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九十六章下官开始了？
刘健心思百转。
惊叹于这价格便宜的同时，也惊诧张仑在这商业上的敏锐。
不过。
这都是次要的。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快速赶到西山，继而看到那水泥才是重中之重。
故而。
刘健并未在这里过多耽搁，轻轻颔首之后，随即朝着轨道马车行去。
刘健一马当先，其他朝臣虽然身体也是颇多不适，可眼下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不好露出太过难受的模样，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一起朝着轨道马车行去。
……
轨道马车风驰电掣。
其速度非马车和软轿可比，舒服性也大大增加。
这对于刚刚经受了软轿蹂躏的几位大人而言，可谓是舒坦至极。
而且。
身在车厢之中的刘健等人惊奇发现。
眼下即便已经达到了五节车厢之多，并且人数更是已然达到了四百多人，可是这马车的速度却未见丝毫减弱的迹象。
如此利器，如若将来真的能普及草原的话，试想还有何人胆敢前来大明边境作祟？
估计他们还没待扎营站稳脚跟，蜂拥而至的兵丁就会将他们淹没吧。
众臣胡思乱想，目光不断朝着车厢内外望去。
一刻钟过后。
众人还不待享受够这风驰电掣的感觉，马车的速度就已然开始变缓，刺耳的刹车声也随即开始充斥车厢内外。
刘健皱眉，脸上露出紧张神色，刚准备出言问询身旁的孙福，这刺耳之声到底是什么发出之时，忽的注意到西山大门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这是……
这是到地方了吗？
这么快！
刘健惊骇不已。
到了嘴边的问询之语也被他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又是几息的功夫过去。
马车稳稳停下，孙福站起身形的同时，冲着周边的一众大人拱手说道：
“诸位大人，西山皇庄已经到了，还请诸位大人下车。”
话语说完。
孙福见众臣已经站起身形，当即抢先一步开始去前面带路了。
众臣跟着孙福一路同行。
下车。
进皇庄。
坐上放在这里的马车。
继续朝着皇庄中兵仗局的所在行去。
经过了稍许颠簸过后，马车再一次停下的同时，众人也已经到了负责制作试块的车间门前。
孙福先行下车，指引众臣前行，在引领众人进去参观之余，还不忘记吩咐手下，速速赶制一个超大的蒸箱出来。
在交代完这件事情后，孙福也算是彻底放下心来，跟着已经走进去自行参观的众臣，开始一边走一边介绍起来。
“诸位大人，这是兵仗局用来制作试块的车间。”
“因为生产那粉末的地方扬尘太大，故而下官就不领诸位大人前去了。”
“再者，即便过去也没有什么好看的，那处车间说白了就是将各种石料研磨成粉末，继而煅烧而已。”
“真正调配比例和制作试块的场所，全部在这个车间之中。”
孙福侃侃而谈。
到了自家地界的他，诸般介绍自是手到拈来。
眼看诸位大人四下张望，好似在寻找什么一般后，当即冲着身旁的手下吩咐道：
“刘柱子，你去调配一些四十九组试块的水泥料过来，诸位大人想看一下那水泥的模样。”
一旁站立的刘柱子闻言，拱手接命，快步离去。
而孙福在交代完这一切后，则是重新看向一旁的众臣，出言说道：
“诸位大人稍等，这水泥马上就送过来了。”
此言一出。
刘健等人纷纷点头，看向孙福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柔和了许多。
毕竟。
他们此次前来。
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见证这水泥变成试块的过程。
对于其他的事情，他们虽然好奇，但也仅仅只是好奇而已，远没有亲眼见到水泥，也或者见证试块的制作更能引起他们的热情。
另一边。
刘柱子等人得到命令好，顿时快速忙碌起来。
这配比虽然看起来繁杂无比，可对于他们这些参与其中的工匠而言，却是再为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
先是找到四十九组试块的配方比例，随后就是按着菜单下菜的事情了，什么材料多少，按着什么比例混合，仅仅只是片刻的功夫，一袋调配好的水泥就被刘柱子等人抬到了刘健等人的面前。
刘健等人见状，根本等不及孙福的介绍，蜂拥而至，围着这袋水泥开始仔细端详起来。
细！
很细！
若不是颜色不对，甚至让他们以为这是白面一般。
刘健皱眉，眯眼端详着面前袋子里的水泥，估计是看不清楚的缘故，竟然伸手去抓住了少许，放在手心仔细观察。
但，区区粉末，他又能看出什么。
刘健除了看出这水泥的颗粒很细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发现了。
不甘心想仅仅只有这么点发现的刘健，下意识就要将手掌放在鼻前，准备去闻一下这水泥的味道。
只不过。
他的这般动作刚起，就被一旁的孙福出言打断，道：
“诸位大人小心，切不可让这东西进入口鼻！”
嗯？
突然的提醒。
让在场几位大人的动作齐齐一滞。
马上就要将手掌放到自己嘴边的刘健，也瞬间停在了当场。
紧接着。
不明所以的众人，齐齐朝着孙福望去。
孙福尴尬一笑，眼见众人都停下了去闻的动作后，方才出言解释道：
“水泥和其他东西不同，他遇水是会变成石头的，所以诸位大人若是不小心吸入体内的话，是会……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
孙福没敢说这水泥在肚子里也会变成石头，只是用一句很危险的事情代替过去。
但是。
他之前都已经说的那么明白了。
在场的几位大人又能如何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呢。
眨眼间。
所有大人齐齐将手中的水泥扔回到了袋子里。
但因为动作太过剧烈的缘故，少不得又是一阵扬尘飘起，众臣慌乱躲避之余，场面也随之变得混乱。
孙福见状，稍稍往后退了少许，眼见众人全部退到一边后，再次出言说道：
“敢问诸位大人是否还要再观察少许？”
“若是不需要的话，那下官就安排人开始接下来的步骤了？”
第一千八百九十七章隔行隔山
孙福话音刚落。
在场众臣齐齐点头应允。
现在的他们，已经不复之前的狂热。
仅仅只是因为孙福的那句提醒，现在众臣满脑子里思索的，都是水泥在身体里面变成石块的情形。
之前的激动神色渐渐开始变成凝重不说，再次看向这水泥的神色，竟然也隐隐多了些许的畏惧神色。
不过。
也并非所有人都是这般模样。
刘健在最初的变色之后，整个人已经渐渐冷静下来。
他观察周边的这些工匠，发现他们也仅仅只是拿个布条遮住了口鼻，除此之外也不见其他丝毫的防护措施。
这也就是说，虽然孙福之前的提醒在道理上是可行的，可若是从实际出发，貌似也没有他们心中所担忧的那般恐惧。
毕竟。
仅仅只靠口鼻呼吸，又能吸进去多少。
尤其是似他们这般仅仅只是刚刚接触之人，想来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反而是这些工匠，也或者未来长期接触水泥那些人，才该加倍小心，注意这方面可能造成的身体隐患。
刘健想到这里，神情又开始变得凝重之余，出言冲着刚刚转过身去的孙福招呼道：
“孙大人。”
嗯？
孙福正要招呼刘柱子等人前来加水搅拌水泥。
可是哪想到他这边刚刚转过头去，耳旁就传来了刘健刘阁老的招呼声。
孙福不敢耽搁，停下招呼刘柱子的举动之余，快速转身环顾，寻到刘健的所在后，拱手问询道：
“阁老还有何吩咐？”
刘健摇头，缓缓说道：
“吩咐不敢当，只是有一件事情提醒孙大人一下。”
哦?
孙福皱眉，露出不解神色。
弄不清楚这刘健突如其来的提醒，到底是因为何故。
“方才孙大人所言，本官思虑过后，也认为这水泥对身体无益。”
“故而本官希望，孙大人和兵仗局上下在研发此物的同时，也要注意自身的防护，那区区布条虽然可以阻挡大半的粉末，但是也未必能做到绝对。”
“大明的未来还需要仰仗诸位，所以诸位千万不能提前倒下，也正是因为如此，孙大人最好能另寻佳策，尽量避免水泥对身体的伤害，并且，此举不仅仅有利于诸位的健康，同样也同样有利于未来使用这水泥的匠人，孙大人以为如何？”
孙福一愣。
万万没想到刘健提醒自己的，竟然是这件事情。
说实话，他身为兵仗局主事，而且还是最早知晓这水泥性能之人，自是最先意识到此物可能对身体有害之人。
所以，在研磨石料和调配的过程中，他都会嘱咐手底下的工匠一定要蒙住口鼻，小心这些粉尘的吸入，可是，也就仅此而已。
他不是没想过抽时间看看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但是一想到陛下对于此物的急迫，他又不敢将时间浪费在这无用的事情上面，直到他刚才听到刘健的话语，方才后知后觉。
对啊！
陛下的旨意重要。
但是研发这些水泥配方的工匠同样重要。
况且，制作一個合适的防护用具，貌似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孙福想到这里，面露感激神色的同时，冲着刘健躬身一礼，道：
“下官代众工匠感谢大人，下官回头就差人安排此事，请阁老大人放心就是。”
刘健颔首。
眼见孙福已经应允的他，自是没有必要继续催促下去。
而对面的孙福在感谢完刘健后，眼见其没有后续的话语出口，随即转过身冲着一旁的刘柱子招呼道：
“刘柱子、李文泽……你们过来几个人，把这水泥和一下。”
“卑职遵命！”
刘柱子等人听到孙福的招呼，抱拳应声之余，拿起铁锹水桶等物快步上前。
孙福见状，指示众人拿到一边去和泥后，随即转头看向在场观望的一众大人，出言说道：
“诸位大人还请稍候，这水泥活成泥状还需要一点时间，趁着这功夫，下官带诸位去看看吾等加工试块所使用的模具。”
孙福出言，在场众人当然是客随主便，所有人跟着孙福朝着一边行去之余，目光还会时不时的朝着身后和泥的几名工匠望去。
唯有刘健压根没有回头，在他看来，盯着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
他要的是结果。
只要结果是正确的，即便孙福偷偷加料又能如何？
诸位大人此次前来，只是想见证一下水泥到试块的制作过程罢了。
和盯住那些和泥的工匠相比，接下来盯住这制作试块的过程，确保试块就是拿那水泥制作出来的，才是重中之重。
故而。
此刻刘健两人沉默不语一脸淡然。
但在他的脑海之中却在暗暗思索，接下来该如何杜绝他们李代桃僵的可能。
少许。
刘健有了定策。
而且可能还是一个自认为不会被人察觉的好办法。
刘健想出这个办法，整个人的神情变得轻松之余，脚下的步伐也随即加快了少许。
车间很大。
几人走了一段距离后，面前一堆铸铁制作的盒子出现在了眼前。
孙福走在最前，临到这些盒子前面方才停下了脚步，随即转过身冲着诸位大人介绍道：
“诸位请看，这就是吾等制作试块的模具。”
“最初的时候，吾等是用木盒制作，可是哪想到那木盒太过脆弱，是不是的就会有变形的试块出现，为了怕影响最终的实验数据，所以吾等干脆直接命另一边的铁匠铸造了一批，目前来看，这效果还算不错，只不过就是有点费油。”
前面的话语，在场的众人都听懂了。
可是当孙福最后一句话语说出来的时候，诸位大人齐齐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费油？
什么意思？
是这模具需要油。
还是说这制作试块需要加油？
而且。
这油不是分层用的吗？
加了油之后的试块，岂不是变得更加脆弱？
众臣疑惑不解。
刘健和李东阳对视了一番后，齐齐上前蹲下身形观察。
当他们注意到那模具上面的油渍后，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之余，两人心中也各自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第一千八百九十八章高，实在是高！
孙福充当向导，自是知无不言。
在他解释一众模具尺寸，连带着讲解后续实验种种的是同时，另一边的刘柱子等人也在快马加鞭，干的不亦乐乎，
很快。
一袋水泥已经搅拌完毕。
之前还是粉末装袋的水泥，现如今已经全部和好了。
刘柱子前来禀告一声过后，孙福点了点头表示知晓，随即出言命令几人开始装入模具。
与此同时。
原本蹲在一旁的刘健，趁着孙福和刘柱子说话的空挡，却突然揪下了一根头发，此举痛得他呲牙咧嘴之余，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李东阳本就在其身旁，见到他这般举动之后，顿时露出诧异神色，就待他想出言问询之际，刘健也注意到了他那疑惑的目光，一脸心虚的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这……
李东阳愈发疑惑，皱眉观察着刘健的举动。
刘健见李东阳没有出声问询，轻轻松了一口气之余，目光快速朝着一旁的孙福两人望去，见到那刘柱子就要朝着这边走来后，快速将头发扔进了模具之中。
紧接着。
刘健站起身形，让开位置，就好似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李东阳看了看刘健，又看了一眼被他扔进模具之中的那根细长头发，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想法之余，但却不知道对错。
另一边。
刘健眼见刘柱子走到近前，用脚尖指了一下自己刚刚扔进头发的那個模具，轻轻说道：
“拿这个吧。”
刘柱子不疑有他，俯首应是。
端起模具后，快步朝着一旁已经和好的水泥走去。
刘健目不转睛，目光紧紧盯着离去的刘柱子，更确切的说是盯着他手中的那个模具，就在他心中忐忑，生怕对方发现的时候，孙福却拿着一个托盘走到了刘健和李东阳的面前，稍稍欠身后，出言说道：
“两位阁老，待会这书写标签一事，不知两位阁老是否有时间，能否代劳一下？”
孙福手端笔墨纸砚，弱弱出声。
当然。
此事他完全可以自己提笔。
但一想到诸位大人前来此地的目的，孙福还是改了主意，继而来到了两位阁老的面前。
刘健皱眉，目光也不得不从那模具上面移开，一脸疑惑的朝着孙福望去。
而一旁的李东阳，几乎也是一般无二，好奇孙福这般举动的缘由。
孙福见状，多少也看出了两人的疑惑，出言解释道：
“禀告两位阁老，事情是这样的。”
“因为平日里一次制作的试块数目可能就会上百，故而为了避免混乱，所以吾等在制作试块之初，就会先写一张小纸条放在模具的下方，后续在和好的水泥装进去后，墨迹和纸条就会浸染到试块上，这样即便日后拆模，吾等也可以从试块上辨识出到底是那一组配方的试块。”
“现如今，这几组试块已经马上就要装箱，所以下官斗胆，就两位阁老能帮忙出手书写一下标签。”
刘健闻言，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目光也终于不再关注那个被他放了头发的模具，看向孙福的同时，脸上渐渐露出笑颜，道：
“当然可以。”
话语说完。
也不断一旁的李东阳作何决断。
直接拿起毛笔就在旁边的纸条上面开始书写起来。
就在其将要落笔之时，忽的想起什么的他，抬头冲着孙福问询道：
“这个书写什么有要求吗？”
“还是说本官在这上面写什么都可以。”
孙福一脸欣喜，快速回答道：
“一切全凭阁老随意，写什么都可以的。”
“届时只要看到非兵仗局标准格式的标签，吾等就知道这是阁老赐字的一组了。”
刘健点了点头，手持毛笔稍事沉吟后，轻轻落笔快速书写。
纸张不大，也就三寸见方而已。
可刘健却是小心翼翼在这上面书写了数十个文字上去，或繁复、或简洁，语句不通顺不说，全然没有丝毫规律可言。
这般举动，让一旁的孙福都有些看傻了眼，弄不清楚刘健写这些文字的用意到底何在。
而且。
这分明就是不通顺的言语，刘健又是如何想出来的。
孙福疑惑，但是也不敢多言，在刘健将毛笔放在托盘上后，孙福随即躬身一礼，拿着还没有干的三张纸条，朝着刘柱子的所在送去。
孙福走后。
众臣自是也快速移步跟随。
毕竟眼下那水泥已经加过水搅拌了，没有扬尘存在，所以众臣之前的担忧也是无存。
唯有李东阳，在刘健将要前行的时候，轻轻拉动了一下他，待其他众臣稍稍前行之后，方才在刘健的耳边轻声问询道：
“刘公，你这是写的什么啊？”
“密密麻麻不说，三张纸条上面的字竟然没有一个连贯的话语，你这是在地方孙福他们造假吗？”
“可是你这写的一点规律都没有，等到明日的时候，你还能确认这上面是你些的内容吗？”
刘健闻言，轻轻一笑，眉宇之间露出些许得意神色，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
“你们看这些字是不连贯的，可是在老夫的眼中，这些文字却是有规律可寻的。”
嗯?
李东阳顿时一愣，皱眉思量刚才刘健所书的种种。
三张纸条上面的文字虽然是相同的，但是其意义，李东阳却如何也联想不出来。
刘健见到李东阳皱眉，知晓其没有猜到这里面的缘由，神情变得愈发得意之余，轻声告知道：
“老夫在那上面写的，全部都是我刘家后辈的乳名，而且怕被孙福看出端倪，老夫还都是隔着写的。”
“这样一来，到明日且不言老夫会稍稍辨识一下字体，就是这上面的文字，再被水浸泡过后，能不能如数刻印到试块上面还不得而知，但他们看不出规律，记不住顺序，老夫却是张口就来。“
“等到了明天，是不是还是这几个试块，老夫只要看一眼，就可以看出端倪。”
“怎么样？老夫这招高不高？”
李东阳恍然大悟，看向刘健的目光变得敬佩之余，更是悄悄的伸出了一个大拇指，轻声盛赞道：
“高，实在是高！”
第一千八百九十九章废渣也要？
刘健得意不已。
轻轻笑了一下之后，朝着前方离去的众臣追去。
此举。
也是他突发奇想。
在他想来，孙福敢让他书写标签。
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就是手底下有专门的人才。
虽然说，到了现在这般地步，刘健已经对水泥这件事情相信了九成。
可在最终的结果出来之前，刘健不会放弃丝毫质疑的机会。
因为这水泥，可不仅仅只是一个材料。
它未来可能是要应用于河堤，应用于建筑的。
到了那时候，它就会和千万年的安危性命连在一起。
所以。
如此重要的事情，容不得刘健有丝毫的马虎大意。
眼下这也就是不能一直守在这里，如若有可能的话，刘健真想盯着这试块一昼夜，确保其不会出现丝毫差池。
另一边。
孙福在将纸条一一放入模具之中后，就命令刘柱子等人开始往里面装水泥。
这个流程还算是比较快的，仅仅只是片刻之间，三块试块就已经装填完成，一名工匠拿起抹子刮平了表面之后，就欲抬起朝着一旁的货架上放去。
“等等！”
孙福见状，出声叫停。
工匠闻言，抬起头朝着孙福望去，等待着他的后续吩咐。
孙福皱眉，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后，稍事沉吟的他，冲着一旁的刘柱子出言说道：
“刘柱子，你去把咱们吃饭的灶台点着一個，然后再准备一个蒸屉，将这试块放在里面用热气蒸煮一昼夜。”
刘柱子闻言，利索答道。
“好嘞！”
说完就要朝着外面跑去。
可是。
刚刚才跑出几步的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整个人的神情变得愕然之余，慢慢转过身形朝着孙福望去，有点不确定的问询道：
“大人，您刚才说让我找蒸屉是吗？”
孙福皱眉，横声说道：
“你刚才没听见吗？没听见你说什么好嘞！”
“本官再告诉你一遍，你若是记不住的话，那接下来我就不是蒸试块了，而是变成蒸你了！”
刘柱子被吓得一激灵，整个人瞬间打起精神的同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去找一个蒸屉，然后蒸这三块试块，时间是从现在开始算起的一昼夜，这一昼夜的时间里，你再找一个伙计帮忙，记住灶不断火，锅不缺水就得了。”
“记住，此事事关重大，但有丝毫闪失，即便本官能饶你，在场的诸位大人也不会放过你！”
“这一回记住了吧！”
刘柱子噤若寒蝉，惊惧的目光在朝着一旁的几位大人扫了一眼后，吓得缩了缩脖子之余，快步朝着外面跑去。
而孙福在见到他离开之后，神情开始放缓之余，冲着在场的几位大人拱手赔不是，道：
“诸位大人还请见谅，下官在这兵仗局多年，这些工匠和下官都有些皮了。”
“为防误了大事，故而借用了一下几位大人的威名，还请诸位见谅。”
孙福拱手赔不是。
在场的众人则是纷纷摇头苦笑。
对此。
众人倒是没有什么介意的。
他们现在最为关注的，就是这时间能不能走的快一些。
哪怕不用一昼夜，明天早上能知道结果也好啊！
可看这架势，估计又要等到明天这个时辰了。
众臣心中焦躁无比。
而刘健的目光，此刻却放在了地上剩下的那点搅拌好的水泥上面，眼见孙福不再言语的他，直接出言问询道：
“孙大人，剩下的那点水泥你们一般是如何处理的啊？”
孙福闻言，先是看了一眼地上剩下的水泥后，随即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拱手回答道：
“这么点已经装不了一个模具了，所以吾等一般都是将其扔至废料堆上，日后再统一处理掉。”
刘健听到这般处理方式，顿时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
“既然如此，那这点剩余的本官带走可好？”
这……
孙福皱眉，面露迟疑神色。
刘健的这个要求，让他不得不稍稍思虑一下。
水泥这东西，虽然说陛下恩准他们几位大人前来，可眼下毕竟还是机密所在。
这东西能不能流传于外，孙福也不知道。
不过。
孙福转念一想。
如今陛下都已然恩准他们前来兵仗局。
这在一定意义上也就说明，此事对于几位大人是开放的。
当然，这个开放的前提是在保住配方比例的前提下。
孙福沉吟，思虑从水泥之中辨识出诸般配方比例的可能。
最后，孙福得到的答案是没有可能。
以现如今水泥的细度。
莫说是让阁老他们这些门外汉来分辨，哪怕就是让参与此事的工匠们辨识出那个颗粒代表什么，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这还不说，一些材料在经过煅烧之后，其颜色已然相差无几，所以想要由此来确定现有配方根本绝无可能。
孙福想到这里，心中也渐渐放轻松了。
而与此同时。
刘健察言观色，也注意到了自己这般要求的强人所难。
可是，放着眼前的这点水泥，刘健又实在是有些舍不得，毕竟和一昼夜的时间相比，有了这点水泥，想来最多等到明天早上，可能就会先行知道一个大概的答案，如此可以提前解开心中疑惑的事情，刘健怎能因为对方的为难就放弃呢。
故而。
刘健眼见孙福犹豫不决，索性继续出言说道：
“孙大人放心就是，此物本官定然会妥善处置。”
“至于陛下那边，明日朝会结束之后，本官会私下向陛下奏禀此事，届时若陛下有什么问责的话，本官一力担下就是。”
此言一出。
孙福心中最后的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
不管怎么说，刘健这还是主动出言向他讨要了。
要是他现在不说，等到走的时候寻着机会偷偷带走，自己不照样无可奈何。
再加上孙福也认为，此举不属于泄密之后，方才轻轻的点了点头，答应了刘健的请求，道：
“刘阁老多虑了，此事无须那般麻烦，您想带走就带走就是。”
“不过，还请刘阁老稍候片刻，下官让手下稍稍处理一下，这样待会大人带走的时候，也能方便携带一点。”
第一千九百章瑕不掩瑜
此间事了。
刘健等人开始踏上归程。
一路上。
刘健喜笑颜开。
目光不时落在手中的小木盒上。
而和刘健收获满满不同，其他的朝臣则是两手空空。
众人看向刘健的目光忍不住有些许羡慕之余，心中也好奇，刘健准备如何处置这个剩下的‘废料’。
但是，想是一回事，真若上前问询的话，一般人真还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到最后，所有人的目光渐渐汇集在了李东阳的身上。
在场之中若说谁最合适上前问询的话，也就唯有他一人了。
毕竟两人长期在内阁里面共事，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说，关系也是和睦至极。
故而。
众人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李东阳的身上。
一些不敢上前的尚书大人，更是纷纷往李东阳的旁边凑合，怂恿他上前问询。
李东阳被众人围着，一时之间也有些无奈。
让他们这么一弄，就好似自己不是阁老似的。
不过。
和众人一样。
李东阳对于刘健如何处置这個‘废料’，心中也是充满了好奇。
所以，在众人的千请万请之下，李东阳终于缓缓上前，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冲着刘健出言问询道：
“刘公，你要这些东西是干什么啊？”
“怎么也不可能回去拿个蒸屉，也如那兵仗局的工匠一般试验一下吧？”
刘健听到李东阳这带着玩笑意味的话语，挑眉相望之余，道：
“怎么，不行吗？”
“本官就是这么想的，而且连班房我都不回去了，直接回家安排。”
呃……
李东阳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之言，居然还说中了。
看着刘健这般严肃的神色，李东阳也明白刘健这是说真的，故而也收敛起笑意之余，出言问道：
“为何啊？”
“明日现在就可以知道结果了，而且刘公也在那纸条上面做了些许的手脚，难不成即便这样，刘公还担心孙大人他们阳奉阴违，偷偷动手脚吗？”
李东阳的这句话语，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按理说。
李东阳的话语言之有理。
验证的时间，就在明天下午，虽然说要等一昼夜的时间，但这么点的时间，等等也就过去了。
至于担心兵仗局作假，这一点在刘健书写完那些纸条，并在众臣的见证下亲自放进去后，众人就明白这连作假的机会也几近于无了。
毕竟。
东西可以作假。
甚至是连刘健的笔记都可以作假。
可是唯一做不了假的是那已经被浸湿的纸条。
届时只要那纸条牢牢浸在试块之中，再加上上面的字体，几乎就可以证明他们没有更换试块。
如此这般，难道刘健还不放心吗？
众人疑惑。
众人不解。
众人皱眉看向刘健，希望能得到他的解释。
刘健听到李东阳的问询，回身朝着身后的众臣扫了一眼，见到众人也是一副疑惑模样后，眼见孙福还没有跟上来，索性直言道：
“你们想错了，本官拿走这个，可并不是为了验证这件事情的真假。”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其实本官已经基本上相信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了，仅剩下的那一丝怀疑，也仅仅只是因为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而已。”
“所以也正因为如此，本官才提出了带走这剩余尾料的话语。”
刘健话语一顿，轻轻呼出一口浊气之余，神情也渐渐变得得意，缓缓说道：
“我就问你们，那模具大吧？是不是比本官手中这个要大上两倍到三倍？”
“既然如此，那么大的试块需要蒸一昼夜，你们说本官手中的这个，他需要多长时间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在你们还在等着明天下午出结果的时候，本官在明天早上，可能就已经提前知晓结果了？”
“虽然说，因为时间的差异，这结果也会存在一些差距，但你们认为本官介意的是那点差距吗？”
刘健问询出声，整个人的神情，也由之前的得意开始渐渐变得激动，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开始一点点的变得打了起来。
“本官介意的是这件事情的真伪！”
“只要这件事情是真的，那就证明陛下所言，乃至于兵仗局的实验是可以成功的。”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长江黄河的河堤可以用他修缮，百姓也可以用它建设房子，甚至就连我们大明的军伍，也可用它来建造营房。”
“毕竟，和之前的砖石泥坯相比，水泥这东西强度足够不说，更为重要的是他方便啊！”
“你们注意到他们制作试块的过程了吗？”
“调配的过程我们可以忽略不计，毕竟眼下只是试验阶段，一旦这东西真正投入使用后，本官相信你见到的绝对都是成品的水泥，而不是临时调配出来的。”
“所以，吾等再回忆他们整个制作过程，你们没有发现什么吗？”
刘健问询。
但在场的众臣却是没有紧锁，无人回答。
刘健见状，脸上不可避免的露出了些许失望的神色。
该不会是就他在不停的思考，其余人此行全部是来看热闹了吧？
就当刘健产生这般想法的时候，站立在其旁边的李东阳突然开口，答道：
“整个制作过程，除了调配的阶段可以称之为精密外，其余的和平常的和泥无异。”
“若说发现什么的话，那老夫认为，应该就一个词——简单！”
快？
众臣疑惑。
刘健则是眉头舒展，露出欣喜模样，夸赞道：
“不愧是李公！”
话语说完。
刘健接着刚才的话茬继续说了下去。
“从拿出水泥，到和泥，到装进模具。”
“整个流程根本没有丝毫繁复的存在，可谓是简单至极。”
“即便是将其交于一个从未接触过此事的农夫手中，他也一样可以做的井井有条。”
“而且，这还不是最为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它这如同泥坯一样的制作过程，却可以造出比砖石还强硬的材料。”
“即便是唯一一个限制它的时间，在其这优良的性能面前，也是不值一提，瑕不掩瑜的存在！”
第一千九百零一章创造的新奇迹
整个大明朝堂的中流砥柱站立在皇庄之外。
唯有刘健一人侃侃而谈，其他人尽皆是露出沉思模样。
说实话。
水泥这个东西。
不知道是因为出现的太过突然，还是说众臣的思路一直没有跟上。
在当他们听到刘健的这般话语后，众人才越发的感觉到了这個东西的特殊之处。
之前众人只是想着水泥未来能应用在哪里，可是对于其特性却一直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如今在收到刘健的点拨后，众人后知后觉，思绪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没错！
这水泥虽然东西特殊。
但是他的使用方法基本和泥土无异。
可就是在这般简单普通的用法之下，未来却可以达到如同砖石，甚至是超过他们的强度。
如此材料，一旦真正用于实处的话，绝对会成为称霸一方的存在。
众臣的神情变得严肃。
所有人在就震惊之余，陆陆续续有人开始朝着刘健手中的小盒子望去。
那里面，就是剩下的那点水泥废料。
而它的存在，可以让刘健更早的确定事情的真伪。
所以，思绪重新回到这点废料身上的众臣，目光开始变得灼热之余，终于有人忍不住出言建议道：
“刘阁老，下官多嘴一句，不若将您手中这点废料直接带去内阁吧。”
“那里的院子在宽敞，交代几个吏目在那里搭灶生火也是简单至极，而且大家还能帮着阁老您监督一点，省的您到时候还要忧心手下的奴仆办事不利，继而休息不好吧？”
此言一出。
在场的众臣瞳孔尽皆一亮，无数精光闪烁之余，一道道话语声也随之响起。
“刘阁老，此言甚是啊！您与其交代那些不靠谱的奴仆，还不若让咱们手下的吏目来操办此事，他们办事会更加牢靠一些。”
“对！对！对！王大人此言甚是，咱们这六部之中最不缺干活的吏目了，而且即便他们不行，这诸部打杂的手下也不少，都可以过来帮忙啊！”
“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都帮忙看着点，锅也不用担心烧干，火也不用担心灭掉，这不比寄希望于那几个奴仆要好啊！”
“说的没错，刘阁老您三思啊！放着咱们这兢兢业业的吏目不用，去用那些奴仆干什么。”
……
围观的众臣，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出言劝说。
而李东阳在看到眼前这般情形后，忍俊不止之余，笑呵呵的看向刘健，道：
“刘公，依我看你就顺了大家的意吧，反正您也打算蒸上一天，在哪里不都一样嘛。”
“再说了，诸位大人也言之有理，咱们这班房之中的吏目众多，随便抽调几个人就可以把此事办的妥妥当当，何苦还要费心费力的去交代那些奴仆呢。”
“最为主要的一点，就是大家都想早点看到这结果，估计你若是真应下来，今晚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留在班房过夜了。”
伴随着李东阳的出言，在场众臣也纷纷结束了劝谏，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刘健的身上，等待着他的最后决断。
刘健无语，更多的还是无奈，朝着在场众臣扫了一眼后，苦笑之余，出言腹诽道：
“你们打的什么心思本官能不知道。”
“既然你们也这么想知道结果，之前怎么不出声？”
“算了，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思，老夫也不好和诸位相悖，放在衙门中就是。”
此言一出。
众臣的神情顿时变得欣喜万分。
毕竟，能提前知道这水泥的真伪，谁人又不乐意呢？
与其焦灼的等上一昼夜的功夫，还不若在明天早上上朝前，就早早知道一个大概的结果。
众人喜笑颜开，互相对视之余，尽皆面露欣喜之色。
但。
就在此时。
原本还是苦笑的刘健，神情渐渐变得严肃，沉吟少许后，出声说道：
“只不过……”
刘健话语一顿，眉心更是随之一皱。
似乎是接下来的话语，让他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说出一般。
与此同时。
众臣的目光，也纷纷聚集在刘健的身上。
眼见刘健话锋急转，众人担心刘健要反悔之余，心中更是做好了继续劝说的准备。
“只不过，吾等对着水泥的性能只是略知一二。”
“且不言陛下所交代的这水蒸之法是否能成，就说吾等将这时间缩短一半的事情，也是私下为之，后续对结果有没有影响，如今也是全凭猜测而已。”
“故而，本官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无论咱们这一小块最后的结果如何，一切还尽量是以兵仗局的那三块为准。”
“当然，这也是在本官所留的那些印记依旧还在的前提下。”
刘健神情严肃。
他并没有因为之前的种种就放下戒备。
事关大明百姓，事关江山社稷，容不得刘健有丝毫的马虎大意。
如今之所以说出这般提醒的话语，也是预防万一出现什么不利结果之时，群臣耐不住性子。
所以方才有了眼下这般言语的同时，刘健还不忘记补充要注意那印记的事情。
众臣闻言，神情稍稍一松之余，也纷纷颔首称是。
没错！
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他们接下来的种种举动，完全是凭借自己的猜测私下为之，能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也全然是一个未知之数。
故而，众臣对于刘健的这般提醒，纷纷应是之余，刚刚欣喜激动的心情，也重新多了些许的忐忑和不安。
万一不成功怎么办？
万一阁老所留的印记怎么办？
万一陛下所交代的这水蒸之法行不通又将如何？
……
这里面，变数实在太多了。
现在所有人，都好似是瞎子过河一般，全凭着感觉走，未来的结果到底如何，谁也不敢说出一个笃定的答案。
众臣沉默不语，气氛开始变得低沉。
刘健环顾左右，看到众人这般模样后，忍不住苦笑之余，再次出言说道：
“诸位也不必这般消沉，陛下过往所创造的奇迹还少吗？”
“你们谁又能保证，眼下这水泥会不会是陛下创造的新奇迹呢！”
第一千九百零二章这要干什么！
众臣踏上归程。
从西山皇庄登上轨道马车。
一路风驰电掣到了阜成门之后，所有人各回各轿。
当然。
这一次的众臣，已经没了之前的急迫。
所有人在上轿之初，都会不约而同的提醒手下轿夫，让他们平稳点，不用着急赶回去。
之前来时的经历，众臣说什么也不想再经历一回了。
那仿若要将骨头架子颠酥的感觉，谁经历过一次谁知道那滋味的难受。
众臣皱眉坐上软轿，刚刚起轿的一瞬间，下意识就会伸手去皱周边的轿身，但在察觉这一次的轿子没有之前那般晃悠之后，又一脸自嘲的慢慢放松下来。
软轿缓缓前行，重新又回归到了它本来的样子。
就这般。
一直到内阁衙门门口后，方才缓缓落地停下。
刘健的轿子行在最前，听到外面轿夫的通告声后，手端木盒的他起身走下了软轿。
而随后赶来的一众朝臣们，就好似生怕错过了什么一般，在刘健刚刚站定的同时，众人已经齐聚身旁，纷纷冲着刘健俯首行礼。
如此殷勤的模样，即便刘健身为内阁首辅，初见之下也是不由得感慨不已。
他明白。
这些朝臣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们完全是看在自己怀中这小块水泥的份上。
刘健苦笑。
而一旁的工部尚书李鐩更是积极。
在行礼完成之后，直接冲着刘健出言请辞道：
“阁老还请稍后，工部衙门就在旁边，下官马上去找人准备蒸煮所需用物，还请阁老大人稍后。”
有了他的带头，后面的朝臣愈显积极。
去找吏目的。
去寻找地方搭灶的。
还有人去寻找砖石瓦块搭设灶台的。
所有朝臣四散开来，开始寻找搭灶生火所需的诸般物件。
至于李东阳，原本还打算去衙门里招呼几个吏目出来帮忙，可是他才刚要离开，就被落后的几个朝臣按在了原地。
李东阳无奈，只好停下离去的举动，看着面前一脸愕然的刘健苦笑不已，道：
“刘公你看到没，这可不是我不信任你，是这帮人硬生生把我留在这里的。”
“看这架势，都到了衙门门口，这些人也还是担心你会偷偷离开啊！”
刘健无语，横横出声，道：
“老夫要是想离开的话，之前就命令轿夫回家了，还会和他们来这？”
“不过这样也好，老夫也就省事了。”
“他们乐意干，让他们去干就是，老夫就等着明日早上的结果，岂不更好。”
李东阳轻轻点头，长吐一口浊气后，感慨出言道：
“也不怨他们啊！”
“如此神物，值得大家这般对待。”
“说实话，莫说他们，就连我现在也是焦躁不已，恨不得一下就到明天早上。”
刘健闻言，苦笑点头，附和道：
“老夫又何尝不是呢？”
唉！
刘健一声长叹，目光再次落在了面前的木盒上。
站立一旁的李东阳，此刻也是一般无二，两人的目光在木盒上交汇，不同的神色，但却同样的饱含期望。
……
六部衙门。
甚至连带着督察院。
因为几位大人的突然归来，瞬间乱作一团。
找锅的。
寻砖的。
还有问吏目有没有会生火的。
整個朝廷的几大衙门，瞬间鸡飞狗跳，所有官员吏目更是一脸懵逼。
但。
尚书和院长的命令如此。
一众官员吏目在惊愕之后，还是不断有人站了出来。
仅仅只是片刻之间。
一个由十来人组成的小队，拿着能寻到的各式物件，开始朝着内阁的所在行去。
而且。
这还仅仅只是一处衙门而已。
同样的情形，几乎一般无二的发生在其余诸处衙门之中。
跟着自家大人一同前去的那些人，满面懵逼不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而和他们相比，没抢到机会前去的官员吏目，更是傻在当场，压根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锅？
蒸屉？
砖石瓦块？
还要会生火看火的？
这是要干什么？
内阁那边要起锅打造吗？
一众官员满面不解，猜测纷纭不说，所有人的好奇心也瞬间被勾起。
而就在他们后续渐渐回过神来，想起可以出去稍稍打探的时候，刚刚走出衙门的大门，就看到门前的街道上无数的官员站立其中。
和他们一模一样的是，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疑惑和不解。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户部……也在找会搭灶生火之人吗？”
“你们吏部也是？”
“嗯。”
“嗯。”
……
相邻两处的衙门互相问询回应。
可当他们得到对方肯定的答案后，心中的疑惑没有解开不说，反而变得愈发懵逼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自己一家衙门派人过去也就罢了。
为何这其他衙门也几乎都是一模一样？
再说。
这种事情即便真需要人干的话，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官员和吏目出手啊！
之前去工部调派一些工匠过来，岂不是更省事？
众人不解。
一脸疑惑的朝着内阁衙门的所在张望。
与此同时。
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突然出现在了街道的尽头。
入目所见。
那队人马之中除了无数的工匠之外。
竟然还有一车的干柴，一车的煤炭，一车的砖石。
众人见状，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我去！
这是什么情况。
刚才还念叨此事该工部出马。
可是哪想到工部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要吓死人的节奏。
他们拉这么多的煤炭柴火过来干什么？
难道他们是想要将内阁全部点着吗？
还有那砖石……
众人越发懵逼，所有人大眼瞪小眼，却根本得不到确切的答案。
终于。
还是有人忍不住了。
普通的官员吏目不敢上前。
可诸处衙门的左右侍郎，却不可同日而语。
毕竟。
尚书之下就是他们。
再加上平日里他们也是有资格前去内阁奏禀的存在。
值此眼下这莫名的场景，一众左右侍郎在快速思虑一番后，纷纷折返回班房之中。
仅仅只是几息的功夫过去。
这些左右侍郎们已经人手一份奏章，快步朝着内阁的所在行去。
第一千九百零三章诡异的内阁
你不让我去。
那我去内阁奏禀事情总也行吧?
至于有没有事，那不也得进去之后再说吗？
一句遗漏了物件，一句用词不对，一句还需斟酌一番。
甚至。
有的侍郎压根就没有带奏章，只身前去。
当然，他们可不是莽撞闯去的，也是各自有着各自的小借口。
我去寻找自己尚书大人总也说的过去吧。
哪家衙门之中还没有些不痛不痒的事情需要请示，随便找个借口不就得了吗？
众人各自有各自的小心思。
没消片刻的功夫，一众侍郎就已经齐聚内阁门口，左顾右盼之余，眼见这院落之中人头攒动，几人更是趁着混乱闯了进去。
与此同时。
一道的呼喝声，也随即开始在院落之中响彻起来。
“听我说，会搭灶生火的留下二十个人，剩下的全部离开！”
无人回应。
同样的也无人离去。
说实话。
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被眼前这阵势勾起了好奇心。
你什么时候见过内阁之中人满为患？
你什么时候见过朝廷三品以上大员齐聚一起？
你什么时候又见过有人要在内阁院落之中搭灶生火？
所有的一切都透着诡异的同时，也在无时无刻的勾动着众人的好奇心。
故而，任凭这位大人高声呼喊，可在场的众人却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甚至，若是再算上不断混进来的各色官员，人数还有增加的意思。
李东阳站立班房门口，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是一阵无语，转头看了一眼同样冷眼旁观的刘健，笑语说道：
“刘公，这回你看到我们这几位大人的热情了吧？”
“现在估计他们也有点后悔自己的热情过头了，你看看，这些人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李东阳一脸莞尔，心态平和的好似在看热闹一般。
刘健闻言，眉头皱的愈发紧锁之余，当即回怼道：
“李公，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看热闹？”
“早知道是这般混乱的模样，老夫刚才就应该回家，不出意外的话，现在这水泥都已经放到蒸屉上开始蒸煮了。”
呃……
刘健的话语，让李东阳瞬间哑火。
整個人的神情变得呆滞之余，脸上也渐渐露出尴尬神色。
对啊！
自己怎么还在这里看起热闹了。
要知道这试块早一点蒸煮上，它不也是早一点知道结果嘛。
若是任由这些人这般继续耽搁下去的话，估计天黑也弄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东阳想到这里，之前的淡然神色瞬间消散不见，整个人的神情变得凛冽之余，快步朝着众人走去，大声呼喝道:
“所有人听令！”
“除工部留下二十名工匠在此外，其余各部官员吏目全部离去。“
“但有在此逗留者，来年京察大计之时，一律扣掉三分！”
轰！
此言一出。
所有人瞬间一哄而散。
三分！
那可是三分啊！
一旦在京察大计被扣掉三分的话，那几乎已经如同于垫底一般。
到了那个时候，本来还没事的自己，可能就会成为下一次京察大计贬谪的存在。
事关自己的官运和未来，所有人根本容不得丝毫的马虎大意，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一哄而散之余，偌大的内阁之中也开始变的空荡荡起来。
当然。
普通的官员和吏目是离开了。
那些拿着奏章和前来寻找自家尚书的左右侍郎，还站在那里悄悄观望。
与此同时。
李东阳也注意到。
眼前这人数的规模，根本不像是二十来人的样子。
他看到居然有人胆敢违逆自己的命令，心情变得不悦之余，火气也渐渐被勾了起来，怒声呼喝道：
“怎么还这么多人！”
“本官再说一遍，除了工部的二十人之外，唯独只可以留下六部尚书和督察院院长，剩下的所有人……马上离去。”
呃……
这一下子。
一众准备蒙混过关的左右侍郎也没了待在这里的借口，讪讪离去之余，心中更是充满了不舍。
和那些后续赶来的官员吏目只知道在那里瞎打听看热闹不同，后续离去的这些左右侍郎，还是通过各自的仔细观察，渐渐发现了一些端倪所在。
比如。
这搭灶生火的事情是真的。
并且还得到了两位阁老大人应允同意的。
比如。
所有尚书大人都在前面忙碌指挥，可唯有两位阁老矗立门口，不动如山。
而且，刘阁老手中一直端着的那个盒子，更是引起了不少侍郎的注意和猜测，甚至他们怀疑眼前的种种可能就是和那盒子有关。
众人胡乱猜测，恋恋不舍的慢慢离去。
一些和自家尚书关系较好的侍郎，更是眼巴巴的朝着自家大人望去。
可是。
换来的只是无视。
毕竟。
连他们都是求来的机会，又怎么可能出言照佑他人呢？
到时候刘阁老一生气，直接抱着盒子回家了，谁又能真敢上前拦他？
几位尚书对于自家手下投过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而众侍郎见状也是愈发心伤。
一步一回头的走到了内阁班房的院门口后，就渐渐停下了脚步，随即在院门口眼巴巴的观望起来。
李东阳看到这般情形，顿时被众人的举动给气笑了。
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李东阳无语至极，但是也未在下令驱赶他们。
而是将目光放在一旁还不知所措的工匠身上，温声吩咐道：
“几位师傅，若是材料齐备的话，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本官想以最快的速度将灶台搭设起来，如果你们要是人手不够的话，直接出言道明就是，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呢，随便招呼几个进来就是。”
一众工匠闻言，纷纷摇头婉拒。
接下来。
有了李东阳的命令在，他们随即开始忙碌起来。
听闻仅仅只是搭设一个临时的灶台，而且还仅仅只是使用一晚的时间后。
众工匠轻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是奔着简洁能用的方针，开始快速的忙碌起来。
随便搭设起来一个灶台，而后用和好的泥将灶台底下的空隙堵住，引出一根高高的烟筒后，再将铁锅放了上去。
就这样，没消片刻的功夫，炉灶就被众人搭设完成。
第一千九百零四章到底是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加水，生火，放蒸屉。
没消片刻的功夫，锅中就开始有热气冒出。
所有人的目光，也随即开始从灶台转移到了刘健的身上。
刘健眼见众人朝着自己望来，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木盒后，轻轻吐出一口浊，道：
“诸位记一下时间，也好大概有个参照。”
话语说完。
刘健端着手中的木盒，慢慢朝着蒸屉行去。
在灶台旁的工匠们见状，顿时心领神会的上前将蒸屉的盖子打开，一脸好奇的等待着见识一下盒子中的物件。
说实话，这些工匠也同样好奇。
只不过因为身份低微，他们没有胆量问询出声，更没有资格四下打探罢了。
如今伴随着锅中水的烧开，所有的谜底也将随之揭晓，如此情形之下，众工匠怎能放过这个机会。
众人目不转睛。
门口的那些侍郎和官员们，也是一般无二。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刘健的前行而移动，所有人的心情更是澎湃不已。
让阁老和几位尚书如此对待。
到底又是什么?
让所有人冒着被御史参奏的风险，跑到内阁的院落之中搭灶生火。
所有的疑惑，马上就要被当中揭晓，众人的心开始提到嗓子眼之余，更是目不转睛，生怕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另一边。
刘健缓缓上前。
临到锅灶前站定后，轻轻打开了盒子。
随即。
伸手入盒。
将那已经稍稍有些凝固的水泥块拿出，放进了蒸屉上面。
嗯？
门外观望的众人瞳孔一缩，齐齐露出惊愕神色。
虽然说，众人只是惊鸿一瞥，甚至因为距离的限制，看得不那么清楚。
可是远远望来，那好似是一個拳头大小的土块而已。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值得众位大人如此？
众人惊愕。
众人呆滞。
众人不明所以。
所有人瞪大眼睛的同时，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即便搜索自己所学所见，也没有想出刘阁老放进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物件。
看那样子，貌似是一个石头，又好似一个土块。
可是。
若真是这种东西的话，犯得上如此兴师动众吗？
而且，此事若是放在孩童身上的话，可能还有情可原。
但眼下这些人是什么。
他们可是朝堂的砥柱，整个大明地位最高的一批人。
如此聪慧高远之人，怎么可能做出眼下这如孩童一般过家家的举动呢?
所以，肯定是自己猜错了。
可若不是自己所认为的那种东西的话，眼前这物件到底又是什么呢？
众人疑惑不已，皱眉盯着那灶台一动不动。
另一边。
刘健在将这水泥块放进蒸屉的同时，心中也是稍稍一惊。
因为他惊奇的发现，这么会的功夫没去管它，它竟然比之前在西山皇庄之时稍稍硬挺了许多。
或许，这水泥就是真的！
刘健想到这里，呼吸稍显急促之余，脸颊上也渐渐多了些许的红润。
他望着蒸屉上面的水泥块，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后，转头冲着一旁拿着锅盖的工匠吩咐道：
“好了，你可以盖上了！”
工匠外丝不动，对于刘健的吩咐置若罔闻。
此刻的他一脸呆滞，瞪大眼睛看着锅中的这个物件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工匠在心中不断询问，可是却没有想出合适的答案。
对于一旁刘健的吩咐，更是全然没有注意。
刘健见状，眉心就是一皱。
不过一想到刚才摸水泥所传来的触感，到了心口的怒火又稍稍减淡了几分，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工匠，加大声音出言说道：
“本官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这盖子可以盖上了！”
嗯？
噢！
工匠瞬间惊醒。
快速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后，慌不迭将锅盖盖上。
可是，即便那盖子已经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但是他的脑海中，依旧是那好似泥蛋一般的东西。
刘健将要离去，忽的想起了一件事情，停下脚步后，看着面前还是有些呆愣的工匠，出言吩咐道：
“记住了，锅中水不要烧干了，火也不要停。”
“一旦出现什么差池的话，本官唯尔等是问！”
工匠闻言，神情顿时一肃。
这才忽的反应过来，站立在自己面前的可是堂堂的大明首辅。
整个人如立针毡之余，目光也快速从那锅盖上面移开，毕恭毕敬冲着刘健俯首一礼后，出言答道：
“小的遵命！”
“大人还请放心，小的一定会看好的。”
工匠战战兢兢，出言保证。
而刘健在听到工匠的话语后，目光扫视了一下周边的众工匠，眼前他们齐齐站起身形俯首后，方才朝着班房离去。
……
远处。
院门外。
几处衙门的侍郎们，已经聚在了一起。
所有人眉头紧锁之余，脸上更是充满了疑惑的神色。
没弄清楚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的他们，在愈发的看不明白后，索性开始聚在一起互相交流打探起来。
“李大人，我看你是先到了，你家尚书有没有给你透漏什么内幕消息啊？”
这位李大人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道：
“本官虽然是来的早了些，也曾经问过我家尚书大人，可是我家尚书大人压根就没有理我，一句不关我的事就把我打发到一旁了。”
李大人一脸失落，话语说完后，看向身旁的另外一人，问道：
“王大人，你家尚书好说话一些，你有没有向他打探过？”
王大人闻言苦笑，摇了摇头后说道：
“我得到消息过来的时候，这里面已经人满为患。”
“压根我就没有看到我家大人在哪里，就更不要说向他出言打探了。”
此言一出。
附近的几位侍郎又是一阵沉默。
忽然。
一名侍郎眼看无人出声，小声出言说道：
“诸位，我刚才问了一下外面的轿夫，他们说几位大人之前急匆匆赶去了西山皇庄。”
“而不出意外的话，刚才刘阁老放进锅中的那个……那个……东西，应该也是从西山皇庄那边拿回来的。”
众人闻声，面露思索之色。
但这句话语也仅仅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思索的方向而已，问题的答案依旧没有找出。
第一千九百零五章围炉夜话
内阁院落中的种种。
并没有因为李东阳的驱赶就告一段落。
所有官员吏目，乃至于侍郎没有离去不说，更是汇集于内阁院外，众说纷纭。
无数的猜测和揣测之语，开始在人群中来回传播。
一个接着一个的可能，瞬间被众人听闻继而如接力棒一般继续传播下去。
可是。
纵使这样。
也没有人能给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现在能得到大多数人认可的消息，也仅仅只限于那东西的来源可能出自皇庄而已。
除此之外，剩下的大多只是臆测。
当然。
众人在猜测几位大人目的的同时，关于那放进锅中物件的推断和辨识也从未停止过。
有人说，那有点像是西山皇庄产出的土豆。
可是颜色有这略微差异不说，关键是那土豆也犯不上几位大人这般对待啊？
又是搭灶生火，又是要蒸上一夜的，莫说他是土豆，哪怕是个馒头，这么长的时间也会给他蒸糊的。
所以，这个猜测很快便被众人否决掉了。
而紧随其后的。
又有人猜测是不是什么和土豆类似的果实。
但此言一出，当即就遭到了众人的菲薄，土豆都不行，难道其他的东西就可以了吗？
那可是一宿啊！
提出这般想法的官员，闻言瞬间哑火。
可即便这样，在场的官员们也没有放弃推断，依旧在苦苦思索着。
虽然说，在这其中，不乏有人弱弱出言，说那放进锅中的东西看起来有点像一个泥蛋子。
但这般话语刚刚出口，就瞬间淹没在众人的话语声中。
泥蛋子？
可笑至极！
你以为阁老和尚书大人还是三岁孩童吗？
众人纷纷露出讥讽神色之余，连搭理都感觉浪费时间。
……
院落内。
刘健和李东阳并肩而站。
其他几位尚书则是不断在那灶台旁来回游走观望，有的人还会不时的朝着天空看上一眼。
刘健见状，苦笑之余也是无语。
一宿的时间哪能这么快过去，况且现在连天都没黑，就更不要说过去了。
所以。
刘健转头看向李东阳，苦笑问道：
“李公，吾等有必要在这里继续等下去吗？”
李东阳闻言，同样报以苦笑，道：
“有没有必要我不知道，但是就这么傻等，确实是有些浪费时间。”
刘健轻笑了一下，道：
“那就这样算了吧，让诸位大人各回各部，回去处理政事去吧。”
“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上面，不值得。”
李东阳颔首，但是想了想也轻轻摇了摇头。
刘健见状，眉头微皱，有些疑惑的看向李东阳，问道：
“怎么了？”
李东阳沉吟少许，缓缓出言说道：
“我在想，即便让诸位大人回去，他们也没有心思处理政务。”
“所以，正好趁着大家都在这，吾等一起把草原的计划在圆润一番如何？”
“毕竟，这冬时将近尾声，春天转瞬即到，可现如今对于草原的种种方案政策，还依旧是处于一个半生不熟的状态。”
“现在是陛下没有问起，吾等自是有恃无恐，但就这么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不若趁着大家都在，吾等来个围炉夜话如何？”
嗯?
刘健闻言，眼睛猛然瞪大了少许，快速点头的同时，一脸赞同的说道：
“我看这个可以。”
李东阳眼见刘健赞同。
脸上露出笑意的同时，还不忘记出言补充道：
“当然，说是围炉夜话，这寒冬腊月的也不能真就围在这炉子旁边商讨一夜。”
“依我看就让人将这旁边的屋子收拾一下，吾等在屋中商议的同时，也可以透过窗户上的玻璃看到外面的情况，一举两得，还不至于让诸位大人沾染了风寒。”
刘健闻言，点头应允，道：
“好，就这么定了。”
“你去知会众位大人一声，本官差人去把这屋子收拾一下。”
“另外也安排手下的吏目，让他们去准备一些饭食和棉被等物，今夜大家就在这里过夜得了。”
刘健话语说完，转身先行离去。
李东阳看着刘健这般急促的模样，轻轻一笑之余，负手朝着炉灶旁还在观望的几位大人行去。
“诸位大人，还请过来一下。”
李东阳临到近前，出言招呼。
一旁正津津有味看着炉中灶火的几位大人，听闻此言后纷纷转头相望之余，也随即起身来到了李东阳近前。
李东阳环顾众人，目光不可避免的朝着院外的一众官员扫了一眼。
眼见众人还蹲在那里窃窃私语，压根没有离去的意思后，忍不住又是苦笑一声后，看向在场的诸位大人说道：
“诸位大人现在回去，估计也不可能静下心来。”
“但是陛下将诸部交于吾等之手，吾等又不能背负皇恩、心生懈怠。”
“故而，方才本官和刘公商议了一下，既然诸位都不愿意离去，那索性就在这内阁之中临时开一个小会。”
“毕竟，眼下春节临近，过了春节之后事关草原的种种也就要提上日程了，到了那时候吾等若是没有一个完善的政令和计划支持，陛下那边无法交代不说，也会一点点的打消百姓的热情。”
“所以，依刘公和老夫的意思，那索性就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日将该定下的一切都定夺下来吧。”
“而且这议事的房间就在跟前，诸位通过玻璃也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两不耽误，可好？”
李东阳没有拖拉，直接将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
而在场的几位尚书和院长闻言，开始还是一脸严肃模样的他们，在听到李东阳后面的安排后，瞬间喜上眉梢。
如此办法，真还是两不耽误。
反正回去之后也不能静下心来，那还不若就在这里继续办公。
况且。
李东阳方才所言的事情，也确实是当务之急。
随着草原诸般计划的一点点深入，诸般问题也开始渐渐显现，一些问题甚至说是迫在眉睫也差不太多。
但因为事涉其他各部还有朝廷未来政令政策，仅仅依靠一部之言，往往会出现以偏概全丢了西瓜拣芝麻的事情出现，所以，能有眼下这个一个机会也挺好，最起码各部可以将自己的想法和困难说出来，继而看看有没有解决以及完善的可能。
第一千九百零六章到底怎么回事？
几位大人纷纷拱手，赞同李东阳所言。
李东阳见状，颔首之余，继续出言说道：
“既然如此，那诸位就先回去准备一下。”
“棉被和饭食刘阁老那边已经差人安排去了，诸位大人只需要将接下来需要商议合计的种种材料拿来就可。”
“另外……”
李东阳话语一顿。
目光朝着院外还在翘首观望的一众官员瞄了一眼，道：
“另外诸位大人在离去的时候，也顺便将各自的手下都带回去。”
“具体的内情就先不要对众人解释了，此事眼下不适宜公开，让他们勿要私下打听议论，静待朝廷的公文就是。”
众人闻言，目光下意识朝着院外瞄了一眼。
也是在这个时候，几位大人方才发现之前哄赶出去的官员吏目压根就没有离开。
尽皆围拢在院门口不说，有些人竟然还爬到了墙头上。
如此举动，简直就是犹如斯文。
众臣眉头纷纷皱起的同时，当即拱手告辞，满面森寒的朝着院外行去。
……
院门外。
几名侍郎靠着自己的品秩，自是站立在门口最好的位置。
眼见几位尚书齐齐朝着这边走来，一众侍郎快速让开道路之余，满面期待的朝着前来的几位尚书望去，希望心中的困惑能在他们这里找到答案。
但，也有一些善于察言观色之辈，注意到了自家大人那不善的脸色，眉心渐渐皱起之余，不着痕迹的稍稍往后面退了少许。
而一些不明缘由的，依旧满面期待的朝着前方涌去。
终于。
一马当先的户部尚书王俨已经走到门口所在。
横目冷眼扫了一下站在其面前的众人后，咬牙低声呼喝道：
“户部所属，都给本官回去。”
“自己的差事都做完了吗？跑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该你们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们，不该你们知道的瞎打听什么！”
轰！
此言一出。
瞬间为接下来事情的走向定下了基调。
紧随而至的其他几位尚书，可没了王俨这般好脾气，当场怒喝道：
“吏部的，都滚回去！”
“礼部的，本官回去之后就安排人关门考勤，凡是没出现的一律降级处理！”
“兵部的，闲着没事干了吗？出去巡查各处卫所，看把你们闲的，跑到这里来瞎凑什么热闹！”……
伴随着一位位大人的呼喝。
原本还将内阁这处院落堵的水泄不通的官员吏目们，瞬间仓皇四散，狼狈至极。
几位尚书脸色不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所属手下的背影。
眨眼功夫过去。
原本熙熙攘攘的内阁院门外，瞬间一扫而空。
看这空寂的模样，就好似之前那人头攒动的模样，根本没有存在过一般。
几位尚书大人重重吐出了一口浊气，而后纷纷冲着他人拱手告辞，快步朝着自己的衙门折返。
不过。
他们注定不会耽搁太长的时间。
再回到各自的衙门，将草原一事所属的奏本和文档全部拿齐之后，又快速朝着内阁班房折返。
当然，其间也不乏几人，在离去的时候会特意交代一声，让手下的侍郎等人严加管束手下官员，切不可在做出之前的举动，更不可私下议论打听，一经发现势必重罚等等。
几位尚书来了又走，有些人甚至连一句交代也没有。
如此一来。
诸部衙门之中的官员们，心中的好奇没有减弱不说，反而变得愈发浓郁起来。
只不过，再也没有人敢如当初一般，跑去内阁那边去偷偷观望。
要知道做人得有分寸，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
之前已经被诸位大人哄赶了两回。
这次若是再被发现的话，那可真就是给脸不要脸，到时候迎接自己的，没准就是两位阁老和几位尚书大人的雷霆怒火了。
故而，无人再敢前去偷摸打听，可是班房之中的窃窃私语，却并没有因为诸位大人的恐吓和威胁而减弱，反而因为几位尚书大人急匆匆的离去，变得越发波涛汹涌起来。
“内阁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为何你们兴冲冲的去，又一个個狼狈不堪的跑回来啊？”
一名没有去过的官员，冲着身旁刚刚跑回来还气喘吁吁的同僚问询。
“为何你们兴冲冲的去，又一个个狼狈不堪的跑回来啊？”
这位官员闻言，眉头顿时一皱。
没有回答他的问询，反而是朝着门外眺目望了一眼。
旁观人见状，当即说道：
“放心啦，大人已经走了！”
呼……
这位官员闻言，轻轻喘出一口粗气之余，整个人的身形也开始变得松散起来。
但是，当他的目光在看到周边众人投过来的好奇眼神后，又好似是突然打了鸡血一般，猛的坐直身形，小声说道：
“你们没去是对了！”
“刚才要是去了，估计也和我一般无二。”
嗯？
众人听到这般话语，神情变得愈发疑惑。
皱眉看向这名官员的同时，也不忘记出言催促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快给我们讲讲。”
这人一听，轻轻晃动了一下脑袋后，想了想又欲言又止道：
“对不住，不能说。”
“当然，不是我不说，而是大人在那里交代了，回来不要乱说！”
呃……
众人闻言，瞬间哑火。
但这般沉默，也仅仅只是转瞬即逝而已。
很快回想起大人已经离开的众人，顿时又冲着这名官员催促起来。
“没事啊！大人都已经走了。”
“你在这和我们说，我们又不会传扬出去，你怕什么！”
“快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刘兄，你就不要在这样吊人胃口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断的出言催促。
而这名刘姓的官员，朝着周边众人看了一眼后，慢慢说道：
“先说好了，我跟你们说完，你们可不要外传啊！”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应是。
“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事情，估计除了阁老和几位尚书大人外，没有几个知道期间内情的。”
“甚至就连之前和我们一同前去的侍郎大人，也是在院门口跟着我们看了许久，一样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一千九百零七章天材地宝！
此言一出。
四周围拢的人群明显变得愈发不解起来。
面前这刘姓官员不知晓内情，那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毕竟事情机密程度不同，能知晓其间内情的人也是不一样的。
但是。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
竟然连侍郎大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就有点意思了。
众人暗暗整理现在所得到的诸般消息。
而刘姓官员则是在话语稍顿之后，继续出言说道：
“现在的情况，或者说是我个人所看到的情况，那就是此事的内情，貌似只有两位阁老、六部尚书，还有督察院的几位大人知晓。”
“除此之外的所有人，哪怕现在还在那内阁之中帮忙干活的吏目工匠们，也都是被蒙在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外人根本不得而知。”
刘姓官员眉头紧锁，一脸严肃模样。
伴随着他这句话语的出口，周边围拢的众人眉头也开始皱起，也渐渐意识到了这个事情的严重。
“据我观察，当时在炉灶搭好之后，随即加水上蒸屉，待开锅之后，由刘阁老亲自往那蒸屉上面放了一個球形的东西。”
“有人说，那是土块石块，也有人说，那是西山皇庄产出的土豆，甚至还有人说，那没准是什么灵丹妙药。”
“到最后，众说纷纭，没有人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就我个人而言，我是更加倾向与最后一个答案，也就是灵丹妙药那个。”
“甚至往大了想，即便那东西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但也绝对是天才地宝那种，没准这就是几位大人献给陛下的一份大礼！”
嗯？
这般话语一出。
在场众臣纷纷侧目之余，更是露出惊愕神色。
不明白这好端端的，怎么可是越说越玄乎了，甚至连天材地宝都开始用上了。
要知道。
虽然说当年弘治皇地崇信过一阵的妖道，可是时间并不长。
大明之前的历代君王，对于这僧道之事也是敬而远之，虽不至于过多崇信，但是也不没有冷落不理。
可照着刘姓官员这般说辞来看，大有陛下开始崇信僧侣的架势，而之所以让众人没有往几位大人的方向联想，也是有他们的缘由所在。
毕竟，陛下仅仅只是一个人而已，真若有妖僧妖道惑乱的话，成事的几率相对而言也是高一些。
但是说服这些大臣，则是一个极为困难的事情。
要知道。
那可不是一人两人啊！
算上两位阁老、六部尚书，再加上督察院的几位官员，人数已经超过十位。
而且他们一个个还都是大明朝堂之中最为顶尖的存在，形容其是世间最为精锐聪明的一批人也不为过。
如此特殊的存在，那妖僧妖道得有多大的本事才是一一说服，让他们按着自己的指挥行事。
可能吗？
不可能！
所以若真如刘姓官员所猜测那般的话。
此事在背后推动之人，多数就是身在皇宫之中的陛下。
也就唯有他，方才有这么大本事，可以调动这十来位顶尖的大人为他辛苦劳累。
一想到这里，众人分担没有产生质疑不说，反而开始渐渐接受了这般说法，整个人的思绪也慢慢开始朝着这种方向转移。
首先，几位大人据说之前去过皇庄。
皇庄那是什么地方，那里可是陛下的地盘所在啊！
而且自从一个个新奇物种的出现，谁也不能保证里面会不会有天材地宝夹杂其中。
甚至没准就是因为出现了天材地宝，所以才让西山皇庄里面的蔬菜和物种变得那般丰富，毕竟那天材地宝是汇集天地灵气而生，稍稍放出一些就已经足够滋养万物了。
有了这个前提，众人认为刘姓官员的推测愈发靠谱起来。
其次，就眼下的情形来看，知晓其间内情的貌似只有这大明朝堂顶尖的几人，而刚才尚书大人匆匆离去，没准是前去护法了。
能让大明顶尖的朝臣全部为其护法，更可显现出此物的重要身份，若不是什么天材地宝，貌似都有些说不过去了。
最后，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此事的保密程度。
若不是事涉陛下，尚书大人多少也会露出一些风声出来吧，不和所有人告知，但是那些侍郎怎么也该打听到一些消息才是。
但眼下的事实是，除了这顶尖的几位朝臣知晓内情外，其余所有人都被蒙在了鼓里。
综合以上的种种想法，众人越想越感觉此事大有可能。
另外，这刘姓官员虽然说见识未必多么广博，读书涉猎的也未必有多宽。
可一般的物件，大多数人都应该认识才是，刘姓官员没有认出来，其他在场观望的官员吏目们也是众说纷纭。
众人不往这方面联想还好，此刻越想，越感觉此事愈发可能。
众人的心情开始变得激动，关注的焦点也开始从这件事情本身，继而转移到了那蒸屉里面的物件上面。
而且。
类似的情形。
并非仅仅只是在这一处班房之中出现。
整个六部的衙门之中，几乎所有关门的班房之中都在窃窃私语。
所有人对于此事的态度尽皆不同，但是有一点大家都达成共识的是，那蒸屉里面的东西一定非常重要。
要不然，犯不上几位大人兴师动众不说，也不会如此小题大做。
众人貌似猜到了答案，但又是一个不确切的答案。
与此同时。
内阁班房之中已经整理完毕。
原本分散各处的桌椅，如今已经被内阁的吏目拼成了一个巨大的桌子。
所有的椅子按着主次排列，分别放置在了不同的位置。
在这一切刚刚准备妥当的时候。
距离内阁最近的户部尚书王俨，已经抱着一大堆的文档快步走了进来。
王俨走进屋中，看了一眼房间中的布置，稍稍沉吟之后，直接走到了右侧的第一个位置放下文档，随即又急匆匆的跑到外面的炉灶处，兴致勃勃的观察起来。
当然。
这蒸屉的盖子是在竹子编制而成，想要看清楚里面的情况自然是一个妄想。
不过，这并不耽误王俨的热情，一边看着还一边不忘记冲着正在添火的工匠说道：
“你们可盯紧点，千万不要让锅里的水烧干了。”
第一千九百零八章内阁夜话
工匠闻言，慌乱起身俯首，出言解释道：
“大人放心就是，吾等一直在这里看着，绝对不会让水烧干的。”
王俨皱眉，想了想还是嘱咐道：
“那也要盯紧点。”
工匠再次俯首，轻声答道：
“大人尽管放心就是，吾等一直听着呢。”
嗯？
王俨皱眉。
看了看冒热气的蒸屉，又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听到的言语，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的他，忍不住出言问道：
“你刚才说，你们一直在……听着呢？”
“嗯。”
工匠快速点头，答道：
“是啊！一直听着呢！”
工匠话语说完，貌似是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当即又补充道：
“大人您听，这锅里水在烧开后，会咕噜咕噜的响，什么时候他不响了，或者出现刺啦刺啦的声音，那也就是提醒武当要加水了。”
噢！
王俨闻言，恍然大悟。
脑海中忽的响起自己煮茶时的情形，在和眼下这场面联系在一起后，几乎就是一般无二。
王俨苦笑，用手轻轻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懊恼说道：
“瞧本官这脑子，都在想什么啊！”
话语说完。
王俨再次看向这名工匠，笑颜说道：
“此事事关重大，你们几人就辛苦一点。”
“若是顶不住的话也不要勉强，去找其他的工匠替换也好，或者直接去班房中找本官也罢，不管如何，一定要保证这蒸屉里面的东西不能有丝毫闪失。”
王俨出声提醒。
可对面的工匠却在俯首接令后，弱弱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大人，既然此物如此重要，那为何不派些兵丁前来保护。”
“这样一来，吾等安心不少，大人这边也可少些担心。”
嗯？
王俨愕然。
随即哑然失笑。
派兵丁前来保护？
保护这么一块兵仗局不要的废料？
这种事情若是传扬出去的话，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王俨失笑出声，一边摇头一边冲着面前的工匠说道：
“不用那么麻烦，没人会动他心思的。”
“你们只需要确认锅中水不烧干，然后热气不断就可了。”
“坚持一下，到明天早上就结束了。”
工匠闻言，神情变得愈发疑惑起来，小心翼翼朝着王俨望了一眼，但最终还是没敢问询出声。
与此同时。
王俨忽的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循声望去。
见到几位大人李东阳和刘健两人已经走到了班房门口。
当即放下和这工匠的交谈，快步朝着两人的所在行去。
……
一刻钟的时间过后。
刚刚离去的几位大人已经重新折返回来。
重新布置的房间之中，几人按着主次位置落座，一旁的吏目给诸位大人一一进献上香茗之后，就慢慢退到了一旁。
刘健环顾左右，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大人后，出言问询道：
“诸位，我们开始吧。”
话语说完。
刘健转头朝着李东阳望去，说道：
“李公，你先来说一下现如今草原开发一事的进展？”
李东阳轻轻颔首，点头应是后，缓缓说道：
“自从陛下诛灭鞑靼，后续将开发草原定为明年大明的重点工作后，吾等就一直为此事忙碌不休。”
“现如今，经过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时间的筹备准备，一些事情已经基本具备雏形，本官先就目前的大概情况做上一個总结，期间诸位若是有什么最新进展的话，也可以待会提出来，吾等另行调整进度。”
李东阳说完，朝着在场的众人扫视了一眼，见到众人纷纷点头，没有出声反驳后，继续说道：
“首先，想要开发草原，势必要解决百姓的问题。”
“毕竟若是没有人去的话，这开发草原也就成为了一个笑话，吾等不可能费劲辛苦去给那些牛羊整什么开发，再者在一片荒寂无人的土地上，你做那么多也全部都是无用功。”
“所以，移民是第一任务。”
“就眼下统计的情况来看，目前移民意向比较高涨的行省，主要还都是集中在西北。”
“毕竟之前他们和草原最近，对于草原的情况也是整个大明之中最为了解的存在，如今有这般高涨的意向，也是情有可原之事。”
“而除了西北方向之外，东南那边也有不少府衙，向朝廷递交了奏章，希望可以从他们那里划拨一部分百姓前往草原。”
“不过此事陛下已经批复过了，因为考虑到后续海禁的放松，大明需要大量的水兵，而东南方向的百姓可能就要在这后续的政策实施中挑起大梁，故而暂时回绝了他们的请求。”
“这样一来，原本排行第三的应天府及辽东附近的百姓，则顺势成为了第二个考量的存在。”
……
李东阳侃侃而谈。
将诸个行省请愿的情况一一道来。
在说完诸个行省的情况后，方才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目前我和刘公的想法是先从各省都抽调一批过来，然后对于那些人多地少的行省，还有那些无地可耕的农户稍微放松许可。”
“而且这一批人，尽量还是以青壮之家为重，不管这草原是何般情况，去了先开荒是肯定的了，若是老弱病残过去，估计纵使给了他土地，他也不能将这土地收拾好了，所以，这些人还是先不要过去了。”
李东阳的话语，得到了在场众人的认可。
对于两位阁老考虑的周祥，也变得愈发佩服。
而这移民的大体情况，在李东阳定下选拔的标准后，群臣又陆续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众人统一完意见后，正式的移民选拔条件草拟本就算是完成了，后续只要稍加修改，继而呈递陛下恩准，就已经具备了公告天下的条件。
移民的事情完事。
众人又开始商讨起开荒、土地分配、军民驻地限制等等问题。
每一个问题的提出，都是由李东阳或者刘健先大概介绍一下当前的情况，后续诸位大人再补充相关细节。
就这样，一件接着一件的事情，开始从之前的杂乱无章渐渐落于实处，整个草原的开发计划，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完善起来。
第一千九百零九章群议国事
天色渐黑。
房间之中也渐渐开始变得昏暗。
一旁的吏目穿插其中，忙着掌灯增加室内的光亮。
而与此同时，李东阳也在众人的群策群力下，终于将基本的政令修缮完毕。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开辟一个新的土地，其所需要准备的工作可不仅仅只是政令那般简单，他需要考虑的内容是方方面面的。
不过。
天色已黑。
饭点已过。
再加上众臣的肚子咕咕作响。
李东阳方才后知后觉一般，想起众人还未吃饭的事情，哑然失笑之余，冲着身旁的吏目问询道：
“饭食可否到了？”
吏目闻言，俯首行礼，答道：
“禀告阁老，预定的饭菜之前就已经送来了。”
“但是因为众位大人正在商议要事，故而卑职擅作主张，未让他们呈递进来。”
李东阳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刘健，道：
“刘公，吾等要不先用膳？”
“我看诸位大人这五脏庙可是已经轰隆隆作响了。”
刘健颔首。
李东阳见状，随即冲着吏目吩咐道：
“交代下去，让把饭菜送进来吧。”
“卑职遵命！”
吏目躬身行礼完毕，转身朝着外面行去。
李东阳收回目光之余，转头朝着在场的一众大人望去。
入目所见。
众臣在将思绪从眼前的公务身上离开后，纷纷朝着窗外望去。
李东阳见状，自是也不可避免的朝着外面看了一眼，锅灶上，腾腾热气连绵不绝，两名工匠在那里不断的添柴加火。
见到这般情形，李东阳也忍不住出言打趣道：
“诸位还得耐心等待啊！”
“如今也不过是刚刚入夜，距离天亮还有五六個时辰。”
“吾等能将时间减少一半就已经多亏了刘公了，现在就是着急也急不得啊！”
李东阳话语一出，在场众臣也是一阵苦笑。
没错！
当初若不是刘公拿回来这么一小块废料。
那他们就要等到明天下午，才能从兵仗局等人的口中知晓最终的答案。
而这一昼夜的时间，若是换在以往自是转瞬即逝，可对于眼下急于想知道答案的众人而言，无异于煎熬。
众人苦笑，纷纷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刘健之余，纷纷拱手感谢一番。
刘健轻轻笑了一下，环顾众人一群后，道：
“本官也知众位大人心情，其实本官又何尝不是一般模样。”
“说实话，本官现在都恨不得将那锅盖掀开，看看里面那块水泥到底成什么模样了。”
“但是理智告诉本官，这是行不通的，如今吾等已经熬过了一个多时辰，区区四五个时辰而已，再加上吾等还有诸般事务商议，想要熬过这点时间还不知简单至极。”
刘健出言宽慰。
众臣闻言纷纷颔首点头。
说话间。
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几名吏目端着食盒鱼贯走了进来。
刘健见状，当即冲着桌前的诸位大人说道：
“诸位大人自己动手，将面前桌案上的东西收拾一下吧。”
“省的被手下吏目弄乱了，待会诸位大人还要自己去翻找。”
众臣闻言，又是点头附和。
接下来的时间，则是变得安静了许多。
食不言寝不语。
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身在民间，或许不需要太多在意。
可是这些为官之人，讲究的就是一个礼仪。
故而在吃饭的间隙，除了有些轻轻的咀嚼声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再加上。
今夜虽然是等待那水泥的蒸煮。
但更为主要的，却是要将事关草原的种种商定下来。
故而。
众臣的饭菜也是分外简洁。
每人面前除了四小碟咸菜之外，就剩下一些稀粥和糕点。
好在。
众臣对于这些倒是并不挑拣。
很快将自己那份饭菜吃个干净后，侍奉在旁的吏目又随之上前，将碗碟一一收走。
桌面上遗落的水渍和饭粒，也被随后跟进的吏目快速收拾了一番。
众臣喝着香茗漱口，稍事休息后，目光又齐齐朝着坐在上首的两位阁老望去。
刘健和李东阳两人，轻呡香茗后，慢慢放下之余，互相对视了一眼，一番眼神交流后，刘健轻咳一声，缓缓说道：
“基本的政令和政策，现在已经定夺的差不多了。”
“移民的选择，分配的方案等等，诸位大人已经商议完成。”
“未来轨道马车的修建路线，陛下那边也有了一个大概的方向，虽然说具体的路线还要工部这边派人前去勘察确定，但已经无伤大雅了。”
“接下来本官想和众位大人商议的，乃是这后续百姓移民过去的种种事宜。”
刘健侃侃而谈，先将下面的主题说了出来。
随后在端起香茗轻轻又呡了一口后，稍事沉吟的他，继续说道：
“这百姓去了，自是不可能随身携带太多的粮食。”
“故而这第一件事，就是接下来草原上的粮食供应这块，毕竟人是要吃饭的，草原上虽然多是牛羊牧群，可那也是有主之物，况且即便让那些百姓去买卖食用的话，那些百姓也买不起。”
“所以，为了移民能顺利完成，也为了不打消掉那些移民百姓的积极性，这接下来如何配给粮食补给，保证移民百姓这一路乃至到达草原后一段时间的所需，本官认为应该有一个方案。”
刘健神情严肃，缓缓出言。
众臣在闻听到刘健所言后，神情也开始变得凝重了许多。
粮草！
事关重大。
甚至不客气的说。
在明年秋粮有所产出之前，整个移民过去的百姓都要靠购买而来的粮食度日。
这可是将近大半年的时间啊！
如此长的时间跨度里，所需要的粮食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且就算是朝廷可以筹集到这么多的粮草，但那些移民过去的百姓有没有钱购置，又成了一个问题。
若是到时候百姓无力负担，那势必要饥荒遍野，整个草原开发的计划也将成为一个笑谈。
所以，众臣在听完刘健的话语后，纷纷开始皱眉沉思起来。
看看有没有什么妥当的办法，能化解眼前这个难题。
第一千九百一十章囤货居奇？
众臣沉思，一言不发。
刘健在环顾了一下在座的众人后，继续出言道：
“此事本官和李公之前也商讨过，但是一直没有定论。”
“就以往的惯例来看，此事要么是商贾流通，朝廷控制市价，要么是朝廷拨付粮草，统一价格出售，但是两者都各有其弊端。”
“商贾逐利，即便朝廷控制，也是困难重重，过往灾害之时粮价暴涨就是一个明证。”
“甚至本官担心，即便现在朝廷的具体政令还没有颁发，一些商贾就已经开始囤货居奇，准备大肆哄抬粮价，这是不得不防的事情。”
“但若是让朝廷出面，这里面同样涉及一个粮草来源的问题，太仓的粮食，轻易不得大动，毕竟大明地域辽阔，各地的情况又多有不同，灾害、人祸或大或小，几乎年年都有发生，太仓的粮草要预备这些紧要之需，若是为了草原而将太仓掏空，那无疑是本末倒置。”
“所以，也正因为如此，此事才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本官和李公商讨良久，都没有一個妥善的定策，今日既然诸位臣公聚集一处，正好群策群力商讨一番，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此言一出。
在场众人的神情，明显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刘健所言，何尝不是众人此刻所想，指望商贾能为国效力，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可为了开发草原而至大明本土的百姓安危于不顾，又是一件荒唐至极的事情。
众人沉思，不发一言。
刘健和李东阳见到这般情形，心情愈发沉重之余，眉头也渐渐皱的愈发紧锁。
良久之后。
王俨忽然抬头，朝着左右看了一眼后，见到众人依旧还是一副沉思的模样。
当他的目光转到刘健李东阳身上时，发现两人不知何时，正齐齐的朝着自己这边望过来。
王俨不知道是两位阁老忽的注意到自己抬头的举动，还是说两位阁老一直在等待自己出言，但不管哪个，王俨已经决定出言。
“下官这里有点想法，就当是抛砖引玉了。”
“如有说的不对，也或者是说的不恰当的地方，还请诸位海涵。”
王俨缓缓出言，皱眉继续说道：
“粮草的问题之重要，刘公之前已经说过了，下官在这里就不再多言重复了。”
“针对接下来草原粮草匮乏不足的事情，下官认为可以双股齐下，朝廷调拨粮草要进行，商贾那边也要调动。”
嗯？
众人闻言，齐齐侧目，皱眉等待着王俨的下文。
而王俨也眉头拖拉，轻轻吸了一口气后，将自己所想的方案说了出来。
“粮草事关移民政策成功与否，自是不能全权交于商贾手中。”
“但是以太仓的库存，想要保证草原移民百姓大半年所需，又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故而下官认为，想要控制商贾扰乱市价，又想要保证草原那边有足够的粮草度过这第一年的时间，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朝廷统一调控，同时发挥商贾可以起到的作用。”
王俨皱眉，一边整理自己的思路，一边继续出言道：
“朝廷这边，以太仓之库存可以稳定市价，轨道马车的出现，也可以大大降低运输产生的费用和损耗。”
“至于商贾那边同时要多加限制，甚至可以以进入草原出售粮草的资格相胁迫，继而让那些有能力，又有粮草的商贾可以进入其中。”
“毕竟这些商贾囤货居奇，目的就是为了出售粮草，可若是连销路都没有的话，那他们囤积起来的粮草势必要砸在手中。”
“而且本官也相信，不可能整个大明的商贾，一起大规模囤积粮草，用以在此次朝廷开发草原的过程中牟利。”
“若真是如此的话，且不言朝廷会出何般政令对付这些商贾，本官绝对会奏禀陛下，稍缓移民政策的实施，反正这开荒的时间，春夏秋三季均可，大不了吾等后移一个到两个季度就是，到了那时候，本官不相信那些囤货居奇的商贾可以挺的住。”
王俨语气平平，但话语出口，却是杀伐之策。
我他么的不移民了，你还囤什么？
一击狠招，直接可以让那些想要现牟利的商贾就得傻眼。
可是，仅仅如此就能断绝了吗？
谁又能保证那些商贾不会在你移民开始后，再出手囤货呢？
众人想到此处，眉头又开始皱了起来。
不过。
王俨自是说出了这般考量，又岂能没想到这般可能。
再说完这句话语后，稍事停顿的他，当即继续出言说道：
“当然，此举仅仅只是威慑而已，那些商贾也可以在后续移民过去后，方才开始大规模囤货。”
“对付这种可能，下官认为朝廷一方面要严加查处，另外就是完全可以分批进行，徐徐图之，不要让移民过去的百姓数量，达到朝廷无法负担的一个程度。”
“而且，当初太祖所设立的军屯制度，也未尝没有重新开启的可能。”
“北方平定，外患渐平，数百万的军伍完全可以充当开荒之职，后续百姓移民过来，吾等给他们现成土地的同时，这其中的差池我们也可以从税赋上找取，继而贴补饷银。”
“当然，这是下策，若真是这般施行的话，可能那移民政策，真的就要推迟一年时间了。”
王俨苦笑一声，继续说道：
“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朝廷统一采购，统一发放。”
“在明年一年的时间里，整个草原的物资供应全部由朝廷出面解决，免费提供给那些移民过去的百姓。”
“这样一来，谁也不敢跟朝廷作对，而且草原的民生也可以得到保障。”
“那些囤货居奇的商贾，也不敢大张旗鼓和朝廷唱反调，要不然一顶囤货居奇，破坏朝廷大计的帽子扣上去，就够他们抄家问斩的了。”
“而且就如我之前所言一般，这钱朝廷也不白花，大可以从来年的赋税之中抽取出来。”
“只是移民过去的百姓安定下来，朝廷的这点投入想要收回，绝对是简单至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