是为了实验这东西的真实与否,所以方才有了昨夜的蒸煮之举。
随后,此举被众人误会,然后渐渐发展到了朝堂上面。
这一下子。
所有人渐渐明白过来。
唯一有一点还存在质疑的地方,那就是陛下说的这水泥配方来源。
不过。
不管是真是假,看陛下那意思分明就是不想多谈。
而且眼下几位大人既然已经证实了这东西的真实与否,那还管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文武百官心中一松。
可魏瑾却是被吓得身体颤栗不止。
他之前是把矛头对准了陛下,但这也是正常之举。
不管怎么说,上至君王,下旨百官之首尽皆出现了这般荒唐的举动,身为君王难辞其咎啊!
可是那时候的魏瑾,也没有想过这事情查到最后,会真的落在陛下的身上。
他在这边口口声声要找出妖人,找出奸佞。
结果哪想到。
到最后却被陛下大包大揽。
这让他这做臣子的还怎么活啊?
还好,之前只是提了奸人奸佞,没有其他过份的言语。
这也是让魏瑾唯一感觉事情还有转圜的地方所在,但有一点他还是没弄明白,那就是陛下和几位大人费劲巴拉,弄出这么一个石头蛋子有什么用啊?
真若是需要石头的话,天下之大,你想要多大的没有,造这个东西有什么意义吗?
魏瑾惶恐至极,脑海之中胡思乱想。
与此同时。
朱厚照在呼出一口浊气后,看着殿下有些哗乱的朝臣,轻轻伸手虚压。
刹那间。
哗乱的朝堂回归安静。
偌大的殿堂之中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朱厚照环顾左右,又是轻轻吸了一口气后,缓缓说道:
“之前朕问诸位,你们知道不知道这水泥的用处和作用,当时无人回答朕。“
“甚至在那魏大人的眼中,看将朕的这般言语视作是被那所谓妖人蛊惑的证据之一。”
“但是,朕要告诉你们的是,此事绝非是什么妖人奸佞蛊惑,而是朕确确实实想让诸位爱卿知道的。”
朱厚照的话语声,在不轻易间变得越来越大。
殿下朝臣老老实实站立之余,跪在地上的那几人更是战战兢兢、惶恐不已。
“刚才刘阁老已经说了,这水泥最为明显的特性,就是其在和水混合之后,会在一定时间内硬化变成类似石头一般的存在。”
“而这,就是它的最大用途和作用所在。”
朱厚照话语一顿,声音渐渐变得柔和和低沉,之前还带着锋芒的语气已然消散无形。
“不知道诸位爱卿还记得不记得之前南方的水患。”
“试想一下,若是之前的土堤全部用水泥来制作,结果会如何?”
“还有现在尔等所居住的房屋,若是将那水泥应用其中的话,期间的速度会加快到何般地步,其强度又会坚固到何般地步?”
“若是用来建造城池呢?”
“若是用来修建工事呢?”
“尤其是在塞外草原那种石头匮乏的所在,这水泥是不是解了燃眉之急?”
“当然,所有的这一切,在修桥筑堤面前,朕认为都是不值一提的,没有什么比一个坚不可摧的河堤,刚能让朝廷和天下百姓安心的了!”
朱厚照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变得激昂。
他费尽心力制造水泥,起因不就是因为南方的水患吗?
若不是因为南方水患发生,他还没想到制作水泥这一茬,结果哪想到事情的进展超乎于他的意料,仅仅只是数日之间,兵仗局那边就已经有佳讯送至宫中。
一想到这水泥研制成功之后,将会对大明的水患起到一定的遏制作用,让身在江河两岸的百姓再无水患之忧,朱厚照的心情又如何能做到平淡如初。
第一千九百三十二章百年战略
大殿之中,一片安静。
在场的文武百官,尽皆张大嘴巴一脸震惊。
亏得他们之前还曾暗讽几位大人那个小石头蛋子在那里贺喜。
但是在听到陛下的话语后,百官方才恍然大悟。
对啊!
那水泥既然能形成石头,为何不可将其用于堤坝啊!
整个大明境内,不知道有多少条河流,位于上游的那些百姓还好些,最起码没有水患之忧。
可是那些身处下游的百姓们,每逢汛期的时候都要担惊受怕,生怕那河堤不知道那下子就会被冲开,明明睡觉之前还都是好好的,再次睁开眼睛却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
现如今。
若是这水泥真有那么大的功效,用其来建造河堤,那岂不是说固若金汤!
众人想到此处,原本还是震惊的心情渐渐开始变得激动起来。
要知道。
自从大禹治水伊始,所有的治水攻略几乎都是以引导为主。
毕竟人不可和天斗,浩瀚的水力也非人力可以企及,但是就凭那些土堤的引导,又能维持多长时间,总有一天,那滔滔的河水江水会将河堤冲毁冲垮,最后落难的还是沿岸的百姓。
可若是这水泥能应用与实处的话,岂不是说千年的格局即将要改变,之前的土堤抵抗不了你河流的侵蚀,但是这石头筑造的呢?
虽然说水滴石穿,但那也需要更加漫长的时间吧!
满朝文武一脸激动,已然陷入到了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之中。
当然。
也不是全都这样。
最起码站在前排的刘健等人,和跪在地上的魏瑾等人此刻却顾不上这些。
魏瑾他们自是不必多言,如今陛下只是解释了水泥的用处,将他们那最后一丝翻身的可能给堵住了而已。
至于刘健等人,则是因为在上朝之前已经兴奋够了,现在纵使心中有些波动,但是已然可以做到可以控制的地步。
而且。
面对陛下所描绘的宏伟前景。
众人欣喜之余,也不得不思考这边未来是否具备实现的可能。
而想要确定这一点,却又是十分简单的。
那就是知道这东西的造价。
若其造价能和石坝持平,那就是有操作的可能。
若是太过昂贵的话,那几乎就是一個妄想,一个不可能成功的奢望而已。
纵使陛下内帑钱银如山。
纵使太仓的钱银也渐渐丰盈。
可是若想修复整个大明的河堤,无异于还是杯水车薪。
大明何其浩瀚,地大物博的同时,河流更是无数,仅仅只是修缮下游的河堤,就已经足够掏空大明的国库和陛下的内帑。
而且这还不说,整个大明的收入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这修建河堤一事支出,其他的地方难道就不需要花费了吗?
再说你把下游修缮好了,万一上游出现了问题又当如何?
难不成还要再修一遍吗?
若是如此的话。
未来天地人和不出大乱还好,一旦出现什么差池,那等待大明的绝对是一个岌岌可危的境地。
刘健眉头微皱,沉吟良久后,还是忍不住出言问询道:
“微臣斗胆敢问陛下,这水泥的造价几何?”
“如若用它来修建整个江河河堤的话,不知道以现有国库的收入,是否能负担的起。”
呃……
朱厚照一滞。
之前的斗志昂扬,在这钱银上面也开始泛起了难。
修建河堤需要花费多少钱这件事情,他之前肯定是没有计算过。
不过。
这从后世之中的基建建设当中,倒是可以看到一些端倪。
毕竟。
国家建国之后,水利建设就开始跟进。
后续连年持续,依旧没有阻挡洪灾的出现,直到后续大坝的建成,还有水利设施的一点点完善,才渐渐杜绝了水患的发生。
可这,期间持续了多少年啊!
无数的水利人在这场大基建中熬白了头发,献出了生命。
而且。
朱厚照很清楚的是。
以现在大明的工艺条件也好,还是说他的生产条件,和那个时代都是拍马难及的。
在这般可谓是困难的前提下,若是想要解决水患,那可不仅仅只是三十年五十年的事情,这个持续的过程可能还会无限制的延长,甚至可以延续百年也说不准。
但。
即便这样。
朱厚照也没有放弃的打算。
自己若是没有造出水泥也就罢了,如今水泥既然有成功的希望,那为何不继续下去呢。
毕竟。
人来在世上一遭。
多少也要留下一些痕迹才是。
要不然。
百年之后,谁会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
朱厚照吐出了一口浊气,迎着刘健那忐忑的目光,出言说道:
“造价多少尔等无须关心,兴修水利是未来大明的百年战略,朕不奢望段时间内可以完全解决中下游的水患,但是朕相信,只要吾等不停的改变下去,总有一天,水患这两个字会从我们的认知之中消散。”
“此事,任重道远,但朕相信,总会有实现的一天。”
“当然,诸位爱卿若是想在有生之年见到这一幕的话,也未必是没有办法。”
朱厚照峰回路转。
之前还在说是大明的百年战略。
但是转眼之间,就突然说要让众臣在有生之年见到。
如此巨大的反差自是有其缘由在里面,众臣心中好奇无比,目光齐齐朝着朱厚照望去。
朱厚照坐与龙椅之上,环顾群臣,轻轻一笑后,道:
“之所以定位于百年,无非是以现有大明国库的收入,无法承担这般巨大的支出罢了。”
“但诸位爱卿有没有想过,现有的钱银不够支撑,那诸位爱卿不会想办法广开财路吗?简单点的,就如之前倭国的石见银山,朝廷这边在里面也占了不少的份额,仅仅只是一次回航就已经让太仓钱银充盈。”
“试想一下,若是类似的地方再多一些呢?”
“今天是石见银山的白银回来,明天会不会还有铁见银山的白银回来,后天呢?”
朱厚照循循善诱,他可是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怂恿众人的机会。
在他看来,就眼下的大明而言,若想广开财路的话,那最为快捷的手段就是海洋贸易,除此之外,别物他途。
第一千九百三十三章局势反转
话音刚落。
群臣的神情又开始变得失落。
所有人没敢在这个话题上面接茬,因为都明白接茬之后意味着什么。
海禁的事情,其实已经名存实亡。
在当初石见银山的第一批白银回来之后,关乎海禁的呼声就已经越来越小。
虽然说,现行的政策依旧还是禁海,但是若说对于此事的反感程度,满朝文武已经已经远远小于从前。
毕竟。
石见银山的例子在那里放着。
大明之外虽然在满朝文武眼中是荒寂贫瘠的存在,但那仅仅只是对他们的国家和人民而言,可没有包括他们脚下的土地。
这石见银山不就是一个明晃晃的例子。
但事实虽然如此。
可是若让众臣说出违背祖训接触海禁的话语,那依旧还是噤若寒蝉,无人敢出言发声。
但即便如此,群臣之中不少人也在心中合计。
若出海真能弄来钱银的话,那貌似也不错,最起码可以将其用于河堤的修建,这也算是造福于民了。
不过眼下存在的问题是,谁能保证石见银山会不会仅仅只是一個个例,若海外真的那么富足的话,为何这么多年那些土著没有发现,反而要等着大明的人过去才能被挖掘?
现实吗?
众人心中纷纷质疑此事。
朱厚照环顾左右,看着无人出言搭腔,也只是轻轻一笑。
对此。
他倒是并不着急。
眼下的条件还不合适。
天津卫那里的船坞还没有造出足够的海船。
再加上现在适逢冬季,北方沿海一带全部已经冻冰的缘故,想要出海也是一个问题所在。
故而。
朱厚照对此并不急迫。
在眼见无人回应自己后,也没有丝毫懊恼的心情,继续说道:
“当然,这只是一个建议,毕竟就眼下大明的国库收入而言,想要同时修建整个天下的河堤,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若是再没有其他财源进入的前提下,为了保证朝廷的稳定运行,这势必将成为一个缓慢的过程,而且还是在一定能坚持下去的前提下。”
朱厚照没有多言,但是又好似什么都提醒了。
提醒了殿下的满朝文武若是想要修建河堤的话,那就需要想办法扩充国库的收入。
也提醒了他们今时的政令未必可能在下一代还会继续下去,毕竟之前已经出现过无数次后代人否定上一代人政令的情况了。
就眼下的大明而言,比较明显的就是海禁、开海,还有奴儿干都司和安南的事情。
所以。
对于这政令能不能坚持百年,朱厚照是一点信心也没有。
殿下的这些朝臣作何想法,那也不是朱厚照可以一一揣测的,所以干脆就此了结,重新转回到了正题,冲着刘健问道:
“刘爱卿,听刚才魏大人所言,汝等这是亲自尝试了一番?”
刘健闻言,躬身就是一礼。
之前一直找不到机会将这幕后立功之人道出的他,如今正好得到了机会,当即出言说道:
“启禀陛下,昨日您在殿上让吾等随着孙福孙大人去兵仗局那边查看这水泥试块的制作过程,吾等一路跟随而去。”
“结果在兵仗局中所见所观,可谓是大开眼界,那孙福孙大人认真仔细不说,办事更是惊喜至极,每每称重竟然已经开始用上了戥子,可见其称量的精确。”
“一番观察下来,对方那制作试块的水泥材料少有剩余,再加上从陛下那里得知了这加快硬化之法,故而吾等擅作主张,直接将这剩余的废渣从兵仗局带回,至于后面的事情,之前戴大人已经奏禀过了,微臣就不过多赘述了。”
刘健缓缓出言,将孙福这个名讳当众提出。
好让众人知晓,水泥的制作人是孙福,而不是他们这几位朝臣。
当然。
陛下的事情原本他也想提来。
可是后来想想,陛下之前都已经跟满朝文武道明那配方是他从梦中所获,自己此刻若是多言的话,不免得有些不美。
故而。
刘健方才没有提及陛下在里面所起的作用。
而是将孙福这个兵仗局主事推了出来,顺便告知了众人真相。
与此同时。
殿中的一众朝臣。..
在听到了刘健的解释之后,也终于可以将整个事情连贯了起来。
这么看来,哪有什么妖人啊!
根本就是众人的揣测。
再说这水泥若是真有妖人可以进献的话,那这妖人多出来几个也是无妨,毕竟如此利国利民的事情,可谓是多多益善。
虽然说。
眼下靠着这水泥修缮河道是个徐徐之策。
可不要忘了,它可不仅仅是只能用于河堤的修建,还有其他方面也是同样行得通的。
最为明显的,就是接下来的草原建设。
按着陛下最初的设想,这草原上是不必修建城池的,只要火车的速度够快,运力能得到解决,那这城池有没有都一样可以守住这片土地。
但是。
这轨道毕竟只是放在渣石上面。
虽然说其繁重,一般人也难以将其移动,但若是真有心破坏的话,那势必可以造成损坏。
眼下有了这水泥,不若将靠近边境的所在全部换成这水泥铺设的铁轨,到了那时候,外虏想要在石头中将铁轨破坏,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估计还没等他们做出什么太大的破坏,闻讯赶来的轨道马车就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接下来等待他们的,自是无穷无尽的大明军伍将其淹没,彻底化为这片土地的肥料之一。
所以说,这水泥就眼下而言,还是大有用处的。
众臣欢喜不已。
刘健手端水泥疙瘩,更是继续进言道:
“启禀陛下,微臣和诸位同僚在来之前已经尝试过,这水泥的强度已经与石头无异,这是不是说,现在这水泥就已经试验成功,具备了大规模生产的可能呢?”
嗯?
朱厚照一愣,眉心也轻轻皱起。
目光转向刘健的同时,也注意到殿下的其他朝臣也朝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朱厚照沉吟些许,一番深思熟虑后,缓缓答道:
“此事不得操之过急,还是再继续实验一段时日再说。”
“而且,眼下正值冬季,非其应用之时,吾等正好趁着这段时间,继续深入研究完善一番。”
第一千九百三十四章奴儿干都司?
继续研究?
刘健等人听到陛下这般交代,顿时就是一愣。
目光呆呆看了看陛下之后,又朝着手中的水泥疙瘩看了一眼,愈发不解。
就眼下这水泥疙瘩的强度而言,已然与石头无异。
这般情形之下,还有必要继续研究吗?
再者。
现在是冬季没错。
可是南方的天气要稍稍温暖许多。
北方不具备使用它的可能,不代表南方也没有吧?
看陛下这意思,怎么好似不想这么快将其拿出来使用一般。
该不会……
陛下这般安排,还有其他的深意在里面吧?
刘健等人皱眉思索,猜测这里面可能存在的其他缘由。
但。
很快。
在众人还没有想出个子午卯酉的同时,耳旁已经传来了陛下的后续话语。
“诸位爱卿要明白,这水泥虽然目前已经具备了些许硬度,但是这最佳的配方还没有最后确定。”
“而且,这水泥所需要测试的也不仅仅只是它的硬度,这期间涉及了其粘合度和可塑性,甚至,就是其老化性也要一一测试。”
“未来,这水泥是不可能单独使用的,他要配合石子、砂子,还有钢铁等物混合使用,如此一来又牵扯进去了不少的实验和测试,这个时间注定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为了未来的建设长固久安,暂时的拖延并非是什么坏事,现在稍稍耽搁一点其实用的进程,怎么也好过后续大规模实用后被发现问题要好得多。”
众卿闻言,瞬间明了。
疑惑不解的神色瞬消之余,也在心中感叹陛下的目光深远。
照着陛下这般说法,看来这水泥的大规模实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如此一来。
众卿心中欣喜的同时,也不禁感觉任重道远。
毕竟。
这大规模使用固然是好。
可是这修缮水利所需的钱银,也将会是一個天文数字。
兜来兜去,此事又绕回到了大明财政收入一事上面,若是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撑,即便手中掌握了仿若神器一般的存在,又能如何?
众卿思虑至此,一个个欣喜的神色又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与此同时。
殿中的其他文武百官,在听了这么久之后,终于明白了缘由。
所有人的目光,忍不住齐齐朝着刘健的方向望去,离得近的还好些,最起码可以看清楚那水泥疙瘩的模样,看着这么一个丑陋不堪的东西,未来竟然能对大明的江山社稷产生影响,众人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至于那些离得远的,再加上刘健已经将那水泥疙瘩放在身前的缘故,想看却也看不清楚。
剩下那几位跪在地上颤颤惊惊的,那就更不要多说了。
现在他们满腹悔意,生怕陛下降罪于他们,哪里还有心思去琢磨其他。
龙椅之上。
朱厚照目光旁移,环顾大殿群臣。
当他看到那几名跪在地上,之前为了这水泥疙瘩参奏劝谏的十多人后,眉心忍不住皱了一下,思虑一番后,出言说道:
“跪着的那些也都起来吧!”
“朕知道你们也是忧心国事,但是类似今日种种日后还是不要发生了。”
“凡事都要讲究证据,闻风奏是没有错,可是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你们哪怕稍稍按着性子听上一会也可,这冒冒失失的冲过来参奏这个,参奏那个,若是多来几个你们这样的,这朝会还开不开?”
朱厚照轻声呼喝。
即便其没有露出暴怒的意思,但依旧吓得那十多名朝臣颤颤不已。
不过。
和害怕相比,更多的应该还是喜悦。
毕竟陛下在最先就已经说出了让他们平身的话语。
如此看来。
陛下貌似也并没有因为此事惩治他们的意思。
这一下,让之前忐忑不安的众人,顿时如同守得云开见月明一般,惶恐的心情终于开始渐渐消散了许多。
但。
伴随着陛下后面言语的出口。
跪在殿下的魏瑾和王文等人,也是暗暗反思之前的冒失之处。
陛下说的没错!
但凡他们稍稍忍耐片刻,如他殿中其他朝臣一般谋而后定,那眼下的情况是不是可能变个模样?
几人一边反思,一边磕头谢恩,随即如同受惊的猫狗一般,悄无声息的退回到了自己应该站立的位置。
一场风波,就这般平息了。
朱厚照见状,轻轻对着身后的萧敬挥了挥手。
萧敬躬身小跑上前,站立在高台面前扯着嗓子尖声呼喝道: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一道呼喝。
殿下一片鸦雀无声。
刘健一边收拾手中的布包,一边左右扫了一眼,见到殿中一片静默,百官尽皆不敢站出朝班后,下意识朝着左右的李东阳和几位尚书看了一眼,索性再次出班俯首,道:
“启禀陛下,微臣还有本奏。”
“准!”
朱厚照挑眉,目光看向刘健。
刘健俯首谢恩,随即出言说道:
“昨夜微臣连同几位大人趁着这水泥蒸煮之时,顺便开了一个小会,针对目前大明所遇到的诸般问题,吾等也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现如今奏本上呈,望陛下圣阅。”
话语说完。
刘健从袖兜之中掏出一本奏章,躬身呈递。
而刚刚站回原位的萧敬,在听到刘健这般话语后,下意识朝着朱厚照瞄了一眼,见到其没有其他的交代后,快步跑下大殿,从刘健手中接过奏章后,随即呈递到了朱厚照的手中。
与此同时。
刘健的话语声,也在萧敬拿走奏章的同时,缓缓响了起来。
“南方的水患,如今已经得到遏制,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救灾的诸般事情,另外有了岳州这次水患,其余下游水道也势必要检查检修一番,以防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故而,臣等针对岳州之事还有南方的水道提供了部分谏言,请陛下圣阅。”
“除了这件事情之外,还有事关奴儿干都司的种种,具体商讨细节已经尽皆书写于奏章之上,请陛下圣阅。”
轰!
伴随着刘健最后一句话语的说出。
原本安静额朝堂之上,瞬间又是一阵轰鸣响起。
第一千九百三十五章重提水患
奴儿干都司?
这不都是已经放弃了的土地吗?
永乐年间,太宗皇帝一再强调黑龙江流域是“锁钥之地”。
曾派亦失哈九上北海,并曾在松花江上建成了造船厂,留有著名的阿什哈达摩崖石刻。
但是到了仁、宣二宗掌权时期。
因为两人守成有余,开拓之心几近于无。
两人在登基之后,即着手开始对大明进行内治。
不仅仅是放弃了对蒙古军事上的征伐政策,并且还通过一系列的手段维系了与蒙古的朝贡关系。
羁縻和征伐之间,仁、宣二宗还是选择了前者。
也正是因为两人的这般举动,在一定意义上成全了蒙古的统一,为后续的土木堡之变,提前埋好了伏笔。
当然。
仁、宣二宗的羁縻政策不仅仅是针对蒙古。
其在放弃对蒙古征伐的同时,大规模收敛大明的势力,不仅仅放弃了安南、解散了下西洋的人员,还将奴儿干都司内迁,几近于放弃了这大片的土地。
这些东西,熟读史书者无人不知。
对于身在朝堂之中的满朝文武而言,更是避而不谈之事。
但所有人都明白,刚刚刘健所言的奴儿干都司,在仁、宣二宗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放弃,那现在他重提此地又是为何?
难不成。
眼下这几位大人要重提兵事,准备对奴儿干都司用兵吗?
可是。
那里山高林茂,地形极其复杂。
抛开地理的因素之外,天时也没有丝毫优势。
百官虽然没有去过那里,但是在一些书籍和传言口中却听过不少那边的情况。
据传。
越往北方前行,四季越不分明。
甚至有些地方,冬天能洒水成冰,寻常人过去根本无法抵抗那边的严寒。
这若是派大明的兵武过去,岂不是不仅仅要和那些藏于茂林深处的外虏作战,还要抵抗天时带来的不便。
这……
行不通吧?
陛下应该不会应允吗?
这般念头刚起,百官忍不住就感觉有些可笑。
自己这是怎么了?
陛下是什么模样自己怎么忘了呢?
若说大明最为好战的,貌似就是眼前的陛下了吧?
若指望他不会应允,这可能吗?
没准现在几位大人的奏本,都是陛下强迫他们写的也说不准呢!
百官苦笑,心中苦涩无比。
期间不是没有人想出班劝谏,但一想到之前发生的种种,还是决定稍缓一下,观望一番再说。
与此同时。
正在打开奏章翻阅的朱厚照,也听到了刘健的这句话语,眉心一皱的同时,抬头看向殿下,道:
“奴儿干都司的事情不可大意,那边的地势和天时都不站在我们这边,所以此事一定要慎之又慎,大意不得。”
嗯?
满朝文武尽皆露出愕然神色。
瞪大眼睛看向朱厚照的同时,脸上遍布震惊模样。
陛下说了什么?
他说要慎之又慎,大意不得?
这话语是听明白了,可是怎么感觉那么不像是陛下说出来的呢?
群臣震惊。
刘健等人也是一般无二。
在所有人看来,若说朝堂之中对战事最为热衷的,唯陛下一人。
可是哪想到就是这个一个所有人都认可的答案,却在此时此刻被陛下打脸。
众人一脸震惊之余,对于陛下的这般决断也是有些莫名。
陛下不是应该最为热衷的吗?
陛下不是应该在听闻后就顺势答应下来吗?
为何会出现眼下的局面,这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听错了啊?
众臣猜疑,不自信的朝着左右望去。
当他们看到那一张张同样满是怀疑的脸颊后,心中瞬间明了。
自己没有听错,陛下确实是这么说了。
只是。
为什么啊?
文武百官一脸疑惑。
朱厚照坐在高处,也渐渐察觉到了异常。
看那满朝文武那震惊又怀疑的神色,稍稍一想也大概猜到了端倪。
朱厚照脸色微微一红,知道自己过往什么模样的他,轻轻将奏章合上,出口问询道:
“诸位爱卿可还有他事?”
“若是没有的话,两位阁老和几位尚书大人留下,其余人等可以退下了。”
如此话语。
退朝意味已经显而易见。
和之前萧敬喊那两嗓子不同,陛下这话可以没有反抗的余地。
而且。
在场众人也都明白。
接下来的话语貌似陛下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最起码。
是在事情没有确定之前,不想闹得满城皆知。
故而。
群臣虽然想急于知道此事的决断。
但陛下金口已开,继续待在这里那就有惹怒龙颜之嫌了,所以齐齐俯首,口中狂呼。
“臣等告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礼结束。
满朝文武有序退出朝堂。
独独留下了刘健和几位尚书大人站立与此。
督察院的几位大人倒是也想停下来听听后续,但陛下刚才的旨意没有点到他们的名讳,再加上此事和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几位大人虽然不舍,但也不得不跟着其他朝臣退出了朝堂。
文武百官退下。
偌大的朝堂之中瞬间显得空荡荡了许多。
朱厚照并未着急对几位大人说些什么,而是拿起之前刘健呈递的奏章,细细的翻阅起来。
南方的水患,几位大人的安排没有丝毫问题,朱厚照一边看着一边轻轻点头,看到最后的时候,还不忘记轻轻说了一句。
“水患的处置办法,就按着几位大人所奏行事就好。”
“另外……”
朱厚照话语一顿,抬头看向萧敬,道:
“萧敬,你也派东厂过去调查一下,朕总感觉此次水患发生的太过蹊跷,你和朝堂这边一明一暗,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
萧敬闻言,俯首接旨道:
“奴婢遵旨,奴婢马上就去安排。”
朱厚照挥了挥手,示意其马上开始安排之余,目光又重新落回到了奏章上面,看着上面关于奴儿干都司和女真部落的种种,朱厚照的眉头不自觉的轻轻皱了起来。
不行!
还是不行!
一切还是想的太过简单了。
除了大军压境犁庭扫穴之外,貌似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若是如此处置的话,和成化年间的那两次行动又有什么区别,到最后女真不还是苟延残喘了下来?
第一千九百三十六章众臣胆寒
犁庭扫穴。
出自东汉·班固《汉书·匈奴传下》。
意为犁平敌人的大本营,扫荡他的巢穴,彻底摧毁敌方。
可是这仅仅只是想法而已,即便是成化年间对女真部落的两次犁庭扫穴,也未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话说成化年间。
大明针对女真的朝贡政策开始大大缩减,也正是因为这一举动引起了建州部落的不满。
于是,身为建州部落首领的董山,纠集了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部落,定下“阳为效顺,阴为抄掠”的战略,对大明辽东地区发动了袭扰抢掠。
明面上,他们是恭顺的,只要大明这边派人前来质问谴责,他们立马承认错误,俯首臣服。
但暗地里,该抢的还是抢,该杀的还是杀,甚至为了杜绝消息的蔓延,手段更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就这样。
从正统十四年一直到成化三年这十多年间,整个辽东几乎就没有安宁之日。
而也正是因为他们的一再抢掠,终于让刚刚登基三年有余的明宪宗忍不住了,直接发兵围剿,开始了第一次针对女真的犁庭扫穴。
这一战,以董山被处决而告终。
虽然女真部落那边也因为这场战事死了不少人,可并没有让他们长记性,如此也就有了五年后的第二次犁庭扫穴。
可即便如此,依旧还是有不少女真人逃亡出去,继而在极北之地存活了下来。
现如今。
随着时间的推移。
大明在不断发展的同时,女真部落也在慢慢扩大。
再加上大明对奴儿干都司的放弃,已然让他们的生存空间变得愈发扩大,这一点,朱厚照是心知肚明的。
可是正因为对敌人的了解,方才让朱厚照对于这份奏章所言不抱太大希望。
继续大兵压境,有用吗?
答案是肯定的。
但是若是有多大的作用,朱厚照却抱质疑的态度。
毕竟。
天时地利几乎都在对方那边。
大明这边不仅仅是人生地不熟,甚至就连丛林作战的经历也是几近于无。
如此情形之下,想要将对方彻底亡族灭种,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是真这般施为的话,且不言大明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就说用不了几十年的时间,女真又会继续恢复成现在的模样。
不行!
行不通!
朱厚照皱眉,一边继续翻看着奏章,一边思虑着如何解决。
与此同时。
殿下留在这里的刘健等人,尤其是兵部尚书熊绣,此刻也是一脸紧张的看向龙椅之上。
他们知道,陛下现在应该正在看奴儿干都司的那部分,但和之前陛下翻阅水患那部分不同的,此时此刻陛下翻阅的速度变得慢了许多不说,眉头也是紧紧皱起。
这是怎么了?
是这奏章中所言陛下不喜?
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殿下几人胡乱思索,暗暗猜测陛下这般神情反应的缘由所在。
忽然。
朱厚照抬头看向殿下,问道。
“几位爱卿,朕认为这针对奴儿干都司的安排……还是有些太过简单了。”
话音刚落。
殿下的刘健等人齐齐躬身俯首,一副惶恐模样。
朱厚照见到几人这般举动,轻轻叹息了一声后,继续说道:
“首先,眼下最为简单的事情,看起来就是兵丁将领了,鞑靼的覆灭,让九边将士闲置了大半。”
“当然,这个闲置只是在一定意义上而言,其实若是细究的话,现在他们应该前往草原深处驻扎才是,可那天寒地冻没米没粮没房的所在,朕舍不得,也不想让他们遭那個罪,但凡有外虏不安分趁着这个机会进来,那朕大不了明年开春再灭他们一次就是。”
朱厚照话语轻轻。
但是在场的众人却无人质疑陛下这般话语的真实性。
和其他的事情相比,这种事情他是真干的出来。
而且。
从其言语所感。
其对那些将士也是真的心疼。
这一点从眼下九边将士一直还是驻守九边就可以看得出来。
要不然。
曾经的九边已经成为了大明的内陆。
那么多的将士还在内陆待着干什么,早赶去边疆驻防了。
朱厚照沉吟少许,继续说道:
“估计也正是因为如今九边将士原地未动,所以这才给了你们一种兵多将广的假象,但若是细细琢磨一番的话,你们会发现若是未来想要建设好草原,乃至是让草原长治久安下去,那还是需要这些边关的兵丁继续在那里值守下去。”
“当然。”
朱厚照话锋一转,道:
“因为轨道马车的覆盖,这兵丁的数目毕竟有些冗余,而这多余的兵力用于清剿女真,估计也是勉强够用而已。”
“所以,诸位不要打算什么大军压境,以期用人数的优势直接坚壁清野,这是不可能的。”
“奴儿干都司和咱买大明接壤的才多大点地方,难道为了这么区区的一隅之地,其余的边境线就不管了吗?”、
“你们谁又敢保证,在那草原的外面,没有其他势力对这片土地虎视眈眈吗?”
“到时候国门四敞大开,你让那些进入草原的百姓如何安居乐业?”
“难不成,还寄希望于上苍保佑吗?”
“玩笑!”
一句话语。
让殿下众臣不寒而栗。
对啊!
他们只想到了边关将士的冗余。
却忘了在大明的外面,可能还有其他的敌人存在。
一想到这里,众人后怕之余,对于之前的思量也认为不那么合理起来。
朱厚照扫视了一下殿下的几人,继续说道:
“还有一点,你们在这奏章中也提到了,这奴儿干都司境内山多林密,应尽量在冬季结束后夏季到来前完成清剿。”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那奴儿干都司的春季是多么的寒冷,尤其是随着往北逼近,其寒冷程度甚至超过京师的冬季都大有可能,这般情形之下,后勤这方面若是没有十足的准备,何谈清剿?”
“到了最后,清剿没清剿利索,再被对方反杀一波,岂不是成了一个乐子?”
这……
刘健等人闻言,瞳孔瞬间一缩。
忍不住倒吸凉气之余,心中更是惶恐至极。
这一点,他们之前真还疏忽了!
第一千九百三十七章文武之争
众臣惶恐。
朱厚照环顾众人,倒是没有责备的意思。
在稍稍停顿了几息后,方才继续说了下去,道:
“让奴儿干都司重新回归大明,并且为大明彻底掌控,这已经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就如尔等奏章上所言一般,如今我大明在占据鞑靼和高丽之后,中间这奴儿干都司,反而会成为阻碍两地交流的存在。”
“况且,那奴儿干都司也不仅仅只是山高林密气候恶劣,其还是可以创造其他价值的,所以朕对这攻伐奴儿干都司,铲除女真一事是表示赞同的。”
“但……”
朱厚照话语一顿,话锋也随之急转。
“但是这攻略奴儿干都司和征伐鞑靼则是不同,鞑靼身在草原,地势一马平川,十里之外就可窥见敌貌,这是奴儿干都司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再加上奴儿干都司的气候和地势条件,吾等在对其用兵之前,一定要做万全的准备,争取做到不动则以,一动即势如雷霆,亡族灭种。”
朱厚照杀气凛然,继续说道:
“首先,针对那茂密的山林,还有那崎岖的地形,骑兵的作用减弱,步兵的作用开始加强,再加上那女真人长期生活于山野之间,无论是对地形的熟悉程度,还是对弓箭等技能的掌握都是要超越吾等的,此战若是真想要有所作为,那就势必要加强这方面的训练,否则,冒然进入山林,那无疑于是自讨苦吃。”
“当然,朕也会明兵仗局制作一些特制的武器用以辅助,但估计效果也是泛善可陈,此事后续再说就可。”
“另外,这棉服也势必要准备充足,而且因为地形复杂的缘故,以往的重甲可能要被替换,再加上对方善于箭矢攻击的缘故,类似的防御措施还是要不断跟进的。”
“还有那棉服,越往北去天气就变得愈发寒冷,这些东西都要提前准备好了,以防到时候气候突变,兵丁在这上面吃了大亏。”……
朱厚照侃侃而谈。
从前方的征战,一直说到了后勤的衣服药品。
甚至就连修桥铺路他都一一考虑其中,之所以这般,朱厚照也解释的很清楚。
以奴儿干都司的地形和实际情况来分析,前期的进展可能会很迅速,但是随着对方的生存环境被不断的压缩,环境变得恶劣的同时,也会激发他们更大的反抗意志。
这个时候,大明的军伍已经深入奴儿干都司,无论是兵丁的补给还是后勤的供给都变得困难和延迟。
万一那些女真人在这个时候发动反击的话,那大明军伍无疑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所以。
为了安全起见,一定要步步求稳。
既然已经决定将奴儿干都司彻底收回大明所有,那索性就徐徐图之。
一边强攻的同时,后续的建设也要一并跟上。
这样。
原本的大溃败,可能就是一城一地的得失。
纵使那些女真人想要拼死一搏,大明这边也同样可以倚靠工事阻挡,继而支撑到援军的到来。
……
大殿之上。
朱厚照话语不断,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而站在殿下的刘健等人,则是时而皱眉,时而恍然大悟。
听着陛下对于此事的分析和安排,他们自残形愧之余,更是感觉受益匪浅。
没错!
按着陛下所言。
若说那针对鞑靼的战事是平原战的话,如今已然要变成山林战。
环境的变化,敌人的变化,带来了战事的变化,一切不能照搬照用,而是要灵活转变思路才是。
众人受益匪浅,一脸崇拜的朝着陛下望去。
如此见识。
估计就是身在军中,也一样可以出人头地吧?
怪不得陛下之前一直爱好军事,看来也并非是仅仅只看個热闹而已。
今日听陛下所言所语,众臣才知过往对陛下的误会之深。
众臣惭愧之余,根本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直到朱厚照话语结束后,众臣方才齐齐躬身俯首,一脸诚恳的冲着陛下高呼道:..
“臣等受教了,感谢陛下赐教!”
众人俯首。
朱厚照见状,不禁也有些愕然。
他也只是结合过往所看到的那些小说电影,随口多说了几句而已。
可是哪想到,就这么几句随口之言,竟然引来了刘健等人的齐齐臣服,这让朱厚照大感意外之余,也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道:
“诸位爱卿,朕多说一句。”
“此等涉及战事的事情,诸位在参谋之时,尽量还是多咨询一下诸位将领的意见。”
“毕竟,五军都督府的诸位都督都是名将之后,而且自身也曾经历过不少的战事,诸位若是在上奏之前能咨询一下他们,想来也不会出现今日这浅薄的言语。”
朱厚照这般话语一出,堂下的众臣顿时齐齐变色。
要知道。
现在站立于此的可全部都是文官。
大明武将在朝堂声明不显已经不止是一天两天了。
从土木堡大明名将尽殁之后,整个大明朝的武将几乎已经出现了断层,青黄不接不说,后续的也都难当大任,再加上后续于谦在土木堡中以兵部尚书之位力挽狂澜后。
渐渐地。
这朝中武将的身份就开始变得愈发低微。
与之相对的。
则是文臣地位的冉冉升起。
甚至到了现在,一般的军事行动已然达到了不需要通过五军都督府的程度。
就好似在这些文官看来,朝廷这边自会有文官定好策略,那些将领等到策略制定好之后直接负责执行就是。
但殊不知。
术业有专精,所学有专长。
自认为什么都明白的,其实是最糊涂的一个。
你一个只是偶尔琢磨了一点点兵书的人,能比得上那些自小就耳濡目染专精与此的人明白?
这是现如今大明朝堂的弊端所在!
朱厚照本来不想在这个时节说出,但今日话语已经到这里了,索性也就多说几句。
“诸位爱卿,术业有专精。”
“朕不否认尔等在兵事上所付出的努力和辛苦,但朕只是想要问一问。”
“若论排兵布阵的话,尔等认为你们能比得上那些对此已经钻研半生的将军将领吗?”
第一千九百三十八章各司其职
刘健等人说什么也没有想到。
原本大家聚在一起参谋国事的举动,竟然牵扯出来了文武之争。
要知道。
文武之争由来已久。
文官看不上武将那粗鲁无礼的样子。
武将又看不上文官那什么都磨磨唧唧,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势。
而且。
此事并非大明先例。
自文武分立之日开始,就已经出现了这般局面。
但是。
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没有错。
文官和武将不停的分个高下,可无论是哪朝哪代,最后的结局又是出奇的一致。
开国征战之时,武将地位自是高人一等,那时候的主要任务是攻伐天下,和治理相比,更为重要的是将天下先打下来。
如此一来,武将的地位自是节节攀高,而文官在其中更多的是充当下手。
可是。
天下的战争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终归有因为各式各样缘由,继而渐渐演变到了和平发展时期。
这个时候,更多的是需要休养生息,更多的是需要养精蓄锐,更多的是让国力渐渐强盛起来。
而也正因为如此,只会攻伐征战的武将们渐渐没了作用,一個个被派往边疆,担负起驻守国防的重任,偌大的天下,也随即交到了文官的手中。
一来二去之下,伴随着国力的强盛,文官在其中的角色也变得愈发浓郁,继而渐渐形成了和武将并驾齐驱的情况。
当然。
若就是如此的话,那其实也算合理。
毕竟大家职责不同,但是目的还都是共同的一个。..
况且武将在和平时期一味的强势也并非是什么好事,君不见曾经的那些割据局面,若不是因为那些强势的武将从中把持,又怎会出现那般局面呢?
可是这般微妙的平衡,注定会一点点的朝着一侧倾斜。
或因为君王。
或因为一方的示弱。
而大明,则是因为土木堡之战。
一战大战,让大明的中青将领几乎尽殁,直接将大明的武将系统打成了断代。
后续在因为于谦的力挽狂澜,渐渐形成了文强武弱的局面,继而在这般大势之下,演变成了现在兵部权责越来越大,五军都督府几近于虚职的局面。
在今日之前,没人认为此事有什么不对。
甚至就连刘健自己,也没有感觉此事有什么不妥,和让那些暴躁鲁莽的将领执掌军权相比,刘健还是更加相信由理智的文官来掌控一切。
故而。
当陛下说出这般话语后。
刘健眉心一皱之余,忍不住出言说道:
“启禀陛下,术业有专攻没错。”
“可涉及一国之战事,并非一地一隅之战事,其所需要的不是匹夫之勇,而是更为理智和清晰的判断,微臣认为,此事文官貌似更加合适一些。”
此言一出。
在场其他朝臣虽然没有直接出言附和。
但是从他们那不断点头的动作上也可以看出,众人对于刘健的这般言辞,还是颇为认可的。
朱厚照闻言,忍不住轻轻挑了挑眉。
今日他说起这文武之争,无非也就是话语赶到了这里,方才多说了两句。
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身为内阁首辅的刘健,竟然在这个时候当堂驳斥他之前所言。
朱厚照愕然,随即出言反问道:
“文官理智?”
“那依刘爱卿所言,当年的北宋又是如何落得那般境地啊?”
“难道那时候的文臣不够理智吗?”
“还是说经过历史的演变,文官们已经可以吸取经验了?”
这……
一句话语。
顶得刘健哑口无言,根本不知道如何辩驳。
北宋的时候,已经不是文强武弱那么简单了,确切点说那可谓就是重文轻武。
当时的皇帝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压根就没有武将什么事情。
可也正因为如此,白白葬送了大半国土不说,更是让整个民族蒙上了一层阴霾。
牵羊礼。
那是洗刷不尽的耻辱。
即便是现在的人听来,依然感觉屈辱至极。
殿下的刘健等人听到陛下提及北宋,更是脸颊被臊的通红不说,压根不知道如何辩驳。
朱厚照看着还欲出言的刘健,眉头皱起之余,脸色也渐渐捡的不悦,寒声说道:
“文武文武,既然分了文武,那就各司其职。”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专长,你不可能因为知道了一些凤毛麟角,就以为自己已经懂得了所有。”
“最起码,征战杀场还是要靠那些武将前行,哪一天你们这些文官能文能武的时候,再和朕继续辩驳也不迟。”
“至于眼下,朕看诸位还是放弃这个打算吧。”
“朕没有重武轻文的意思,同样也没有重文轻武的打算,朕只是希望同为大明的朝臣,同为大明的臣子,在国事方面能大家齐头并进,切勿因为某些不重要的东西既然损耗了大明的利益。”
“这攻略女真之事,朕建议尔等还是和五军都督府那边细细谋划,在保证大明北疆太平的前提下,继而将那些鞑虏亡族灭种,最起码,下次不要在说出眼下这种大明兵多将广,可以大军压境的话语了。”
朱厚照呼喝出声,硬生生的打断了所有想要出言辩驳朝臣的念头。
刘健等人脸色煞白,颤颤站立殿下。
今日,是他们的失误。
他们只想着北方有了轨道马车之后的太平景象,但是却忘了因为鞑靼的覆灭,北方的边疆延长了何止数倍。
不仅仅要防着极北方向可能出现的敌人,还多了西北乃至于东北两个方面,如此算了的话,大明北方的边境线已经长了一倍有余,如此情形之下,再将大笔军伍调去征伐奴儿干都司,无疑不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群臣缄默,讪讪不知如何作答。
倒是朱厚照,在轻轻的呼出一口浊气后,脸上的怒色也渐渐消散,随即出言说道:
“诸位若是没有他事的话,可以先行退下了。”
“这奴儿干都司的事情,诸位爱卿回去在细细商议一番。”
“另外这棉衣若是不够的话,朕这边也会帮着想想办法,其他的就只能靠诸位爱卿先行解决了。”
第一千九百三十九章鞣制之法
如此话语。
其意已经表露无疑。
刘健等人虽然还想试图解释一番。
可是当他们在听到陛下的这般话语后,也只能俯首请辞。
朱厚照随意挥了挥手。
刘健等人见状,有些黯然的退出了大殿。
文武之争。
身为文官的他们,自是偏向文臣这边。
可是哪想到原本好好的一条奏呈,却因为众人的疏忽出了差池。
不过,身在他们这个地位,所思所虑自是比那些普通的朝臣要成熟许多。
众人也明白陛下的言之有理,最起码连陛下这么一个外行都能看出这么大的问题,试想一下真若实施的时候,又会出现多大的纰漏。
众人心情复杂,一個个沮丧离去。
……
大殿之中。
朱厚照皱眉目送刘健等人离去。
眼见他们走出大殿后,随手又打开了手中的奏章,细细翻阅了一番后,冲着萧敬说道:
“萧敬,传令给张仑,命其大规模收购羊皮!”
嗯?
萧敬闻言,瞬间一愣。
在快速回过神来之后,下意识就要俯首接旨。
“奴婢……”
但是这以往痛快的一句话语,这一次却突然停了下来,后面的那两个字眼,他这一回却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萧敬眉头紧锁,似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事情一般,颤颤抬起头朝着朱厚照偷瞄了一眼后,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后面的话语如何出口。
好在。
朱厚照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转头朝着萧敬看过去的同时,也注意到了他的异状,问道: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呃……
萧敬闻言,惶恐俯首,道:
“启禀陛下,奴婢蠢笨,一时没有想清楚陛下收购这羊皮的用意,故而回答的慢了一些,还望陛下恕罪,奴婢马上就差人前去传达。”
朱厚照闻言,轻轻抬起了手,道:
“等一会就好,待朕写个条子,你届时差人一并交于张仑手中就是。”
“奴婢遵旨!”
萧敬虽然心中疑惑,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要收购羊皮。
但是既然陛下已经吩咐如此,那他这做奴婢的也就乖乖听令就是,没准陛下是有什么其他的深意呢?
萧敬虽然是这般安慰自己,但是却依旧没有想到陛下的用意为何。
眼见陛下在那里慢慢书写,萧敬一时没有忍住,凑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出言试探道:
“奴婢斗胆,敢问陛下收购这羊皮是为了什么啊?”
朱厚照目不旁移,神情也不见丝毫变化,对于萧敬这般问询,他倒是也没有隐瞒,直接说道: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做衣服啊!”
“你没听见朕刚才说那北征的棉服朕帮着他们想想办法,这收购羊皮不就是办法嘛!”
这……
萧敬闻言,眼睛猛然瞪得老大。
这般想法,他之前还真产生过,但是很快就被否决掉了。
毕竟。
那羊皮带着的膻味无法去除不说,更为难处理的是那皮子。
既然想将羊皮做成衣服,那自是要想将羊皮晒干了才可以,可是这皮子一晒干了,他也就变得僵硬起来。
你若是说做些马甲或者手套之类的,那还有点可能。
一想到要将这羊皮做成棉衣,萧敬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毕竟。
纵使是鞑靼人,也没有做到那般地步啊!
当初他们的那些首领族长,也是用布匹做衬,方才将羊皮缝合到了衣服上,再奢侈点的则是做一件披风,可也仅限于此。
想将其缝制成棉服,难不成也是如同鞑靼人那般做法不成?
萧敬不明所以,试探继续问询道:
“陛下可否是想将那些羊皮缝制在布匹上,继而再做成衣服?”
嗯?
朱厚照听闻此言,书写的动作顿时一滞,转过头朝着萧敬看了一眼后,随即收回目光,一边继续书写的同时,一边说道:
“不是,那羊皮本来自己就可以做成衣服,何必还用布匹呢?”
“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萧敬听到陛下这般话语,作势就要出言告知。
可是他的话语还不待出口,一张纸条已经递到了自己的眼前。
“行了,朕知道你有疑惑,这纸条上面已经写好了处理之法,届时你交于张仑之手,他自然就明白该如何去做了。”
萧敬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整个人的神情也随即变得谦卑无比。
错了!
错了!
亏得他之前还以为,陛下不知道这羊皮的事情。
但是从其这般话语来看,貌似陛下不仅仅什么都知道,而且还掌握了解决之法。
萧敬不敢明目张胆的去在看这纸条上的内容,但是因为纸条本来就没有被折起来的缘故,所以为首的第一行字,还是被他不小心看到了。
“羊皮鞣制之法。”
嘶!
萧敬瞪大双眼。
震惊之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且不言这所谓的鞣制到底是个什么操作办法。
但是仅仅从字面理解,陛下貌似是已经掌握了对羊皮深加工的工艺。
这……
萧敬惶恐。
如此机密被自己看到,万一这要是泄露出去,到最后自己的脑袋岂不是要不保?
不想还好,这一想萧敬愈发惊惧起来,根本不敢看这信件后面内容的他,在慌不迭将这条子折叠好了之后,颤颤巍巍对着朱厚照俯首一礼,出言奏请道:
“启禀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请陛下容许奴婢亲自去一趟。”
朱厚照闻言,随意的挥了挥手,道:
“去吧!”
萧敬得旨,快速退出了大殿。
所谓羊皮的鞣制之法,其实说白了就是熟化的过程而已。
朱厚照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了这种工艺,但是他所写下来的这种,乃是后世最为普遍的做法,想来即便现在已经有了类似的工艺,但这经过岁月长河保留下来的,想来应该是更加纯熟才是。
而且。
朱厚照之所以针对羊皮,也是有他的顾虑所在。
之前草原不是大明的,那他自是无所谓,甚至也不需要注意太多,毕竟有些事情对于现在而言有点为时尚早。
可是,现如今草原已经成了大明的领土,那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多多往前看一点了——譬如这养羊。
第一千九百四十章陛下的条子
老话有言:“羊吃麦苗将根烂,牛吃麦苗一大片”。
解释过来就是羊吃过的麦苗是要连根死的,而牛因为食量巨大,一吃可能就是一大片。
但是这句老话之中,却隐含了另外的一个事实,那就是羊在吃草的时候,它是习惯薅而不是咬,若是那青草扎根不深的话,十分容易就会被其连根拔起。
反观牛,他则仅仅只是吃地面上的青草,对于其根系的破坏,没有羊那般严重。
当然。
此事并不绝对。
毕竟在水草丰沃,那青草扎根又够深的前提下,羊群不会没事特意将草根薅出来。
可不可否认的是,它的进食习惯已经决定了他会拔出草根的事实,之所以没发生,或许是因为其他各式各样的缘故。
在土地肥沃的地方自是不容易显现,可在那贫瘠的草原上,羊吃草根的事情却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厚照方才命令张仑大肆收购羊皮,同时还将这熟化之法告知与他,以此来刺激绵羊的屠宰。
至于后续,朝廷这边自然也会下达公文,控制一下绵羊的生长数量,同时限制其在固定的范围内进行养殖,做好当地的草备养护。
毕竟,朱厚照还没有强权到,为了保护草原不被沙漠化,继而禁止百姓在那上面养羊。
……
另一边。
萧敬在走出皇宫之后,直奔张仑常在的大明银行奔去。
可是哪想到到了那里之后,却被他扑了一个空,问过之后方才知道,这些时日张仑一直都在阜成门外忙活那轨道马车。
对此。
萧敬也是有些无语。
陛下只是叫你事情在那里帮着卖卖票而已,你怎么还当成差事了。
类似这种事情,你直接交代手下人去做不就成了嘛!
萧敬对此无语至极,可是圣旨当前,再加上张仑的身份在那里放着,得罪不起的他干脆坐上马车继续朝着阜成门奔去。
结果。
就如前几日那般无异。
随着阜成门的临近,过往的行人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多。
无数人头攒动之余,街道上更是熙熙攘攘,莫说是马车了,就是行人都难以在里面快速行动。
但好在。
萧敬的车厢上面有個东厂的标志。
再加上明显就是内监模样的小公公坐在了车夫旁边。
如此阵势,顿时让那些拥挤的人群分了开来,毕竟没人傻到去招惹这般的存在。
很快。
萧敬的马车就通过了拥挤的人群。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车厢外面急急赶回来的小太监低声禀告道:
“禀告公公,张仑张公子就在里面,用不用奴婢将其叫出来?”
萧敬没有回答,直接轻轻掀开了车帘,随口说道:
“下车!”
如此话语,已经在侧面表明了他的态度。
小太监不敢过多问询,快速跑到一边准备好马凳之后,随即搀扶萧敬走下了马车。
萧敬站立人群外围,看着眼前这热闹非凡的景象,忍不住感叹之余,也被陛下这巨大的手笔所震撼。
轨道马车!
钢铁长城!
仅仅只是一个京师,就已经弄得这般热闹。
这若是日后和草原连接起来的话,还不知道会热闹成什么模样。
没准!将来要单独划出一块土地,专门建设一座用于上车下车的车站也说不准呢!
萧敬心中感叹不已,但是也并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任务,稍作停留之后,直接大步朝着前方行去,在其行进方向的前面,自有小太监和随行的侍卫开路。
几息之后。
萧敬走进了人群之中。
而正在这边忙活的张仑孙文斌两人,自是也注意到了萧敬的到来,快速上前行礼之余,一一问好。
萧敬神情一板,身为天使的他自是姿态不能低了,目光看向孙文斌之余,轻声说道:
“这位大人,陛下有事命咱家私下交代张公子。”
嗯?
孙文斌闻言,瞬间明悟。
私下交代,那不就是要让自己避开吗?
孙文斌反应过来后,当即躬身行了一礼,随即快步离开。
至于张仑,正在思索陛下有什么交代的时候,耳旁突然传来了萧敬那尖锐的话语声。
“张仑,接旨!”
嗯?
张仑猛然惊醒。
快速跪倒在地的同时,抱拳高呼道:
“微臣接旨!”
萧敬一脸严肃,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张仑,继续说道:
“奉陛下口谕,命张仑张公子大规模收购羊皮。”
“钦此,接旨吧?”
如此简短的口谕。
莫说是萧敬自己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
就是跪在地上的张仑,一时之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没了?
这就没了?
就一句收购羊皮就得了?
张仑不明所以,一时之间连接旨的事情都忘之脑后。
到最后。
还是萧敬看不下去了,在旁提醒道:
“张公子,接旨吧?”
这……
张仑后知后觉。
回过神来的他快速磕头行礼,口中高呼道:
“微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语说完。
张仑没有站起。
而是一脸疑惑的看向萧敬,试探问询道:
“萧公公,口谕就这一句吗?”
萧敬尴尬一笑,一边躬身搀扶张仑之余,一边出声答复道:
“没错,就这一句。”
张仑闻声,这才敢站起身形。
而与此同时。
萧敬也是伸手入袖兜。
将陛下交给自己的那张条子拿了出来,递给张仑,道:
“张公子,你看一下,这是陛下给你的条子。”
张仑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稀里糊涂接过萧敬递过来的条子后,仔细的翻阅起来。
渐渐地。
张仑的眼睛越来越大。
这纸条上面除了写出了熟化之法外,还告知了张仑这般做的用意。
而张仑在看到后面的解释后,瞬间明白了陛下的用意,一副如获至宝的神情不说,更是一脸惊喜的冲着萧敬问询道:
“陛下这是要做羊皮的棉袄出售吗?”
呃……
一句话语。
让萧敬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起来。
虽然说对奴儿干都司用兵不是什么秘密,可张仑归根结底还不是朝堂中人,所以这有些事情,萧敬也不敢胡乱泄露。
故而,萧敬只是讪讪一笑,不置可否。
第一千九百四十一章就这?赚钱?
张仑见状,瞬明其意。
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深入交流下去。
而萧敬眼见张仑这般识趣,心情自是愈发愉悦,忍不住跳转话题主动找话道:
“张公子,这卖票的事情你安排手下人来做不就成了吗?怎么还自己在这边常驻开了?”
“咱家刚才去大明银行和美荟楼都转了一圈,结果压根都没寻到你的踪影,这要不是让手下人多嘴问了一句,还不知道你在这里呢。”
张仑听闻此言,神情迅速变得拘谨。
要知道。
莫看萧敬只是一个太监。
可是也要看此人是侍奉谁的太监。
对于这個能在陛下身旁长期侍奉的司礼监大公公,张仑可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大意。
尤其是面对着此刻对方犹如闲聊一般的话语,更是表面轻松,实则严阵以待。
“萧公公您有所不知,此事微臣在接旨之时,也确实是奔着那般念头去的。”
“可是这一来之后,微臣渐渐发现这轨道马车也不仅仅只是卖票这么简单,其完全可以成为陛下内帑的另外一个进项也不无可能。”
嗯?
萧敬本来只是打趣之语。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得到张仑的这般回答。
这一下子,让萧敬措手不及不说,目光更是忍不住朝着左右望去。
铺在地上的铁轨……
在旁边维护秩序的兵丁……
还有四周那些正翘首观望的百姓……
呃……
对了!
还有现在已经跑的没影的轨道马车。
可是,就这?
仅仅只是卖个票而已,又能赚到几个钱?
是!
萧敬也听说了。
听说这张公子在轨道马车上面已经开始买菜了。
但是就这么点收入,和陛下的其他几处商业相比,又能增加多少钱银呢?
所以。
萧敬在初闻此事之后。
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迷惘和不解,但是在思虑过后,他更多还是认为这是张仑的儿戏之言。
所以,萧敬在收回目光后,冲着张仑轻轻笑了一下后,道:
“张公子说笑了。”
张仑挑眉,似乎对萧敬的这般回答有些不满意,当即出言反驳道:
“萧公公,微臣可没有开玩笑,微臣说的是真的。”
“您且听微臣讲。”
话语说完。
张仑也不管萧敬同意与否,继续说了下去。
“您看啊,现在我们在马车上售卖的那些东西,虽然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但现在已经开始往纪念品那个方向发展,有了这个名头,再加上是在轨道马车上售卖,成本不过一文钱的东西,我们可以卖到十文二十文,成本越高这价格随之也涨的愈发厉害。”
“而且,现在仅仅只是在京师和西山之间运行,若是后续开通了京师到草原的路线,那试问一下,这吃喝拉撒睡你总不可能老下车解决吧?”
“如此一来,这拉和撒就不要他们费用了,可是这吃的、喝的、还有想找个睡觉的地方,哪一个不可以做些文章啊!”
“你想想,现在一辆轨道马车上面做了五百人,这五百人咱们不多算,就算这一路上他们吃的、喝的、床位费,再加上一个纪念品,就算一个人提供一百问银钱的收入,那这五百人就是五十两。”
“而实际上,这个车厢数量可以继续增加不说,而且每个人若是长距离乘车的话,除非其之前已经准备妥当,也或者他根本没钱,但凡是个富户,他在车上为我们所增加的创收都不会少于这个数目。”
“毕竟,即便是现在,仅仅只是在皇庄和京师之间运行,这一趟下来可都是二十多两的收入呢?”
“萧公公,您在想想,这以后要是真开通了草原的路线,这钱银还不是滚滚而来吗?”
这……
萧敬瞳孔一缩,一脸的难以置信。
之前他还以为张仑是在开玩笑,可是当他听到张仑的这般解释之后,方才明白还是自己见识有些浅薄了。
照着张仑这么说,这轨道马车确实是可以为内帑增收增产。
而且。
他也没有想到。
这区区的阜成门到皇庄一站之地,竟然就可以弄出二十来两的油水。
要知道。
这轨道马车可不是一天只跑一趟啊!
它可是从城门打开为止,一直到关城门结束,中间压根不会有丝毫休憩的。
如此赚钱的速度,让萧敬大开眼界之余,也明白了张仑一直停留在此的目的所在。
没错!
区区几十两纹银。
无论是和美荟楼相比,还是和大明银行那个饕餮相比,都是不值一提的存在。
但是两人都明白,眼下这仅仅只是一个实验之所,后续随着轨道遍布草原,那才是真正的大头所在。
这一下子,连萧敬也无法镇定如初了。
整个人的心情变得激动之余,忍不住冲着张仑脱口而出道:
“如此喜讯,咱家回宫之后一定要奏禀陛下,让陛下也跟着高兴高兴!”
话音刚落。
萧敬就注意到张仑的目光忽的朝着自己看了过来。
萧敬稍稍一愣之后,瞬间就明白过来,轻轻笑了一下后,继续说道:
“放心啦,咱家你还信不过吗?”
“况且就是以陛下的圣明,咱家就是想将这功劳揽在身上,他也揽不住啊!”
“咱家是什么货色,陛下不比咱家自己更加明白?”
张仑闻言,苦笑了一下后,出言说道:
“萧公公您多想了,微臣没有那个意思。”
萧敬没有继续接下去。
张仑有没有那个意思,他不关心。
但是该说的他还是要说出来,毕竟自己身为陛下的内侍,可这张仑也不是什么外人。
若是细究起来的话,他手中所掌握的势力,一点都不逊色自己,再加上他那英国公的背景,更让萧敬犯不上和他产生矛盾。
所以,萧敬在听到张仑的解释后,压根就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而是在朝着远处看了一眼,见到那轨道马车还迟迟未归之后,也没了继续等待下去的心情,转头看向张仑,道:
“好了,咱家还想等会那轨道马车。”
“但看这架势,它一时半会估计也不会回来了,索性咱家也不得了,下次再说吧。”
“张公子,告辞了!”
第一千九百四十二章文武之争
从皇宫折返回来的六部尚书,并没有折返回各自的衙门。
反而一路跟随刘健和李东阳两人,行走在前面的刘健和李东阳眼见众人跟随,既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言,仿若无视一般任由他们跟着,就好似压根没有注意到他们一般。
一路上,众人沉默不言。
一反之前上朝时的热情激动,几人的神情尽皆变得沮丧了许多。
不可避免的。
他们的这般反应,自是也引起了许多看到这一幕的吏目和朝臣猜疑。
众人疑惑不已之余,也忍不住暗地里猜测到底是因为什么缘由,方才让几位大人神情变得这般……沮丧,也或者是沉重。
这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但几位大人分明就是因为献宝方才被留在宫中的啊?
怎么这被留在宫中待了一会,出来之后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呢?
陛下训斥他们了?
不应该啊!
众人猜测纷纷,但谁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就这般。
几位大人快步疾行,一直来到了内阁班房门口。
刘健第一个进入房间的同时,就冲着在旁边侍奉的吏目出言交代道:
“王才,这里不用你忙活了,你去院门口看着,没有本官的允许,任何人不许靠近这班房一步。”
“卑职遵命!”
这個叫做王才的吏目快速接令之后,随即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刘健神情凝重,寻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之后,方才将目光落在随后跟来的众位尚书大人身上,一一扫过之后,随即说道:
“自己找地方坐吧。”
众尚书闻言,陆续落座。
而刘健扫视了一眼众人后,继续说道:
“诸位想必是也被陛下的那番话语惊到了吧?”
“以往吾等只认为陛下喜好武艺,爱好军事,但是现如今看来,陛下这已经不仅仅是爱好和喜爱了,他这分明就是已经重武轻文之嫌。”
刘健上前闻言其他,直接将话题扯开了。
没了那么多的歪歪绕绕,在场众人虽然感觉有些不适应,但是一想到事情都已经到这般境地了,还弄那么多的玄机干什么,不若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样大家后续也好商量对策。
要不然。
若是继续这般磨磨唧唧下去。
等到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境地之时,可就什么都晚了。
刘健稍稍沉吟了几息后,继续说道:
“所以,今日既然大家都跟到了这里,那本官也就不和诸位扯什么东的西的,我们就直奔主题,看看此事到底该怎么办吧?”
刘健这句话语一出,已然将整个事情直接放到了台面上,让大家根本无法回避这个问题了。
不过。
这也不是众人所想吗?
但凡他们不是有这各自的小心思,今日怎么可能会跟着来到内阁呢?
直接出宫之后各自回各自的衙门,哪里还会有这件事情发生。
刘健干脆利落,打了在场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一旁的李东阳看着几位尚书低头不语,又朝着刘健看了一眼,眼睛微微眯起的同时,缓缓出声说道:
“此事依我看,诸位也不必这么紧张。”
“陛下当时不是也说了嘛,他也只是就事论事,话题自己送到眼前了,他若是不说两句这不成了视若无睹了嘛?”
“再者,之前上呈的那道奏章里面,事关奴儿干都司的部分,确实是吾等考虑不周,这一点上我们也不得不承认隔行如隔山,纵使吾等熟读诗书,并且对于兵法也有涉及,可是这军事他毕竟是一个系统的东西,吾等即便自以为看了不少,但距离诸葛孔明那种神人还是差的老远,所以依我看,此事陛下说的对,确实是吾等存在不足之处,也不该让那些武将躲在后面蒙尘。”
“如今陛下志存高远,开疆扩土之心已经展露无疑,吾等能侍奉如此君王已经是三生有幸,既然恰逢时会,吾等为何不抓住这大好的机会,尽心尽力的辅佐一下君王,成就一桩美谈呢?”
李东阳慈眉善目,言语和善。
在这个时候并没有直接如同刘健一般,将那文武之事看得多么严重,反而是在旁边以另外一种论调开始劝慰其众人来。
而在场的众人听到李东阳这般话语后,虽然稍稍露出些许不悦的神色,但依旧是无人出言,所有人低着一个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东阳见状,忍不住就是苦笑一声,还欲继续说下去的他,却被一旁的刘健打断,道:
“李公所言本官不敢苟同,试想一下这天下是何人在治理?有那些武将什么事吗?”
“既然吾等文官耗费了如此大的心力精力治理这天下,凭什么吾等的地位不能比他们那些粗鲁的武将高上一些?”
李东阳苦笑,挥手反驳道:
“刘公你此言差矣!”
“这天下是我们在治理没错,可是这打天下的不也是那些武将吗?”
“是,现在的这些武将没参与过打天下的事情,但是他们的祖辈怎么说也算是参与来吧?”
“而且现在大明边关稳定,无外虏前来冒犯,您敢说这里面没有他们的功劳?”
“就如陛下而言,吾等虽然分了文武,但职责和目标却只有一个,那就是让百姓安居乐业,大明强盛万年,如此重任,没有文官不行,没有武将也同样不行,吾等只有齐心合力,方才能将这大明建设成为理想的模样。”
“诸位怎么也不可能认为,没了这四海边防将士的保护,吾等这些文官还能安下心来好好治理这四海的土地吧?”
“再说,就算是那时候吾等可以安下心来,你认为那些百姓也可以如此吗?”
“依我看,估计用不了半年的光景,天下就会迎来大乱吧?”
李东阳快言快语,虽然看似是在问询,但实则是在调侃。
而且他的每一言每一语,几乎都是击中了在场几位尚书的要害之处。
是啊!
没了边关将士的守护,他们即便再能治世之才又能如何。
整个天下的百姓都在人心惶惶,谁又有闲心会按着你的政令去行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