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一十九章坚持己见
孙福暗暗打定主意。
管你怎么坚持,你还能抗旨不成?
而且。
你也说了,你是想参加科举。
但是这两者之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分歧啊!
你想要参加科举,那你去就是。
反正现在还没到开考的时候,到时候能不能高中还是未知之数。
如若没中,那自是最好,直接请旨将你调到兵仗局来就是。
这也算是让你了却了心愿,日后你若是想继续参加科举,依你所选就是。
至于你若是能高中的话,那就更简单了。
直接请旨,将你调来兵仗局。
孙福还不相信了,当自己将毛润泽所言的种种如实上奏之后,陛下会放任这么一个人才流逝。
哼!
孙福打定主意,待将两人送走之后,就即刻进宫奏禀陛下。
至于眼下,对方既然坚持反对,那还强求什么,与其弄得不痛快,还不若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孙福想到此处,整个人的神情顿时变得轻松起来,之前一直紧皱的眉头,也随之开始渐渐松缓,看向毛润泽的目光,也不似之前那般垂涎欲滴起来,缓缓说道:
“既然毛公子坚持,那本官也就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
“不过本官在这里还是要多嘴再说一句,那就是无论你是科举入仕也好,还是说吾等在兵仗局为陛下效力也好,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希望大明越来越好。”
“或许你也可能感觉,吾等身为工匠,在身份地位上可能会不如那些士子,可是你仔细想想,此次灭掉鞑靼的燧发枪,还有现如今的轨道马车,哪一样不是出自我们这些工匠之手。”
“士大夫们在辅佐陛下治理天下,而吾等这些工匠同样在用自己的手艺,让大明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强盛,工作不分贵贱,一切都是为了大明罢了。”
“还有就是,本官之前的话语依旧作数,假若……本官是说的假若,日后你若是想来兵仗局的话,直接来西山皇庄找本官就是,本官的话语对你是一直有效的,你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
“言尽于此,本官说完了!”
孙福快言快语,将自己的想法,还有对工匠身份的辩解全部说了出来。
虽然他不知道毛润泽是不是因为这工匠的身份,所以才一直强词拒绝,但该说的话语,必须要说清楚。
而对面的毛润泽,也没有料到孙福居然会将这身份地位的问题摆到台面上,如此话语让他一阵尴尬的同时,脸色也有些不自然。
毕竟。
士子们讲究的都是温婉。
这一点从士子们的行事风格,还有他们所书写的那些婉约词上就可见一斑。
似孙福这般直接将话语摆到台面上的说话方式,毛润泽一时之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但。
毕竟之前他未提及此事。
所以这尴尬和心虚的反应,也只是转瞬即逝而已。
很快就恢复淡然神色的他,在深吸了一口气后,随即站起身形,对着孙福就是深深一礼,道:
“学生感谢大人的赏识,但无奈家训在前,父辈的期望也都在学生心头萦绕,故而,学生也就只能谢过大人了。”
毛润泽躬身一礼。
孙福见状,也站起身形,对其还礼。
行礼结束。
两人齐齐站起身形,相视一笑后,孙福可没忘了正事,道:
“毛公子若是还有什么奇思妙想的话,但可尽说无妨。”
“而且即便日后毛公子若是有什么奇特的理念,也可以书写和本官往来,本官在这里先谢过毛公子了。”
“当然作为还礼,本官也会竭尽所能,毛公子但有所需,尽管来找本官就是,本官定会极尽所能的帮助公子。”
孙福信誓旦旦。
如此话语几乎已经如同于立誓。
而对面的毛润泽,也被孙福这般诚恳的话语感动。
之前因为对方不断招揽而升起的那点恼怒,也彻底随着这几句话语烟消云散。
“学生谢过大人了。”
毛润泽又是站起身形,躬身一礼。
不过。
这一次孙福没有再站起来,挥手让毛润泽坐下的同时,对着他发出邀请。
“毛公子,如今眼瞅着到兵仗局了,要不要去里面看看?”
毛润泽闻言,一脸的向往。
但是刚才的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忘却。
自己一旦进去的话,到时候是什么情况可就不得而知了。
最起码。
毛润泽明白,这兵仗局是陛下统辖的机密之处。
自己一個外人若是就这般进去的话,鬼知道到时候还能不能出来。
这和坐马车可不一样。
马车已经在阜成门外跑了这么长时间,整个京师的百姓都已经见到过了,无所谓什么机密不机密。
可兵仗局里面则是不然,万一这孙福和自己玩阴的,弄出一个保密起见不允许离开的说辞,自己这辈子岂不是要完在这里。
毛润泽大脑飞转,瞬间想到了其间的利害关系。
哪怕是一旁的王刚不断在轻轻拍打自己的大腿示意,毛润泽也依旧是坚持己见,笑颜婉拒道:
“学生谢过大人的好意,暂时就不去叨扰了。”
“学生此次进京,最为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恩科考试,眼下能出来放松这么久,学生心中就已经感觉愧对家中长辈了,所以接下来吾等还是赶回京师,好好复习准备应对考试吧。”
此言一出。
王刚的脸上顿时一阵失落。
那可是兵仗局啊!
人家都已经发出邀请了,你去看看又能如何?
王刚心中腹诽,可是却也不敢胡乱搭话,毕竟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里根本没有自己什么事,一切都是因为毛润泽,若是没有他,自己连靠近这辆马车的资格都没有,就更不要说坐上来了。
王刚一脸失望,情绪也开始变得沮丧起来。
而和他一般无二的,还有对面的孙福。
孙福倒是没有毛润泽所想的那般阴险,这西山皇庄之中的兵仗局工坊,仅仅只是为了制作这轨道马车而已,相关的机密物件都是留在了宫中。
他之所以邀请毛润泽前去,无非也就是想在其口中,继续套出一些奇特的想法而已。
但如今看来,这个念头注定是要以失败告终了。
唉!
第一千八百二十章拿自由当赌注?
孙福有些失落。
但一想到之前毛润泽所提出的这般想法。
整个人又开始变得欣喜起来。
自己得知足啊!
无意之间白白获得这么多的思路,自己还奢求什么呢?
当然。
虽然可以这么想,但是这个毛润泽,还是想办法弄到兵仗局为妙。
孙福暗暗沉思。
毛润泽见到孙福没有再继续劝其前去的意思,自是也落得轻松,能不说话尽量不要说话。
倒是一旁的王刚,不断对着毛润泽挤眉弄眼,试图劝说他去兵仗局看看。
毛润泽见状,暗骂自己这個同伴糊涂的同时,冷冷朝着他瞪了一眼,吓得王刚不再搞小动作后,方才将目光再次朝着窗外望去。
嗯?
车速好像是变慢了。
毛润泽看着窗外景物的变化,已然不复之间的飞逝模样。
而且一阵阵若有若无的摩擦声,也开始从车厢外面隐隐传了进来。
这是要到地方了吗?
可是这才过去多长的时间啊!
西山皇庄和阜成门之间的距离,早在之前他们看热闹的时候,就有热心的京师百姓给他们普及过。
但眼下,有两刻钟吗?
毛润泽记不清楚了。
可这时间用的不多,他确实分外肯定的。
一想到这轨道马车以这么快速的速度疾行,人在车厢之中却毫不察觉之后,毛润泽对于陛下当初的这般发明,也就变得愈发崇拜起来。
厉害啊!
钢铁长城果然是名不虚传。
真若这个马车能遍布草原的话,草原在不再是边外之地。
那些想要踏足草原的外族蛮夷们再次闯入的时候,也该思量思量,他们到底会面对多么汹涌的兵力阻拦。
呼……
毛润泽心中激荡,重重呼出了一口浊气。
与此同时。
马车外面的摩擦声,也开始变得愈发巨大起来。
正在沉思之中的孙福,也被这般动静惊醒,茫然的看了一眼窗外的景物后,转过头冲着毛润泽说道:
“快到地方了,你们也该下车了。”
“待会本官会安排一辆马车把你们送回去,目的地到哪,你们届时直接告诉车夫就是。”
孙福话语一顿,想了想继续补充道:
“不是不能让你们再坐这辆马车回去,只不过现在这轨道马车还只是在试验的阶段,而且你们若是这般回去的话,也有些太招摇了。”
“如若你们喜欢热闹,而且还不怕危险的话,那坐这马车回去也可。”
孙福并没有把话说死,而是提出了两种方式,让毛润泽自行选择就是。
毛润泽自是明白孙福这般安排的用意,拱手一礼后,道:
“学生还是乘坐大人您安排的马车回去吧,这车……”
呵呵!
孙福苦笑一下,继续说道:
“确实是有些太过招摇了!”
“学生还想好好复习一段时间,可不想成为众人追逐的对象。”
哈哈……
孙福闻言大笑,眼看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后,站起身形,冲着两人说道: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不送你们了,后会有期!”
毛润泽看着已经停下来的马车,同样拱手还了一礼后,道:
“后会有期!”
毛润泽嘴上虽然是这么说。
但是心里,却希望还是不要再见到为妙。
即便能再次见到的话,那也要等自己高中之后,用另一个身份和他见面。
似眼下这种见面的方式,还是永远不要再出现为妙。
毛润泽心中暗暗吐槽,但是身上的动作却没停,两人一番想让过后,孙福一马当先,率先朝着车门走去。
……
片刻之后。
一辆普通的马车从西山皇庄门口驶离。
孙福眺望着那离去的马车,对着身旁赶过来的一人问道:
“他们去哪?”
“禀告大人,他们去的是合春坊的福来客栈。”
这名兵丁抱拳回禀,继续说道:
“另外,卑职也交代了那名车夫,叫他路上慢点,莫要颠着两位公子。”
此言一出。
孙福会心一笑,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喃喃自语道:
“不想来兵仗局?”
“可能吗?”
“这回,咱们就比比谁快吧。”
“等你到达京师的时候,估计本官都已经见到陛下了!”
话语说完。
孙福直接转头看向一旁的工匠,呼喝道:
“孙喜,胡六子,你们两人好好看着这马车,本官去趟宫里,一会就回来!”
“卑职遵命!”
“卑职遵命!”
孙喜、胡六子两人齐齐抱拳应是。
孙福见状,快步走到一匹骏马旁,抓住缰绳之后飞身跃上。
啪!
“驾!”
一道鞭响,一声呼喝。
骏马顿时好似离弦的箭一般,飞速的朝着京师的方向疾驰而去。
……
西山前往京师的官道上。
一辆马车在慢悠悠的朝着京师行进着。
刚刚体验过一次快车感觉的毛润泽和王刚两人,此刻就感觉自己坐在了牛车上一般。
明明外面也是尘土飞扬,可是就看不出丝毫快速疾驰的模样。
这感觉,好似还没有自己走路快速。
王刚一脸不悦。
此刻车厢之中已经再无旁人,所以他也就没了顾忌,压低声音冲着毛润泽腹诽道:
“毛兄,你刚才为什么不答应那位孙大人啊?”
“那可是兵仗局,寻常人根本难以靠近的所在,这个马车就已经如此神奇了,在那兵仗局里面,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呢!”
“你即便不想留在那里,但是去开开眼界也不行吗?”
“再说了,你就不好奇那里面都有什么东西吗?”
王刚一脸不满,恼怒毛润泽为何没有接受孙福的邀请。
毛润泽听闻此言,挑眉朝着王刚看了一眼,神情似是充满诧异,缓缓说道:
“我自是好奇。”
“可是我也没有傻到,拿自己的自由去当赌注。”
嗯?
王刚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自己在跟他说为何不接受孙福的邀请,前去兵仗局里面见见世面。
可是这毛润泽回答的是什么?
他说拿自由当赌注!
王刚没理解这句话语潜在的意思,神情反而越发不满,有些愠怒的问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
“我是在问你,既然你也感到好奇,那为何不接受孙大人的邀请?”
第一千八百二十二章天灾人祸
另一边。
孙福连轨道马车都没有乘坐。
直接策马一路疾驰,没消片刻的功夫就到了东华门附近。
因为兵仗局之前就在宫中的缘故,所以孙福的身上是有进宫的腰牌的。
故而他也无须奏请等到通行,直接拿出令牌就进入到了皇城之中。
但是。
再往里走。
尤其是去乾清宫。
这就不是他这个兵仗局腰牌能管事的范围了。
在到达乾清宫宫门处的时候,他就被把守宫门的禁军们拦了下来。
好在。
这兵仗局在宫中的地位,众人吾不知晓。
把守宫门的禁军在看到是兵仗局的主事后,直接找来当值的公公,两人一番沟通后,这名小太监快步朝着乾清宫跑去。
……
乾清宫中。
朱厚照正在那里批阅着奏章。
亏得他之前还以为,有了内阁和司礼监的帮衬,自己的活计应该会少上一些。
可是哪想到,这奏章几日不看,就又积攒了一大堆。
现在的朱厚照,还没对这件事情产生烦躁的心理,所以一有空就坐在龙案旁慢慢批阅。
而也正是通过这一张张的奏章,让他明白现在的大明,也并不似自己之前想象的那般美好。
河堤缺口。
大旱欠收。
天灾人祸。
等等等等。
无数的事情,发生在大明的各处。
也正是这么一件件事情,为朱厚照拼凑出了整个大明的模糊样貌。
虽然说。
朱厚照并非五谷不分之辈。
之前前往山西和江西的经历,也让他见识到了这個时代百姓的疾苦。
他曾经以为,这就已经是看尽人生百态了。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还是有点草率了。
现在他才知道。
他去往山西以及北上的这一路,虽然是经过了西北贫瘠之地。
但西北现在是什么样子,达延汗之前的长期犯边,早就已经让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十不存一。
要么在达延汗一次次的犯边过程中惨死。
要么是在一次次旱灾和天灾面前,成为了流民,继而天下沦落。
要么就是那些边军的家眷,虽然不说衣食无忧,但最起码还是能保证不饿着肚子。
而去江西平叛宁王那一次。
期间所经过的地方,大多也都是在运河附近。
即便江西稍显贫瘠,可他去的南昌也是在鄱阳湖的边上,也算是物产丰饶之所。
就这些地方,虽然不说是整个大明百姓生活条件最好的所在,但也绝对在中等偏上的水准上,真正贫瘠的地方,他还是没有接触到。
也就是在这批阅奏章的过程中,他看到了曾经没看到的种种。
初始他还以为这都是地方官员故意摆烂,以求能得到免除税赋,也或者其他支援的说辞。
可是在当他问了两位阁老和几位尚书大人后,甚至为此他还特意调派厂卫过去实地暗访了一番,最后得出的答案,让朱厚照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他以为大明百姓富足。
结果最后得出的答案仅仅只是他以为而已。
民间的疾苦依旧存在。
百姓衣不蔽体者天下还有。
甚至那四处流转的难民,仍然还没有找到归处。
天下的形象,瞬间在朱厚照的眼中变了模样。
也正是因为知晓了这些,所以以往好动的他,才能静下心来老实的坐在皇宫之中,如当初的弘治皇上一般,仔仔细细的批阅着这一道道的奏章。
眨眼间。
又是一封奏章看完。
朱厚照看着手中这张来自湖南的奏章,一脸的沉重。
长江,又决堤了!
数以十万计的百姓无家可归,无数的难民正在等待着朝廷的救援。
朱厚照眉头紧锁,在奏章的最后一页下达批复之后,冲着身后呼喝道:
“萧敬!”
“奴婢在!”
“马上派人将这封奏章送到内阁,命两位阁老即刻调派救援事宜。”
“同时相邻行省即刻调派人手和物资前去救援,谁若是在这件事情上办事不利,朕抄他的九族!”
“奴婢遵旨!”
萧敬听到朱厚照的呼喝。
即便明白这话不是冲自己说的,但还是被吓得身体一颤,慌不迭接过奏章后,赶紧安排小太监前去。
呼……
朱厚照心情沉重至极。
一时之间也没了继续翻阅下去的心思。
整个人的思绪,已然全部飞到了湖南那遭受水灾的所在。
心疼!
难受!
还有一丝丝的自责!
自己应该是可以做些什么的,不能这般只是旁观下去。
河堤决口!
那自己修建河堤就是!
大不了,自己也想办法修建出一座水库,用以缓冲水灾所带来的危害。
不过。
修建河堤还有可能。
但是这后者,也就只能想想罢了。
要知道。
即便是在未来,那水库也是世所罕见的大工程。
就凭自己现在这点三瓜两枣,想要成事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
条件差有条件差的办法。
自己既然不能修建大规模的水库,那就想办法将现有的河道修缮,让他更加宽阔!
奶奶的!
应该可行!
这样一来,没准可以大大减轻现有河堤的压力。
朱厚照想到这里,原本失落的瞳孔之中再次闪现除了光芒,当即传旨道:
“来人,传工部尚书李鐩,另外再让他带一个善于治水之人过来!”
“奴婢遵旨!”
萧敬躬身接旨,快速将旨意传达出去。
朱厚照看着小太监快步跑出大殿,眉头微皱之余,思虑另外一件事情。
修河堤,那自是不能再如之前那般草草了事。
既要快,又要结识。
而这最好的办法,就是采用水泥。
这东西,朱厚照倒是记得所需要的材料,唯一的困难,估计也就是在研磨和配比上了。
朱厚照想到这里,当即再次出言呼喝道:
“来人,去西山皇庄,将孙福给朕召来!”
“奴婢遵旨!”
萧敬躬身一礼,转头就朝着身后的小太监交代。
可是他的话语还不待说完,一名小太监从殿门口快步跑进了殿中,轻轻跪倒在地的同时,拱手冲着朱厚照奏禀道:
“启禀陛下,兵仗局孙福孙主事,在宫门外请求觐见。”
第一千八百二十三章愚蠢的孙福
嗯?
突然的觐见。
让朱厚照也是一愣。
这可谈不上什么心有灵犀,只能说是一个巧合。
不过这时间点,未免也有些太巧妙了。
而且。
朱厚照若是没有记错的话,现在孙福应该正在阜成门外试验那轨道马车才是。
既然如此,那他现在前来觐见,难不成是马车出现了什么问题?
要知道。
这距离马车试验开始,也不过几天的时间而已。
怎么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马车就被用出问题了吧?
若是这般的话,日后其在数千里的高速疾驰中,如何还能保证乘坐者的安全?
朱厚照一念至此,顿时变得忧心忡忡起来,一脸凝重的冲着殿下的小太监说道:
“宣!”
小太监磕头领旨,躬身退出了大殿。
至于一旁的萧敬,自是也停下了吩咐手下的举动。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朝着殿门的方向望去,想弄明白陛下召见孙福,还有孙福前来觐见的缘由。
……
片刻的功夫过去。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殿外隐隐传来。
紧接着。
一道气喘吁吁的身影,出现在了大殿的门口。
孙福从宫门处一路疾驰,虽然因为宫中礼仪的限制,他不敢撒开腿奔跑。
但纵使这样,他也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乾清宫大殿之中。
刚一进入殿中。
他就注意到了龙椅之上陛下朝他望过来的目光。
孙福见状,心情瞬间变得激荡起来。
他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陛下应该是在听到他请求觐见的请求后,就一直在这里等待自己。
孙福激动不已,几步走到大殿中央,拂袖俯首,跪倒在地,磕头行礼道:
“微臣孙福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免礼!”
朱厚照缓缓出言。
孙福闻言,磕头谢恩,随即站起身形。
可是还不待他出言奏禀毛润泽的种种,耳旁已传来一道问询声。
“孙爱卿,你此刻前来,可是那马车出了什么问题?”
朱厚照心中担忧,故而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孙福愣神过后,瞬明其意,将已然到了嘴边的话语憋回之余,硬生生的改口答道:
“禀告陛下,轨道马车无恙,在吾等高强度的试验之下,仍在正常运转,陛下放心就是。”
呼……
朱厚照听闻佳讯,心中的担忧尽消,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的同时,也对孙福此行的来意有些好奇起来。
而与此同时。
躬身站立殿下的孙福,在见到陛下没有后续的问询之后,拱手奏禀道:
“启禀陛下,微臣此来,是想向陛下举荐一人。”
嗯?
举荐?
朱厚照挑眉,一脸诧异的朝着孙福望去。
孙福是谁,他是兵仗局的主事。
平日里所接触的,也都是以工匠居多。
难不成是在今日招揽的工匠之中,发现了什么能工巧匠不成?
可是即便是能工巧匠,也犯不上孙福跑到自己这里来举荐啊?
他一个兵仗局的主事,按理说也是有一定权力的。
即便这加入兵仗局事关重大,可此事禀告司礼监那里,让他们酌情处理就可,有必要兴师动众,前来跑到自己这里举荐吗?
朱厚照眉头皱起,但却没有恼怒的意思,更多的,还是疑惑。
毕竟。
他也好奇。
到底是個什么人才。
这人又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居然能让孙福冒着坏了规矩被惩治的风险,跑到自己这里来举荐此人。
朱厚照疑惑不已,当即出言问询道:
“爱卿举荐的是何人啊?”
孙福俯首又是一礼,早就已经思量好诸般语言的他,快速回答道:
“禀告陛下,此人名叫毛润泽,乃是这次准备参加恩科考试的生员之一。”
生员?
恩科考试?
朱厚照的眉头,皱的愈发紧锁起来。
且不言这生员怎么会被孙福举荐,就说按着正常来讲,他们两有认识的可能吗?
难不成,孙福这是仗着自己对其的信任,已然开始谋取私利,任人唯亲了吗?
朱厚照想到此处,眉头紧皱之余,脸色也开始变得冷冽森寒起来。
不过。
出于对孙福的信任。
朱厚照还是决定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冷冷问道:
“你和这毛润泽是什么关系啊?”
孙福依旧处于激动兴奋之中,全然没有注意到朱厚照语气的变化,当他在听到这般问询后,根本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
“禀告陛下,微臣和这毛润泽也是刚刚认识,在之前可谓是素不相识。”
一句话语。
瞬间愈发坚定了朱厚照的猜测。
他看向孙福的眼神变得愈发冷冽,全然没了孙福刚一进殿时的亲切。
孙福不察,依旧沉浸在自己发现毛润泽这个大宝贝的喜悦之中。
可是这殿中的所有奴婢,都已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萧敬察言观色,看着陛下那已然愈发森寒的脸颊,心中暗道不好的同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向殿下,心中更是暗暗怒骂。
笨蛋!
蠢货!
走后门去哪不好,偏偏跑到陛下这里来。
你这不是找死嘛!
难道你不知道,陛下最讨厌这个事情吗?
居然还傻了吧唧的在那里说举荐人才,举荐人才你还和他素不相识。
就他么的见了一次面,你就能辨识出这个人是人才了?
咋滴?
他是给的钱银够多啊!
还是说许诺的东西够多啊!
还有。
你说你也够傻的。
以你兵仗局主事的身份,再加上陛下对此的器重。
你私下里找到谁,谁看在情面上,都能帮你稍稍安排一下。
可你倒好,直接选择了最困难,而且还是最不可能的那个。
这下好了。
看陛下这神色,估计连你都要栽进去。
何苦呢?
萧敬暗暗替孙福叫不值。
本来挺好个人,手艺也有,圣心眷顾也在,可他么的偏偏不值得珍惜,真是暴殄天物啊!
萧敬惋惜不已,有心想要上前提醒点拨一下孙福,但一看陛下那铁青的脸色,哪里还敢上前。
算了!
听天由命吧!
咱家自身都风雨飘摇,还是保全自己吧。
萧敬低头垂目,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
第一千八百二十四章一派胡言!
朱厚照听到孙福的这般回答,脸色明显变得愈发冷冽起来,缓缓说道:
“今日之前你们还是素不相识,现在就为其奔波,你这也是够热心肠的了。”
朱厚照冷冷出言,尽显奚落之意。
而躬身站在殿下的孙福,或许是本来就不善于这与人交际的种种,根本没有听出陛下话语之中的言外之意,反而兴冲冲的继续说道:
“陛下谬赞,微臣哪里是什么热心肠,只是不忍心见到一个如此对大明有用的人才流失在外罢了。”
孙福一脸激动模样,兴高采烈的朝着龙椅之上望去,作势就要将毛润泽的种种一一道来。
但。
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陛下脸上时,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入目所见。
陛下一脸森寒,就连看自己的目光都带着不善。
过往那和蔼可亲的面容,早就已经消失不见。
这……
孙福话语一滞。
整个人瞬间呆愣当场,大脑急转之余,根本想不出到底是何处出了差池。
陛下这是怎么了?
是自己之前说错了什么话语吗?
可是自己从进殿至今,也不过才说了三四句话而已。
而且这三四句话,也没有什么逾越和犯忌讳的存在啊?
孙福呆愣当场,不知所措。
他不继续。
朱厚照却不会这般轻易的饶过他。
眼见孙福呆愣在那里闭口不言,朱厚照冷笑追问道:
“孙福,怎么不说了?”
“你不是要给朕举荐人才吗?”
“而且还是一個刚刚认识,就被你发现的人才。”
“朕正在这里洗耳恭听呢,你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呃……
如此阴阳怪气的话语。
孙福就是再傻,也猜到了问题所在,神情瞬间变得惶恐之余,当即吓得跪倒在地,惶恐求饶道:
“陛下恕罪,微臣错了!”
呵呵!
朱厚照冷笑,反问道:
“你错了?”
“何错之有呢?”
“爱卿为朕举荐人才,朕高兴还来不及呢。”
“快说说那毛什么和你到底是如何相识的,让朕也看看这人才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朱厚照可不打断这么饶过孙福。
现在他已经认定,这人定是通过了什么手段贿赂了孙福,要不然孙福怎么可能为这么一个之前素不相识的生员说话。
朱厚照心中恼怒,但是却在强压火气。
此例,不可开。
此事,更是不能轻了。
要不然。
一旦此事都能轻轻放下。
整个朝堂的苟且之事不知道会增加多少。
这,不是朱厚照想见到的,他想要的是一个清明的朝堂,可不是似眼下这般局面。
“说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又给了你多少的好处,让你这堂堂的兵仗局主事,不顾朕让你试验马车的旨意,而跑到宫中来找朕举荐这么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真才实学的生员!”
朱厚照寒声出言,将自己心中的猜测全部说出。
而与此同时。
殿下的孙福,瞬间明白陛下这是误会了自己。
整个人因为恐惧而颤颤发抖的同时,更是慌不迭快速出言解释道:
“陛下明鉴,陛下明鉴。”
“这毛润泽和微臣之前素不相识不假,但其却没有给微臣丝毫的好处。”
“如今举荐毛润泽,也全部是微臣心甘情愿私下为之,那毛润泽对此是毫不知情的。”
“而且,微臣敢拿性命担保,这毛润泽确实是有大才,绝非陛下所想的那般模样。”
哼!
朱厚照闻言,神情愈发不悦。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般境地,居然还负隅顽抗。
还心甘情愿?
刚一认识就能辨别出对方有大才?
你怎么这么能耐呢?
连朝廷的官员,都要一选再选,之后还要经历京察大计不断的考核才能确定。
可你这么一个小小的兵仗局主事倒是厉害了,居然见了一面就能看出对方的能耐,若这么说岂不是要将你放到吏部去?
朱厚照恼怒至极,挥手重重拍打在了龙案上。
啪!
“一派胡言!”
一道厉啸,在大殿之中响起。
在场众人无不打了一个冷战之余,看向孙福的目光也变得愈发可怜起来。
傻啊!
这孙福平日里看起来挺精明的一个人,如今怎么这般模样。
众人冷眼旁观。
孙福的身体已然颤抖的愈发厉害起来,看着陛下的怒火越来越盛,他知道自己若是再不解释清楚的话,那今日莫说举荐毛润泽,就连自己可能都要身陷囹圄。
故而。
孙福即便已经惶恐不已。
但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快速出言解释道:
“启禀陛下,还请陛下再给微臣一次机会。”
“若陛下在听闻微臣讲述之后,还是对微臣恼怒至极,微臣甘愿领罪受罚。”
话语说完。
孙福也不管朱厚照应允不应允,赶紧继续说了下去。
“此人,提出了可以加长轨道马车长度的方法。”
“此人,提出了单独设计军用轨道马车,军民分用的思路。”
“此人,还在现有轨道马车的基础上,提出了若干了防御和改进的措施。”
“此人,同样也是在现有轨道马车的基础上,提出了改变马车的形状,继而建造冲撞车的想法。”
孙福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一股脑的将毛润泽所言的种种,精简概要的说了出来。
而伴随着他的话语出口,大殿上的气氛渐渐开始变化起来。
当然。
这般变化的缘由,主要还是因为朱厚照神情的改变。
朱厚照皱眉,脸上的冷冽森寒气势在听到孙福所言之后,已然开始渐渐消散。
马车加长?
军民分用?
改变马车?
造冲撞车?
虽然孙福还没有细细解释这些话语的意思。
但是见微知著,仅仅从孙福所言的这几个事情来看,朱厚照就已然感受到了这人的不凡。
故而。
朱厚照的神色渐渐缓和之余。
他也渐渐意识到,自己貌似是错怪孙福了。
一个人,若是能提出这么多的改进措施,那其在在制造也或者设计方面,没准确实是一个奇才。
要知道。
人的想象力是不同的。
有的人只能通过自己过往所看到的种种,继而拼装组合,联想出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但是有人的思想,却如同是天马行空一般,异于常人的念头可谓是张口就来。
若这人是后者的话,那孙福这举荐人才的话语,貌似到也没错。
第一千八百二十五章孙福被冤枉
朱厚照听到孙福所言。
已然明白之前的种种可能都是一个误会。
这到也怪不到朱厚照,即便是换个人也依旧会和他一样的反应。
毕竟。
孙福说白了,也只是一個管工匠的,而且他现在还背负着试验马车的旨意。
在这般情形之下,任何和兵仗局及试验马车无关的事情,可以都称之为失职。
所以。
朱厚照的动怒可以理解。
但在当他听了孙福所言的种种之后,明白之前是一个误会的他,怒气瞬间消散之余,心中对于孙福举荐这人也开始变得好奇起来,问道:
“行了,起来吧。”
“和朕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个事情。”
呼……
孙福如闻天籁。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他,整个人顿时浑身一轻。
但即便这样,他紧张的神色依旧没有丝毫改变,因为他明白,这还不算结束。
一切要等到自己说完这件事情,并且得到陛下的谅解之后,自己才算是逃过一劫。
孙福不敢小心大意,甚至连起身的勇气都没有,跪在地上继续奏禀道:
“禀告陛下,今日微臣在试验马车的时候,在阜成门外听到有人说,若是将这车厢两侧也配置上马匹的话,那这轨道马车就可以无限制的延长。”
“微臣听闻此言,顿时感觉醍醐灌顶,之前微臣一直琢磨如何加长这马车的长度,却没有想过用如此简单的办法就可以实现。”
“一时欣喜之下,直接寻到了说出这般话语那人,也就是微臣向陛下您举荐的毛润泽,邀请他乘坐马车,继而准备看看他对这轨道马车还有没有其他的想法。”
孙福快言快语,先将这加长马车以及自己和毛润泽相识的经过说了出来。
他在说完话语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心中惊惧的缘故,下意识偷偷抬头朝着龙椅之上望了一眼,见到陛下神色缓和,紧张的心情这才稍稍一松,继续说了下去。
“马车上,微臣又和他套话。”
“在交谈的过程中,他又提出了车夫坐在外面,风吹日晒不说,而且还容易受人偷袭,故而提出了在其四周加设玻璃的想法。”
“但是这玻璃太过脆弱,抵挡风沙还可以,一旦遇到什么走石,也或者有人偷袭的话,那这玻璃就成了一个累赘,故而他又提出可以在外面增加一层铁丝网,用以阻挡一定程度的意外。”
“紧接着,他提出车厢四周的玻璃也可以采用类似的办法,并且因为天下众人皆知这轨道马车是陛下准备建造的钢铁长城,故而提出了专车专用,军伍用特制的,采用一定措施增加防卫,继而达到保护车厢内兵丁安全的想法。”
孙福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快言快语将毛润泽的思路道出。
“后来,他还说既然这马车如此巨大,为何不让那些骏马在车厢之中奔跑,再稍稍改变一下马车的大小,完全可以做到让马车在平地上疾驰,而外面在稍一改变的话,就可以形成《三国演义》中的冲撞车。”
“如此一来,在两军交锋的时候,这冲撞车定能发挥奇效。”
孙福侃侃而言,将毛润泽当初所言的种种一一道出。
龙椅之上。
朱厚照侧耳倾听。
之前的两个办法,倒是容易理解。
此刻听其说出来,也感觉是简单至极。
但是这最后一个想法,却是让朱厚照眼前一亮。
这哪是什么冲撞车,这不就是装甲车吗?
若是再给他配上武器的话,一个明朝版本的坦克不就出来了吗?
朱厚照惊诧不已,现在他已然明白,孙福为何会举荐此人了。
有了这明朝版本的装甲车,且不言在两军冲锋的时候,可是所向睥睨,就说其在短距离的作战之中,也可以发挥奇效。
毕竟,这就是一个可以移动的碉堡。
兵丁在里面,肆意的用各式的武器发动进攻,而在外面的敌人,却根本无法靠近。
即便他们能走到近前,也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可这装甲车需要付出什么呢?
除了一辆马车之外,里面的兵丁无外乎几人而已。
嘶!
朱厚照惊骇不已。
为这人的奇思妙想感到震惊。
他不知道《三国演义》中有没有类似的存在。
但曾经见识过装甲车坦克的他,却瞬间想象出了这东西的样貌。
而且。
明朝现在的火器,已经有了一定的发展。
自己完全可以将之前神机营的火箭等物改造一番,继而移植到这辆马车上面。
虽然说,安装炮台是不现实的,可发射火箭却是足够可以的。
朱厚照一念至此,心情也不免得有些激动起来。
若照着这般来看的话,这个毛什么,确实可以当得上人才二字。
而自己在之前,也确实是冤枉了孙福。
朱厚照惊喜不已。
跪在殿下的孙福,也正在偷瞄着朱厚照的神情变化。
当他看到陛下脸上露出喜色的时候,明白自己这次是真的逃过一劫了,原本颤栗的身体,终于开始慢慢停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冷汗,还有身体传来的乏力感。
吓死了!
差一点就吓死了!
孙福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距离死亡这么接近的一天。
但即便这样,孙福也是无怨无悔,在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后,继续说道:
“微臣其间奇思妙想不断冒出,继而就生出了邀请的意思,想要其加入兵仗局为陛下效命。”
“可是此人却一心中意科举之事,回绝了微臣的邀请。”
“但如此人才,若是用在他处的话,未免有些暴殄天物,故而……故而……”
“微臣在情急之下,就擅离职守跑到了宫中,前来向陛下举荐此人,此举如有逾越之处,还请陛下惩治!”
孙福这一次也学乖了。
之前陛下奚落自己的种种说辞他可没有忘记。
趁着眼下陛下心情还算可以,赶紧将自己擅离职守的事情一并说了出来。
不过。
即便这样。
孙福也无法确定。
自己视为人才的毛润泽,在陛下眼中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个人才。
万一不是的话,自己这顿惩治,估计还是逃不掉了。
第一千八百二十六章谢主隆恩!
孙福胆颤心惊。
虽然整个人已经没有之前那般惶恐。
但是因为之前陛下的动怒,现在的他已经不敢再奢求什么了。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兵仗局主事,见识和阅历都有限,每日所接触的也仅仅只是那些工匠而已。
没准。
自己视为人才的存在,在陛下眼中也不过尔尔呢。
所以,孙福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整個人再无之前的嘚瑟和欣喜,乖乖跪在地上,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龙椅之上。
朱厚照难掩喜色。
若说之前,他对于这毛什么,确实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但当他听完孙福的讲述后,已然明白这小子可能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虽然不知道他在其他方面表现如何,可仅仅就其在这些制造方面所展现的敏锐眼光,就已经远超常人。
而且,朱厚照在之前,就已经动了发展一批研究人员的想法。
毕竟,马匹拉车终究是一时之计。
只有将蒸汽机车制造出来,才是让这铁路真正的发挥作用。
而这蒸汽机车,涉及的可不仅仅只是制造,其间牵扯进去的诸多东西,可非那些工匠就能试验造出,在这过程中,必须有专业的人才不断对其修改、寻找纰漏,才能一点点的将这东西制造出来。
眼下的毛润泽,在朱厚照眼中就已经有了这方面的特质。
并且因为其是一个读书人的缘故,想来在接受一些新奇知识方面,也会比那些只凭手艺过活的工匠要快速许多。
朱厚照越想越喜,之前遍布脸颊的怒色早就已经消失不见。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方才发现孙福还依旧跪在地上,朱厚照看到这一幕,苦笑一下之后,出言说道:
“行了,孙爱卿,你平身吧。”
“此事你确实是有功,依你所言,这个毛什么,也确实可以称之为人才。”
孙福跪在地上,听到陛下又开始称呼他为孙爱卿了。
整个人的身体又是一松的同时,也明白自己这次真的算是度过危机了,看这架势,陛下是不准备继续追究自己了。
孙福松了一口气,俯首磕头之后,激动答道:
“微臣谢过陛下。”
话语说完。
孙福慢慢站起身形。
朱厚照在思索之后,方才想起自己到现在还没有记住这人的名字,索性出言问询道:
“孙爱卿刚才说这个生员叫毛什么?”
孙福闻言,俯首一礼,答道:
“禀告陛下,他叫毛润泽,是此次进京准备参加恩科的生员。”
朱厚照点头,冲着一旁的萧敬吩咐道:
“萧敬,你去查一下这个毛润泽现在在何处。”
朱厚照的这般话语,并未刻意放低声音。
故而身在殿下的孙福,也听到了陛下的这道旨意,他想起自己之前所得到的消息,赶紧俯首插话道:
“禀告陛下,微臣之前安排人送毛润泽离开时,已经打探到了他现在的住所所在,就在合春坊的福来客栈之中。”
嗯?
此言一出。
让刚要接旨的萧敬生生一滞,紧接着一脸探寻的朝着陛下望去。
朱厚照也是有些愕然,他没想到这孙福的功课做的倒是挺足,停下交代旨意后,转头看向殿下,问道:
“你刚才说你曾邀请过他,但是他拒绝了?”
“禀告陛下,正是如此。”
孙福躬身回答道:
“微臣曾劝说他留在兵仗局,可是他以父辈期望,光耀门楣为借口回绝了微臣的邀请。”
孙福现在也学乖了。
若是之前,他定然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可以将位置让给他的话语说出。
可是在有了之前的事情后,孙福已经不敢了。
将自己的主事让给他做?
这种事情也是自己可以决断的吗?
万一因为这句话语,再惹来陛下怒火的话,自己岂不冤枉。
所以。
孙福没有说出来。
而坐在龙椅上的朱厚照,在听到孙福的这句话语后,也开始陷入到了思索之中。
父辈期望。
光耀门楣。
这哪里是毛润泽一个人的想法。
普天之下的读书人,哪一个不是抱着这般志向。
可他们也不想想,偌大的大明三年举行一次科举,而能身中头甲的也不过是三人而已,就算是将那些进士和同进士出身的人全部算在一起,也不过是三百人左右的规模罢了。
在将这个数字分配到每年上,也就是浩瀚的大明一年之中,也不过出来一百来人的进士而已。
这对于有着巨大人口基数的大明而言,无异于如大浪淘沙一般。
每个读书人都想要光宗耀祖,但是真正能屹立到顶端的,又能有几人呢?
朱厚照无语。
但是在听到这件事情后,他也打消了将其即刻召进宫中见面的打算。
你不是要参加科举吗?
那朕让你参加就是,但过不过那就要看你的真本事了。
到时候你若是能考中进士,那自然就是朕的臣子,朕让你去兵仗局,你怎么也不可能拒绝吧。
至于你没中,那就如当初的唐寅张璁等人一般,先来到朕的身边,边工边读吧。
朱厚照打定主意,目光转向一旁,冲着萧敬重新吩咐道:
“萧敬,派人去盯紧这个毛润泽,切不可让其离开京师。”
“平日里你们也不要去叨扰他,让他安心复习就是,省的他日后考不上,还要埋怨于朕。”
萧敬闻言,俯首一礼,道:
“奴婢遵旨!”
朱厚照收回目光,看向躬身站于殿下的孙福,深吸一口气后,道:
“孙爱卿,朕之前是错怪你了。”
“今日的这件事情,你举荐有功。”
“来人,赏赐孙福黄金百两!”
朱厚照是高兴,同时也为之前自己动怒的举动转圜。
至于道歉……
呵呵。
那还是算了吧。
自己可是堂堂的君王,怎么可能向一个臣子道歉呢?
但即便这样,孙福也是激动不已,压根没料到会有赏赐的他,在听到朱厚照的这般话语后,脸颊变得通红不说,身体又开始不断颤抖起来。
不过,和上一次是因为恐惧而颤抖不同。
这一次的孙福,完全是因为激动所致。
第一千八百二十七章陛下饶命
孙福明白。
自己这一次是真的逃过一劫了。
要不然,陛下不会让萧公公盯紧毛润泽,也不会给自己赏赐。
时值此时。
孙福才算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即便这样,若是能让他再来选择一次的话,那他依旧会如这次一般,前来举荐毛润泽。
只不过。
再有下一次的话,貌似这说话的方式方法,可能就要变通一下了。
他已然后知后觉,感觉陛下之前之所以动怒,应该就是出在自己话语没有说明白的问题上。
若不是自己的话语产生了歧义,陛下怎会突然变脸,而且后续更是当堂暴怒。
这一切的缘由,应该都是出在自己身上。
孙福自我检讨。
当然。
虽然经历波折,但结果还是美好的。
孙福一想到未来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有可能和毛润泽在兵仗局相逢后,整个人的心情瞬间又开始变得激动起来。
人才!
他绝对是一个人才!
最起码他所言的种种,是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可人家却是张口就来,好似那灵感,那想法就在脑袋里面放着似的。
这一点,孙福自知拍马难及。
所以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冲动的跑到宫中,向陛下举荐他。
而且,虽然过程不算十分美丽,可这结局也算是很好了,怎么说自己还因此得了陛下的赏赐,钱银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眷顾。
孙福感慨不已。
龙椅之上的朱厚照,也在回过神来之后,忽的想起自己之前还曾想要召见过孙福。
被孙福这一打岔,自己差一点把造水泥的事情给忘了。
朱厚照想起此事,当即拿起朱笔在龙案上写了起来。
“石灰石、硅石、粉煤灰、铁矿石、石膏、炉渣、煤矸石、黏土……”
朱厚照一边回忆,一边把自己所记得的这些原材料统统的写到了一夜纸上。
就这般一個接着一个,直到朱厚照再也回忆不起丝毫的原材料后,才拿起纸条朝着一旁的萧敬递去,道:
“传下去!”
萧敬躬身接过纸条。
虽然他已经尽量避免自己去看这纸条上的内容。
可是就这么一页宣纸,陛下又没有折起来递给自己,萧敬哪怕是不去看,但也看了一个大概。
嗯?
陛下写这些东西干什么?
这是要盖房子还是干什么?
萧敬暗暗揣测,但是腿脚上却不敢耽误分毫,快步来到了孙福的身旁后,双手递于给他。
孙福躬身接过,快速扫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后,同样是不明所以,一副懵逼模样,迷惘的朝着龙椅之上望去。
朱厚照见状,自是知道缘由,整理了一下话语后,缓缓说道:
“朕准备制作一样东西,这样东西是粉末形状的,而他的组成成分,基本就朕写在纸条上的这些东西组成。”
“而你需要做的,就是将纸条上的这些东西试验出正确的比例,朕现在知道的,只有两点,其一是这石灰石在其中占比是最多的,甚至可以达到八成左右。”
“除了石灰石之外,剩下的石膏也占比不小,再然后其他的各种材料,那就只有靠兵仗局这边去不断实验了。”
朱厚照话语一顿,稍稍思虑了几息后,继续补充道:
“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些材料之中,除了石膏不需要煅烧之外,其余种种全部要煅烧,什么温度,什么时长,什么条件算是合格,和之前的比例一样,都是需要你们去自己摸索的。”
“等待石灰石等材料煅烧完毕之后,和石膏一起研磨成粉末,这东西若是成功的话,那也就可以使用了。”
孙福闻言,神情愈发的懵逼起来。
陛下说的这些事情,其实说白了也就是几条而已,他记下来倒是不难。
可问题是,陛下做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啊?
还有如何判断最后的结果成功与否呢?
怎么也不可能一点征兆都没有吧?
若是如此的话,那造这个东西又有什么用呢?
事涉陛下交代的差事能否顺利完成,孙福自是不能含含糊糊,故而在思量过后,俯首问询道:
“启禀陛下,微臣斗胆问询一句,这最后成功与否的判断标准……是什么啊?”
朱厚照闻言,道:
“确定他成功与否的标准很简单,那就是你拿点水将这个粉末活成泥状,继而在做成一个泥坯,将其放在室内温暖的地方一昼夜后,一锤子砸下去不碎,那就算是合格了。”
嗯?
孙福闻言,瞬间瞪大眼睛。
满面震惊神色的同时,还下意识的以为自己这是听错了。
而和他一般模样的,还有同样见过这纸条上内容的萧敬,此时此刻躬身站立朱厚照身后的他,同样是惊骇不已。
那纸条上的东西,除了黏土和石膏还有些黏性外,其余都是普普通通的石头。
而且即便以黏土和石膏的黏性,也不可能做到在混合了这么多东西后,还能在一昼夜的时间后,抵挡住锤子的敲打。
陛下该不会是说错了,也或者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材料吧?
萧敬胡乱揣测。
与此同时。
站立殿下的孙福,也再一次的朝着纸条上面望去,重新看了一遍纸条上内容的他,呆呆看向朱厚照的同时,一脸的不知所措。
甚至。
他以为陛下这是在故意刁难自己。
至于缘由那肯定就是因为之前自己举荐毛润泽的事情。
可是。
那件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陛下连赏赐都给自己了,为何还要来上这么一出啊?
孙福不明所以,脸色愈发的哭丧起来,满面惶恐的看向朱厚照。
到最后,还是没有忍住。
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再一次跪倒在了大殿之中,乞求的话语也随之脱口而出,道: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此言一出。
朱厚照满面愕然。
根本弄不清楚孙福这到底是来的哪一出。
而若说谁最理解孙福此刻心情的话,那无外乎是萧敬一人。
萧敬在看到孙福跪下去的时候,就已然猜到了大概的缘由,亏得他之前还以为这里面另有玄机。
现在看来,这是陛下不打算善罢甘休的架势啊!
第一千八百二十八章水泥的配方
都说伴君如伴虎。
但是让萧敬想不明白的是,陛下明明已经下旨赏赐孙福了。
可为何换了一个话题后,却开始出言刁难起来呢?
用这么一堆各式各样的料子,怎么可能做出陛下所要求的那种标准呢?
萧敬不明白,愈发感觉帝心难测,惶惶站于原地感慨不已。
而与此同时。
大殿之下的孙福同样不好受。
跪在地上不断磕头之余,心中更是惶恐的要命。
朱厚照见状,眉头皱起之余,厉声呼喝道:
“孙福,站起来!”
轰!
一次厉吼。
仿若雷鸣一般,硬生生叫停了孙福磕头道歉的举动。
跪在地上的他在呆滞了几息后,一脸无助的站了起来,泪眼汪汪的朝着朱厚照望去。
朱厚照见到孙福这般模样,一时之间也是无语。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自己明明交给他的就是水泥的配方,结果他却以为是自己寻衅滋事的借口。
唉!
朱厚照无语至极。
但看着面前这可怜巴巴的孙福,也感觉有些忍俊不禁,问道:
“孙福,你是不是认为朕在逗你玩呢?”
孙福惶恐,不明陛下这句话语的意思,惶惶答道:
“微臣不敢。”
朱厚照闻言,轻轻吸了一口气后,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和蔼一点,继而说道:
“朕告诉你,朕不是用这个东西来做借口,朕若想要惩治你的话,也不许什么借口,你明白吗?”
孙福不知所措,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回答道:
“微臣明白,微臣明白。”
朱厚照看他这模样,又是一阵无语。
明白?
你若是明白的话,还会是这般反应?
你以为朕是在故意找借口整你,可你想不到的是,朕真的是没那個意思。
唉!
朱厚照无语至极,只好继续说道:
“朕知道,这东西看起来好似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朕明确的告诉你,朕没有骗你,这种材料按着朕之前所言的工艺步骤混合在一起后,确实可以达到这般效果。”
朱厚照皱眉苦想,琢磨有什么例子,可以让自己所说的内容通俗易懂些。
“你还记得火药的配方吧?”
“那几样东西单独使用的话,每一个也不会有那般巨大的威力,但是将他们按着固定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后,威力却是成倍的上升。”
“而朕所给你的这个东西,也是相同的道理,只不过和火药不同的是,火药最起码我们的先辈已经整理出来了一个大概的比例,吾等只需要选择效果最好的那个。”
“可是这水泥则不然,朕只记得这东西的配方和大概做法,但是其中每样东西到底占了多少的比例,朕却不知道。”
“况且,朕又没有要求你时间,你只需要尽快将这个比例确定就好。”
朱厚照想了想,继续说道:
“而且朕若是没有料错的话,你现在按着朕所交给你的这些东西试制一下,应该就会有一个浅显的效果出现,或许不可能一步到位达到朕所言的那种坚硬程度,但是就其混合后的效果而言,是绝对要大大超过黏土和石膏强度的。”
朱厚照徐徐道来。
伴随着他话语的继续,殿下孙福的神情也由之前的恐惧,渐渐变得缓和。
尤其是在听到陛下并没有要求自己时间,而且还信誓旦旦的说只要随意实验一番可能就会有个凑合的结果后,孙福瞬间变得迷惘起来。
难道。
陛下没有开玩笑?
也不是在找机会惩治自己?
孙福一脸茫然,呆呆看向龙椅之上,有些丈二摸不到头脑。
按理说。
陛下之前已经下达了赏赐。
毛润泽的那件事情可以说是已经结束了。
再加上陛下也派萧公公前去盯紧那毛润泽的缘故。
不管怎么说,陛下都是已经采纳了自己的谏言,不应该再找借口收拾自己才是。
这么一想。
难不成这配方真的也如火药一般,按着一定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就会有奇迹发生?
孙福想到这般可能,眼睛瞪得老大不说,目光更是忍不住再次朝着手中的这张纸条望去,可是任他仔细端详,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会让其变得连锤子都敲不碎。
疑惑!
不解!
但心情,多少没有之前的惶恐了。
“孙福,朕说了这么说,你可听明白了?”
嗯?
突然的问询。
将正处于思索之中的孙福惊醒。
孙福抬头看向朱厚照的同时,也在暗暗打量。
陛下的脸上并无怒色。
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已然变得和蔼无比。
这若是想收拾自己的话,完全犯不着变成这般模样。
就如陛下之前所言。
他若是想惩治自己,管你什么理由,一道旨意就完全可以解决,哪里还需要这般麻烦。
所以。
孙福在回过神来之后。
整个人的思绪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看来,这东西是真的可以制出来的。
既然如此。
那自己还害怕什么。
孙福想到这里,快速躬身行礼,道:
“禀告陛下,微臣听明白了。”
朱厚照颔首,继续追问道:
“那朕之前交代你的事情,还有所说的那些工艺流程之类的,你可否还记得?”
“禀告陛下,微臣记得!”
孙福快速回答。
虽然说刚才经历了小小的插曲,但是陛下之前所言的内容又没有多少,再加上又分外简洁明了的缘故,孙福怎能不记得。
朱厚照见状,再次点了点头的同时,冲着殿下的孙福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回去开始实验吧。”
“轨道马车那边,你也不用在那里看守了,将其交给几个靠谱的工匠操持就是,你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将这个水泥的配方确定了。”
“除此之外……”
朱厚照话语一顿,想了想指向一旁的萧敬,道:
“你若是需要什么材料的话,兵仗局或者西山那边没有,直接找萧敬要就是,他会帮你准备。”
朱厚照说完这句,也不待孙福应是,转头朝着萧敬望去,吩咐道:
“待会你和孙福碰一下,若是他那边没有的东西,你带着他去趟工部那边,让他们将东西搜罗齐全了就是。”
“奴婢遵旨!”
第一千八百二十九章孰重孰轻
萧敬躬身接旨。
而朱厚照在交代完这些事情后,稍稍沉吟了几息,确认没有遗漏的地方后,冲着孙福说道:
“好了,你退下吧!”
孙福闻言,俯首行礼,告辞离去。
至于萧敬。
因为有刚才的旨意在那,故而也跟着孙福一同走出了大殿。
没消片刻的功夫。
萧敬重新折返回了大殿之中,在看到陛下的目光正朝着自己这边看过来后,俯首说道:
“禀告陛下,奴婢正和孙主事沟通之时,遇到了奉旨进宫的工部尚书李鐩大人,故而奴婢偷了个懒,让李大人当场批了个条子,事情也就解决了。”
朱厚照颔首,对于这等小事倒是也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
李鐩既然来了,那也该进殿了。
为何萧敬都折返回来了,却不见李鐩的身影。
朱厚照皱眉,下意识就要出言问询。
可是他的话语还不待出口,躬身立于殿下的萧敬就继续说道:
“启禀陛下,李大人和王大人已经到了殿外,奴婢斗胆问询,何时宣他们进殿?”
朱厚照闻言,收回到了嘴边的话语,改口说道:
“宣!”
“奴婢遵旨!”
萧敬躬身一礼,随即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没消片刻的功夫。
三道身影从殿门走进了乾清宫中。
走在最前面的,自是代表皇家威严前去传旨的萧敬。
而在他身后的就是工部尚书李鐩,至于另外一人,朱厚照也只是感觉看起来眼熟,但是却没有太多的印象。
看来,应该是一個品秩不高的朝臣罢了。
朱厚照暗暗打量几人。
而与此同时。
萧敬在将两人引入殿中之后,就从侧面绕到了朱厚照的身侧。
剩下的李鐩和那名大人,则是快步走到了大殿中央,对着朱厚照俯首一礼后,道:
“微臣李鐩(汪洋)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厚照闻言,伸手虚抬,道:
“两位爱卿免礼!”
李鐩两人闻言,慢慢直起腰身,垂手静站。
朱厚照打量了一下汪洋,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李鐩带过来的治水之臣。
先不管这个人的本事如何,仅仅只听他这个名字,就已经和水脱不开关系了。
朱厚照收回杂念,出言问道:
“两位爱卿可否听闻湖广水灾的事情。”
李鐩闻言,上前一步,答道:
“禀告陛下,臣等已经听闻此事。”
“据说此次长江在湖广的河道决堤,祸害甚广。”
朱厚照苦笑,喃喃说道:
“何止是甚广啊!”
“朕看呈递上来的奏章,这水灾覆盖的范围已经牵扯数地,十来万的百姓流离失所,如此惨状,已经不仅仅是祸害甚广的问题了,朕看这分明就是生灵涂炭。”
唉!
朱厚照一想到那些受灾的百姓,忍不住就是一阵叹息,就连之前还有些平静的心弦,也变得紊乱起来。
百姓是国家的根基,无民则无君。
如今百姓受难,他这身为君王的,又怎能做到无动于衷。
故而。
朱厚照在看向李鐩后,继续说道:
“此次水灾的救灾事宜,朕已经交于内阁处理。”
“但仅仅只是救是不行的,如何让这水灾杜绝,才是吾辈应当考虑之事。”
“兵仗局那边,朕已经命他们开始试验特殊的材料,至于将两位爱卿召来,朕主要是想问问两位,这水灾可有何杜绝之策。”
“另外朕还想知道,在这长江一线,以大明现在的实力,是否有构筑水库,调整汛情的可能?”
此言一出。
大殿之下的两人尽皆眉头一皱。
先不说这水灾本来就是难以杜绝之事,陛下所念可谓是难于登天。
就说这所谓的构筑水库,在两人看来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水库。
虽然是在后世才开始大规模建造。
但是这东西,早在缘故时期,就已经开始出现。
现存文字记载最早的水库在芍陂,是春秋时期孙叔敖所建,但是他的目的也仅仅只是灌溉而已,与陛下所言的调整汛情根本就不搭边。
而且。
按着华夏自古流传下来的思想。
所有人对自然和天地之威都是充满了崇拜和敬畏的情愫。
无所谓什么人定胜天,只有应天而为,应势而为,这一点从当年大禹治水时,就可以初见端倪。
对于这般自然的力量唯有疏导,怎么可能想与之对抗呢?
所以也正因为这种种观念的差异,让李鐩和汪洋眉头紧皱,满面凝重,既不认可这水库所能起到的作用,也不希望陛下做出违逆自然的举动。
故而。
李鐩在回过神来之后,当即对着朱厚照俯首一礼,出言劝谏道:
“启禀陛下,上古大禹治水之时,是以疏导为主,方才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而现如今虽然时过境迁,但自然的力量却依旧是常人无法抵抗的存在。”
“所以微臣认为,这水患还是应以疏导为主,微臣谏言,可以在现有堤坝的前提下,窄处加宽,低处加高,修缮各地的堤坝。”
“同时对于那些河流太过湍急之处,采取分流也或者拓宽等一系列的办法。”
“至于修建水库……微臣认为还是不需要如此。”
“且不言这水库修建困难重重,即便他可以修建成功又能如何?长江沿岸并不缺水,两岸皆有河流灌溉。”
“况且这水库一旦建成的话,其本身也是成为了危险源,一旦其出现问题的话,那受灾的范围可能会变得更加宽广。”
“还有就是,从风水上来讲,水为财,长江蜿蜒千里,气运所向……”
后面的话语,李鐩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但他相信,陛下在听他说了这么多之后,应该能理解他的想法。
只不过。
他还是小瞧了朱厚照。
朱厚照对于这所谓的风水之说,根本就是带信不信。
相信你,那是因为你有用。
而不相信你,其实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
对于李鐩所言的这些东西,他更是当做子虚乌有之事。
他只是明白,倘若真修建水库的话,未来大明出现水灾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少。
而不会似眼下这般,每年都要来上那么两次,尤其是汛期的时候,整个沿岸的官员和百姓,可谓都是在提着胆子过日子。
和万千百姓的安危相比,孰重孰轻啊!
第一千八百三十章难!难!难!
朱厚照脸色变得有些难堪。
看着还想要继续出言的李鐩,直接挥手打断道:
“行了,李爱卿你先不要说了。”
“朕只是问你,修建水库有没有可能?”
“你只需要回答我有,还是没有就可!”
生冷僵硬的话语,已然显现出朱厚照此刻的不悦。
而站立殿下的李鐩两人,也从陛下的话语和语气之中,感受到了这分外的不满。
李鐩皱眉,惶恐欠身,纠结几息后,方才出言说道:
“禀告陛下,微臣认为……没有!”
朱厚照瞪眼,目光直接掠过李鐩,朝着站在其身旁的汪洋望去,问道:
“汪爱卿,你认为呢?”
呃……
汪洋原本在一旁静静聆听。
面前交谈的这两个人,一个是皇帝,一個是工部尚书,而他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侍郎罢了。
按着正常的情节发展,哪里有自己插话的份,要不是自己之前有在黄河治水的经历,今日能不能跟着李大人一同前来都是未知之数。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就这么会的功夫,话题居然跑到了自己这里。
汪洋心中忐忑之余,慌不迭上前俯首行礼,一边整理思路,一边缓缓出言说道:
“微臣认为,若是在长江上面修建水库,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但是……”
汪洋生怕陛下龙颜大怒,还不待自己说完就呼喝打断,所以一口气将上面话语说完的同时,更是留下了一个引子。
而也正是此举,让朱厚照原本到了嘴边的怒喝,硬生生的变成了一句催促:
“快说!”
汪洋被吓得身体一颤。
尤其是在余光中看到李大人朝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后,汪洋的心中愈发的忐忑起来。
但话语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该说的不该说的,还是得应付过去眼前的局面才行。
故而。
汪洋在深吸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
“但是,吾等可以在长江两岸寻找一处所在开山凿石先平地构建水库,继而等一切修建完成之后,再将长江之水引流至此。”
“而这,也是在河道中修建水库的唯一办法,不过……”
汪洋话语一顿,怯生生的朝着朱厚照看了一言,见到其一副思索神色,并没有动怒的意思后,心中顿时稍稍一松。
不过。
这般放松的心情,也仅仅只是微乎其微而已。
很快。
汪洋就注意到,陛下的目光已经再次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汪洋不敢让陛下催促,只得接着刚才的话茬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依微臣看来,此举劳民伤财不说,而且还没甚太大用处,用这钱银和精力,不若将其放在修缮河道上面去。”
“毕竟,水库水库,乃是存水之地,但长江两岸水力不缺,吾等储存这么多的水又有何用?一旦年久失修,按这水库非但不会成为调整汛情之所不说,还有可能成为下游百姓的噩梦。”
“所以,虽然微臣认为可以在这河道沿线修建水库,但是以现有的条件而言,这水库即便修建出来,也于事无补,根本没有丝毫用处。”
“而且那么大一堆水留在那里,多少也是一个隐患。”
汪洋不急不缓,饶了一个圈子之后,终于将自己的观点说了出来。
而朱厚照在听到他的这般话语后,也开始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和李鐩所言的那般理由不同,汪洋的话语倒是还受用许多。
他说的没错。
这水库是可以建造出来的。
但是建造出来又能有什么用?
一不能发电,而不能造福一方。
那仅剩下的调解汛情之能力,也会因为现在工艺的不成熟,继而成为一个大水盆。
所以。
朱厚照在思量过后,已然开始变得冷静下来。
如今看来,这修建水库几乎就是一个无用功,此计若是行不通的话,那貌似接下来就只有琢磨修缮堤坝的事情了。
这种事情,之前就有先例,倒是也不用朱厚照过多担心。
但。
朱厚照还是有些不甘心。
抬头看向站在殿下的两人,追问道: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长江的水患彻底消除?”
此言一出。
殿下的两人又是一阵的沉默。
而他们这般沉默,其实就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朱厚照见状,当即问道:
“整体拓宽河道也不行吗?”
“也或者整体加高河堤,让其变得更加稳固也不行吗?”
汪洋不敢作答。
到最后,依旧还是李鐩顶风站了出来,俯首答道:
“禀告陛下,无论是拓宽河道,还是说加高堤坝,这都只是能解暂时,却无法做到永远杜绝。”
“为什么呢?”
朱厚照不解,问道:
李鐩闻言,俯首又是一礼后,缓缓答道:
“首先,就以现在而论,经过历朝历代的修缮,这长江沿线依旧还是有土堤的地方存在。”
“仅仅只是一个加高拓宽,若仅仅只是用在一地上,还有可能出现,可若是扩展到整条长江上的话,那无疑会连现在的太仓都不能应付。”
“而且,这里还有一个年限的问题,河堤也好,房子也罢,到了一定的年月之后,都会慢慢变得腐朽,这种破坏是连修缮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今时今日,吾等掏空国库修缮了整条长江,可未来呢?难道国库还有那么多的钱让我们再修一次吗?”
“而且和长江相比,黄河也同样危险重重,难不成还要将两条河都修一遍吗?”
“以现在朝廷的能力,根本就承担不起啊!”
李鐩如实奏禀,已经引来一次怒火的他,依旧没有悔改的意思。
所言所语全部都是如实奏禀不说,更是连委婉一下都不会,丝毫没有注意到朱厚照的脸色已然变得愈发铁青。
“还有就是,既然是重新修建河堤,而且是奔着长固久安的方向考虑,那自是不能再用土堤了,若是全部用石头来堆砌的话,石头中间的缝隙依旧无法解决,漏水继而决堤的风险依旧存在。”
“而且,在巨大的水力面前,吾等堆砌河堤的石头,就如同玩物一般,一个巨浪过来什么都要被毁于一旦。”
“难!难!难!”
第一千八百三十一章这配方……
李鐩低声陈述。
虽然他明知道这些话语可能会惹来陛下的不悦,但他依旧要说。
李鐩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陛下的脸色,他早就已经注意到了,甚至就连一旁的汪洋,都数次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可是。
身为工部尚书,又是治水大事,李鐩怎能不说呢?
万一陛下听信谗言,继而建造什么水库,也或者大举拓宽河道,一旦重现当年隋炀帝时的情形又当如何?
以史为镜。
李鐩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尽人臣本分将自己对治水的理解一口气说了出来。
“所以,依微臣的拙见,就眼下这个情况,吾等也就只能仿照之前历朝历代一般,对缺口的地方予以修缮,同时对其他还未发生决堤的河坝予以修整。”
“朝廷能做的,只有这些了,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李鐩话语说完,身上的气力好似要被抽空一般。
在对着朱厚照俯首一礼后,就一脸沮丧的躬身站立原地,等待陛下怒火的到来。
朱厚照一脸铁青,牙齿更是咬的咯咯作响。
愤怒!
暴怒!
无力!
不甘!
种种情绪在朱厚照的心头萦绕。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曾经那些看起来平常至极的东西,是多么的难得。
水库,以现在的技术和实力,且不言能不能修建,即便修建出来,也是一个大大的隐患,长江沿岸不缺水,这水库放在那里,就如同一個定时炸弹一般。
至于拓宽河道,原本在朱厚照眼中应该能行得通的事情,可是在听闻李鐩的话语后,也是一阵无助。
他愤怒,他不甘。
不过这一切却不是冲着说出这些实情的李鐩而去,而是冲自己而来。
他应该早早想到的。
他应该早早注意到的。
民生,民生!
只有百姓安居乐业的生存下去,天下才会太平,大明才会万年永固。
呼……
朱厚照深深呼出了一口浊气。
脸上的怒色未减,但出口的话语却有些沙哑,看着李鐩缓缓说道:
“水库的事情,既然无用那就算了,但是这拓宽河道,或许还有可能。”
朱厚照话语刚刚出口,躬身站在殿下的李鐩就欲出言。
不过。
他才刚刚张口,就被朱厚照挥手打断,道:
“你先不要说话,听朕把话说完。”
朱厚照心情沉重,在叫停李鐩的话语后,继续说道:
“朕已经寻到了一个配方,这个配方做成的粉末在加水之后,可以在两三天的时间内变成石头。”
“而且他黏性和强度都很强,哪怕不用其制作石头,仅仅只是用他来粘接固定石头,也可以起到将碎石变成巨石的作用。”
“朕想问问李爱卿,若是这东西能制作出来的话,拓宽河道还会如你所言的那般困难吗?”
嗯?
殿下正朝着陛下望来的李鐩。
在听到朱厚照这般话语后,顿时愣在了当场,堂堂工部尚书的大脑,竟然有些跟不上陛下的思路了。
而且,也并非就他如此,一旁的汪洋也是一般无二。
两人一脸呆滞,茫然的看向朱厚照,明明已经听清楚了陛下说出的所有的话语,可为何这些话语的意思,却如此呦口难懂呢?
配方?
还是粉末?
加水后就能变成石头?
而且还能将碎石变成巨石?
这……
这可能吗?
两人一脸懵逼,对于朱厚照方才所言的种种,一脸的难以置信。
要知道。
即便是那些玄门术士,也不敢说出类似的话语吧。
什么将碎石变成巨石,陛下的意思难不成是想要破碎的石头再次复原吗?
这怎么可能?
陛下该不会是如当年弘治皇上一般,开始听信那些江湖术士的谗言,继而又要任由他们祸乱朝堂了吧?
此念一起。
李鐩的神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再次看向朱厚照的目光,已然开始变得焦急和焦虑。
不想再重蹈当初先帝在位时那般荒唐景象的他,当即跪倒在地,俯首冲着朱厚照谏言道:
“微臣斗胆,敢问陛下是从何人口中得到了这个……配方。”
“此等……可否让其出来与微臣对峙一番,若是此法能行的话,对于接下来的治水,大有奇效。”
李鐩不傻。
原本还想要出言劝谏的他。
在话语都已经出口之后,硬生生的改了过来。
不要打草惊蛇!
他需要确定这个奸佞是否存在。
一旦真又重蹈覆辙的话,那他就要立刻将此事告知阁老和满朝文武,群起谏之,绝对不能让过往的种种重现。
李鐩心中怦怦乱跳,神情更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也就好在他此刻是跪在地上,面朝地面,并没有引起朱厚照的注意。
而与此同时。
一旁的汪洋也是后知后觉。
意识到了可能是有奸佞出现在陛下身旁的他,下意识也想要跪地谏言。
可是他还不待跪下,李鐩那话风急转的话语,顿时在他的耳边响起,让将要跪下的汪洋,瞬间呆在了当场,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李鐩方才所言,他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听清楚,但是他却听明白了其中的言外之意。
尤其是那句‘此等……’,虽然后半句话语被李鐩改成了其他的内容,但是汪洋明白,那本来是要说奸佞的,只不过临到嘴边却急急改口不提罢了。
汪洋不知李鐩打算,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故而在听到他改口说出这般话语后,将要跪下的举动也随之一停,无措的站在原地,静静等待陛下的答复。
龙椅之上。
朱厚照听闻到李鐩的问询,倒是没有想到其他。
再说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治水的事情,也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所言,到底有多么的骇世惊闻。
反而在听到李鐩说出,水泥对治水有奇效的话语后,眼前一亮,凝重的心情也渐渐变得缓解,随即出言答复道:
“发明的人,朕是无法给你找到了,朕也是从一本古籍之中寻来的。”
“不过若是对治水真有作用的话,那也就不枉费朕的一片苦心,总算是还寻到了一点解决水患的办法。”
第一千八百三十二章治水有望?
朱厚照有感而发。
毕竟终于寻到了一点治水的可能。
可是。
他的这般言语,在李鐩耳中听来,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古籍?
哪来的古籍?
是有奸佞进献上来的,还是说哪来的。
正业八经的书籍之中,怎会记载如此荒唐的事情。
虽然朱厚照没有明说,但是李鐩已经认定,陛下这就是被那些妖僧妖道混弄了。
李鐩满面凝重,心情也是如坠冰窟。
他不敢想象。
曾经的景象,又要再一次重现。
当年,弘治皇上身体欠安,在御医调理无果之后,就将目光对准了那些佛老之事。
而且在有一段时间内,大兴土木不说,更是在皇宫之中行斋醮之事,再加上那被崇信的奸佞肆意妄为,弄得朝堂一片混乱。
不过。
好在先帝是个明智之君,从谏如流。
这才在事情没有发展到不可控制之时,紧急叫停下来。
但是让李鐩没有想到的是,过往的种种,又要在当今陛下的身上再现。
李鐩焦急!
李鐩惶恐!
看着已然要误入歧途的陛下。
惶恐抬头望去的同时,颤声劝谏道:
“陛下,切不可听信谗言啊!”
“如此荒唐不羁的事情,怎么可能出现呢?”
“古语有云,破镜不能重圆,这碎石又怎么可能变成巨石呢?”
“即便如房建之中,也仅仅是用糯米水和蛋清将他们粘合在一起,可是一旦遇水的话,一样是会泡坏的。”
“那是河坝啊!牵扯的是数万万人的身家性命,切不可小心行事啊!”
李鐩焦急出言劝谏。
而与此同时。
一直不知所措站立一旁的汪洋,也在李鐩这句话语后跪倒在地,冲着龙椅之上拱手谏言道:
“微臣斗胆一言,李大人所言句句在理。“
“即便那古籍之中有妙法记载,可估计也是子虚乌有之事。”
“但凡其能成功,难道数千年来就没有人发现这个事情吗?发现了难道就没有运用的实处的时候吗?”
“可微臣纵观天下公建,哪有类似的事情出现,故而微臣斗胆认为,此事应该是子虚乌有之事,请陛下差人仔细核查,若有奸佞作祟,定当严惩才是。”
汪洋俯首,额头触地。
一旁的李鐩在其话音刚落之后,立刻又紧随其后,继续劝谏道:
“启禀陛下,这河堤一事,容不得丝毫的马虎大意。”
“微臣还请陛下差人速速查证此事,以正视听,若能成固好,若不能成的话,一定要严惩进献此古籍之奸佞!”
李鐩和汪洋意见分外统一。
此时此刻他们二人尽皆认为,这就是有奸佞在朝中作祟。
要不然。
陛下不会说出这般荒唐的话语。
甚至两人感觉,这古籍一事可能都仅仅只是一個托辞。
毕竟就如之前汪洋所言,但凡此事被古籍记载过的话,天下怎会无人所知。
而且。
类似的实物压根就没有人见到过。
到底是什么古籍,能保存的这般严密,天下竟然无人可知?
除了有人假借古籍之名肆意搅乱视听外,貌似已经没有了其他更为合理的答案。
故而。
两人神情凝重,齐齐叩首请求陛下严查此事。
龙椅之上。
朱厚照一脸愕然。
他没有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这一句古籍,居然会引得两人这般反应。
可是,不用古籍当托辞,他又能怎么说呢?
难不成告知两人,这水泥他见过,确实是有这般功效的?
不可能!
真若那样的话,没准两人又会说出请自己拿出实物的话语。
可眼下自己才刚刚下旨命令孙福制造,哪能这么快就拿出成品来啊,不用古籍当托辞,又能用什么。
朱厚照无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给两人解释,稍稍沉吟了片刻后,看着殿下跪地不起的两人,无奈出言道:
“此事朕自是不会轻易相信,故而才交代兵仗局那边先行试验一番,若是真能制作出来的话,那岂不是治水有望?”
“所以,两位爱卿也就不用太过纠结这配方的出处了,等到成品制作出来的时候,朕自会让你们亲眼见证的!”
朱厚照只能这么说,要不然他还能怎么办。
可是他丝毫没有想到的,殿下的两人,此刻已经完全将这个问题联想到了另外的一条道上去了。
两人听着朱厚照这般许诺,心中稍感安慰,感觉陛下到也不似那般容易被奸佞蒙蔽之人,对于这试验一事,两人虽然感觉有些浪费时间,可是为了不让那奸佞得逞,貌似也只好如此。
怎么也不可能,现在直接说陛下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继而直接劝谏叫停吗?
且不言陛下会不会应允,就说他们若真是这般劝谏的话,那无疑也会惹来陛下的不悦,继而将陛下推向奸佞那边。
李鐩大脑飞转,思虑眼前这般事情最好的解决办法。
但他在一番苦思之后,发现貌似除了眼前这个静等实验结果一途外,貌似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结此事。
故而。
李鐩收敛心神,拱手说道:
“既然陛下相信此事能成,那臣等也就只好静待佳讯了。”
“不过微臣斗胆,还请陛下应允,在那东西试验的时候,一定要让微臣到场监督。”
李鐩话语说完,忽的感觉自己这般语气有点太冲,万一惹来陛下不悦的话,估计可能会事极必反。
所以。
话音刚落。
李鐩当即继续补充道:
“毕竟此事事关重大,涉及治水不说,也涉及将来使用到这种东西的数万万百姓,不容的马虎大意啊!”
李鐩快速将话风转圜了回来,随即就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陛下,等待这他的应允。
朱厚照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想法。
本来他也是打算在水泥制作出来后,让百官前来见证。
怎么说这制作水泥也是一个大工程,目前试制的阶段,兵仗局就已经足以,可接下来若是大规模生产的话,势必需要朝廷各处加入其中。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厚照轻轻点头应下此事的同时,缓缓说道:
“准了!”
第一千八百三十三章千古一帝
朱厚照此言一出。
殿下跪着的李鐩和汪洋两人,顿时心中一松。
一直紧绷的心情,在听到陛下这般旨意后,也终于变得松缓起来。
还好!
还好!
只要陛下应允他们在旁监督,那此事就还有转圜的机会。
那个妖道……不对!
是那本古籍又有多大的厉害,能让如此荒唐的事情变成现实?
李鐩不相信,汪洋也不相信。
而且他们相信,任何一个稍稍有些理智的人,都不会相信。
可眼下。
陛下对此深信不疑。
他们身为臣子,不敢说陛下的不是。
但是一旦给他们机会戳破这荒唐的事情,他们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李鐩对此坚定不移,再次看向朱厚照的目光,已然没了之前的那般凝重和严阵以待。
陛下还是理智的,要不然也不会应允他们旁观的请求。
李鐩如是想着。
另一边。
朱厚照眼见事情在此陷入僵局。
也知道今日这治水的事情,貌似已然不能继续说下去了。
毕竟自己想的是用水泥,但是殿下这两人对此却是充满了疑虑和怀疑,如此情形,这交流还如何继续下去?
索性。
就等等孙福那边。
反正现在水患已经发生,救灾的诸般事宜也已经交代了下去。
即便是想要治水,也不是现在能做的事情,只有熬过此次汛情,方能将其提上日程。
故而。
朱厚照虽然忧心那些受灾的百姓。
但也是眼下的事情,不是操之过急的。
呼……
朱厚照轻轻呼出了一口浊气,目光再次落在了殿下的李鐩和汪洋两人身上,道:
“两位爱卿平身吧!”
“谢陛下!”
“谢陛下!”
李鐩和汪洋两人齐齐叩首谢恩,随即慢慢站起身形。
事情已经谈到了这個地步,在两人看来此次殿中议事也是到了尾声,继续下去已经没有丝毫意义。
而且。
除了继续商议治水一事外,李鐩在宫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
他准备将今日面圣的种种,一并告知给两位阁老和几位尚书,让他们利用各自的消息渠道和关系,打探这本古籍的出处,甚至做好陛下身边已经出现了奸佞的准备。
大明一切才刚刚有了盛世的模样,李鐩实在是舍不得啊!
李鐩沉默不语。
汪洋身份低微,更是没有他主动说话的资格。
至于朱厚照,在看到两人已经站起身形后,想了想出言说道:
“两位爱卿若是没有他事的话,可以退下了。”
“微臣遵旨!”
两人齐齐俯首一礼,倒退着走出了大殿。
……
大殿之中。
伴随着两人的离去,又开始陷入到了安静之中。
朱厚照一脸惆怅,看着龙案上的奏章,也是一脸的烦躁,无心批阅。
索性站起身形,一个人慢慢的朝着大殿外面踱去。
水泥的功效,他最为清楚不过。
可也正因为清楚,所以心中也就变得愈发期待。
他希望兵仗局那边能早点将成品制作出来,他希望这水泥能早点应用于河坝的种种,他希望身处河边江边的百姓们,再也不用为水患胆颤心惊,他希望……
朱厚照希望的事情太多了,但是归根结底其实就是八个字。
天下太平,安居乐业。
天下太平自是对自己而言,而那安居乐业则是于百姓而说。
朱厚照知道,想要实现这个目标,可谓是任重道远。
而这水患,就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朱厚照一脸愁容,静静站立于大殿门前,负手而立,眺目远望。
随后跟来的萧敬,手中拿着一件狐裘披风,弱弱朝着朱厚照偷看了一眼后,小心翼翼的将披风盖在了他的肩膀上,随即躬身劝谏道:
“陛下,外面风寒,还是回殿里面吧。”
朱厚照置若罔闻,但神情还是有了些许的波动,轻轻叹息了一口后,轻声问道:
“萧敬,你说什么时候才能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啊?”
嗯?
萧敬闻言,瞳孔瞬间一缩。
整个人的神情顿时变得严阵以待不说,身体也开始变得紧绷。
但很快。
这般反应来的快,消散的也快。
萧敬紧张的神色很快烟消云散不说,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谄媚,道:
“老奴只是一个奴婢,哪里知道这些啊!”
萧敬先是含糊了过去。
不过若仅仅只是这个回答,那就未免有些太小瞧他了。
萧敬在说完这句话语后,偷偷朝着朱厚照偷瞄了一眼,见到其脸上微微露出失望神色后,当即继续说道:
“不过,奴婢听外面的那些人都在说,陛下登基之后,已有盛世迹象。”
“平内乱、灭鞑靼、收高丽、施行一条鞭法等等等等,种种举措政令,已经让大明强盛以往,越来越好。”
“其实在奴婢眼中看来,陛下的所作所为,已然让天下太平,已然让百姓安居乐业了,只不过陛下志存高远,瞧不上眼下这些已然可以称之为丰功伟业的功勋罢了。”
“而且……”
萧敬眼珠一转,快速补充道:
“这还不是奴婢一个人的想法,这应该是天下所有人的想法才对。”
“陛下若是不相信奴婢所言,大可以差人出去打听打听,现在民间都称呼陛下为千古一帝,妥妥的明君皇帝!”
萧敬说的到也是实情。
纵观青史,历朝历代,除了开国皇帝之外,又有那个在后续当朝的皇帝,还能做出朱厚照这般功勋。
所以,萧敬所言虽然有恭维的成为,但也是极少,大多数的还是实情。
当然。
萧敬也明白朱厚照这般惆怅的缘由。
在说完这些话语后,还不忘记出言宽慰道:
“奴婢知道陛下是在忧心那些身处水患的百姓,但在奴婢看来,陛下大不必如此。”
“且不言陛下已经有旨意安排了下去,就说朝堂那边也早就将救灾的诸般措施安排了下去,现在又不同于以前,太仓钱银粮草尽皆不缺,那些身处水患的百姓们虽然说背井离乡是肯定的了,但朝廷也会照顾好他们的。”
“陛下您尽管放心就是。”
萧敬在旁,出言宽慰。
朱厚照听到他这么说,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缓和不说,反而变得愈发惆怅起来。
第一千八百三十四章分流泄洪
终究还是自己做的太少啊!
朱厚照心中充满自责。
要知道。
他应该早就注意到这些事情的。
他其实应该将精力往民生的方向多多关注的。
可是。
他除了兴建那些大棚之外,剩下的所有精力,几乎都放在了兵武上面。
而且。
这还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其实若要细说的话,无论是军伍还是大棚,他又投入过多少的心力呢?
大多数的时候,无非也就是一道旨意而已,手下的人自会帮他把事情办的井井有条。
若是。
这水泥自己早早提上日程。
且不言这水患会不会依旧发生,最起码也不会似眼下这般什么都要从头开始准备。
朱厚照心中充满了自责。
唉!
朱厚照轻叹一声,慢慢转身朝着大殿行去。
……
午门。
李鐩和汪洋在走出宫中之后。
李鐩见到四下无人,当即冲着汪洋吩咐道:
“汪洋,你先回工部查阅一下相关的资料,看看在现存的典籍之中是否有陛下所言的那种东西。”
“而本官则是要去内阁一趟,此事事关重大,本官还是知会一下两位阁老为好,一旦后续真的证明这是奸佞在旁谗言的话,那朝堂这边也该有所准备。”
汪洋点头应是,神情也是说不出的凝重。
其实。
在他看来,这典籍查阅与查阅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就如之前在殿下所言一般,此事若真有典籍记载的话,不可能这么多年不为人所知。
除非这一切就是凭空杜撰的,要不然根本无法解释。
可眼下。
貌似自己能做的也仅有如此。
故而。
汪洋在拱手一礼后,快速朝着工部折返。
至于汪洋。
在走出宫门后,就朝着一旁的内阁班房行去。
兹体事大,容不得丝毫的大意。
李鐩满面凝重,没消片刻的功夫就来到了内阁的所在。
刚一走进院落,就差点与迎面跑出的吏目撞了个正着。
吏目快速闪躲的同时,也注意到了来人的样貌,当即就是俯首一礼,在看到李鐩没有什么事情后,方才快步朝着院外跑去。
而在院落中,陆续还有几名吏目在内阁班房之中进进出出。
李鐩见此情形,猜到两位阁老应该是在为水患的事情忙碌,轻轻叹息一声后,快步朝着班房行去。
……
班房中。
刘健和李东阳均在,甚至就连户部尚书王俨也出现在了此处。
“王大人,距离湖广受灾之地最近的粮仓在哪里?存粮还有多少?”
王俨不假思索,快速回答道:
“其实周边各地均有粮仓布置,但估计面对如此大的灾情,一切都是杯水车薪。”
“而距离受灾地区最近的太仓,就是南直隶的了,那里储存的粮草,足够此次灾情救济,但现在的问题是,长江汛情严重,水路已然没了可能,如何将这南直隶的粮食运送到湖广,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此言一出。
刘健和李东阳两人顿时露出凝重神色。
目光紧紧盯着桌案上舆图之余,尽皆沉默不语。
王俨说的没错。
水路不通,陆路又被水灾破坏严重。
如何调集粮草过去,已然成为了当务之急。
就在几人站在那里苦苦思索沉默不语的时候,刚刚进门的李鐩出言说道:
“既然周边的粮草可以救济,南直隶又有大量的粮草储存在那里,和不调集那些受灾的百姓前往南直隶附近呢?”
“而且,南直隶这边也同样可以走陆路往外运送物资,两相奔赴之下,可能会大大减轻灾情吧?”
嗯?
此言一出。
正在思索的刘健等人顿时眼前一亮,也随即注意到了刚刚走进来的李鐩。
但。
这般喜色,也仅仅只是转瞬即逝而已。
刘健很快又露出愁容的同时,冲着李鐩缓缓说道:
“此事说来容易,实际执行起来何其困难。”
“且不言那些百姓能不能收到去南直隶的消息,即便他们能收到,可这水灾已经遍布湖广半省之地,无数的道路已经被洪水冲垮,想要过去没有路怎么走。”
“这还不说那些被洪水包围,正躲在各处高地的百姓们,他们连洪水都过不去,就更别说去南直隶了。”
李鐩闻言,神情瞬间一黯,试探说道:
“那派轻舟前去呢?”
“即便是数量稀少,但也总好过与无啊!”
“而且,这轻舟也可以将那些被围困的百姓救出来。”
李东阳颔首,一脸无奈的说道:
“这或许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眼下的当务之急,除了救济灾民之外,更为主要的是如何分流长江的江水。”
“根本的问题不解决,那就只有听天由命,可是这洪水连绵不绝,你若不想办法将其引流他处,他怎么可能消失呢?”
“所以,眼下吾等势必要在上游也或者下游之地,寻找一处可以泄洪的所在。”
“否则,这湖广的灾情,也只会愈发严重下去。”
李东阳一脸愁容,缓缓将这句话语道出。
而这,也正是解决此次水灾的关键。
毕竟。
长江水不会消失。
若是不能在源头上解决此事的话,那即便朝廷可以不断救济,但是又能救济得了多少时日。
难不成眼见着整个湖广全部变成一片汪洋吗?
不行!
也不可能!
所以眼下除了救济之外,还要琢磨水患如何解决的事情。
刹那间。
几位大人顿时变得沉默起来。
分流他处,也或者引流他处。
这只不过是文雅一点的说法罢了。
在场的几位朝臣尽皆明白,这是要在另外一地,扒开堤岸,放水淹地,继而减轻此次湖广的汛情。
其实也唯有如此,方能腾出时间和时机,调派人手将已经决口的堤岸修补上,继而彻底解决此次汛情。
众人沉默,一副难以抉择的模样。
李东阳眼见无人出声,眉头紧锁之余,目光看向桌案上的舆图,伸手在上面一指,道:
“此地诸位以为如何?”
“这里地势较低,而且四周并无太多的村庄,再加上周边都有高地阻挡的缘故,用来泄洪最为合适不过。”
此言一出。
众人的目光纷纷朝着舆图上面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