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二十六章难以置信
车夫在内阁的衙门外等待了许久。
直到门房看不下去,出来驱赶他离开后,车夫这才慢慢离去。
但即便这样,他还是有些心有不安,生怕将大明的首辅大人颠出了一个好歹。
而在车夫慢慢离开的同时,身在内阁之中的刘健,也正和一脸焦急的李东阳,返回到了内阁之中。
房门紧闭的班房之中。
李东阳小心翼翼的倾听着门外的动静,确认没有人在外面走动后,这才一脸焦急的转过头,压低声音冲着刘健问询道:
“刘公,你可否寻到了殿下?”
刘健听闻到李东阳的问询,淡定一笑的同时,一边点头一边答道:
“寻到了,而且殿下现在已经平安返回宫中,此刻想来应该是正和张太后在一起。”
“临行之时,殿下特意让虎贲军总兵姜三转告,让吾等今日不要进宫觐见,有什么事情,等到明日再说就好。”
李东阳闻言,焦虑的神情顿时为之一松,一直吊着的心,也终于慢慢放了下来。
呼……
李东阳重重呼出一口浊气。
说实话。
自从刘健离开京师的这段日子。
他每日是吃不好睡不着,最为担心的,就是收到来自大同的奏报,但最为害怕的,也是害怕收不到大同那边的奏报。
收到了,他担心是噩耗。
没收到,他又害怕殿下没有出现在大同。
前者让大明陷入危险境地,而后者也未比前者好上哪去。
反正。
多日的煎熬心情。
在得到刘健的这般答复之后,终于为之一松,一直吊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慢慢放了下来。
“上天保佑啊!幸好一切顺利,要不然,老夫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给先帝交代,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天下的百姓,还有大明的列祖列宗了。”
李东阳眼眶湿润,似是有感而发一般,一边在那里感叹,一边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刘健见状,心中也是一样感慨万千。
不过。
一想到他在大同所见证的种种,整个人的神情,瞬间又变得亢奋起来。
也是在同一时间,擦拭完泪花的李东阳方才后知后觉,想起了殿下跑去大同的缘由所在,猛的看向刘健的同时,惊呼道:
“那鞑靼呢?他们撤兵了对吗?”
“要不然殿下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折返回来,一定是他们撤兵了是不是?”
李东阳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刘健,想要在他的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在他看来。
刘健此行也就是刚到大同不到两天的时间。
而他能带着殿下回来,那肯定不是因为他出言相劝的缘故,最大的可能,还是因为鞑靼撤兵,让殿下没有了待在那里的由头,所以两人这才返回了京师。
李东阳满面期待,对于大同战况一无所知的他,下意识的想出了这个答案。
只不过。
对面的刘健,在听到他这般话语后,稍稍一愣的同时,轻轻的摇了摇头。
李东阳见状,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惊呼道:
“怎么?鞑靼的兵马还没有撤走吗?那你又是如何将殿下骗回来的。”
“按着殿下的性格,这次的鞑靼犯边若是没有得到解决的话,他应该是不会回来才是,刘公,你到底是用的什么办法啊?”
李东阳一脸焦急,不断的问询着其间的缘由。
而刘健在看到李东阳这般紧张的神色后,也不想继续逗弄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气的他,满面严肃的冲着李东阳说道:
“李公,大同之危已解,来犯的四十来万鞑靼大军,已经全部伏诛。”
“根据吾等离开之前所得到的情报,目前来犯之敌,除了小王子和将近万数的兵马依旧还在逃之外,剩下的所有来犯之敌,甚至包括小王子的大公子,都已经命丧在此战之中。”
“大明……胜了!”
轰!
此言一出,仿若惊雷。
瞬间在李东阳的耳旁炸响不说,更是直接让他呆愣在了原地。
他不敢想象。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这般可能。
曾经鞑靼数万兵马,都可以闯过边关,进入大明境内肆虐一番才走。
现如今四十余万的鞑靼兵马,居然就这般无声无息的战败了,而且还全部死在了大同,这怎么可能?
这不应该发生才是!
李东阳下意识之间,甚至以为自己因为听闻了殿下还京的消息太过消息,继而开始出现了幻听幻觉,所以,渐渐回过神来的他,冲着面前的刘健喃喃确认道:
“刘公,你刚才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呢?”
呵呵。
刘健见状,轻轻一笑。
李东阳的这般呆萌模样,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所以在轻笑之后,重复说道:
“殿下已经率领虎贲军,将鞑靼来犯的四十来万大军全部剿灭,此战大明胜了。”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那就是此次战事,据说全部是由虎贲军参战,而且还几乎无甚损伤,除了有几个摔伤的之外,剩下的所有虎贲军,均皆安然无恙。”
“还有,你不要问我这是如何做到的,我也不知道,之前我还以为殿下是使用了大炮,但是在殿下的口中得到了否定的答案,至于殿下到底用了什么武器,我直到临走的时候,也没有查证出来,只是听闻那一夜城外炮声连天,然后等大同边军杀出去后,鞑靼大营就已经是一片火海,所有来犯的外虏已经全部葬身在火海之中。”
刘健快言快语,一口气将他所知道的情况全部说了出来。
丝毫没有注意到。
对面的李东阳瞠目结舌不说,更是直接呆在了当场。
看那样子,被刘健所言的种种震呆不说,更是不敢相信,这般战果竟然是由虎贲军一军创之。
这……
怎么可能!
李东阳难以置信。
刘健在那边也是一脸感慨,喃喃说道:
“我应该早一天前去大同才是,也或者路上稍稍加快一些速度。”
“因为这样的话,我就有可能亲眼见证那神奇的一战,也可以知道,殿下到底是用了何般手段,方才让三十多万的鞑靼兵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炸死在了营地之中。”
“为什么呢?”
“殿下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呢?”
第一千七百二十七章震惊的李东阳
这一次的李东阳,听的自是一清二楚。
但也正因为听的清楚,却也愈发的感觉难以置信。
全歼四十来万的鞑靼兵马,而且还全部都是虎贲军一军所为。
虎贲军多少人,也才不过五万多人而已。
一边的五万,一边是四十余万,你让李东阳相信这一切都是事实,怎么可能!
再加上之前刘健所言那几乎没有伤亡的话语,更让眼前这一切,显得让人无法相信起来。
李东阳眉头紧锁,呆呆的看向对面一副感慨模样的刘健,下意识伸出手去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松。
嘶!
疼!
这不成幻觉。
可既然不是幻觉,为何会听到这般不靠谱的话语呢?
五万人将四十余万的鞑靼兵马击溃并且全歼。
而且自己还没有什么伤亡。
就是说书的,也不可能说出这般不着天际的话语。
可问题是,刚才自己所听到的这些内容,全部出自于刘健的口中。
自己听错了?
没有!
一遍可能是听错,但是两遍都是相同的内容,自己怎么可能听错呢?
而且,自己刚才拧的那一下,分明感觉到了痛楚,即便这些时日自己的睡眠不好,但也不至于连幻觉和现实都分不出来。
可也正因为如此,李东阳在得知到这个情况后,愈发的不可理解起来。
终于。
李东阳在稍稍回过神来之后,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的同时,声音颤抖的冲着刘健追问道:
“刘公,你方才所言的那些……是你亲眼所见,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听说的啊?”
李东阳艰难出言。
甚至脑海中已然替刘健做出了回答。
毕竟,如此不切实际的话语,一定是有人故意捏造的,在实际当中,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发生呢?
可让李东阳不理解的是,刘健也算是聪慧之人了,而且其在官场这么多年,不可能发现不了这其中的歪歪绕绕,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他相信了这不靠谱的谣言呢?
李东阳不解。
李东阳好奇。
他紧张的看着刘健,不想放过他丝毫的神情变化。
李东阳希望刘健能通过自己的提醒,渐渐意识到这里面的问题所在,继而做出最为正确的判断。
但是。
让李东阳失望的是。
面前的刘健神情并未露出丝毫异样,反而在听到他的这般问询后,一脸激动的说道:
“怎么,李公这是不相信我之前所言吗?”
“要知道,虽然战事发生之时,我没有亲眼所见,但是那一具具鞑靼人的尸首是不能作假的,而且那堆叠起来的京观,也是不能作假的,还有那被烧毁的鞑靼大营,同样也是不能作假的。”
“另外,虎贲军的兵丁总数,你我也都是知道的,这一点上,同样不可能造假。”
“唯一可以造假的地方,也就是是否这一战是虎贲军主导,还是大同军伍主导的问题,这一点,我已经在那里调查明白了,事实就是如我之前所言的那般,那一夜大同城外爆炸声连绵不绝,等到大同边军打开城门冲杀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变得安静无比,随后也并没有砍杀声传出。”
“你说,这般情况下,你会做出何般判断?”
呃……
李东阳没想到,自己的几句质疑,居然会引起刘健这么大的反应。
他也只是想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斩杀了四十余万的鞑靼兵丁,这一切是不是真的罢了。
可是哪想到,刘健对于此事的反应,竟然这么大,弄得李东阳尴尬不已的同时,连震惊都不顾上了,慌忙出言安抚道:
“刘公,你莫要动怒吗?”
“你想想,谁听到这种事情,不是我这种反应呢?”
“那可是四十余万的鞑靼兵马啊!可不是一群来凑热闹的孩童,凭借虎贲军那五万多人,就可以达到这般战果,随便你告诉你一个人,他也会跟我一样的反应。”
“一个打八个,而且还是让对方连营地都没有逃出。”
“这……这……”
“这种事情,你说我怎么能一下子就坦然接受嘛!”
李东阳出言安抚,直接说明了自己怀疑的缘由。
而对面的刘健,在听到他的这般话语后,神情渐渐缓和的同时,对于李东阳的这般反应,倒是也颇为理解。
毕竟自己之前,在大同边军几乎无甚伤亡的事情上面,就差一点惹怒太子殿下,一度让殿下连说话都懒得搭理自己,可是那又如何,在一个个实证面前,自己还不是坦然接受了所有。
所以,在当他听到李东阳这般解释后,心情渐渐变得缓和之余,也随即出言说道:
“其实,我和你一样,在刚刚得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是误以为,这一切都是大同边军的功劳。”
“尤其是在看到那如山一般堆砌的京观后,除了震撼之外,就是想弄清楚,大明此次获得了这么大的胜利,边军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伤亡。”
“毕竟,在我到达大同的时候,王勋等人已经被殿下调走,连同其他六处边镇的军伍,开始朝着草原进发,清剿草原去了。”
“所以,没看到大同城中边军的我,下意识的还以为,这次大胜是以命换命得来的惨胜,于是我……”
李东阳听到这里,眉头猛然一皱,后面的话语他已经不关心了,整个人的思绪,已然全部被刘健之前的那句话语吸引,当即出言打断道:
“等等!刘公你先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六处边镇的军伍已经开始朝着草原进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朝廷为何没得到丝毫消息?”
刘健话语被打断,下意识的朝着李东阳望去,喃喃说道:
“应该是前天晚上的事情吧,大同边军追击出去的同时,旨意就已经下发出去了。”
“朝廷这边不知情,可能是因为那些边军将领还没反应过来吧,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殿下已经去了大同,所以在看到殿下的旨意后,这些人误以为这旨意来自京师也说不准。”
噢!
李东阳闻言,顿时眉头皱起。
出兵草原!
这可是一件大事!
尤其还是在现在这么一个时节,真的合适吗?
第一千七百二十八章一绝永患!
李东阳眉头紧锁。
大脑之中则是在快速权衡着此次出兵的利弊。
忽然。
李东阳猛然想起。
刚刚刘阁老才说完,虎贲军在大同剿灭了鞑靼四十万的兵马。
区区一个鞑靼,四十万的兵力,几乎已经可以算是倾巢而出,而殿下此刻下旨命六处边镇兵马齐出,难不成是想就此一战平定草原?
嘶!
李东阳想到此处,瞳孔瞬间一缩。
原本还是眉头紧锁的他,瞬间变得惊骇无比不说,更是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
殿下这是要平定鞑靼吗?
李东阳惊骇不已,瞪大眼睛朝着刘健看去。
而此刻的刘健,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李东阳的神情变化,在回答完后,接着自己之前被打断前的话语,继续说道:
“当初的我,还以为这次大胜是用大同边军的惨败获得的,所以我当着殿下的面,就开始打探大同边军的伤亡情况。”
“因为本来就无甚伤亡,故而殿下也是照实回复,可那时候的我,已然全部沉浸在惨胜这件事情当中,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只是不断的问询打探,为此还差一点惹恼殿下。”
呵呵。
刘健想到了当初的情形,忍不住苦笑一声后,继续说道:
“后续,通过问询百姓,还有私下的打探,我这才完全相信这件事情,到也因此惹来了殿下的不悦。”
“所以,时至今日,我也只是打探到了那一夜爆炸声不断,但到底殿下是用的火炮还是其他,到最后我也没有打探出来。”
刘健又是苦涩一笑。
紧接着。
刘健话锋一转,信誓旦旦的说道:
“不过,对于鞑靼死伤四十余万的事情,老夫却是十分确定。”
“城外的一具具鞑靼尸骸不能作假,四十万人所使用的盔甲武器,更不可能凭空出现。”
“甚至到了后来,在殿下的旨意下,老夫还为那京观作文题书,震慑后续蛮夷!”
刘健说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了自得的神色,目光也终于再一次朝着李东阳望去。
入目所见,就是李东阳那震惊震撼的表情。
刘健见状,下意识的以为,李东阳这是在为四十余万鞑靼兵丁被诛的事情而感到震惊。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此刻的李东阳,依旧还沉浸在之前殿下调派六处边镇兵马前往草原的事情。
如今李东阳眼见刘健话语已经说完,思绪也渐渐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轻轻吞咽了一口唾沫的同时,喃喃问询道:
“刘公,殿下真的已经将六处边关的兵马全部派往了草原,他这是要将鞑靼全部平定吗?”
刘健挑眉,脱口而出道:
“当然!”
“不过,殿下不仅要平定鞑靼,甚至还要亡其族,灭其种,而且……”
刘健话语一顿,想起殿下之前所言种种的他,神情瞬间变得崇拜之余,更是露出了亢奋的神色,继续说道:
“而且,殿下甚至已经做好了后续的安排,准备在来年开春,就开始调派百姓和兵丁进入草原深处,彻底占领草原的同时,也要将草原之危,彻底一绝永患!”
此时的刘健,满脑子都是朱厚照之前所言的种种,对殿下的崇拜敬仰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李东阳闻言,忍不住瞪大眼睛,神情也随之变得愈发惊骇震惊。
居然不仅仅是平定鞑靼。
殿下竟然还要亡其族灭其种,一绝永患!
这……
李东阳惊骇不已,满面尽皆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万万没有想到,殿下这才偷偷出宫不到几天的时间里,天下的大势,居然会发生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要知道,那可是鞑靼啊!
当年的太祖太宗,都对其束手无策,到最后也未能尽灭其族,仅仅只是接受了对方的臣服而已。
可现如今,殿下仅仅只是去大同游荡了一圈,就将鞑靼四十余万大军全部尽诛在大明边境不说,紧随其后更是调动了六处边镇的兵马,要彻底灭了这鞑靼一族。
这……怎么可能!
李东阳难以置信,不敢相信大明数代都没有解决的问题,居然会被殿下这般容易的解决了。
不相信!
不敢相信!
李东阳呆立当场,怔怔无言。
刘健在看到他这般神色后,多少也可以猜到李东阳此刻心中所想,轻轻一笑后,出言说道:
“震惊吧?”
“感觉难以置信吧?”
“但你转念一想,整个鞑靼虽然地域庞大,但是他们的人口却稀少。”
“在殿下诛灭了其四十余万的壮丁后,鞑靼又能再凑出多少的兵马?且不言他不可能再凑出多少的兵马,就说他能,但是在六处边镇数百万大军的攻击下,他们又能抵挡住多少时间?”
“而且,这还不说,草原上的情况和咱们大明不同,他们都是一个个的部落,居住的地方也是相隔甚远,有可能他们还没有得到小王子战败的消息,大明的边军就已经冲到了他们的部落周边,继而大加屠戮。”
“所以,此战若是不能平定草原的话,简直就是天理难容!更对不起殿下在大同城外剿灭的那四十余万鞑靼兵马!”
刘健信誓旦旦,虽然至今还没有收到前线的奏报,但是他已然认定,此次大明势必将马到成功,草原也将彻底成为大明的疆域所在!
刘健激动不已。
李东阳的神色,则是在急剧变化呢。
从最初的难以置信,到后续的慢慢接受,再到听到刘健分析之后的激动不已。
此刻的他,脸色渐渐变得涨红之余,神情也一点点的变得激动亢奋起来,但即便这样,李东阳依旧拔保持着理智,目光紧紧盯着刘健的同时,最后出言确认道:
“刘公,我最后再和你确认一遍,那四十余万的鞑靼尸骸,你是亲眼所见,而且肯定那就是鞑靼人的尸骸,不是……不是弄虚作假弄出来的,对不对?”
李东阳一副紧张模样,他明白问题的重点,其实就在这四十余万的战果上面。
只要鞑靼真的死掉了四十余万壮丁,那不管大明伤亡多少,也不管其他所言到底有多大的水分,但只要能确定这件事情,那鞑靼被亡族灭种的事情,已然稳矣!
第一千七百二十九章靠什么?
李东阳满面紧张,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刘健。
对于他即将出口的那个答案,心急如焚之余,更是迫切不已。
李东阳之所以这般模样,就是因为他明白,这件事情的关键点,不在大明没什么伤亡的事情上面,也不在殿下调动六处边关开始出兵征剿鞑靼上,而是在那被诛杀的四十余万鞑靼兵丁上。
只要能确定这四十余万的伤亡为真,那就凭鞑靼的实力,再想要翻天已经没有可能,在六处边镇联合大军的清剿下,鞑靼将再无翻天的能力。
所以也正因为如此,李东阳在发现问题的关键后,最后和刘健确认起了此事。
刘健闻言,没有丝毫恼怒或者烦躁的神色。
因为他明白。
眼下的李东阳,就和当初的自己一样。
对于这已经发生的事情,充满了质疑和难以置信。
故而,当刘健听到李东阳的这句问询后,神情渐渐变得严肃之余,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鞑靼兵丁尸骸的数目,是那些大同百姓,在筑造京观的时候,一具尸骸一具尸骸数出来的,这一点,非老夫张口就来,也不是老夫凭空估算。”
“李公若是还不相信的话,可快马前去大同一探究竟,现如今的那些鞑靼头颅,已经被全部割下,在大同城外筑成了京观,前去一看便可知道老夫所言非虚。”
“而且,老夫可以拿性命担保,老夫之前所言的种种,全部都是自己的亲眼所见,没有丝毫弄虚作假的成分,李公你就放下心来,为殿下的丰功伟业庆祝欢呼吧!”
刘健一脸肯定,话语也是说的不急不缓。
似乎生怕李东阳听不清楚他所言的内容,继而再产生什么误会一般。
李东阳听到这里,飘忽的心里,终于开始渐渐相信了刘健之前所言的种种,整个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涨红之余,胸脯也开始随着呼吸剧烈起伏,满面激动神色的他,数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没有丝毫的声响发出。
忽然。
李东阳的眼眶开始变得湿润,两行热泪也随即顺着脸颊流下。
而这无声的激动之情,似乎也终于让他那积压的心情得以缓解一般,李东阳一边哭,一边笑,目光直视面前的刘健,激动不已的说道:
“此等大事,应当昭告天下,普天同庆才是!”
“还要让殿下去太庙祭拜大明的列祖列宗,也要让他们知道这个喜讯。”
“还有,吾等身为臣子的,未能参加大战,但是上书恭贺,还是要有的。”
“除了这些之外,吾等还要将此事广传四海,让大明周边的蛮夷都知道冒犯大明的下场。”
“还有……还有……”
李东阳满面激动神色,话语也不断从他的口中说出。
此刻的他,就好似想让所有人都立刻得知到这个喜讯一般,大脑飞转之余,却再也想不出其他可以告知的存在。
刘健见状,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上前轻轻握住李东阳手腕的同时,缓缓说道:
“放心,这些以后肯定会有的。”
“但现在殿下也是刚刚回宫,等到明日殿下召见,吾等在一点点的将这些事情如数奏禀就是。”
“而且,眼下的当务之急,也并非是为了这次大胜欣喜兴奋,因为接下来,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等着你我去做。”
嗯?
正激动不已的李东阳。
在听到刘健的这句话语后,神情一怔的同时,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
眼下除了庆祝大明的胜利之外,还能有什么事情比它还要重要?
不解!
疑惑!
李东阳看着刘健,喃喃问道:
“刘公,恕李某愚钝,还请您仗义执言,到底还有什么更为重要的事情?”
刘健闻言,神情渐渐变得严肃,望向李东阳的同时,铿锵有力出言说道:
“殿下已经决定,在此次大战胜利之后,待明年开春之时,就即刻移民及派遣兵丁北上,开发草原,让现有的九边,彻底变成大明的内陆!”
刘健即便之前已经知晓了此事,可是当他再次向李东阳提及的时候,心中依旧澎湃不已,甚至就连说话的时候,都因为激动而有轻轻的颤音出现。
只不过。
此时的李东阳,根本没有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当他听到刘健说出,殿下准备派遣移民和兵丁北上的话语后,整个人的神情,瞬间开始变得凝重严肃起来,全然没有刘健的激动模样不说,更是皱眉思索,大有顾虑重重的意思。
刘健见状,丝毫不以为意。
毕竟当初的自己,何尝不是这般模样,在他听到殿下的鸿鹄之志时,也如现在的李东阳一般,满面质疑不说,还当面否定陛下的计划。
和自己一比。
李东阳现在的表现,依旧可以算是委婉了。
怎么说他也没有如当初的自己一般,直接出言反驳质疑。
其实刘健哪里知道。
眼下的情形,和他当初在大同时的孑然不同。
在大同的时候。
那时候的刘健初闻殿下说出此事,听到这前无古人之举,自是质疑多多。
可李东阳不同,在当他从刘健口中听到这个事情开始,他其实就已经明白,刘健已经被殿下说服了。
而既然说服,那肯定就是有合情合理的计划也或者缘由,要不然凭借刘健的为人,根本不可能为不靠谱的计划站台,更不会在说出这个事情的时候,还露出这么一副激动亢奋的模样。
所以,李东阳在下意识的质疑过后,最先思索的,不是这计划的靠谱与否,而是在思虑,殿下到底用了什么理由,方才说服了面前的刘阁老,让他认可了这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一定有原因。
可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李东阳百思不得其解,根本想不清楚殿下是如何说服刘健的。
毕竟。
在李东阳看来。
仅仅只是一个安全,就成了无法跨越的鸿沟。
草原的北方,就不似现在的九边一般,有长城可守,有关隘可据,没了这些,又如何保障那些移民草原之人的安全,靠那些过去的兵丁吗?
第一千七百三十章安家乐业
可是这怎么可能!
这些兵丁在九边重镇,有长城可守,都没有能阻止外虏犯边。
他们到了那没有长城天险可守的草原,又能指望什么呢?
自身的实力吗?
可若是自身有这个实力的话。
大明又何至于吞并数百万安置于九边。
区区外虏才多少人,哪怕他们的人口全部加起来,估计也就和大明边军的数目相符吧。
而且,不说这个人实力,毕竟个人实力在两军对阵面前,没有丝毫用处,数量上的巨大差异,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个人实力的差距。
但就算是可以依靠数量取胜,那浩瀚的草原又需要多少兵丁来满足这个前提呢?
百万?
还是千万?
如此庞大的数目,就凭朝廷的那点岁入,又如何在供养的起。
到时候是将草原占领下来了,也按着殿下的意思,让九边成为了大明的内陆,可这仿若无底洞一般的军饷,用不了几年的时间就可以把朝廷拉胯,到了那时候,即便你开疆扩土又能如何,大明依旧会因为这突然增加的疆域而陷入疲乏。
所以,李东阳越想越疑惑,弄不清楚殿下到底是说了什么,能将面前的刘阁老说服,想不清楚其间缘由的李东阳,索性直接朝着对面的刘健看去,问询出声。
“刘公,你能不能告诉我,殿下是如何将你说服的?”
“为何在我看来,此事根本就是难以行得通之举呢?”
李东阳满面疑惑,终于问出了这句话语。
而对面满面激动神色刘健,在听到李东阳的这句问询后,轻轻一笑的同时,得意的说道:
“你放心,这绝对不是一场儿戏,等你听完殿下的计划后,你也一样会被说服的。”
“相信我!”
刘健信誓旦旦。
这并非是他出言媚上,仅仅只是因为,刘健在那日离开之后,回去又细细思索了一番。
他已然寻到了问题的关键点,这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要是解决了马车在轨道上行驶的问题后,其余剩下的所有,都将不是问题。
殿下的意思,是用一个个方圆数百里地的包围圈,来圈出那些犯边外虏可能闯进的区域。
可是在刘健后续想来,其实完全没必要如此复杂,仅仅只需要在大明边境以内一昼夜行程的区域布置好这些铁轨,让他们和诸处卫所相连,就已经足矣。
为什么这么说呢?
首先,假若是有外虏再次入境,即便其骑马过来,可是这马匹也不能昼夜无休的奔驰下去,到了晚上且不言路况方位难以辨别,就说这兵丁和骏马,他都是需要休息的。
而这在铁轨上行进的马车则不然,只要能在合理的距离内不断更换马匹,在配以足够上的铁轨,那他其实就可以无休止的奔跑运输下去。
如此一来。
夜晚根本不会成为限制他奔行的理由。
无数的兵丁和战马,可以在马车上面休息,养精蓄锐。
而在这铁轨马车的不断运输下,其实仅仅只需要一个昼夜的时间,就可以完成对犯边外虏的包围,继而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予以打击围剿。
这样一来,即便事有不殆,可后续还有源源不断的兵马通过铁轨马车运输过来,不断的生力军加入下,即便你能来再多的外虏又能如何,大明同样可以不断的将兵丁运送到这里。
所以也正因为如此,刘健方才愈发认定陛下这般句话的可行性。
当然。
刘健也明白,仅仅只靠自己相信,那是没有用的。
要让更多的朝臣相信,继而同意殿下的这般计划,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至于面前的李东阳,就将是他第一个说服的所在。
刘健淡定一笑,看着对面一脸疑惑的李东阳,缓缓说道:
“李公是否认为,这草原上的安全无法保证,所以对于殿下开发草原的计划,才有些顾虑重重,对吗?”
李东阳听到刘健的问询,见他直接戳中了要害之处,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没错,我的顾虑就是这一点。”
“俗话有言,安家乐业,这四个字你可以连起来看,也可以分着看。”
“‘安’,可以理解为安置,也可以理解为安全,‘家’,自是顾名思义,至于这个‘乐’字,那自是开心,毕竟整天忧愁满面,那是谁也不想见到的,最后一个‘业’字,自是家业产业,人无业不立,没有自己的一份产业家业,那你又有何资格说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人呢。”
“从这四个字我们就可以看出,‘安’字是被摆放在第一的,你安置也好,安全也罢,无论是哪个意思,首先你都要保证安全,毕竟没了安全,你安置再多的东西,他也如空中楼阁水上浮萍一般,根本就不安稳。”
“所以,在草原不能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我不认为殿下的移民政策,能取得多大的成功,甚至不客气的说,若殿下不采取强迫的前提下,能有多少百姓主动乐意前去,都将是一个问题所在。”
李东阳冷静无比,直接将这件事情里面的最大问题说了出来。
而他的这般言辞,也瞬间得到了刘健的认同。
刘健一边点头,一边认真听着李东阳的讲述,对于安家乐业的这种解释,他更是头一次听到,不禁让他感觉有些新奇有趣。
但。
这里面的道理是没错的。
若是不能保证安全,谁愿意深陷险地,难道都活够了吗?
刘健理解,眼见李东阳的话语已经说完后,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的同时,缓缓出言说道:
“李公说的没错,尤其是那安居乐业的解释,更是让老夫眼前一亮。”
“当初我在大同听到殿下说出这般打算的时候,我所想的也和李公一样,最先就想到了这安全一事。”
“不能保证安全,那人心就不稳,而人心不稳,那有可能就是祸乱的伊始,所以当时我也向殿下说出了我心中的想法,结果你猜怎么着?”
李东阳一愣,呆呆朝着刘健望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刘健的问询。
猜?
自己若能猜到的话,那还问这些干什么!
第一千七百三十一章轨道马车
李东阳沉默不语。
而对面的刘健,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
在随口说出了那句话语后,就在那里自顾自的解答道:
“殿下在一阵沉吟之后,居然给出了解决的办法,而且在我听来,此事成功的可能性极大,甚至其效果,在一定程度上也远超了现有的长城!”
刘健激动不已,就好似是想到了什么让他震惊不已的消息一般。
可对面的李东阳,在听到刘健的这般话语后,瞳孔却猛然一缩,眉宇之间也瞬间变得震惊震撼不已,与此同时,隐隐还有一些难以置信的模样。
要知道。
长城对于外虏的防御,这可不是大明的先例。
自秦始皇统一六国开始,凡是在中原的王朝,都会投入大笔的钱银用来修建或者修缮长城,目的就是为了抵御外虏,杜绝外敌进入中原的可能。
长城的功效,在华夏数千年的时间里,已经得到了证明,也被认为是防范外虏的最好工事。
可是就在刚才,李东阳居然听到,刘健说殿下想出的某个东西,其效果居然要比长城还要好,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数千年所有王朝的智慧,还不如当今的殿下吗?
是!
他承认殿下聪慧!
但这并不代表,他认为殿下要强于自古以来的所有人。
所以也正因为如此,当他在听到刘健说出这句话语后,满面质疑的同时,更是一脸狐疑的朝着刘健望去。
似乎想琢磨出,到底是什么缘由,让刘健居然昧着良心,说出了这般话语。
刘健丝毫未察,依旧还处于铁轨的伟大想法之中,在稍稍停顿了几息后,似乎也察觉到了班房之中的沉默,回过神来的他,下意识朝着对面的李东阳望去。
结果入目所见,就是李东阳那满是质疑和揣测的眼神。
这……
刘健一愣。
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很快。
他就猜到了李东阳这般神色的缘由,脱口而出道:
“怎么,李公这是不相信吗?”
李东阳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后,缓缓说道:
“不是我不相信,实在是刘公所言,让我难以相信。”
“长城的作用,在华夏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已经得到了实证,相对于刘公那还没有说出口的方法,我还是更加倾向于长城的功效,所以对于你所言的那个方法,在没有得知到具体的内容之前,实在是不敢认同。”
李东阳也是从心而言。
说实话。
面前说出这些话语的也就是刘健,但凡是换了其他人,李东阳早就直接甩脸子了,哪里还会顾忌其他。
可也正因为,说出这些话语的是刘健刘阁老,李东阳还是认为,刘健之所以说出这般在言辞,肯定是有他的理由在里面,故而在没有得到最后的答案之前,李东阳还是保持了冷静,平心而论说出自己看法的同时,也没有一下子就将刘健的后续言语全部拍死。
李东阳目不转睛的看向刘健。
刘健在听到李东阳的这般话语之后,也没有露出丝毫恼怒的神情,反而是得意的一笑后,信誓旦旦的冲着李东阳说道:
“之前没有,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碰见太子殿下,现如今我大明有太子殿下,区区小事又怎么能可能难住他呢?”
刘健遥空拍了朱厚照一个马屁后,继续说道:
“殿下想建造铁路,来达到抵御外敌的作用。”
“铁路?”
李东阳皱紧眉头,神情变得愈发疑惑,喃喃问道:
“铁路是什么啊?”
刘健得意一笑,继续说道:
“其实,这只是殿下的叫法而已,按着我的理解,我更想将它称之为轨道马车。”
“轨道马车?”
李东阳愈发懵逼了。
刚才那个铁路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结果这转瞬之间,刘健又说出了这么一个新奇的词汇。
和之前那个铁路相比,这个轨道马车,倒是还能让李东阳理解一些。
轨道,顾名思义,那就是轨道呗!
至于马车,那更是简单至极,这东西京师里面天天都可以看到,又有什么新奇的。
但是一想到这两个词语组合起来,就是前面所言的那个铁路的意思,这就让李东阳变得无法理解起来。
明明是都可以理解的东西,联合在一起怎么就等同于铁路了呢?
而且这铁路对于防范外敌,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怎么也不能。
是因为这铁路造价昂贵奢侈,殿下以为依靠此举,会吓跑那些来犯之敌吧?
可若是如此的话,这岂不是有些太过儿戏了?
不可能!
不可能是这个理由。
但是又有什么理由,可以起到保障草原安全,甚至还要远超长城的功效呢?
李东阳想不清楚,弄不明白,眼前刘健所说出的种种,都让他感觉到了困惑疑惑无比。
但也正因为如此,让他本就质疑的心思,开始有些动摇起来。
或许。
殿下所言的这个铁路,真有那般奇效也说不准呢。
李东阳暗暗期待,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的刘健,等待着他的后续言语。
而刘健在看到李东阳这般模样后,倒是也没有等他主动主演问询,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道:
“我之所以形容他为轨道马车,实在是因为这铁路的名字,容易引起人的误解,你是不知道,当初我在听到这铁路一词的时候,为了弄清楚它所代表的意思,可是废了好大的脑筋。”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发现与其称呼它为铁路,不若将其形容成为轨道马车更为合适。”
“轨道,顾名思义,就是你所想的那个轨道,而马车的意思,也是一般无二。”
“而在两者结合之后,马车在轨道上面疾驰,速度可以变得更加快速不说,因为轨道光滑,那前面拉动的马匹,用不了多少的气力,就可以拉动长长的马车。”
“你想一下,若是不断更换前面拉车的马匹,在保证跪倒的长度足够,那这马车是不是可以无休止的奔驰下去?”
“并且因为是在轨道上行驶的缘故,前方拉动的骏马,根本就无须耗费太大的力气,甚至不客气的说,在马车跑起来后,前方的骏马仅仅只是向前跑就够了,那马车稍稍有点劲,就会跟着拉动的骏马不停的跑下去。”
第一千七百三十二章盛世可见
刘健一脸激动,侃侃而谈。
可是在其对面的李东阳,却是听的一脸懵逼。
刘阁老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轨道马车?
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即便是没有轨道,只要是四轮马车,都可以做到它这般功效吧?
既然如此,那还整什么轨道啊!
尤其是他在结合刘健之前所言,得出这轨道可能是铁制的后,更是感觉此刻刘阁老所言,如同儿戏一般。
就这,也敢说比长城还厉害?
且不言那轨道是没用的存在,就说那马车,他对于保障草原的安全,也没有一点用处啊!
难不成,你这是打算靠着马车奔驰的速度,来吓跑那些来犯的敌人吗?
怎么可能!
若是那些人这么好骗的话,大明还养这么多的军伍兵丁干什么,直接换成马车岂不是更加节省国库的支出?
李东阳心中腹诽,对于刘健所言的种种,也再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了。
尤其是当他看到,满面激动的刘健,大有滔滔不绝讲下去的架势后,更加是忍不住了,直接出言打断道:
“刘公,你说了这么多,它不还是个马车吗?对于大明的边防而言,他有什么更为有用的价值吗?”
嗯?
刘健闻言一愣。
看着李东阳那已经渐渐失去耐性的神色,心中也后知后觉。
自己在这马车上面,实在是花费了太多的时间,以至于李东阳都已然渐渐失去了听下去的耐性。
刘健想到这里,讪讪一笑的同时,出言说道:
“我之所以讲了这么多的轨道马车,主要还是担心你没弄清楚这马车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影响你对后面内容的理解。”
李东阳听闻此言,苦笑一下的同时,出言答复道:
“你都说的这么清楚了,我又怎么可能想象不出你所要表达的内容呢?”
“不过在我看来,这轨道马车实在是没有必要,若是你想要这马车无休止的跑下去,就如那八百里加急一般,那索性就给马车多装几个轮子,只要马车能自己站住了,那在行进中更换拉车的骏马,也就变成了可能的事情。”
“还有你所言的那个轨道,在我看来也没有什么必要,草原上片虽然高低起伏,但是也没有太大的坡度,和大明境内相比,简直就是一路平坦,还修轨道干什么,直接让马车肆意奔驰去得了,这样岂不是更好?”
李东阳没有藏着掖着,且不言他和刘健之间,根本也无须这些,所以接着话茬,一股脑的全部说了出来。
而对面的刘健,在听到李东阳说出这般话语后,没有丝毫不悦的神色不说,反而神情瞬间又开始变得洋洋得意起来,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可以看出此刻他的得意。
“非也,非也!”
“李公还不知道我打算用这马车干什么,你怎么就冒然说出这般话语呢?”
李东阳皱眉,受不了刘健这阴阳怪气的模样,直接说道:
“刘公,你既然不想让我多猜,那你就快点将后面的话语一并说出来,你知道不知道,我这样听你说话,真的很费劲啊!”
李东阳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而刘健在听到李东阳的话语后,明白自己绕圈子有点太大的他,不免得也有些尴尬,讪讪一笑后,道:
“好,好,我马上说!”
“其实这马车,之所以又弄轨道,又想让他连续行驶,主要就是因为这马车不仅仅是用来运送货物的,它更为主要的用处,是用来运送兵丁和马匹。”
“在殿下的设想中,这马车的长度要远超以往,兵丁和骏马不仅可以在上面休息,还能达到快速运送军伍的目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方才才说,这可能是比长城,还要有效的办法。”
刘健话音刚落。
李东阳就已然呆立了当场。
他没考虑这马车到底能不能制造出来。
现在的他,终于明白之前那些看似无用的安排,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马匹在马车不停的状态下更换,那是为了节约时间,可以让运送兵丁的马车,达到昼夜不休的状态。
至于那轨道,之前李东阳还认为是根本没用的东西,但是在得知这马车的长度,还有马车上面可能承载的重量后,李东阳恍然大悟。
如此重量的东西,若是仅仅只压在地上的话,稍微大一点的石头,都可以让他停在当场。
而有了轨道则不然,轨道的平滑,可以最大程度上节省拉车马匹的力气,同时在奔跑起来后,也可以达到最快的速度。
这……
李东阳想明白这期间的关键。
整个人的神情,已然变得越发激动起来。
奇迹!
绝对的奇迹!
只要殿下真的可以造出这样的轨道马车,那其所展现的功效,确实要强过出长城,甚至还要远远超过。
毕竟。
轨道马车只要有轨道,有替换的马匹,就可以做到昼夜不停。
而那些坐在马车上面的兵丁和骏马,基本上就没有耗费太大的体力,该吃吃,该睡睡。
这样一来,等这轨道马车将他们运送到那些来犯外虏附近的时候,就可以以最好的状态冲杀出去。
并且,谁规定一定要正面迎敌了。
只要等到敌人人疲马累的时候,那突然出现的生力军,绝对可以将来犯之敌斩杀当场。
李东阳想到此处,顿时激动不已。
再次看向刘健的目光,已然没了之前的质疑和烦躁。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激动和亢奋。
他明白。
有了这轨道马车,不仅仅草原可以被大明掌控,就是其他一些区域地方,也同样可以布置这轨道马车,继而达到军伍可以快速到达的效果。
比如贵州,比如云南。
甚至。
曾经被大明一度放弃的安南,也重新进入到了李东阳的视野之中。
而且,只要有了这轨道马车,大明所能覆盖的势力范围,又将出现前所未有的变化,之前那一处处鞭长莫及的所在,也将再一次进入到大明的统治之中。
盛世之期,为时不远矣!
第一千七百三十三章这可是京师!
内阁的班房之中。
从昏黄傍晚,到秉烛夜谈。
刘健和李东阳两人,在这小小的班房之中不断的交谈着。
直到华灯初上,一阵咕噜噜的肚子响声,方才让激动亢奋的两人渐渐冷静下来。
李东阳后知后觉,尴尬的看了一眼刘健,一边拍着自己的脑门,一边苦笑说道:
“瞧我这脑子,就顾着和刘公讨论这草原的种种了,全然忘记刘公这一路辛苦奔波,还没有吃饭的事情。”
“你等我一下,我出去安排吏目一声,让他们去准备一些吃食。”
李东阳话语说完,当即就站起朝着门外行去。
一旁的刘健也感觉意犹未尽,所以也就由着李东阳去安排了。
片刻之后。
两人对桌而坐,一边吃着吏目买回来的面条,一边继续讨论着草原的种种,甚至对于接下来移民和驻兵的相应政策,两人也开始涉及。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
直到两人困意上来,再加上该讨论的事情基本上都有了一个大概的眉目后,两人这才陆续意识到,夜色已经太晚了,考虑到明日可能还要进宫去觐见殿下,所以李东阳主动提出,今日就此作罢,待明日觐见过殿下之后,再继续商议后续的事宜。
如此言语,自是得到了刘健的认可。
两人从内阁离开,随后朝着各自的府邸行去。
……
夜色,漫长而又美丽。
偌大的京师之中,已然变得一片安静。
李东阳躺在自己的床上,却是久久不能入睡。
和刘健不同,这一切消息,刘健是用了几天的时间,一点点的接触接受。
而他则不然,仅仅只是一个傍晚加半夜的时间里,他要全部接受这些新消息的同时,还要整理归纳,继而做出判断。
在这期间,有让他激动万分的消息,比如大同大捷,比如草原收复也是指日可待,比如后续的开发草原等等等等,同时还有让他头疼无比的事情,比如伴随着后续消息的进京,殿下此次偷偷出京的事情,势必将无法隐瞒。
要知道。
这可是在殿下守丧期间。
虽然有着一个小王子在先帝丧期犯边,殿下悲愤出兵的由头,但总归是有些不合礼数。
不过。
李东阳相信。
在剿灭鞑靼这个功勋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会得到理解。
而且。
这里还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自己在面对四十余万鞑靼兵丁被诛的事情上,最先都下意识的保持质疑的念头,那一旦后续消息入京,又会引起多大的反应呢?
唉!
李东阳想到这里,心中不免又是一阵烦躁。
就在这不断的思索当中,他也终究没有抵挡住困意的纠缠,慢慢的睡了过去。
……
天亮时分。
太阳的光芒开始照耀在大地上。
原本处于静赖的天地,再一次的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鸡鸣犬吠,孩啼人语。
空旷的街头上,也渐渐开始有了行人走动。
而舒舒服服睡了一夜的守城兵丁们,一边伸着懒腰的同时,一边睡眼朦胧的朝着城门行去。
开关城门,检查过往行人。
这就是城门守卫们一天的主要工作。
日复一日做着同样差事的他们,已经形成了本能。
一些兵丁跑去不远处的摊位上去吃着早餐,而几名负责今日执勤的兵丁,则是来到城门的附近,等待着开城门时辰的到来。
终于。
在一阵百无聊赖的等待中,时辰终于到了。
六名兵丁懒散的招呼了一下后,开始朝着城门的所在行去。
撤顶棍,拔门栓。
再将那几道厚重的门栓全部拔掉之后,几人一起用力,厚重的城门随即慢慢打开。
城门外。
早就已经排好了长队。
这是城外进城谋生的百姓,还有从其他各处赶来的商贾。
当然。
一些要饭的乞丐,也在这支队伍之中。
城中施行宵禁,夜晚的街道上,不允许有任何闲杂人影出现,所以那些无家可归的乞丐们,也只能在前一天城门关闭之前,跑到城外寻到一处落脚的地方睡上一晚,等到第二天城门重新打开的时候,再次进入到京师之中乞讨。
这一切,仿若水到渠成,也仿若是习惯使然。
所有人对于这一切都感觉习以为常,甚至一些第一次来京师的商贾们,还会和这些乞丐打听一些地方的所在,毕竟若说道京师通,又有谁能比得上这些四处流窜的乞丐呢?
另一边。
兵丁已经将城门打开。
在将拒马等物搬到城门外面,做好准备之后,一名兵丁这才走到队伍的前面,冲着排起长队的人群呼喝道:
“所有人听好了,外地进京的,把路引都拿出来,京师周边的,也要有里长开具的证明。”
话语说完。
兵丁开始盘查起打头的这人。
在经历一番检查过后,确认这人手续齐全,且没有其他引起怀疑的地方后,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进入了。
而紧接着,下一个百姓走到近前,继续之前的检查步骤。
与此同时。
后续的几个兵丁,在忙活完各自的事情后,也开始上前帮忙起来。
原本长长的一队,如今也在后续兵丁的参与下,渐渐变成了两队,甚至到最后两人负责一队,检查的速度也变得越发快速起来。
至于那些乞丐,他们可不敢在人多的时候进城,鬼知道这些兵丁会不会突然收拾他们一番,所以这些乞丐三五成群的吊在最后面,不急不缓。
就在这般安静平和的气氛下,一阵远远传来的马蹄声,忽然吸引了守城兵丁的注意,慵懒的抬起头循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到对方仅仅只是一人一马后,这几名兵丁又无所谓的低下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可是。
伴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大。
这骑马而来的人,竟然没有丝毫减速的架势。
咦?
挺狂啊!
这可是京师!
几名兵丁眉头微皱,陆续再次朝着那奔驰而来的骏马望去。
与此同时。
一道若有若无的呼喊声,也随着马蹄奔跑的动静,远远传了过来。
“八百里……避让!……让!”
第一千七百三十四章八百里加急
若有若无的呼喊声。
虽然因为距离稍远,再加上有马蹄声在中间掺杂的缘故,让传过来的声音不那么清晰。
但是通过这仅仅能听到的几个字眼,守城的兵丁们还是快速辨识出,远处前来的乃是派送八百里加急的驿卒。
一想到这里,原本还是一副慵懒模样的兵丁们,瞬间来了精神。
几人迅速停下检查的同时,冲着面前排队的百姓大声呼喝道:
“所有人,靠着城门一侧站好,让出通道,有八百里加急进京!”
另一边。
其余几名兵丁也没有闲着,快速将之前阻拦百姓进入城门的拒马等物搬离,清出通道好让这派送八百里加急的驿卒进入。
而且,这还不算晚。
几人在做完这一切后,又有人快速跑入城门之中,冲着城中那不断走来走去的百姓呼喝道:
“有八百里加急进京,所有人避让!避让!”
话音刚落。
一阵奔驰的马蹄声,在他的身后响了起来。
紧接着。
一匹快马就从他的身边穿过,朝着京师里面奔去。
所有人都被眼见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到,而顺利完成疏通任务的几名兵丁,则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
这八百里加急,任何人不得阻拦。
而类似他们这种城门执勤的所在,更是要给这八百里加急提供最大的便利。
如今,伴随着驿卒的疾驰离去,紧张的心情也终于可以放松起来。
与此同时。
伴随着驿卒的离去,城门口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
负责此处城门的百户过来问询一声,确认他们做的都很到位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转身朝着一旁的班房行去。
而因为这突然发生的一幕,也让那原本安静排队的人群,凭空多了一些谈资。
认识的,不认识的,纷纷私下议论打听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这八百里加急可和寻常的驿卒不同,没有大事发生的话,根本不至于动用八百里加急,可一旦动用,那就肯定有大事发生,猜不到具体内情的百姓们,心中也是惶恐不安,不知道今日进京的这个八百里加急,所带来的到底是个好消息,还是一个坏消息。
……
另一边。
派送八百里加急的驿卒,在京师的街道之中快速奔驰。
在通过正阳门之后,顺着棋牌街终于来到了内阁衙门的所在。
紧接着。
他驱使着骏马跑到了内阁衙门的门前。
一声八百里加急,就是此处的门房,也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刹那间。
内阁之中一阵人仰马翻。
八百里加急!
这可是八百里加急!
所有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根本不敢耽搁。
而相邻的几处衙门门房,在听闻到有八百里加急到来后,更是纷纷朝着自家尚书的所在奔去。
八百里加急!
这代表的就是刻不容缓,代表的就是有大事发生。
也正是因为明白这八百里加急所代表的特殊含义,每个人都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片刻之后。
刘健和李东阳两人闻讯赶来,其他几部尚书也是尾随而至。
所有人一脸紧张的看着风尘仆仆的驿卒,心中忐忑不安之余,根本不敢胡乱出言。
而与此同时。
驿卒在听到门房介绍,正对面这两人就是两位阁老后,轻轻松了一口气的他,快速解下身后背着的布包,一边跪地的同时,一边将布包高高举起,道:
“禀告两位阁老,大同总兵官王勋差遣卑职送敌酋头颅入京,请两位阁老转交殿下,告知殿下大同边军已经顺利完成歼灭逃敌的任务!”
轰!
驿卒的一句高喝。
仿若是一道惊雷,在这院落之中炸响。
刘健不用多说,李东阳在昨夜,也从刘健的口中得知到了王勋率兵追击逃兵的事情。
但即便这样,两位阁老也因为驿卒的那句‘敌酋头颅’,直接呆立在了当场。
而在场的其他几位尚书,对于大同的情况更是毫不知情,甚至他们一度还以为,鞑靼小王子的兵马,依旧还是囤积在大同关外,应机而动。
故而。
当听到驿卒的这句话语后,所有人都是一般模样,齐齐呆在了当场,
刘健和李东阳两人,自是因为那‘敌酋头颅’的话语,而其他几位尚书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还有那句‘歼灭逃敌’。
逃敌?
敌人是谁?自是鞑靼兵马。
可是他们不是率领三十万兵马囤积在大同城外了吗?怎么还突然成了逃敌。
难不成,之前已经发生了战事吗?
可是朝廷这边,也没有得到什么风吹草动啊!
再说,即便要发生大战的话,也不该这么迅速啊!
那可是三十多万的兵马,不是区区几人,就是打,也得打上月余才可以见分晓吧,怎么这么快就成了逃敌呢?
甚至他们下意识的以为,这是不是驿卒说错了话语,要不然,怎么会突然出来了逃敌一词呢?
噢!
对了!
还有之前那句。
王勋差遣卑职送敌酋头颅入京。
敌酋?
谁是敌酋?
敌酋不是小王子吗?
难道这布包里面装着的,就是小王子的脑袋?
可是!
这怎么可能!
且不言三十万鞑靼大军在那里放着,就说这小王子也是一名悍将,勇猛善战不说,十多年来屡屡犯边,进入大明如入无人之地,这么多年都没有将他擒住,怎么这突然就把对方的头颅送进京师来了呢?
疑惑!
不解!
但更多的,还是激动!
虽然他们弄不清楚,大同那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王勋也担当总兵多年,本人也是一个老成持重之辈,如此浅显的错误,对方是不可能犯得。
所以说。
眼前驿卒所奏报的种种,极有可能就是真的。
敌酋头颅的事情是真的,对方败兵而逃的事情也是真的。
几位尚书一想到这里,神情变得越发激动之余,原本呆滞的脸上,终于开始渐渐有喜色出现。
敌酋都已经到了。
鞑靼也败兵逃走了。
这岂不是说……
这一次,大明胜了?
激动!
兴奋!
心潮澎湃!
所有人情难自已,忍不住开始大口喘息起来。
第一千七百三十五章小王子?
驿卒跪在地上。
听着周边传来的大口喘息声,心生畏惧。
怯怯朝着四周瞄了一眼后,看到的却是一片兴奋的眼神。
这……
驿卒虽然心中理解。
但被这么多人,用这般眼神注视着,心中能舒服才怪。
故而,他在思量几息后,索性直接将刚刚举起的布包放下,将外面包裹的布包打开后,露出里面那简陋的木盒子,随即冲着面前的两位阁老问道:
“启禀两位大人,是否需要卑职将这木盒打开,验明正身?”
此言一出。
围观众人的目光,瞬间从驿卒的身上,转移到了他所言的这木盒上面。
紧接着。
几位尚书又不约而同朝着刘健李东阳两人望去。
在场之中,若说谁最有资格的话,也就是他们两人了,再加上这驿卒本来也是冲着他们问询的,所以这打开与否,全部都只能由两人决定。
刘健皱眉。
李东阳沉吟。
双方互相对视了一眼后,李东阳轻轻的点了点头。
刘健见状,却没有即刻让这驿卒打开木盒,而是最后确认道:
“本官最后问你一遍,这木盒之中所装的头颅,确定是……是小王子的?”
小王子?
驿卒稍稍一愣后,瞬间了然。
他想起来了,在大同的时候,他们习惯称呼此人为达延汗,但是朝廷之中的不少朝臣,却习惯称呼其为小王子。
名称虽然不同,但却是同一个人。
故而。
当驿卒在稍稍一愣后,随即一边点头,一边肯定的回答道:
“禀告阁老,这木盒之中的头颅,确为小王子无疑,吾等在大同,平日里称呼其为达延汗惯了,所以刚才有点反应不过来,还请阁老见谅!”
驿卒解释了自己之前迟疑的缘由。
而在场的几人,在得到驿卒的确认后,神情明显变得愈发激动起来。
小王子!
这可是小王子!
要知道,就是他重振了鞑靼的雄风。
十多年的时间里,不知道多少次率领鞑靼骑兵进入大明地界。
烧杀抢掠也就罢了,每每还能全身而退。
这让大明朝臣对于他的痛恨,已然恨到了骨子里面。
尤其是这一次,当百官得知小王子率领三十余万兵马囤积大同关外后,所有人都明白,若说之前在小王子犯边仅仅只是为了抢掠的话,那这一次明显就是目的不纯。
三十万大军。
再加上适逢弘治皇上大丧期间。
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小王子明显就是想卷土重来,染指中原。
就在百官为此殚精竭虑,思量如何化解此次危机的时候,几位尚书没有想到,大同的边军居然会给他们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小王子死了!
达延汗死了!
那剩下的草原部落,在没了他的统领之后,势必又将陷入到四分五落的境地。
而按着以往的经验,这种混乱可能会持续几年乃至十来年的样子,大明的边关在这段时间内,也将出现一段和平的时光。
众人激动不已,目光齐齐朝着刘健望去,希望亲眼确认一遍。
对于小王子,他们可不仅仅只是听闻其名。
在早些年的时候,小王子还没有统一鞑靼,那时候的他每年都来大明朝贡。
而也正因为这段经历,让其得到了一个小王子的外号不说,也让不少大明朝臣,都记住了他的样貌。
故而,所有人对于接下来的一幕,充满了期待之余,心中也是忐忑不已,即期待,又担心,生怕这打开之后看到的头颅,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一个。
刘健双目环顾,见到众人的目光都在朝着他看过来,等待着他的最后决断,思虑一番后,缓缓说道:
“原本按着礼数,这头颅应该是送往宫中的,但眼下事关重大,不得有失,所以本官和诸位同僚先提前确认一番,确定其就是小王子达延汗的头颅之后,吾等在将其送入宫中,请殿下圣阅,你们看这般可好?”
此言一出。
瞬间得到了在场几位大人的认同。
什么提前确认,只不过找了一个借口罢了。
毕竟按着礼数,这头颅是要送进宫中让殿下先圣阅的。
可眼下这般情形,哪怕是刘健,也按耐不住自己想先看一眼的冲动。
再加上这头颅,本来就是王勋呈递到他内阁的,所以提前确认一下,倒是也无可厚非。
刘健见到众人点头答应,轻轻吸了一口气的同时,冲着跪在地上的驿卒说道:
“好了,你打开吧!”
驿卒得到命令,不敢有丝毫的迟疑。
将木盒上面的绳索打开之后,轻轻的将上面的盖子拿了起来。
紧接着。
伴随着盖子的拿走。
一张恐怖的头颅,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因为没有血色的缘故,再加上为了防腐而抹上去的石灰。
所以此刻的达延汗虽然面目狰狞,但是刨除脸上那零零散散的石灰,还是可以分辨出其本来的模样。
是!
没错!
眼前这木盒之中的头颅,就是小王子本人无疑!
几位尚书瞪大眼睛,满面激动之余,咬牙切齿之辈更是比比皆是。
就是他!
不知道残害了多少大明边关百姓!
也是他!
不知道害的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家庭家破人亡。
所以,当真正看到达延汗头颅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中,除了愤怒之外,就是一副冤仇得报的释怀。
死了!
终于死了!
而且还是死在大明的边军手中。
有了这颗头颅,大明又多了一个可以震慑四周蛮夷的资本。
几位尚书想到这里,神情愈发激动的同时,纷纷转头看向一旁的刘健,王俨更是抢先一步,拱手建议道:
“刘公,王勋和大同边军力败鞑靼,诛杀敌酋,如此大功吾等得即刻进宫替其请赏才是。”
“凭借一镇之兵,竟然能在三十万敌军之中诛杀敌酋,如此战功,当世难寻啊!”
王勋感叹不已。
另一旁的几位尚书闻言,也纷纷出言附和。
“刘公,李公,王勋和大同边军立下如此战功,确实应如王大人所言一般,让吾等进宫替其请赏,而且我还建议,此事应当昭告天下,让普天同庆才是!”
“附议!”
“附议!”
……
第一千七百三十六章谁下的命令?
几位尚书激动不已。
纷纷站出来要为大同边军请功请赏。
可是他们全然没有注意到,在场有三个人的神色,明显有些异样。
刘健,李东阳,还有那跪在地上的驿卒。
他们三人,可谓是知晓内情的存在。
王勋虽然是斩杀了敌酋,取了达延汗的首级。
但是他可并非是如几位尚书之前所言,是在三十万大军的之中完成的。
按着刘健当初得到的消息,逃走的鞑靼兵马,其数目应该也就在万人左右,即便再多,也不会超过两万这个数目。
所以,这对于带领着整个大同边镇四十余万兵马前去的王勋而言,简直就如同是探囊取物一般,除非是他追错了方向,让达延汗逃离出去,要不然,就凭借这兵力的巨大差异,想要故意放过达延汗,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刘健和李东阳沉默不言,不知道该如何将他们所了解到的事实说出来。
毕竟,一旦说出的话,那太子殿下偷偷离开京师的事情,也势必将公之于众,可若是不说的话,如此大功不可能埋没不说,就说刘健在大同留下的那副碑文,也变得无从解释起来。
刘健和李东阳两人一脸纠结,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事情坦露出来。
而就在两人斟酌考量的时候。
跪在地上的驿卒却主动出言道:
“几位大人明鉴,这里面的事情,并不似你们想象的那般?”
嗯?
驿卒的突然出言,顿时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李东阳和刘健两人,似是已然猜到了驿卒接下来的言辞,在互相对视一眼后,两人很快达成了共识,反正早晚都是要说的,让这个驿卒将事实真相说出来,貌似也没有什么坏处。
两人沉默观望。
而在场的几位尚书,却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兵部尚书熊勋,在盯着驿卒看了几息后,似是想到了某种可能的他,一脸沉重的问询道:
“是不是真实的战况更为激烈?大同边军能取得小王子的首级,想来了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吧?”
熊勋话语一顿,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放心就是,战亡的家眷一定会得到抚恤,这一点本官可以保证,若是抚恤不能到达的话,你到时候直接让那些家眷来京师找我就是,本官不能看着那些将士在前线浴血,而他们的家眷却连抚恤都不能得到。”
熊勋信誓旦旦,一脸的决绝。
在场的其他几位尚书,也纷纷点头附和,好似也在下着相同的决断一般。
只不过。
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
跪在地上的驿卒,在听到熊勋的话语后,神情明显变得越发焦急起来。
终于等到熊勋将话语说完的他,当即出言解释道:
“不是,大人您误会了,边军虽然有伤亡,但是也不像大人想象的那样。”
“但抚恤的事情,卑职还是先代那些战亡的同袍,谢过诸位大人了。”
驿卒话音刚落。
几位尚书的脸色也瞬间一变,原本沉重的气氛,因为驿卒这句边军伤亡不大而瞬间烟消云散。
而就在几人刚刚松了一口气,愈发坚定接下来就要进宫替王勋请赏的时候,驿卒那焦急的话语声,又在众人耳旁响彻起来。
“卑职要说的是,吾等并不是在三十万鞑靼兵丁的护卫下取了达延汗的首级,而是在仅仅万数来人的护卫下,一并将他们击杀,继而在清理战场的时候,才将达延汗的首级割下。”
嗯?
几位尚书惊愕。
一脸疑惑的看向这着急解释的驿卒。
在他们看来。
无论是从三十万大军中取其首级也好,还是说在万数多人的护卫下,击杀了达延汗也罢,这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鞑靼过来的三十万大军在那里放着,你不把这三十万大军的问题解决,你又怎么可能靠近得了达延汗呢?
难不成。
你还能直接空降,凭空出现在达延汗周边不成?
所以,在众人看来,虽然是三十万人和万数来人的差距,但是本质上却没有太大的差别。
几人想到此处,暗暗嘲笑这兵丁太过迂腐,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和他们较真的同时,心中的想法,也依旧如之前一般无二。
而跪在地上的兵丁,也从对面几位尚书的神色之中,大概看出了他们似乎并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神情变得愈发焦急的他,干脆继续出言解释道:
“禀告几位大人,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当初吾等突然得到殿下的旨意,命吾等在午夜时分,是爆炸声为号,一旦发现城外的鞑靼大营之中有爆炸声响起,那就是准备进攻的信号,也是吾等出击的时刻。”
驿卒眼见解释不清楚,索性将事情的始末,开始徐徐道来。
而对面的几位尚书,原本还是细细的在听着,可刚刚听到开头,几人的脸色就突然变化起来,王俨更是不待驿卒后续的话语道出,直接出言打断道:
“你先等等,你刚才说,是谁命你们以爆炸声为号的?”
驿卒的讲述被打断,但是他却不敢有丝毫不悦的模样,转头朝着一脸严肃的王俨望去之余,出言回答道:
“禀告大人,是殿下命令我们这么做的。”
“哪个殿下?”
王俨满面凝重,目光紧紧盯着驿卒不移开。
而驿卒在听到王俨的问询后,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当然是太子殿下,除了他还有谁啊?”
“怎么也不可能是那几个王爷吧,再说他们也不敢给我们边军下令啊!”
驿卒快言快语,直接将答案说出。
在场的几位尚书,在听到驿卒的这般回答之后齐齐变色,瞪大眼睛的同时,满面的不可置信。
太子殿下?
居然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不是一直在皇宫之中吗?他怎么会知道大同的情况。
而且还能和边军约定出击的信号,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即便是太子殿下提前派人出去,可是这战机稍纵即逝,哪里会有那么多的机会,让你按着他旨意进行啊!
第一千七百三十七章后怕不已
几位尚书懵逼当场,一脸的难以置信。
即便这驿卒已经说出,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子殿下下达的旨意。
可是在场的几位尚书,纵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清楚造出这般情况的缘由。
怎么也不可能。
是殿下之前就已经预备了旨意,继而交于他人吧?
且不言战场情况瞬息多变,就说太子殿下怎么就能肯定,他的旨意一定会和现场的实际相符呢?
几位尚书皱眉苦想,根本想不出出现这般情况的缘由。
与此同时。
跪在地上的驿卒,眼见几位大人没有再出言问询的意思。
还下意识的以为,几位尚书大人这是明白了他所言的意思,索性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
“王勋总兵在得到旨意后,就命令大同所属原地待命,午夜之前就已经秘密集结于城门之下,准备等到信号就直接冲出城门,和太子殿下里应外合,将外面的敌虏击破,可是……”
驿卒话语一顿,好似是回想起了当初的种种,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之余,神情更是变得激动万分,就在他想继续说下去的同时,一道惊呼突然又在旁边响起,让他刚要出口的话语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你们和太子殿下里应外合?”
“太子殿下不是在京师吗?他怎么和你们里应外合,你是不是弄错了!”
王俨眉头紧锁,听出了驿卒言语之中的歧义。
再加上之前那还没有解开的疑惑,索性直接出言,打断了这驿卒的话语。
驿卒一愣,刚刚张开的嘴巴也随之闭上,一脸诧异看向王俨的同时,喃喃说道:
“没有啊!”
“殿下当时就在大同城外,吾等后来出去杀敌的时候,不只是我,其他好多大同边军也看到了太子殿下。”
“再说,吾等身份卑微,可能不识龙颜,但王总兵和一众将军不可能认错吧?”
“他们在看到殿下的时候,也是跪地俯首,高声称呼太子殿下的。”
驿卒满面惊疑,不理解王俨为何会说出这般话语。
但秉着事实为重的原则,还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
可是。
他没有想到的是。
他的这句话语,会给在场的一众尚书,造成多大的困扰。
殿下一直在京师,这是他们的共识。
刘健和李东阳两位为了朝堂稳固,在之前根本就没有透漏分毫,所以这些尚书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之事。
但是在眼下这个时节,在一切即将被戳破的关头,自身的认知,和事实之间开始出现差池的时候,所有的尚书满面诧异的不说,大脑也开始胡思乱想,猜测起各种可能出现的可能。
有人假扮太子殿下?
不可能!
就如这驿卒所言,他们身为兵丁,可能会认错人。
王勋等将领呢?
他们也会认错人吗?
而且这还不说,之前太子殿下就曾经驾临过大同,这些人不可能认错才是。
可如此一来,这事情就有些愈发迷糊了。
在他们的印象中,殿下一直身在京师,一直在皇宫之中为先帝守丧。
难道说,太子殿下在这段时间,又悄悄的出宫了?
并且还去了大同!
这般念头一起。
在场的几位尚书纷纷变色,目光更是下意识的朝着对面的两位阁老望去。
原本这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可是谁想到,当众人的目光落在两位阁老身上的时候,却忽的看到,两人神色平淡如初,丝毫没有因为这震撼的消息而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这……
难道……
几位尚书瞳孔一缩,满面的不可置信。
熊勋张开嘴巴,接着又缓缓闭上,就这般来回几次后,方才艰难出声道:
“刘公,李公,这是……这是真的吗?”
此言一出。
在场众人一片静默。
几位尚书目不转睛看向两人的同时,更是焦急的等待着他们的答复。
至于跪在地上的驿卒,在见到这般情形之后,虽然有些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但察言观色的他,还是乖乖选择了闭嘴。
毕竟几位尚书眼下正在和当朝阁老说话,即便他没有讲述完成,可眼下也不是一个插话的好机会。
驿卒静静等待,弄不清楚几位大人这般惊诧的缘由。
此刻的他还以为,殿下是名正言顺走出京师的,可是他哪里知道,事情根本就不是他所想的那般,即便是面前的两位阁老,还是后知后觉,在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之后,方才知道了太子殿下离京的消息。
刘健看了一眼众人,没有直接出言答复,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默认了这一切。
嘶!
几位尚书见状。
如何能不明白刘健此刻点头所代表的意思。
所有人神情瞬变,眉宇之间遍布惊骇神色,倒吸凉气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
几人一想到边关的战事,在想到三十余万的鞑靼大军。
哪怕是现在他们已经看到了达延汗的头颅,但是心中依旧后怕不已。
那可是太子殿下啊!
那可是先帝的独苗苗啊!
一旦有什么闪失的话,当年土木堡的情形,可能就要在大同重现。
况且,听这驿卒的意思,当时的太子殿下还是在城墙外面,这可是比当年还要危险万分的事情!
都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有危险他就去那里吗?
众人惊骇不已,心中更是犹如翻江倒海一般,看着一脸淡定的两位阁老,王俨下意识惊呼道:
“那殿下现在……”
王俨话语说到了一半,后面的那半截,他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不过。
事情说到这份上。
在场几人都已经心知肚明,知晓王俨想要表达的意思。
其实又何止是王俨,就是其他几位尚书,此刻也是一脸紧张,目不转睛的盯着刘健,想要从他的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至于为何是刘健,而不是跪在地上的驿卒,那自是因为在几位尚书看来,刘健的话语更加可信一些而已。
刘健知道事情轻重,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在听到王俨的这般话语后,当即说道:
“殿下平安无恙,如今已经回到了宫中,诸位尽管放心就是。”
第一千七百三十八章不得已为之
呼……
此言一出。
几位尚书神情瞬间一松,齐齐呼出一口浊气的同时,一直紧绷的心情,也随即放松下来。
但是。
众人依旧有太多的疑惑了。
殿下不是在皇宫之中吗?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还有两位阁老又是怎么知道这里面内情的,难不成殿下在离开之前,私下和他们有什么交代不成。
另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现在回想起来,两位阁老除了在见到小王子头颅的时候,有些惊诧激动外,其余时间尽皆都是一脸淡然。
难不成,他们之前已经得到消息不成?
几位尚书心中疑惑不解。
也不再去看那个驿卒了,目光齐齐朝着刘健和李东阳两人望去。
刘健见状,忍不住苦笑一声,知道着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自己原本想就此含糊过去,可是哪想到一道八百里加急,就让自己准备隐藏的一切,全部显出了原形。
刘健苦笑着扫了一眼几位尚书,目光又朝着一旁的李东阳看了一眼,见到他也是一脸苦笑后,露出一个无奈神色的他,目光随即朝着跪在地上的驿卒望去,道:
“行了,你也别在地上跪着了,起来吧。”
“卑职谢过阁老!”
驿卒听到刘健的话语,自是感激不已。
说实话。
即便他身体强悍,但是在跪了这么久之后,腿脚已经隐隐有些发麻的感觉了。
所以,在磕头谢恩之后,驿卒快速站起了身形,稍稍往后退却了几步,避开两位阁老和几位尚书的圈子,但是在没有得到后续的指示之前,却没敢离开。
刘健朝着驿卒望去,轻轻笑了一下后,缓缓说道:
“接下来的事情,本官替你说,其间若是有不相符的地方,你直接出言更正一下就是。”
“毕竟本官所知晓的这些,也都是从大同百姓和其他兵丁的口中得知,可能会有些差池,但应该问题不大。”
驿卒闻言,顿时一脸诧异,但稍稍愣神之后,还是快速抱拳俯首,以示明白。
而与此同时。
在场的几位尚书,也尽皆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诧的朝着刘健望去。
刘阁老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从大同的百姓和其他兵丁口中得知,你难道去过大同?
可是这些时日,除了你抱病休养的那几天之外,你不是一直在京师吗?
抱病休养!
忽然。
几位尚书先后想到了问题所在。
看眼前的刘阁老,气色红润,精神抖擞,哪里有一丝刚刚抱病的模样。
而且回想之前,就是刘阁老最后出现的那一天,除了有些愁容之外,也未看出什么有恙的模样。
所以,这刘阁老也如太子殿下一般,趁着抱病休养的那段间隙,偷偷跑去了大同不成?
几位尚书一想到此处,脸色瞬间变得无奈沮丧起来。
这……
这……
这都是什么事啊!
先是太子殿下以各种名义偷偷出京。
紧接着。
作为百官之首的刘阁老,不大加阻止殿下的胡作非为不说,居然还有样学样。
这……
几位尚书无言以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君臣两人。
难不成。
这种事情,以后还要成为惯例
不成?
若是那样的话,不说是天下闻名,就是在青史上,这君臣两人都要留下浓重的一笔。
几位尚书心中满是无奈,想要出言明志,让刘阁老意识到这般举动的错误。
可是在心中那巨大的疑惑面前,几位尚书还是强迫自己忍了下来。
刘健的目光,一直落在几位尚书的脸上。
故而通过他们的神情变化,就已经大概猜测到了几人的真实想法,一想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刘健忍不住苦笑一下的同时,缓缓说道:
“诸位,此事是刘某做的不对,但当时事急从权,刘某也是无奈行之。”
“那般情形之下,大明中枢无人坐镇,天下也刚才动乱之中慢慢恢复,难不成你们要刘某在那个时候,将太子殿下没在京师去往大同的消息广而告之?”
“且不言这件事情在朝中和百姓之中会产生什么影响,就说此事一旦被隐藏在大明之中的诸般细作得知,尔等可否想到过后果?”
“所以,当初本官和李阁老一番商议之后,决定由本官借口离京寻找殿下,而李公则是在京师主持大局稳定人心。”
“当时的那种情形,不是本官不想告诉你们实情,而实在是那般情形之下,本官不能告诉!”
“希望诸位大人理解!”
刘健话语说完,对着几位尚书俯首一礼。
而几位尚书在听到刘健的言语之后,已然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听刘健的意思,无非就是太子殿下先行离开,而后被两位阁老察觉,为了天下的稳固,所以刘阁老才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做出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举。
几位尚书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对于刘健当初的所作所为,也渐渐变得理解起来。
毕竟。
就如刘阁老之前所言一般。
谁也不敢保证,这京师之中有没有鞑靼的细作。
一旦被鞑靼人得知,太子殿下已经偷偷赶去了大同之后。
那接下来的战事瞬间会变得味道不说,也会让大明瞬间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几位尚书可没有忘记,当初的土木堡之战是如何发生的。
但凡没有战神皇帝亲征,事情后续也不会发展到那般地步。
所以。
在明白了前因后果之后,几位尚书的脸色陆续变得缓和起来。
对于冲着他们俯首道歉的刘阁老,几人侧身躲避的同时,纷纷施以还礼。
“刘公见谅,之前是吾等误会阁老了,还请阁老不要计较吾等的无知之罪!”
“刘公心系大明,为了殿下的安危不惜以身涉险,实乃是吾等的楷模,之前多有成见,也是因为误会所致,还请阁老见谅。”
“刘公虚怀纳谷,吾等愚钝,还望刘公恕罪!”
……
几位尚书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出言向刘健道歉。
对于众人的道歉,刘健也只是笑笑而已,本来就没做放在心上的他,何来见谅和恕罪一说。
第一千七百三十九章愈发懵逼
故而。
刘健在轻轻一笑后,对着几位尚书说道:
“区区误会而已,何至于几位大人如此。”
“几位大人若是没有其他疑虑的话,那本官就开始继续说下去了。”
“想来,几位大人对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还是一知半解呢吧?”
此言一出。
顿时让还满是歉意的几位尚书一滞。
没错!
和眼下的这个误会相比,大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殿下又是怎么去的大同,还有大同的战事到底情况如何,这才是几位尚书真正关心的事情。
所以。
当他们听到刘健的这般话语后,瞬间安静下来的同时,所有人更是做好了聆听的准备。
刘健轻轻一笑,目光在几位尚书的脸上扫过之后,又朝着一旁的驿卒看了一眼,这才一边回忆,一边缓缓说道:
“既然诸位都知道了,那本官也就不隐瞒什么了。”
“先强调一点,殿下平安无事,本官和殿下一起回的京师,所以这句话语是绝对可信的,诸位就不用再担心殿下安危的事情了。”
刘健说完这句话,见到几位尚书纷纷点头后,继续说道:
“事情还得从那日先帝发丧之后说起。”
“那天本官和李公回到内阁没有多久,就收到了殿下召见的旨意,等吾等进宫之后,殿下就告知吾等,他不能眼见敌虏在先帝大丧期间,做出如此大不敬之举,所以意欲率兵亲征。”
“当然,这种情况本官和李公自是不能同意,一番劝谏之后,此事就此作罢。”
“但殿下的……行事方式你们也都知道,他已经决定的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所以为了杜绝殿下偷偷离京,本官和李公特意安排了不少吏目,在皇城外面和京师的几处城门盯梢,确保殿下一旦偷偷出来的话,就会被吾等得知,继而再去拦驾。”
刘健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是苦笑了一下。
而在场的几位尚书,在听到从刘健的这般安排之后,也忍不住默默点头,赞同不已。
说实话。
如此举动之下,殿下应该不可能偷偷离开才是。
并且刘健和李东阳的这般举动,说的好听点是担心殿下偷偷出去,有什么危险,但是说的不好听,这就是在监视殿下,一旦被他人得知,上奏参贬那都是大有可能的事情。
可也正因为如此,几位尚书看向两位阁老的眼神,也变得愈发敬佩起来。
不过。
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
既然两位阁老已经做了这么万全的安排,那后面殿下又是怎么去的大同呢?
难不成是两位阁老拦驾不成,所以默许了其离开的举动,继而刘阁老才出现了伴驾的情形?
但……
这和之前刘阁老所透漏出来的意思不一样啊!
就在刚才,听刘阁老话语之中的意思,好似还是他和李阁老后知后觉,在殿下离京之后才追出去的,按理说在这般严密的监视下,不可能出现这般情况才对。
难道是殿下察觉了他们的监视,继而将那些吏目偷偷引到了其他地方?
几位尚书一脸不解,皱眉看向刘健,等待着他的继续。
刘健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一脸苦涩的继续说道:
“可是让本官没有想到的是,在这般严密的监控下,殿下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皇宫!”
“不仅仅是皇城外围那些监控的吏目没有看见,就是几处城门的吏
目,对此也是毫无察觉,起初吾等还以为,殿下这是放弃了出征大同的念头。”
“可是后续听闻虎贲军已经离京的消息,而且还是在晚上偷偷离开的京师,这般反常的举动,让本官引起了怀疑,所以,为了防止有意外发生,本官和李公就直接进宫,请求觐见太子殿下。”
“那时候的殿下,早就已经离开了皇宫,吾等觐见的请求,自是不可能得到应允。”
“但,太后娘娘还在啊!所以吾等转头就开始请求觐见太后娘娘,也正是从太后娘娘的口中,吾等方才得知,殿下已经离开了京师的消息。”
“后续的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本官假装装病,然后朝着大同追去,而李公则是在京师主持大局,尽量不引起朝堂的哗然,而现在来看,吾等应该做的都还挺好。”
刘健说到这里,目光朝着一旁的李东阳望去,互相对视一眼的两人,尽皆都是苦涩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也是直到现在,几位尚书方才明白了前半部分的来龙去脉,明白了两位阁老的不易,对于自己之前产生那般误解,更是感觉自残形愧起来。
不过。
就如刘健没有弄清楚一般。
几位尚书对于殿下离开京师的方式,也是好奇万分。
皇城外围有监视,城门还有监视,这般情形之下,殿下不应该无声无息的离开才是。
可又是什么办法,能绕过这些吏目的监视呢?
难不成。
这皇城真如民间传言的一般,在那里面有暗道直通宫外?
几位尚书思前想后,貌似也就唯有这个猜测,才是最为可能的存在。
要不然。
根本无法解释。
殿下到底是如何跑出宫去的。
与此同时。
刘健在稍稍停顿之后,继续说道:
“本官一路马不停蹄,直接奔着大同前去。”
“当然,那时候的本官,也是凭着猜测过去的,毕竟鞑靼兵围大同,殿下若是去的话,那大同也是他最可能去的地方。”
“结果自然是不出所料,等到本官赶到大同的时候,得知殿下真的在那里。”
“接下来见驾的事情就不说了,就说说你们一直关心的战事吧。”
刘健轻轻呼出了一口浊气,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后,道:
“按着本官所打探到的消息,一切就如之前这名驿卒所言的那般,王勋在得到殿下的旨意后,就开始做好了出城迎战的准备。”
“至于那时候的殿下为何会在城外,那是因为殿下在最初的时候,根本就不是直接到的大同。”
“他率领着五万虎贲军,先是到达了阳和口,并在那里直接出关!”
第一千七百四十章驿卒为难
嘶!
直接出关!
几位尚书闻听此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其实莫说是他们,就连昨晚已经听过一遍的李东阳,再次闻听到这里的时候,也忍住眉心一皱。
胆大!
实在是太胆大了!
殿下无拘无束惯了,可是那虎贲军也不该跟着他胡闹啊!
而且,李东阳还知道,殿下之所以在那里出关,更为主要的是他们在那里,发现了鞑靼军伍的踪迹。
也是在此时,刘健的话语,也开始说到这里。
“殿下出关,除了其他缘由之外,更为主要的是,是他在阳和口关外,发现了鞑靼军伍活动的踪迹,按着本官所得知的情况,阳和口之外的鞑靼军伍,兵力应该在六万到七万之间,他们之所以出现在那里,就是为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达延汗在大同的三十余万军伍做掩护,而他们则是率领着精锐兵马,准备从阳和口犯边,继而和大同关外的达延汗,完成里应外合的计划。”
我去!
刘健说到这里。
几位尚书刚刚有所缓和的神色,瞬间又变得紧张万分起来。
虽然,他们已经知道了结果。
可是在听到刘健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阵后怕。
这幸好是碰到了太子殿下,要不然就凭借阳和口的那些兵丁,如何抵挡住对方六七万的兵马,更为主要的是,如果没有太子殿下的刚巧碰上,那接下来的战局,可能就真会如之前达延汗所计划的那般,里应外合,直接将大同击破。
几位尚书一脸紧张,后怕的感觉更是阵阵袭来。
刘健则是在稍稍停顿之后,一脸严肃的冲着几位尚书强调道:
“所以,朝廷之前所收到的,关于鞑靼三十万大军犯边的数字,是不准确不确切的。”
“这个数字,是没有包含这支秘密军伍的,所以此次整个鞑靼犯边的兵丁总数,其实已然达到了将近四十万的庞大数目。”
嘶!
几位尚书瞳孔一缩,又是一阵倒吸凉气之声。
而刘健之所以如此强调这件事情,也是不想让殿下和虎贲军的功勋埋没,故而他在强调完这一点之后,就开始继续说了下去。
“殿下率领虎贲军歼敌,对方全军覆没,殿下将他们的尸骸筑成京观后,继续率领虎贲军深入草原。”
“据说期间又遇到了一支为大同城外兵马运送粮草的鞑靼军伍,虽然人数只有万数多人,但是他们所携带的粮草数目颇多,甚至因为这支运送粮草的队伍被围攻,还引得大同那边的鞑靼兵马分兵十余万前去救援。”
刘健说到这里,朝着一旁听的有滋有味的驿卒望去,问道:
“这个事情本官说的对吧?”
驿卒闻言,猛的抬起头朝着刘健望去,慌不迭答道:
“禀告大人,是对的。”
驿卒说完这句话,怯怯朝着刘健看了一眼的他,忍不住继续说道:
“当时那十来万鞑靼兵丁突然离去的时候,吾等也是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后还是王总兵告知吾等,说太子殿下如今就在草原,那十万大军可能就是得知了这个消息,冲着太子殿下去的。”
“所以,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同边军齐出,不计代价攻击对方大营,虽然吾等在那次大战之中损失惨重,但也成功将那离去的十万大军吸引了回来。”
驿卒说到这里,神情明显变得悲伤了许多。
此次大战,大同边军最大的伤亡,就是在那一战发生的。
故而当他想起此事的时候,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悲恸难受万分。
刘健皱眉,在大同听闻过此事的他,内心也有些悲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
“接下来的事情,就如之前这位兄弟所言的那般,夜晚的时候,殿下在城外送来旨意,双方约定好信号。”
“等到爆炸声响起,大同边军冲出城门,结果外面所发生的种种,本官至今还没有寻到答案的情形。”
刘健说着说着,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语。
紧接着。
刘健好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目光突然转向一旁驿卒的同时,出言问道:
“你应该是亲身参见过那场战斗吧?所以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也应该亲眼见到的才是。”
“现在,你能将当初发生的情形,告知本官吗?”
呃……
驿卒原本在旁静静聆听,以防再有之前那般突然叫到自己的情况。
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听着听着,刘阁老居然开始问询起了自己,并且他所问询的,还是之前殿下三令九申,切切不可外传的存在。
故而。
驿卒一时间,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回答?
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若是有人告诉的话,刘阁老不会有此一问。
不回答?
那自己势必要惹来阁老的怒火。
堂堂大明首辅,对付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兵丁,那简直是在为容易不过。
驿卒大脑飞转,思虑再三之后,还是决定装作没有听见。
即便阁老再问的话,自己大不了搬出殿下就是。
驿卒想到这里,虽然心中依旧是忐忑不安,但整个人的神情,已然渐渐变得淡定了许多。
刘健盯着驿卒,等待着他主动出言解惑。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面前的这个驿卒和之前他所遇见的其他兵丁一般模样,沉默以对。
刘健见状,知道自己无法从驿卒这里得到答案的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后,道:
“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
刘健看向几位尚书,继续说道:
“后面的事情,具体的情形,除了亲历之人外,外人无从知晓,而且亲历之人就如眼下这位兄弟一般,都被殿下下达了封口令,外人问及的时候,根本不会回答。”
“所以,当初的情形到底是什么样,本官也没有打探到,但是后面的种种,本官却可以继续讲下去。”
“等到大同边军按着约定的信号,冲出了城门之后,就看到鞑靼大营已经一片火海,再往后就是大同边军开始清理尸骸,继而再发现了有万数鞑靼兵丁已经逃离,随后又奉旨追击的事情了。”